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認(rèn)知語言學(xué)視角看莎劇親屬稱謂wife和husband泛化的漢譯研究

吳邊 廣東外語外貿(mào)大學(xué)

韓媛 湖南第一師范學(xué)院

【提 要】親屬稱謂泛化是指說話者以某個具體的親屬關(guān)系為參照點，要么用它去指稱其它親屬關(guān)系或類屬關(guān)系；要么用它去理解親屬關(guān)系及類屬關(guān)系之外的社會關(guān)系或抽象概念，以表達(dá)特定情感或特殊目的。在現(xiàn)有的莎劇漢譯本中，親屬稱謂泛化的翻譯問題主要是硬譯、漏譯和誤譯。本文以15部莎劇為研究對象，考察wife和husband在莎士比亞時代的意義和用法，然后分析朱生豪和梁實秋在該詞泛化用法上的漢譯策略。研究發(fā)現(xiàn)wife和husband在15部莎劇中共出現(xiàn)356例，包含“妻子”“女人”“丈夫”“管家”4個義項。梁實秋和朱生豪在wife和husband泛化用法的翻譯策略上似乎都傾向于“功能對等”。導(dǎo)致這種現(xiàn)象的原因在于漢語中的“妻子/丈夫”與莎士比亞時代的“wife/husband”在泛化用法上相差較大。

1.引言

《莎士比亞戲劇全集》在中國大概是外國文學(xué)著作中最受本土譯者歡迎，也是被翻譯得最多的文學(xué)作品。國內(nèi)不僅出版了四套全集譯本，而且還出版了大量的選集譯本和單行譯本。盡管譯作已經(jīng)如此豐富，但它們在再現(xiàn)原文精神風(fēng)貌和反映莎學(xué)最新成果這兩個方面仍有提高的空間。以莎劇親屬稱謂wife和husband指稱泛化的漢譯為例，現(xiàn)有譯本大都存在以下三類翻譯問題，即硬譯、漏譯、誤譯。造成這些問題的原因主要在于譯者沒有準(zhǔn)確地理解wife和husband在早期現(xiàn)代英語時期的意義和用法。本文嘗試從認(rèn)知語言學(xué)的視角出發(fā)，在廣泛閱讀文獻(xiàn)的基礎(chǔ)上歸納親屬稱謂wife和husband在莎士比亞時代的意義，并基于翻譯對等理論，分析朱生豪和梁實秋對wife和husband泛化用法的漢譯。

2.文獻(xiàn)綜述

在早期現(xiàn)代英語（1500-1700）親屬稱謂wife和husband的義項認(rèn)定方面，本文同時參考了三部詞典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1884-1928/1989，以下簡稱OED）、Shakespeare Lexicon and Quotation Dictionary（1874/1902/1971，以下簡稱 Lexicon）、《英漢雙解莎士比亞大詞典》（2015，以下簡稱《詞典》）。選用這三部詞典的原因有以下三點。第一，OED是英語世界最為權(quán)威的語言研究工具，它的詞匯義項都是按照歷史原則編排的，能夠為讀者展示英語單詞從誕生之初到現(xiàn)今的語義變化情況，筆者將選定親屬稱謂在1500年至1700年間的釋義和例句作為本文認(rèn)定義項的標(biāo)準(zhǔn)。第二，Lexicon是莎士比亞語言研究的重要工具，它是專門為莎劇讀者和莎學(xué)研究者服務(wù)的，針對性較強(qiáng)，文中收詞也比較全面，釋義翔實，釋例豐富。第三，《詞典》是中國高等院校英文專業(yè)學(xué)生學(xué)習(xí)和研究莎劇的工具書，英漢對照，方便參閱?！对~典》編撰者除了詳細(xì)地給出了莎劇詞匯釋義以外，還提供了大量的莎學(xué)研究資料，這些文獻(xiàn)有利于提高中國莎學(xué)研究者及譯者的知識儲備。

