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本恕老中醫(yī)綜合治療脾虛痰阻型咳嗽經(jīng)驗

張仁義，唐文龍，指導(dǎo)：刁本恕

(1.四川省成都市第七人民醫(yī)院(新南院區(qū)) 刁本恕名醫(yī)傳承工作室，四川 成都 610041；2.四川省成都市第二人民醫(yī)院 皮膚科，四川 成都 610017)

咳嗽是中醫(yī)臨床常見疾病，以咳嗽、咯痰為主要臨床表現(xiàn)。早在《黃帝內(nèi)經(jīng)》中就對該病做了系統(tǒng)的論述，如《素問·宣明五氣》說：“五氣為病……肺為咳?！薄端貑枴た日摗氛J(rèn)為咳嗽系由“皮毛先受邪氣，邪氣以從其合也。”又“五臟六腑皆令人咳，非獨肺也”，強調(diào)了肺臟受邪以及臟腑功能失調(diào)均可導(dǎo)致咳嗽發(fā)作。以臟腑命名咳嗽有五臟咳和六腑咳之說。明代張景岳將咳嗽分為外感和內(nèi)傷兩大類，如《景岳全書·咳嗽》曰：“外感之邪多有余，若實中有虛，則宜兼補以散之。內(nèi)傷之病多不足，若虛中夾實，亦當(dāng)兼清以潤之?！?/p>

脾虛痰阻型咳嗽歸屬于中醫(yī)內(nèi)傷咳嗽范疇，一般無外感癥狀，或有外感之邪治療不及時，或失治、誤治而發(fā)，起病緩慢，病程長，常伴有臟腑功能失調(diào)的證候。此證多邪實正虛并見，病理因素主要為痰。刁老以“脾為生痰之源，肺為貯痰之器”“脾為肺母，母病及子”的理論為出發(fā)點，認(rèn)為脾虛痰阻型咳嗽患者素有脾虛，或外感濕邪或藥物損傷脾胃，導(dǎo)致脾胃運化功能失常，水谷不能化為精微上輸以養(yǎng)肺，反而聚為痰濁，肺氣壅塞而發(fā)為咳嗽。刁老認(rèn)為，本病主要臨床癥狀為咳嗽反復(fù)發(fā)作，咳聲重濁，胸悶氣憋，尤以晨起咳甚，痰多，舌白或帶灰色，痰出則憋減咳緩。常伴食少，腹脹，脘痞，大便溏，舌苔白膩，脈濡滑。以健脾化痰、理氣止咳為治療大法。余有幸隨師臨證，收獲頗多，試探討刁老采用多元法治療脾虛痰阻型咳嗽的獨到之處。

1 內(nèi) 治

1.1 中藥湯劑內(nèi)服

方中喜用厚樸3 g、陳皮3 g等燥濕化痰，白豆蔻3 g、蘇梗15 g、藿香15 g等行氣醒脾，茯苓30 g、焦山楂15 g、建曲15 g、炒麥芽30 g、炒谷芽30 g等健脾、運脾，苦杏仁10 g肅降肺氣，炒冬瓜仁30 g、荷葉10 g、錦燈籠3 g等化痰利尿。

