當《道德經(jīng)》遇到《沉思錄》：有趣的靈魂碰撞

唐寶民

春秋末期，中華大地上誕生了一個人物，這個人姓李名耳，字聃，就是赫赫有名的老子;公元前121年，羅馬大地上誕生了一個叫馬可·奧勒留的人物，他是羅馬帝國著名的政治家、軍事家、哲學家，是羅馬帝國五賢帝時代最后一位皇帝。老子的生年不詳、卒年也不詳，大約卒于春秋末期。馬可·奧勒留的死亡日期有詳細的記載，他死于公元前180年。老子和馬可·奧勒留的死亡時間相隔了約300年，所以，兩人生前不可能見面。但兩人的精神思想在后世卻相逢了----二人都各自留下了一本重要的著作，老子留下了《道德經(jīng)》;馬可·奧勒留留下了《沉思錄》。這兩本書都成了不朽的經(jīng)典，影響了人類社會數(shù)千年。

關(guān)于老子其人，例來頗有爭議，但一般認為，他是春秋時期的楚國人。據(jù)《史記·老子韓非列傳第三》中記載：“老子者，楚苦縣厲鄉(xiāng)曲仁里人也。姓李氏，名耳，字伯陽，謚曰聃。周守藏室之史也。”據(jù)文獻記載，老子是一個深思好學的人，知識非常淵博。他的老師名叫商容，商容老師在傳授知識給老子的過程中，老子總是尋根問底，對知識有一種渴求精神。為了解開心中的疑惑，老子常常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商容老師十分欣賞他，就推薦他到首都去求學深造，老子到了首都以后，進入太學學習。他很珍惜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夜以繼日地刻苦攻讀，天文、地理、人倫……無所不學，學業(yè)大有長進，很快成了太學中的佼佼者。因為成績優(yōu)秀，所以畢業(yè)以后，他被推薦到朝廷的守藏室為官，守藏室是周朝典籍的收藏之所，里面收藏了許多珍貴的文獻資料，對于一心向?qū)W的老子來說，守藏室對他有特別大的幫助，為他的學習生活打開了一扇方便之門。利用這一條件，老子閱讀了許多天下經(jīng)典，積累了豐富的學識，使他成了一個博學的人物，也因而遠近聞名。

春秋時代晚期，周朝已經(jīng)衰落了，各諸侯之間開始了爭奪霸主地位的戰(zhàn)爭，戰(zhàn)爭給社會帶來了動亂，也使百姓流離失所，作為周朝的守藏史，老子耳聞目睹了民間的疾苦，便開始思考治國安民之道。后來他開始著書立說，把自己的治國安民之道書寫了下來、形成了一本書，這本書就是《道德經(jīng)》。老子精通事理、練達人生，洞察禍福之機、深明成敗之道，因此，《道德經(jīng)》中的思想，對國家、社會、人事等都有著深刻的分析和理解。另外，函谷關(guān)的守關(guān)關(guān)令尹喜對《道德經(jīng)》的成書也起了一定的作用，司馬遷在《史記老子傳》中記載：（老子）“居周久之，見周之衰，乃遂去。至關(guān)，關(guān)（令）尹喜曰：子將隱矣，強為我著書，于是老子言道德五千言而去，莫知始終”，尹喜感動了老子，老子就以自己的生活體驗和王朝興衰成敗、百姓安危禍福為鑒，著上、下兩篇，即《道德經(jīng)》，全書共八十一章，多為韻文，分道經(jīng)和德經(jīng)兩部分。

《道德經(jīng)》是道家學派的經(jīng)典著作，是道家哲學思想的重要來源。這本書以樸素的辯證法為精華，主張無為而治，其學說對中國哲學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關(guān)于《道德經(jīng)》的主題思想，學術(shù)界一直眾說紛紜。關(guān)于《道德經(jīng)》的思想解釋，《呂氏春秋》中用一個“柔”字為其定義;也有把《道德經(jīng)》理解成政體哲學或管理哲學的;還有從軍事角度解讀《道德經(jīng)》的;還有人認為《道德經(jīng)》就是為人處世之道。

《道德經(jīng)》五千言，看似晦澀難懂，但其中卻蘊含著深刻的哲理，如：“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道是可以被解說論述的，但卻不完全等同于與天地萬物永恒共存的大道;它的名字也是可以被命名的，但卻不完全等同于渾然一體運動不息的道之名。這段話是道德經(jīng)的總綱，道是老子哲學的核心，老子認為道是天地萬物的原始，道即是無，無產(chǎn)生有，衍化化而為天地萬物。再如：“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之間，其猶橐迭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多言數(shù)窮，不如守中”：天地是沒有仁愛的，對待萬事萬物都像對待稻草和狗一樣。圣人也是沒有仁愛的，對待百姓也像對待稻草和狗一樣。天地之間，不是正像一個大風箱嗎？風箱里面是空虛的，越拉動它風就會越多。政令繁多卻行不通，還不如堅持無為而治……

《道德經(jīng)》對學術(shù)思想方面的影響，最早是先秦諸子，其次是魏晉文學，再次是佛學，最后是宋代理學?！兜览斫?jīng)》是中華文化的瑰寶，千百年來，影響上至帝王將相、下至黎民百姓，人們從這部人類文化史上的寶典中吸取治國安民、修身養(yǎng)性、立人處世的精華，用以實現(xiàn)在社會上安身立命的抱負?！兜赖陆?jīng)》不但對中華文化起到了巨大影響，在世界范圍內(nèi)也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早在唐朝時，玄奘法師就將《道德經(jīng)》譯成了梵文、傳到了印度等國，從十六世紀開始，《道德經(jīng)》被翻譯成了拉丁文、法文、德文、英文、日文等，成為了全人類共同的精神財富。