在早期現(xiàn)代英語親屬稱謂義項排序方面，本文參考了“概念隱喻”和“概念轉(zhuǎn)喻”理論。認(rèn)知語言學(xué)的開拓者Lakoff&Johnson（1980）在《我們藉以生活的隱喻》（Metaphors We Live By）中指出所有借用一種事物來形容另一種事物的語言和思維活動都是隱喻，在我們生活的世界里，隱喻無所不在，離開了隱喻，我們寸步難行。此外，Lakoff&Johnson（1980）還認(rèn)為轉(zhuǎn)喻和隱喻一樣，都是人類認(rèn)知的基本方式，因為人們常常利用事物熟知的或容易感知的方面來代替該事物整體或其他方面。

從上述三部詞典來看，wife在早期現(xiàn)代英語時期一共有7個義項，其中本源義是“妻子”（the female partner in a marriage）；轉(zhuǎn)喻義是“女人”（a woman without reference to marital status）；隱喻義為“情婦”（mistress）、“妻子”（宗教）（a person or thing regarded as married to God or Christ）、“妻子”（同性關(guān)系）（the person assuming the role regarded as more stereotypically feminine in the same-sex relationships）、“女性朋友”（a female friend）、“事 物 ”（something likened to a wife in some way），如表 1 所示。

從上述三部詞典來看，husband在早期現(xiàn)代英語時期一共有個3義項，其中本源義是“丈夫”（the male partner in a marriage）；隱喻義是“丈夫”（同性關(guān)系）（the person assuming the role regarded asmore stereotypically masculine in the same-sex relationships）、“管理者”（managers referring to farm or other establis hments），如表2 所示。

3.研究設(shè)計

3.1 概念界定和分類

本文把“親屬稱謂指稱泛化”（the generalizationof kinship terms）界定為說話者以某個具體的親屬關(guān)系為參照點，要么用它去指稱其它親屬關(guān)系或類屬關(guān)系；要么用它去理解親屬關(guān)系及類屬關(guān)系之外的社會關(guān)系或抽象概念，以表達(dá)特定情感或特殊目的。前者為親屬稱謂的概念轉(zhuǎn)喻，后者為親屬稱謂的概念隱喻?！坝H屬稱謂轉(zhuǎn)喻”是基于本體和喻體之間的相鄰性，轉(zhuǎn)喻的理解過程實際上以喻體（親屬關(guān)系）為參照點，為接近目標(biāo)本體（其它親屬關(guān)系或類屬關(guān)系）提供心理可及?！坝H屬稱謂隱喻”是基于本體和喻體之間的相似性，隱喻的理解過程實際上是喻體（親屬關(guān)系）的某些特征向本體（非親屬關(guān)系，也即社會關(guān)系或其它概念）映射或轉(zhuǎn)移。綜上所述，概念隱喻和概念轉(zhuǎn)喻是親屬稱謂指稱泛化的主要方式，也是親屬稱謂語義拓展的主要路徑，它們具有特殊的人稱指示功能和社交指示功能，是人際互動的重要手段。

表1 wife在早期現(xiàn)代英語時期的義項認(rèn)定及排序

表2 husband在早期現(xiàn)代英語時期的義項認(rèn)定及排序

3.2 理論框架

本文在對譯文的翻譯策略進(jìn)行分類處理時，參考了Nida的翻譯對等思想。Nida（1964/1969）把翻譯分為形式對等（formal equivalence）和動態(tài)對等（dynamic equivalence）兩類。形式對等是指譯者注重信息本身的傳達(dá)，強(qiáng)調(diào)譯文在“形式和內(nèi)容兩個方面都要盡可能地與原文保持對應(yīng)”（Nida 1964）。動態(tài)對等是指譯者“不在乎源語信息和譯語信息之間的一一對應(yīng)，他關(guān)心的是譯語接受者和譯語信息之間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與源語接受者與原文信息之間的關(guān)系基本相同”（Nida 1969）。