1.2 中藥泡水代茶飲

常用人參葉3 g、木蝴蝶10 g、錦燈籠3 g、白豆蔻6 g等泡水代茶飲。

2 外 治

2.1 腧穴貼敷法

穴位常用天突、定喘、神闕、中脘等，常常根據(jù)患者的病情及穴位特點，辨證選擇相應(yīng)的貼敷藥物。

2.2 中藥香包

將石菖蒲3 g、川芎3 g、白豆蔻3 g、草果3 g、荊芥穗3 g、薄荷3 g等研磨成粉制成香包，時時嗅之。

2.3 耳穴壓豆

穴選肺、氣管、咽喉、肝膽脾胃等，每日早中晚各按壓1次，3日后取下。

3 典型病例

宋×，男，54歲，2019年5月27日初診，咳嗽3月余?；颊哂?019年2月20日因感冒后開始出現(xiàn)咳嗽癥狀，在成都市多家醫(yī)院住院及中醫(yī)館診治，給予口服西藥、中藥湯劑、輸液、針灸理療等治療后癥狀減輕，但仍未痊愈，經(jīng)人介紹來診。證見：偶有咳嗽，咳聲重濁，咯白痰，無喉癢，時有胸悶，無心慌，口苦，納較差，大便正常，小便黃。舌紅，苔厚膩，脈滑數(shù)。辨證：咳嗽——脾虛痰阻。治則：內(nèi)外合治。治法：健脾化痰，理氣止咳。①內(nèi)治：中藥湯劑：a.方用厚樸3 g，陳皮3 g，蘇梗15 g，藿香15 g，茯苓30 g，焦山楂15 g，建曲15 g，炒麥芽30 g，炒谷芽30 g，炒稻芽30 g，白豆蔻3 g，薏苡仁30 g，杏仁10 g，炒冬瓜仁30 g，荷葉10 g，錦燈籠3 g。1劑，水煎，熬取300 mL，每日150 mL，分5次口服，每次30 mL。②中藥泡水代茶飲：人參葉3 g，木蝴蝶10 g，錦燈籠3 g，白豆蔻6 g。1劑，分5次泡水代茶飲。②外治：a.腧穴貼敷法：天突穴清咽，定喘穴化痰；b.耳穴壓豆：穴取肺、氣管、咽喉、肝膽脾胃，每日早中晚各按壓1次，3日后取下；c.中藥香包：將石菖蒲3 g，川芎3 g，白豆蔻3 g，草果3 g，荊芥穗3 g，薄荷3 g，桑葉3 g，菊花3 g研磨成粉制成香包，時時嗅之。

2019年5月30日復(fù)診。癥見：仍有咳嗽，咳聲重濁，但較初診減輕，咯白痰，量少，無喉癢，無胸悶，無心慌，口苦減輕，納可，大便正常，小便黃。舌紅，苔黃厚，脈滑數(shù)。①內(nèi)治：中藥湯劑：a.方用厚樸3 g，陳皮3 g，藿香10 g，茯苓30 g，焦山楂15 g，建曲15 g，炒麥芽30 g，炒稻芽30 g，白豆蔻3 g，薏苡仁30 g，雞內(nèi)金15 g，杏仁10 g，炒冬瓜仁30 g，荷葉15 g，錦燈籠3 g，黃芩10 g，蘆根30 g。2劑，水煎，熬取500 mL，每日250 mL，分5次口服，每次50 mL。②中藥泡水代茶飲：人參葉3 g，木蝴蝶15 g，錦燈籠3 g，白豆蔻3 g，荊芥穗3 g。1劑，分5次泡水代茶飲。②外治：a.腧穴貼敷法：天突穴清咽，定喘穴化痰，神闕健脾，命門補腎；b.耳穴壓豆：穴取肺、氣管、咽、肝膽脾胃，每日早中晚各按壓1次，3日后取下；c.中藥香包：將石菖蒲3 g，川芎3 g，白豆蔻3 g，草果3 g，荊芥穗3 g，薄荷3 g，金銀花3 g研磨制成香包，時時嗅之。

患者于2019年6月3日再診，患者大喜，述咳嗽癥狀基本消失，納差、胸悶、口苦、舌苔恢復(fù)正常，刁老續(xù)以中藥食療方(百合30 g，白茅根100 g另包，薏苡仁30 g，熬汁1 000 mL，加小米、大米、糯米各30 g煮粥)鞏固治療。

4 體 會

中醫(yī)學(xué)認(rèn)為，咳嗽是指肺氣不清，失于宣肅，上逆作聲而引起。咳嗽、咯痰是本證的主要癥狀。由于病因和機體反應(yīng)性的不同，則出現(xiàn)相應(yīng)的癥狀和特征。外感引起的咳嗽、咯痰大多伴有發(fā)熱、頭痛、惡寒等，起病較急，病程較短；內(nèi)傷所致咳嗽一般無外感癥狀，或有外感之邪治療不及時，或失治、誤治而發(fā)，起病緩慢，病程長，常伴有臟腑功能失調(diào)的證候。治療上刁老采用多元療法，內(nèi)外合治，共奏健脾化痰、理氣止咳之功。

