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的“凈醛產品”

文｜陳浩然

近年來，隨著人們“除醛”意識提升，越來越多消費者開始追求高環(huán)保家具家居產品。“無醛/零醛添加”成了基礎標配，“凈醛”變身環(huán)保家居的“消費升級”。這背后既有消費者健康居家的真實訴求在驅使，也離不開眾多企業(yè)的“推波助瀾”。

企業(yè)凈醛產品廣告鋪天蓋地，眾口鑠金之下，讓很多消費者誤以為窗簾、壁紙、木板板材、涂料等“凈醛”產品已成現(xiàn)實。遺憾的是，目前市面所謂的“凈醛產品”，其“凈醛”檢測指標幾乎都是實驗室結果，而非實際使用結果。而從實驗室到實際應用效果之間的距離，被不少有心商家忽略或弱化了，“凈醛”成了“皇帝的新衣”。

近期，宜家因在上海地鐵投放“空氣凈化窗簾”燈箱虛假廣告被罰172 萬余元一事成為微博熱搜，徹底引爆輿論，引發(fā)了行業(yè)、企業(yè)和消費者對凈醛產品的更多思考。

宜家被罰

讓宜家“翻車”的產品廣告是宜家的“GUNRID 古恩理德”窗簾，售價299 元/兩幅。其價格不算太貴，再加上有“凈化空氣”的黑科技，因而讓很多用戶“怦然心動”。但問題就出在這里。宜家在官方致歉聲明中表示“GUNRID 古恩理德”窗簾產品廣告中宣傳的“空氣凈化”功能，是在限定的試驗條件下針對特定目標污染物進行檢測而得到的凈化結果，在實際生活環(huán)境條件下，凈化效果可能會因環(huán)境條件的變化而不同。但宜家在相關廣告宣傳中，并未清晰標明“空氣凈化是基于限定條件的實驗結果”。這種對“理想狀態(tài)下的凈化結果”進行廣告宣傳，被執(zhí)法部門認為“忽略了窗簾實際使用的生活環(huán)境條件，引起消費者誤認為該窗簾無使用的限制條件、使用了該窗簾即可凈化室內環(huán)境中的多種污染物達到凈化空氣的目的，從而誤導了消費者，且對消費者的購買行為有了實質性的影響”。最終宜家以廣告撤銷、產品下架、官方道歉、被罰172 萬元收場。作為家居行業(yè)的龍頭企業(yè)，宜家被罰也為行業(yè)敲響了警鐘，不少企業(yè)也紛紛做出調整。

以歐派家居為例，今年4 月其重磅發(fā)布了一款凈醛新品“凈醛抗菌愛芯板”。而據(jù)媒體報道，在宜家被罰后，歐派官方網絡商城上的“凈醛抗菌愛芯板”已經“消失”了。在歐派集團官方公眾號上，有關此次發(fā)布會的文章也已經被刪除。與此同時，在歐派高端全屋定制的視頻號上，出現(xiàn)了一段關于“凈醛抗菌愛芯板凈醛性能檢測”的短視頻。在該視頻末尾的小字說明部分，歐派對“凈醛效果”進行了特別說明，即凈醛效果是在規(guī)定的試驗條件下進行檢測而得出的結果，不同環(huán)境下，凈醛效果可能會有所不同。一邊是發(fā)布“凈醛效果”的視頻介紹以及對“凈醛效果”的說明，另一邊又是相關凈醛產品和相關內容“消失”。歐派的一系列舉動，怎么看都難免給網友留下“心虛”和抄宜家作業(yè)進行“補救”的印象。但是不管怎樣宜家這次被罰，無疑讓部分企業(yè)對“凈醛產品”有了更“清醒”的認識，也讓消費者意識到了“凈醛產品”的貓膩并不少。

凈醛實驗檢測

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消費者并不否認凈醛產品的實驗室效果，因為讓家居企業(yè)做實際生活中的凈化檢測并不現(xiàn)實。但實驗室環(huán)境下的凈醛性能，并不等于實際使用中的凈醛效果。因為使用環(huán)境變了，使用效果肯定也會隨之改變。