根據(jù)形式和意義的關(guān)系，可把翻譯策略為四類，即形式和意義都對應(yīng)、形式不對應(yīng)意義對應(yīng)、形式對應(yīng)意義不對應(yīng)、形式和意義都不對應(yīng)（吳邊2019）。其中，形式和意義都對應(yīng)是指譯者在譯入語中選用了與源語一樣的親屬稱謂形式或其變體形式來翻譯，譯文與原文在形式和意義上都對應(yīng)。形式不對應(yīng)意義對應(yīng)是指譯者在譯入語中選用了社會稱謂或其它名詞性稱謂形式來翻譯，譯文與原文在形式上不對應(yīng)，在意義上對應(yīng)。形式對應(yīng)意義不對應(yīng)是指譯者在譯入語中選用了與源語一樣的親屬稱謂形式或其變體形式來翻譯，但譯文與原文在形式上對應(yīng)，在意義上不對應(yīng)。形式和意義都不對應(yīng)是指譯者選用了社會稱謂或其它名詞性稱謂形式來翻譯，但譯文與原文在形式和意義上都不對應(yīng)。在上述四類翻譯策略中，形式和意義都對應(yīng)與Nida的“形式對等”相一致；形式不對應(yīng)意義對應(yīng)和Nida的“動態(tài)對等”相一致。

3.3 劇本、版本和譯本的選擇

本文在劇本分析時，選取了15部莎劇作為重點分析對象，其中喜劇5部、悲劇8部、歷史劇2部。它們分別是：As You Like It（《皆大歡喜》）、The Merchant of Venice （《威尼斯商人》）、A Midsummer Night’s Dream（《仲夏夜之夢》）、Much Ado about Nothing（《無事生非》）、Twelfth Night（《第十二夜》）、Antony and Cleopatra（《安東尼與克莉奧佩特拉》）、Coriolanus（《科里奧蘭納斯》）、Julius Caesar（《裘里斯·凱撒》）、King Lear（《李爾王》）、Macbeth（《麥克白》）、Romeo and Juliet（《羅密歐與朱麗葉》）、Henry IV（part I）（《亨利四世·上》）、Henry IV（part II）（《亨利四世·下》）。選取這15部莎劇的原因有以下兩點：第一，就劇本質(zhì)量而言，它們是莎劇中的經(jīng)典代表，可以置身于世界一流劇本之中（陳國華2016：8）。第二，就戲劇人物而言，它們涉及各個社會階層，上到公爵貴族，下到老鴇皮條，從宮廷大臣到販夫走卒，各式人等，無所不有，人物地位懸殊，人際關(guān)系復(fù)雜，能夠為本文進(jìn)行親屬稱謂指稱泛化的分析提供豐富的語言素材。

本文選用的莎劇版本是皇家劇團(tuán)版（the Royal Shakespeare Company）《莎士比亞全集》（William Shakespeare:Complete Works）（Bate and Rusmussen 2008），選用該版本的原因有以下三點：第一，它是在1623年出版的第一對開本基礎(chǔ)上進(jìn)行編輯的莎劇版本，底本非常權(quán)威；第二，它是用來演出的腳本，因此相較于其它莎劇版本而言，它更加貼近于莎士比亞時代的舞臺藝術(shù)及莎士比亞本人的語言藝術(shù)；第三，它注釋精確，詳略適當(dāng)，使用方便，既適合讀者閱讀，也適合演員參考。

本文所參考的兩個漢譯本分別是朱生豪的《莎士比亞戲劇全集》（2013）和梁實秋的《莎士比亞全集》（2001）。選用這兩個譯本的原因有以下三點：第一，底本統(tǒng)一。兩位譯者均采用了牛津版的《莎士比亞全集》1作為漢譯底本，便于本文進(jìn)行英漢對比分析；第二，文體統(tǒng)一。兩位譯者均采用了散體形式進(jìn)行翻譯，便于本文進(jìn)行譯本對比分析；第三，影響深遠(yuǎn)。兩位譯者的譯文在國內(nèi)外都具有一定的影響力，而且各具特色，風(fēng)格鮮明。

3.4 語料庫建設(shè)