中藥湯劑內(nèi)服方中厚樸味辛、性溫，具有行氣化濕、降逆平喘的功效。厚樸樹皮含木脂體類化合物厚樸酚(magnolol)、和厚樸酚(honokiol)、和厚樸新酚(obovatol)等成分，有研究表明和厚樸酚用于高劑量PM 2.5暴露哮喘小鼠的干預(yù)治療，可減少BALF中淋巴細胞、降低嗜酸性粒細胞比例和TLR4/NF—KB及Thl7細胞的表達，升高Treg細胞水平，結(jié)果顯示：肺組織損傷和炎性細胞浸潤程度均明顯降低，能很好地抑制哮喘引起的呼吸道炎癥[1～2]。陳皮性溫，味辛、苦，歸脾、胃、肺經(jīng)?？鄿卦餄穸芙∑⑿袣?，為治濕痰壅肺、痰多咳嗽的常用要藥，故常用于濕阻中焦、脘腹脹悶、便溏苔膩等癥。陳皮及其提取物含有多種揮發(fā)油、類黃酮等成分，有促進胃排空、腸推進、抗菌、抗病毒、抗炎、平喘等作用[3～5]。陳皮與厚樸同用，取厚樸陳皮湯之意。白豆蔻味辛、性溫，歸肺、脾、胃經(jīng)，功效化濕、行氣、溫中。蘇梗是唇形科植物紫蘇的干燥莖，具有理氣寬中的功效，主要含紫蘇醛、左旋檸檬烯及少量a-蒎烯等揮發(fā)油，煎劑有解熱、增進胃腸蠕動、緩解支氣管痙攣等作用。藿香具有芳香化濕、和胃止嘔、祛暑解表的功能，用于濕阻中焦之脘腹痞滿、食欲不振、胸悶不舒、外感暑濕等病治療。藿香含黃酮類、生物堿、萜類、甾體類、酚酸類、腺苷類等化學(xué)成分，具有抗菌、抗病毒、殺蟲、改善胃腸功能等藥理作用[6～7]。白豆蔻、蘇梗、藿香三藥均為芳香類藥，為刁老常用治療中焦疾病組合藥物，具有行氣醒脾之效。杏仁用北杏仁，味苦，降肺氣以止咳，其發(fā)生鎮(zhèn)咳作用的主要成分為苦杏仁苷，經(jīng)內(nèi)服后在體內(nèi)β-葡萄糖苷酶作用下分解為苯甲酸和氫氰酸，氫氰酸有抑制呼吸中樞的作用[8]。茯苓、焦山楂、建曲、炒麥芽、炒谷芽、炒稻芽、薏苡仁等健脾藥味多、劑量大，突出刁老從脾胃論治此型咳嗽的觀點。炒冬瓜仁、荷葉、錦燈籠合用具有清涼、化痰、利尿之功效。

中藥泡水代茶飲，是在中醫(yī)理、法、方、藥理論原則指導(dǎo)下，用中草藥與茶葉配用，或以中草藥(單味或復(fù)方)代茶沖泡、煎煮，然后像茶一樣飲用。目前臨床上應(yīng)用的中藥代茶飲是以草藥粉碎或切薄片后泡水或煎湯小劑量飲用，利用了中藥具有的安全性、實效性、便捷性及享受性四大優(yōu)點[9]。它既保持了湯劑作用顯著的特色，又克服了湯劑制作繁雜、浪費藥材的不足。人參葉味苦、甘、寒，歸肺、胃經(jīng)。《日華子本草》：調(diào)中治氣，消食開胃。木蝴蝶歸肺、肝、胃經(jīng)，能利咽潤肺、疏肝和胃。錦燈籠性寒，味苦，有利咽、化痰、利尿之功。白豆蔻化濕、行氣醒脾。中藥泡水代茶飲可協(xié)同內(nèi)服湯劑，增強療效。

