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寧教授治療早泄的經驗總結

梅自芳，戴寧

(1.安徽中醫(yī)藥大學研究生院，安徽 合肥；2.安徽中醫(y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男科，安徽 合肥)

0 引言

早泄是男科常見疾病，總體患病率為20%-30%[1]。早泄是指從初次性交開始，幾乎或總是在未入即射或插入陰道后不足1min 發(fā)生射精；或潛伏射精時間小于3min；插入陰道后總是或幾乎總是不能控制/延遲射精等；伴隨消極的心理情緒[2]。該病一般認為與心理因素、神經生物學因素、遺傳、陰莖過度敏感以及外部環(huán)境有關。早泄該病不僅對患者夫妻雙方造成困擾，也會影響正常的社交生活。男性早泄古稱“雞精”。明確提到“早泄”病名的專著是明代《萬氏家傳廣嗣紀要》。早泄的主要病機為腎不封藏，精關失固。病位在腎，與心肝脾有關。臨癥可分為虛實兩端，虛則補脾腎為主，佐以固澀；實則清熱利濕、清心降火[3]。戴寧教授為第一批江淮名醫(yī)，安徽省名老中醫(yī)。從事中醫(yī)男科多年，對男科疾病鉆研深入。現(xiàn)將戴教授治療早泄的經驗進行如下總結。

1 中西藥結合

戴教授善于運用傳統(tǒng)中藥治療早泄。依據不同證型，予以辯證選方取藥。針對腎氣不固者，戴教授選用熟地黃、制何首烏、酒黃精、肉蓯蓉、沙苑子、芡實等主入腎經的藥物補益腎精。加用菟絲子、枸杞子、桑葚子、五味子等藥，使補陰不膩，補陽不烈。同時應用龍骨、牡蠣、山萸肉等收斂固攝藥以達到標本同治的目的。陰虛火旺者，重用滋陰清熱之品如熟地、山萸肉、山藥、澤瀉、丹皮、知母、黃柏，臨癥予以降火固澀之藥如沙苑子、女貞子、旱蓮草、龍骨、牡蠣、五味子等藥。肝氣不舒，濕熱內阻者，戴教授多采用疏肝解郁，清利濕熱之法，藥物多選用柴胡、青皮、郁金、合歡花、芍藥、當歸、龍膽草、炒黃芩、酒梔子、車前子、甘草。柴胡、青皮、郁金疏肝行氣，清心解郁，是戴教授治療肝氣不舒常用之藥物；合歡花行氣行血同時清熱除煩安神；芍藥、當歸善養(yǎng)血柔肝；龍膽草可清肝膽實火，并瀉肝經濕熱；黃芩、梔子可增強龍膽草清瀉肝火的作用；車前子清熱利尿，甘草調和諸藥。針對心脾兩虛者，戴教授尤善于運用黨參、黃芪這一藥對，認為其益氣健脾之力最佳。黨參味甘性平，具有補益肺脾之氣，補血生津之功用。黃芪性微溫，可補氣健脾，生精養(yǎng)血。辨證多選用炒白術、蒼術、酸棗仁、茯神、首烏藤、煅龍骨、煅牡蠣等基礎藥物。炒白術、蒼術健脾之力強。酸棗仁、茯神、首烏藤寧心安神之功效顯著。煅龍骨、煅牡蠣二味藥具有鎮(zhèn)驚安神之功效。從西醫(yī)角度來看，口服藥主要有選擇性5羥色胺再攝取抑制劑(SSRI)、PDE5抑制劑、α腎上腺素能受體拮抗劑等，外用藥主要有涂抹式局麻藥[4]。SSRI類藥物如達泊西汀帕羅西汀、舍曲林、氟西汀等。此類藥物常會出現(xiàn)頭暈乏力、惡心嘔吐等不良反應。且藥量的加減、服藥頻次、停藥時間因個體差異而不同，難以精確把控。有相當患者減藥或停藥后病情反復。同時患者因早泄未出現(xiàn)在藥物適應癥中，而拒絕服用。另一方面，從張耀等[5]的臨床研究可以看出，SSRI類藥物費用高，且至少規(guī)律服藥1-2周后才能逐漸獲得最大治療效果。使用之前需評估患者經濟條件及對可能出現(xiàn)結果的接受程度。PDE5抑制劑治療早泄機制尚不明確，臨床多適用于伴有陽痿的早泄患者，屬于超適應癥應用，且也有頭痛、面色潮紅等輕微副作用。其他類藥物機制及療效尚處于研究中。局麻藥物可降低陰莖頭敏感度，延緩射精，提高性快感。但使用中用量過大會造成陰莖頭麻痹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戴教授通常運用中西醫(yī)結合的方法，各取其所長，根據患者病程、年齡、經濟情況制定個體化的治療方案。如遇患者年齡較輕、需求較為迫等情況時，在中醫(yī)藥辨證論治，選方用藥的同時加用達泊西汀，囑患者在同房前3小時服用。大多數患者因性生活不和諧往往會產生焦慮或抑郁等精神癥狀，其他SSRI類藥物如帕羅西汀、舍曲林等列入治療之中。戴教授指出，以達泊西汀為主的SSRI 類藥物按需服用起效快，這一特點可以彌補中醫(yī)藥的不足，而二者相互配合可以縮短病程，可以滿足不同患者的需求，更好地解決患者問題。