如前所述，莎劇親屬稱謂的數(shù)量比較龐大，研究者不太適合在紙質(zhì)文本中直接進(jìn)行語料分析和數(shù)據(jù)統(tǒng)計。為了方便語料檢索，本文把15部莎劇及其相應(yīng)的漢語譯本做成了一個小型的英漢平行語料庫。具體操作步驟如下：第一，分別把中英文紙質(zhì)文本掃描成PDF格式，然后使用Adobe Reader XI軟件把PDF轉(zhuǎn)化為TXT文本；第二，在EmEditor中校對原始語料，清除各種雜質(zhì)，中英文語料分別以*.ZH.txt和*.EN.txt方式命名，并分開儲存；第三，使用Super Align軟件來對雙語語料進(jìn)行句對齊處理，對齊文本以TXT格式保存；第四，使用BFSU ParaConc1.2.1軟件來進(jìn)行語料檢索和數(shù)據(jù)統(tǒng)計，如圖1所示。

圖1 BFSU ParaConc 1.2.1檢索例證

4.數(shù)據(jù)分析及統(tǒng)計

4.1 原文中wife和husband的使用情況

通過語料檢索，本研究發(fā)現(xiàn)在15部莎劇中，親屬稱謂詞wife和husband共出現(xiàn)356例，其中，wife共出現(xiàn)214例，涵蓋“妻子”“女人”2個義項，在這2個義項中，“妻子”屬于本源義，共出現(xiàn)209例，占總比例的97.7%；“女人”屬于轉(zhuǎn)喻義，共出現(xiàn)5例，占總比例的2.3%。husband共出現(xiàn)142例，涵蓋“丈夫”“管家”2個義項，在這2個義項中，“丈夫”屬于本源義，共出現(xiàn)141例，占總比例的99.3%；“管家”屬于隱喻義，共出現(xiàn)1例，占總比例的0.7%。具體如下表3所示。

4.2 譯文中wife和husband泛化用法的對應(yīng)情況

語料中，wife的轉(zhuǎn)喻用法共出現(xiàn)5例，它可以用來指代類屬關(guān)系，指稱對象是女性，與其相對應(yīng)的漢語候選詞是：女人、女人們。husband的隱喻用法共出現(xiàn)1例，它可以用來指代主仆關(guān)系，指稱對象是管家，與其相對應(yīng)的漢語候選詞是：管家。譯文中，wife和husband的泛化用法都只有1種譯法，即形式不對應(yīng)意義對應(yīng)。

表3 原文中wife和husband的使用情況

（1）CASSIUS.Where is Antony?

TREBONIUS.Fled to his house amazed.

Men,wives and children stare,cry out and run

As it were doomsday.(JC 3.1.104-107)

驚慌中逃到他家去了。男人，女人，小孩，都瞪著眼睛呼號奔走，好像是到了世界末日。（梁實秋2001：101）

嚇得逃回家里去了。男人，女人，孩子，大家睜大了眼睛，亂嚷亂叫，到處奔跑，像是末日到來了一般。（朱生豪 2013：65）

例（1）選自Julius Caesar（《裘力斯·凱撒》）第3幕第1場，地點是羅馬元老院。圣殿內(nèi)，勃魯托斯（Brutus）和凱歇斯（Cassius）一起上前，懇求凱撒（Caesar）收回將席慕白（Cimber）放逐的命令。凱撒堅決不同意。這正中了勃魯托斯等人的圈套，于是他們一擁而上，殺死了凱撒。凱撒死后，羅馬上下一片驚恐混亂。在Men,wives and children stare,cry out and run As it were doomsday中，wives指稱的對象是女人，它與men（男人）、children（孩子）相并列。譯文中，梁實秋和朱生豪都將wives處理為“女人”，“女人”是類屬稱謂，表示“女性”（《現(xiàn)代漢語詞典》：964），語義與原文相符。

（2）PORTIA.[…]I stand for sacrifice,

The rest aloof are the Dardanian wives,

With bleared visages,come forth to view

The issue of th'exploit.Go,Hercules!