中藥香囊源自中醫(yī)里的“衣冠療法”，民間有“戴個香草袋，不怕五蟲害”之說。香囊常用的是具有芳香開竅的中草藥，如芳香化濁驅(qū)瘟的蒼術(shù)、菖蒲、山柰、川芎、香附等藥，含有較強的揮發(fā)性物質(zhì)。芳香性藥物聚于一囊，香氣馥郁，輕清靈動，極易通過鼻腔和玄府吸收而透入清竅，可驅(qū)清虛之濁邪及鼓上焦之靈動。正如《枸農(nóng)本茸經(jīng)百種錄》中曰：“香者，氣之正，正氣盛則除邪辟穢也”?，F(xiàn)代研究認(rèn)為中藥香囊里的中草藥濃郁的香味散發(fā)，在人體周圍形成高濃度的小環(huán)境，而中藥成分通過呼吸道進入人體，芳香氣味能夠興奮神經(jīng)系統(tǒng)，刺激鼻黏膜，使鼻黏膜上的抗體-分泌型免疫球蛋白含量提高，不斷刺激機體免疫系統(tǒng)。同時，藥物氣味分子被人體吸收以后，還可以促進消化腺活力，增加分泌液，從而提高消化酶的活性，增強食欲[10]。刁老認(rèn)為“補脾不如健脾，健脾不如醒脾”[11]，故外治法采用石菖蒲、川芎、白豆蔻、草果、荊芥穗、薄荷等研磨制成香包可以醒脾化痰。

腧穴貼敷是在中醫(yī)理論指導(dǎo)下將藥物施于人體腧穴，使藥物通過經(jīng)絡(luò)系統(tǒng)而達臟腑組織，是中醫(yī)特色外治法之一[12]，刁老常用天突、定喘、神闕、中脘等穴位治療咳嗽病，天突穴多氣多血，為任脈陰維之會，其氣以通為順，具有宣肺化痰、下氣平喘、利咽開音之功。《針灸甲乙經(jīng)》載：“本穴具有調(diào)節(jié)氣機，疏通氣血之功，為呼吸之要道?！爆F(xiàn)代研究報道針刺天突穴可明顯降低吸氣或呼氣階段的氣道阻力[13]。定喘為經(jīng)外奇穴，可止咳平喘，將藥物于穴位表面進行貼敷，可直接進入經(jīng)絡(luò)，使得藥物的藥效得到充分的發(fā)揮[14]，達到藥物、穴位、經(jīng)絡(luò)刺激的多重作用。神闕為任脈上穴位，研究顯示刺激神闕八陣穴可以健脾祛濕、理氣通絡(luò)，有效地改善胃腸運動障礙的臨床癥狀[15]。中脘穴位于“上脘下一寸，臍上四寸，居心蔽骨與臍之中”(明·楊繼洲《針灸大成·卷七》)，為八會穴之腑會，又為胃之募穴，刺激該穴可增強胃腸蠕動，促進消化液分泌，促進胃腸消化吸收功能[16]。刁老常根據(jù)患者的病情及穴位特點，制作相應(yīng)貼敷藥物，如貼天突穴選清咽的藥物，定喘穴選化痰的藥物，神闕用健脾的藥物，中脘穴用行氣的藥物，體現(xiàn)刁老辨證施治的特點。

耳穴壓豆法是用膠布將藥豆(炒白芥子)準(zhǔn)確地粘貼于耳穴處，常用肺、氣管、咽、肝膽脾胃等耳穴，給予適度的揉、按、捏、壓，使其產(chǎn)生麻、脹、痛等刺激感應(yīng)，直接作用于相關(guān)臟腑，以達到治療目的的一種外治療法。

刁老運用芳香燥濕類藥物有化熱的可能，故在復(fù)診患者中需根據(jù)癥狀、舌象、脈象等酌加黃芩、蘆根等清泄肺熱。刁老在臨床實際中常常根據(jù)患者胃納好轉(zhuǎn)情況，適當(dāng)增加湯劑一次口服量。諸法合用，充分展示刁老多元療法特點，且將健脾理念貫穿治療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從多角度、多方面治療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