從歐派發(fā)布的“凈醛抗菌愛芯板凈醛性能”視頻介紹，我們可以看到凈醛實驗是怎樣做的，這也是很多凈醛產品凈醛性能檢測的常用做法。首先，先取適量甲醛稀釋液放入一個很小的密封箱，后用小風扇平衡箱內甲醛濃度，一分鐘后通過甲醛分析儀測得箱內甲醛峰值（1.611mg/m）。其次，再將歐派凈醛板材放入密封箱內，靜置一段時間，甲醛值不斷下降，直至兩小時后達到最低值（0.079mg/m）。最后，得到本次實驗的甲醛凈化率達到95.1%（行業(yè)監(jiān)測標準要求≥75%）。從這個實驗中，可以看出實驗室使用環(huán)境跟現(xiàn)實中的使用環(huán)境差別很大。比如說現(xiàn)實中房子比實驗密封箱大得多、且不密封?，F(xiàn)實中家具家居等甲醛揮發(fā)，也不會像稀釋液揮發(fā)那么快和濃度那么高，所以兩者之間的效果差別是很明顯的。如果一味強化“凈醛產品”的實驗室效果，弱化乃至忽略實際使用效果，那就失去了“凈醛產品”的功能。宜家被罰也正因如此。

然而現(xiàn)實中，不少企業(yè)往往會無意或有意地往這個方向走。比如在歐派凈醛檢測實驗視頻中，“板材凈醛效果好”一眼便知，官方在置頂留言中也特意強調了這點。相比而言，“實驗室效果和實際使用效果有差別”可能也就沒那么顯眼了，它在視頻末尾的眾多小字說明上且只占了其中一部分，事實上，并不容易被消費者發(fā)現(xiàn)。當然這并非是歐派一家的問題，很多企業(yè)都會采用類似做法。而用凈醛板材的也并非歐派一家，像兔寶寶、好萊客、兒童家具品牌普羅城堡等品牌都有類似產品。

通過強化“凈醛效果”，弱化“實際使用效果”只是讓“凈醛實驗檢測結果”進入萬千視野的途徑之一。事實上，拋開混淆實驗結果和實際結果不談。凈醛材料及其使用也可能存在一定的局限和安全隱患。如硅藻泥和活性炭確實能吸附甲醛，但吸附的甲醛依然存在，最終可能還會釋放出來，治標不治本。

不必“談醛色變”

雖然甲醛是危害人們家居健康的罪魁禍首，也存在釋放周期長、普遍存在、徹底去除甲醛難等特點，但也不必“談醛色變”。一方面，只有當甲醛高于一定程度時，才會給健康帶來危害；另一方面，經過行業(yè)多年發(fā)展，國家標準逐漸趨嚴，人造板的“環(huán)保度”正在不斷升高。

在今年10 月1 日即將出臺的GB/T 39600—2021《人造板及其制品甲醛釋放量分級》新國標中，室內用人造板及其制品的甲醛釋放量按照限量值被分為3 個等級——E1 級（≤0.124mg/m）、E0 級（≤0.050mg/m）和ENF級（≤0.025mg/m）。有第三方檢測機構工程師認為，新國標的ENF 標準將是全世界最嚴格的甲醛標準，以往國際標準高于國內標準的說法將成為過去時。如此嚴格的甲醛限量標準，勢必將引領家具人造板行業(yè)在環(huán)保指標方面進行重大提升，將更有利于保障人們家居健康。而對企業(yè)來說，在舊國標E1 級之上，也有E0、ENF 級去構建差異化競爭優(yōu)勢。因此，作為消費者，只要根據(jù)國標理性選用環(huán)保等級高的材料。如要求高、有條件的可選擇最高級別的ENF 級產品。而非跟風廣告，平時注意通風以及進行甲醛監(jiān)測等，給自己營造一個健康的家居環(huán)境，將不是難事。

雖然“凈醛”產品，也是提升居住健康的一個重要手段，但是最怕一些有心商家夸大其詞。如將實驗效果當作實際使用效果來宣傳，堆砌一系列用戶看不懂的“新概念”，打著“為你好”的旗號收“智商稅”。這不僅讓消費者白花冤枉錢，還會讓消費者走入誤區(qū)甚至放松警惕，反而會造成不必要的傷害。更重要的是，還會在行業(yè)形成惡性的“劇場效應”，即當某一家企業(yè)拿自己的“高凈醛率實驗效果”做夸大宣傳后，后續(xù)企業(yè)為了競爭，不得不也將自己的“實驗室效果”拿出來廣而告之，從而讓家居環(huán)保變成“營銷競爭”。

而隨著新國標的實施，從人造板等源頭控制“甲醛釋放量”，或將讓家居行業(yè)的“環(huán)保升級戰(zhàn)”重新拉回正軌。畢竟，與其挖空心思借助外力“凈醛”，何不從源頭開始做到真正“低醛”“無須凈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