Live thou,I live.With much,much more dismay

I view the fight than thou that mak'st the fray.（MV 3.2.59-64）

我現(xiàn)在就是那犧牲品；四圍的就算是脫愛的婦人們，哭喪著臉，來看這件事的結(jié)果。（梁實秋2001：107）

我站在這兒做犧牲，她們站在旁邊，就像淚眼模糊的達(dá)達(dá)尼爾婦女們，出來看這場爭斗的結(jié)果。（朱生豪2013：75）

例（2）選自 The Merchant of Venice（《威尼斯商人》）第3幕第2場，地點是鮑西婭家中。巴薩尼奧（Bassanio）抵達(dá)貝爾蒙特，準(zhǔn)備通過選匣求婚來贏娶鮑西婭（Portia）。選匣之前，鮑西婭異常緊張，她害怕巴薩尼奧會選錯，從而錯過如意郎君。在the rest aloof are the Dardanian wives中，wives指稱的對象是女人。譯文中，梁實秋和朱生豪將其處理為“婦女們”和“婦人們”，“婦女”和“婦人”都屬于類屬稱謂，表示“女性”（《現(xiàn)漢》：408），語義與原文相符。

（3）BRUTUS.Come,sir,come,we know you well enough.

MENENIUS.You know neither me,yourselves nor anything：you are ambitious for poor knaves'caps and legs：you wear out a good whoresome forenoon in hearing a cause between an orange-wife and a faucet-seller,and then rejourn the controversy of threepence to a second day of audience.[…]（Cor 2.1.48-52）

你們只是要那些貧苦的人們向你們脫帽屈膝，你們可以浪費大好的一上午，聽取一個賣橘子的女人和一個賣桶塞的男人告狀，然后把這三便士的爭執(zhí)延期到下次再審。（梁實秋 2001：83）

只要那些苦人兒們向你們脫帽屈膝，你們就覺得躊躇滿志。你們費去整整的一個大好的下午，審判一個買橘子女人跟一個賣塞子男人涉訟的案件，結(jié)果還是把這場三辨士的官司宣布延期判決。（朱生豪2013：52）

例（3）選自 Coriolanus（《科利奧蘭納斯》）第 2幕第1場，地點是羅馬的一個廣場上。馬歇斯（Caius Marcius Coriolanus）在元老院受命與享有盛譽的貴族將領(lǐng)考密涅斯（Cominius）和泰特斯·拉歇斯（Titus Lartius）出兵拒敵。在科利奧里城，馬歇斯孤身奮戰(zhàn)，英勇無比，攻下城池之后，他又飛身增援已露敗跡的友軍，在他的幫助下，羅馬軍隊最終獲得全面的勝利。凱旋的消息尚未傳回祖國，護(hù)民官勃魯托斯（Brutus）和西西涅斯（Sicinius）卻希望馬歇斯戰(zhàn)死沙場，因為他們認(rèn)為馬歇斯有一顆驕傲的心，言談舉止都與平民們水火不容。貴族米尼涅斯（Menenius）無情地嘲諷了兩位護(hù)民官，認(rèn)為他們眼光狹隘，只懂得巴結(jié)百姓，卻不會為羅馬做一些實實在在的事情。在a cause between an orange-wife and a faucet-seller中，wife指稱的對象是賣橘子的女人。譯文中，梁實秋和朱生豪都采用了意譯的翻譯策略，他們把wife處理為“女人”，“女人”是類屬稱謂，表示“女性”（《現(xiàn)漢》：964）。它與原文形式不對應(yīng)，意義對應(yīng)。