2 藥物外用

除上述內服方藥，戴教授根據大量臨床經驗總結自創(chuàng)早泄外用方(黨參、黃芪、巴戟天、五味子、黃連、肉桂、當歸、炒白術、煅龍骨、煅牡蠣、山萸肉、菟絲子、五倍子、蜀椒、蛇床子)。黨參、黃芪與當歸、白術共補脾胃，生化氣血，氣血足則動力充；巴戟天、蛇床子、菟絲子溫腎壯陽，首治其本，腎氣足則陽氣布；五味子、山萸肉、五倍子固腎澀精，配合重鎮(zhèn)潛陽的煅龍骨、煅牡蠣，加強了固澀之力，以助陽氣散、氣血達，令補而不失；黃連、肉桂一寒一溫，一降心火，一升腎水，如此一來則心腎交泰；蜀椒辛散力強，于諸藥之中起到引藥達病所之用。此方為顆粒劑，用熱水沖化熏洗龜頭。此劑型可最大程度發(fā)揮藥效，且操作方便；通過熱力的作用，加速藥物滲透到皮膚組織；直接作用于病位，可減少口服藥的胃腸道反應。同時囑患者可配合提肛及提捏陰莖運動。每晚一次，1個月為1個療程。內外同治，效果明顯。

3 針刺治療

控制射精反射神經系統(tǒng)可分為脊髓上水平、脊髓水平和脊髓下水平對射精的控制。傳入神經將信號傳入高級射精中樞，傳出神經將沖動傳至胸腰段交感神經節(jié)，經過進一步整合入內臟神經和腹下神經，經盆神經叢到達附睪等效應器官[6]。針刺具有疏通經脈、調和陰陽的功效，根據神經傳導通路，戴寧教授選取了兩組穴位。第一組選取心俞、肺俞、肝俞、脾俞、腎俞、八髎穴。早泄與五臟關系密切，前幾個穴位均有補益作用。同時這些穴位均位于神經傳導路線上，予相應刺激，可以起到疏通經絡，調和氣血的作用。斜刺0.5-0.8寸。八髎穴有調氣理血、通經止痛作用。從解剖層面可見第1-4骶神經后支走行此處。針刺八髎穴，由近處入針，可刺激其深部神經，升高局部神經元放電閾值，提高射精閾值。直刺0.5-1.5寸，使有較強脹感為宜。第二組選取百會、中極、關元、三陰交。百會歸屬督脈，督脈為“陽脈之?！薄Ｇ野贂挥谌梭w最高部位，有振奮、提攜一身陽氣之效。況其于頭部，對于大腦皮層的也起到了近處的直接刺激作用。研究表明[7]，百會穴是調節(jié)大腦功能的要穴，針刺百會穴可對大腦皮質內神經細胞超微結構和大腦皮質內毛細血管基膜產生影響。作為同處于小腹的關元和中極具溫補腎陽、益氣固攝的功效。兩者作為任脈要穴，合用體現(xiàn)了臟腑與局部同治的思想。現(xiàn)代研究證實，盆神經、腹下神經和陰部神經可支配射精，且這三處神經進入了L1-S4神經節(jié)段，而中極和關元正位于此處，故推測針刺二穴可不同程度地影響射精反射，進而提高射精闊值。三陰交是太陰脾經上的一個重要穴位，系足太陰、厥陰、少陰三陰之所會，是調理肝脾腎三臟常用穴位。臟腑功能正常，氣血運行調暢，則百病可愈。四穴相組合，體現(xiàn)了肝脾同調、心腎同治理念。中極、氣海、三陰交直刺0.5-1寸，百會斜刺0.3-0.5寸，行捻轉平補平瀉法。兩組交替針刺，每次留針30min，1周2次，1月為1療程。

4 心理療法

在治療早泄時心調攝也是重要的治療方法。當性生活有問題時，男方往往會產生心理陰影，如自卑羞愧等消極情緒。而女方也會因性生活不和諧而對丈夫大加責備并失去信心，這無疑更會加重患者病情[8]。戴教授一直提倡“夫妻同診”，并指出夫妻二人同時配合治療可提高治療滿意度。一般而言，患者首次就診時，都是獨自前來。此時戴教授注重為患者建立自信心，并囑咐復診時攜妻同往。復診時讓配偶同診，著重對配偶進行開導。指出此病也需要妻子的理解、配合、鼓勵，雙方要建立良好的夫妻感情，要對彼此都有信心。通過藥物及心理治療，逐漸延長同房時間。戴寧教授強調，在治療男科疾病時，不僅要治病，更要醫(yī)心，做好人文關懷。