馬可·奧勒留擁有凱撒稱號，是羅馬帝國最偉大的皇帝之一。他是一個很有智慧的君主，也是一個很有造就的思想家。奧勒留在位的二十年時間，親自參加指揮了多次戰(zhàn)爭，在戎馬倥傯之際，他依然對宇宙人生進行思索，并留下了《沉思錄》這一光輝的著作?！冻了间洝分械脑S多篇章，就是他在行軍作戰(zhàn)的征途上寫下的。

馬可·奧勒留是屬于斯多葛派哲學的哲學家，斯多葛派認為整個宇宙是一個神、一個心靈，它分配給每一個人以靈魂。馬可·奧勒留沒有留下太多可以稱得上個人創(chuàng)見的哲學主張，但他是這一哲學的偉大實踐者?！冻了间洝分械脑S多內(nèi)容，都閃耀著智慧和理性的光芒：“他既不會刻意去追求死亡，也不會在死亡面前當逃兵;無論壽命有多長或者有多短，他都毫無牽掛。就算在此刻就要離開人世，也能做到坦然面對，儼然一副即將去做一件既體面又自然的事情的樣子;在整個人生中，應該只關(guān)心一件事，即：自己的思想有沒有偏離了一個理性動物和文明社會成員的正道?！薄霸谝粋€已經(jīng)經(jīng)過心靈磨礪和凈化的人身上，你是找不到什么腐朽的或者不潔之物以及潰爛的傷口。當命運召喚他離開人世的時候，他的人生早已功德圓滿，人們不會說他是一個沒演完戲就退了場的演員。而且，在他心中既沒有奴才心態(tài)，也沒有矯揉造作之處。他會與事物保持合適的距離，既不會太近，也不會太遠。他無可指責，同時也沒有什么好逃避的。”“一般人隱居在鄉(xiāng)間、在海邊、在山上，你也曾最向往這樣的生活。但這乃是最為庸俗的事，因為你隨時可以退隱到自己心里去。一個人不能找到一個去處比他自己的靈魂更為清靜--尤其是如果他心中自有丘壑，只消凝神一顧，立刻便可獲得寧靜?！薄@么多富于思辨色彩的思想，組成了燦爛的華章，引導著人類的心靈，構(gòu)成了人類精神家園最后的棲息地。當迷失了靈魂的現(xiàn)代人的心靈在經(jīng)受著時代的陣痛之時，奧勒留的文字可以帶領(lǐng)他們找到回歸精神家園的路。

《沉思錄》是一部個人哲學思考錄，主要內(nèi)容是思考人生倫理問題以及自然哲學，也可以看作是奧勒留寫給自己的一本思想散文集。《沉思錄》來自于作者對自己所處的混亂時代的感受，作者渴望過上一種擺脫了激情和欲望的平靜的生活，但身為皇帝，他身不由己，所以只能把心中的渴望訴諸筆端。作者在書中闡述了靈魂與死亡的關(guān)系，闡釋了個人對社會的責任等問題，認為人類應該常常自省，要摒棄一切無用的思想、正直地思考世間和宇宙的問題。作者特別強調(diào)：人們不僅要思考，還要付諸行動，這就使作者的思想具有了現(xiàn)實價值。作者不是天馬行空一樣為讀者畫出一幅幅虛無飄緲的圖畫，而是腳踏實地地在大地上求索?！榜R可·奧勒留把一切對他發(fā)生的事情都不看成是惡，認為痛苦和不安僅僅是來自內(nèi)心的意見，并且是可以由心靈加以消除的。他對人生進行了深刻的哲學思考，熱誠地從其他人身上學習他們最優(yōu)秀的品質(zhì)，果敢、謙遜、仁愛……他希望人們熱愛勞作、了解生命的本質(zhì)和生活的藝術(shù)、尊重公共利益并為之努力?！冻了间洝肥且恍撵`魂深處流淌出來的文字，樸實卻直抵人心。”這本書的體例看似是沒有前后聯(lián)系的箴言體，但它絕不是簡單的格言匯編和人生感悟，它實際上更像是一種“備忘性質(zhì)的筆記”。正是通過《沉思錄》這部作品的流傳，古代斯多葛派哲學精神才得以流傳至現(xiàn)代。

羅素這樣評價馬可·奧勒留：“他是一個悲愴的人;在一系列必須加以抗拒的各種欲望里，他感到其中最具有吸引力的一種就是想要引退去一個寧靜的鄉(xiāng)村生活的那種愿望。但是實現(xiàn)這種愿望的機會始終沒有來臨?！瘪R可·奧勒留本想成為一個蘇格拉底那樣的哲學家 ， 但是命運卻讓他擔當起了政治的責任。作為政治家，他是合格的，生活在他的時代的人們是幸運的，他的死亡，意味著羅馬帝國黃金時代的結(jié)束。作為哲學家，他也是合格的，《沉思錄》至今仍然閃爍著不滅的光輝，成為了人類文明史上的曠世經(jīng)典。

世間的許多作品，都無法超越時代的局限性。但《道德經(jīng)》和《沉思錄》這兩部書，卻超越了各自的時代，影響了數(shù)千年的人類文明史。這兩部書可以說是代表了兩大文明，當兩大文明相遇并碰撞之時，人類文明的天空上綻放出了絢麗的火花，古老的東方文明和古羅馬文明交相輝映，書寫了數(shù)千年的燦爛和輝煌！

編輯/林青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