（4）CORIOLANUS.A goodly city is this Antium City,

'Tis I that made thy widows：many an heir

Of these fair edifices'force my wars

Have I heard groan and drop：then know me not,

Lest that thy wives with spits and boys with stones

In puny battle slay me.（Cor 4.4.1-6）

所以，最好不認(rèn)識我，否則你的婦女們要用烤肉叉，孩子們要用石頭，在一場丟人的決斗中把我殺死。（梁實秋 2001：197）

所以不要認(rèn)識我，免得你的婦人們用唾涎唾我，你的小兒們用石子扔我，使我在瑣小的戰(zhàn)爭中間死去。（朱生豪 2013：130）

例（4）選自 Coriolanus（《科利奧蘭納斯》）第 4幕第4場，地點是奧菲狄烏斯府邸前?？评麏W蘭納斯（Coriolanus）被羅馬放逐后，決定與昔日的敵手奧菲狄烏斯（Aufidius）合作，共同進(jìn)攻羅馬，一雪前恥。當(dāng)他來到安息城（Antium）的時候，他刻意喬裝打扮了一番，生怕之前受其傷害的百姓們會跑過來施以報復(fù)。在lest that thy wives with spits and boys with stones in puny battle slay me中，wives指稱的對象是安息城的女人們。譯文中，梁實秋和朱生豪都采用了意譯的方式來翻譯，他們把wives處理為“婦女們”和“婦人們”，“婦女”和“婦人”都屬于類屬稱謂，表示“女性”（《現(xiàn)漢》：408），它們與原文形式不對應(yīng)，意義對應(yīng)。

（5）FALSTAFF.You have a goodly dwelling and a rich.

SHALLOW.Barren,barren,barren：beggars all,beggars all,Sir John.Marry,good air.—Spread,Davy,spread,Davy.Well said,Davy.

FALSTAFF.This Davy serves you for good uses.He is your servingman and your husband.（2H4 5.3.4-8）

這個大維對你倒是很有用處；他是你的仆人，也是你的管家。（梁實秋2001：217）

這個臺維對您很有用處；他是您的仆人，也是您的管家。（朱生豪 2013：148）

例（5）選自 The Second Part of Henry IV（《亨利二世》下）第5幕第3場，地點是鄉(xiāng)紳夏祿（Shallow）的家中。福斯塔夫爵士（Sir Falstaff）在夏祿家中好吃好喝，樂不思?xì)w，突然傳來新王登基的消息，他不禁大喜，認(rèn)定從此可以享盡榮華富貴。他吩咐下人即刻備馬去晉見新王。在He is your servingman and your husband中，husband指稱的對象是管家大衛(wèi)（Davy），他與主人夏祿之間的關(guān)系是主仆關(guān)系。譯文中，梁實秋和朱生豪都將husband處理為“管家”，“管家”是社會稱謂，它常用來指代“地主或官僚家中負(fù)責(zé)家產(chǎn)管理和日常事務(wù)的仆人”（《現(xiàn)代漢語詞典》：482），語義與原文相符。

Wife和husband的泛化用法在兩個中文譯本中的翻譯情況如表4所示。

表4 譯文中wife和husband泛化用法的翻譯情況

從表4可以看出，兩位譯者在翻譯wife和husband的泛化用法時主要采用了“形式不對應(yīng)意義對應(yīng)”的翻譯策略。這說明，英漢語言中的“wife/husband”以及“妻子/丈夫”在泛化用法上存在著較大的差異，因此譯者在選擇翻譯策略時，會偏向于意譯。

5.結(jié)語

親屬稱謂詞wife在早期現(xiàn)代英語時期一共有7個義項，這7個義項在15部莎劇中共出現(xiàn)2個，其中本源義是“妻子”，轉(zhuǎn)喻義是“女人”。親屬稱謂詞husband在早期現(xiàn)代英語時期一共有3個義項，這3個義項在15部莎劇中共出現(xiàn)2個，其中本源義是“丈夫”，隱喻義是“管家”。通過對朱生豪、梁實秋的譯本進(jìn)行對比分析，本文發(fā)現(xiàn)wife和husband的泛化用法在漢譯本中主要以“非形式對等”為主，兩位譯者都采用名詞性稱謂來翻譯，翻譯策略上偏向于“動態(tài)對等”。導(dǎo)致這種現(xiàn)象的原因在于漢語中的“妻子”和“丈夫”與莎士比亞時代的“wife”和“husband”在泛化用法上相差較大。

注釋：

1 筆者對比分析了牛津版《莎士比亞全集》與皇家劇團(tuán)版《莎士比亞全集》，發(fā)現(xiàn)不同版本間的差異主要在于標(biāo)點符號的編排有所不同，但文字差異不大，異文情況很少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