5 生活管理

當代生活節(jié)奏過快，很多患者忙于工作，飲食作息不規(guī)律，經常熬夜，各方面壓力大。戴教授認為合理的調整自己的生活方式可有效提高治療效果。就診時許多患者為此苦惱，也經常詢問生活飲食上的注意事項。經過多年的臨床實踐，戴教授認為平時可用枸杞、大棗、桂圓肉泡茶飲，多食牡蠣。同時可食用泥鰍及黃鱔，每周2次。食療的同時，更重要的是調整生活節(jié)奏，改變生活習慣，戒煙限酒，建議患者作息規(guī)律，多運動鍛煉身體。培養(yǎng)自己的興趣愛好，轉移注意力，不要過關注疾病本身。

6 醫(yī)案舉隅

王某，男，26歲，結婚3年余。2019年3月23日。主訴：射精時間短近5個月，性交不足1min?，F(xiàn)病史：近5月以來，因工作壓力較大，心情煩躁，同房時間不規(guī)律，大致每月同房1次。同房射精過快，插入陰道每次不足1min即射精?，F(xiàn)患者乏力，納差，眠差，二便尚調，面色萎黃，舌淡、苔白、脈弦?；颊呔驮\時坦言配偶每因此大加責備，以至于近來情緒日漸低落，甚則發(fā)現(xiàn)晨勃消失。戴寧教授診斷為早泄，證型為肝氣郁滯、心脾兩虛。治宜固精益腎、疏肝行氣、養(yǎng)心健脾。自擬內服方藥如下：煅龍骨(先煎) 30g、煅牡蠣(先煎) 30g、淫羊藿15g、芡實10g、山萸肉10g、金櫻子 10g、五味子10g、炒白芍12g、茯神15g、遠志6g、柴胡根 15g、柏子仁10g、當歸10g。共14劑，1日1劑，早晚溫服，煎至第三遍時，藥汁熏洗龜頭。囑其調整心態(tài)，樹立信心，告知患者服藥期間要積極同房，1周2-3次，維護好夫妻關系。

二診：2019年4月7日?；颊咴V同房時間延長至3-5min后射精，失眠癥狀好轉。觀其舌脈，見舌淡，苔薄白，脈弦。遂上方加黃連3g，14劑繼服。并加用針刺治療，針刺心腧、脾腧、腎俞、八髎穴。每周2次，每次20min。2019-04-22三診時患者訴每周同房2-3次，每次約7-10min，勃起堅挺，戴教授囑停服藥物，每周2次針刺，以鞏固療效。1月后，患者性生活時間達10min左右，夫妻關系和諧。

按：本例患者因工作壓力大，心情煩躁，而致同房時間及頻率無規(guī)律，出現(xiàn)早泄這種情況。而疾病又導致自卑等消極心理，并陷入惡性循環(huán)之中。病位在腎，與心肝脾密切相關。心為五臟六腑之大主，心動則神搖，神搖則精泄。肝氣疏泄失常，而見煩躁易怒。肝氣乘脾，則見食欲下降，乏力面黃。方中煅龍骨、煅牡蠣，量大先煎，固攝腎精，為補益肝腎打下基礎；淫羊藿溫腎壯陽，芡實、金櫻子、五味子益腎固精；柴胡疏肝理氣，炒白芍、當歸、山萸肉柔肝養(yǎng)血。肝氣調順，一身之氣皆可暢行無阻，血脈運行無虞；茯神清心寧神健脾，配合柏子仁、遠志交通心腎，心神安于本位，腎水上濟潤濡，陰陽互交，生命不止。諸藥合用，共奏滋腎陰、斂腎陽、降心火、安心神之功。二診之時，加黃連，增強清心火之功。加針刺治療，內外并行。

7 結語

現(xiàn)代醫(yī)學對早泄的病因并沒有完全闡明，內外藥物治療及手術都不少，但是臨床療效不盡如人意。戴教授經過多年的臨床實踐不斷總結治療早泄的方法，展現(xiàn)了祖國醫(yī)學的博大精深。戴教授在發(fā)揮傳統(tǒng)中醫(yī)藥的優(yōu)勢的基礎上又利用現(xiàn)代醫(yī)學優(yōu)勢，不斷實現(xiàn)思想創(chuàng)新。不僅靈活實現(xiàn)中醫(yī)內服外用，更在其中加入了針刺療法，為患者提供更多治療選擇。另外，注重情志療法及生活管理，多方位，深層次解決患者存在的心理問題。體現(xiàn)了“醫(yī)者仁心”這一亙古不變之宗旨。戴教授之經驗不僅為臨床治療提供借鑒，也為為醫(yī)之德方面樹立了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