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建華
內(nèi)容摘要:司馬遷一生酷愛讀書,他博覽廣識,無書不讀。在讀書時,他總是力求做到知人論世,通過書本去了解作者;司馬遷還篤信盡信書不如無書,不拘泥于書上或迷信書,而是通過獨立思考得出自己判斷。司馬遷還努力做到讀書與實踐的有機統(tǒng)一,以實踐的方式以彌補書本記載的不足。他的這些讀書思想,對當下的閱讀具有極大的指導意義。
關鍵詞:司馬遷 讀書 知人論世
被魯迅先生譽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的《史記》,是一部無以倫比的“百科全書”。它猶如一座高聳的豐碑,屹立在中國文學和歷史的長河之中,是后人無法超越也難以企及的。《史記》之所以取得如此成就,與司馬遷勤奮好學,酷愛讀書有著莫大的關系。探究司馬遷的讀書觀,對于指導當下閱讀有著較大的借鑒價值和意義。
司馬遷出生在一個有著濃厚讀書氛圍的史官世家。他的先祖因學識淵博而世守天官和世典周史。雖然到了春秋時代,司馬氏去周適晉,失其守而家道中衰,但家學余風猶存。在漢武帝時期,司馬遷的父親司馬談便以廣博學識而擔任太史令。受家族傳統(tǒng)影響,司馬遷自幼酷愛讀書,年十年便能誦讀古文,十九歲時就以學識淵博聞名鄉(xiāng)里,得補博士弟子員。后學《春秋公羊》于董仲舒,受《古文尚書》于孔安國??炭嗟淖x書促使司馬遷成長為一個淵博的學者、嫻熟的歷史學家,為他后來撰寫《史記》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司馬遷究竟讀了多少書,很難給出確切的答案。但從他所著的《史記》中,我們可以側面了解到他讀了哪些書以及哪些書曾對他的寫作產(chǎn)生過影響。金德建先生在《司馬遷所見書考》中考訂,司馬遷閱讀了大約七十種古今典籍,而據(jù)著名學者張大可先生研究,司馬遷為撰寫《史記》,直接或間接讀到的典籍有上百種之多。可以設想,司馬遷而實際上讀過,而《史記》沒有留下痕跡的,肯定會更多。班固在司馬遷做傳時,雖然指責司馬遷“是非頗謬于圣人”,但對他的勤奮讀書的精神卻大為贊賞,稱司馬遷“涉獵者廣博,貫穿經(jīng)傳,馳騁古今,上下數(shù)千年間,斯以勤矣”[1]p2070。
一.博覽廣識,無書不讀
司馬遷的父親司馬談通曉儒、墨、道、法、名、陰陽六家學說,并撰寫了《論六家要旨》。司馬談兼容并包的學術思想對司馬遷有很大的影響,造就了司馬遷博采眾家而不局限的讀書態(tài)度。不管是夏、商、周三代典籍,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諸子百家論著、歷史文獻,還是西漢時期的文人創(chuàng)作、朝廷的公文檔案,他都進行過仔細的閱讀,司馬遷讀書之多之廣,在當時恐無人出其右。
以周公、孔子之后,“紹明世,正易傳,繼春秋,本詩書禮樂之際”唯一繼承人自居的司馬遷,讀書中著力最多的無疑是儒家六經(jīng)及其注解書,像《詩經(jīng)》《尚書》《易》《國語》《春秋》等著作。在《史記》中常常可以看到他讀這些著作的記載,如在《五帝本紀》中提到:“予觀《春秋》《國語》,其發(fā)明《五帝德》《帝系姓》”[2]p75在《殷本紀》中自言:“余以《頌》次契之事,自成湯以來,采于《書》《詩》?!盵2]p194除去儒家經(jīng)典外,諸子百家典籍也是司馬遷涉獵的對象,像《老子》《莊子》《韓非子》《孫子兵法》等。在《史記》中也多處提及。司馬遷擔任太史公的經(jīng)歷,使他有機會接觸到各種文書檔案,這些文書檔案也就成為司馬遷閱讀的對象,正因為閱讀了這些檔案,所以才能在《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中對記侯國國名、侯功、戶數(shù)、始封年月日第等等的記載,《漢興以來諸侯王年表》中對諸侯王的始封、徙王、入朝、除國、誅滅、謚號等的記載,非常具體、詳盡和系統(tǒng)。
二.“讀其書,識其人,知人論世”
《孟子·萬章下》曾云:“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鄙钍苋寮宜枷胗绊懙乃抉R遷篤信文如其人,言為心聲。所以在他讀書時,總是讀起書,想見其為人。司馬遷在《孔子世家》中云“余讀孔氏書,想見其為人?!睘榱烁昧私饪鬃樱怯H自跑到孔子家鄉(xiāng)進行進一步的考查。到了曲阜,看到儒生在孔子的家里,按時演習禮儀,誦讀詩書,令他非常感動:“余低回留之,不能去云?!痹谡撡澲校抉R遷感慨地說:“孔子布衣,傳十余世,學者宗之。自天子王侯,中國言六藝者折中于夫子,可謂至圣矣”[2]p3847為了表達對孔子無比景仰之情,司馬遷抬高了孔子的地位,把孔子列入到世家中。
司馬遷通過讀屈原《離騷》《天問》《招魂》《哀郢》等詩作后,被屈原超越于世俗之輩的穎脫之才與卓異人品,悲天憫人的情懷,深厚的愛國主義精神深深感動。后來司馬遷在南游江淮時,特地來到屈原自沉的汩羅江畔,臨流憑吊屈原,噓唏垂涕不已。在《管晏列傳》中,司馬遷通過《晏子春秋》這部書,了解到晏子的為人處世,對遵行“國有道,即順命;無道,即衡命”處世原則的晏子極為佩服,非常仰慕。司馬遷在論贊中說,假使晏子現(xiàn)在還活著的話,我就是拿著馬鞭子給他趕車,也是心甘情愿的。還有《商鞅列傳》,司馬遷說,我讀了商君《開塞》《耕戰(zhàn)》等書后,感到商鞅不講懷柔,過于迷信刑罰、用法又極為嚴苛。司馬遷就認為商鞅“天資刻薄人”,在性格上有些太刻薄寡恩,缺少為人的基本道德,他的性格決定了他最后的命運。
三.不從流俗,審慎客觀
孟子云“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司馬遷在讀書時就貫徹了孟子的這一讀書原則。他在讀書時,總能保持獨立思考,不管是古代典籍,還是當世之作,司馬遷總是進行認真地鑒別考察,得出自己的判斷。如他在撰寫《豫讓傳》時,基本采用了《戰(zhàn)國策》中的內(nèi)容,但兩相對照,就會發(fā)現(xiàn),司馬遷刪去了《戰(zhàn)國策》中“豫讓拔劍擊衣,衣盡出血。襄子回車,車輪未周而亡?!鳖愃苹恼Q不經(jīng)的描寫。照司馬遷的理解,豫讓擊衣不過是為智伯報仇的象征性的舉動,決不會發(fā)生“衣盡出血”這樣荒誕的后果。因此,他在豫讓的話中特地加了“焉以致報仇之意”一句,言明擊衣的用意所在。在《刺客列傳贊》中,他還明確指出,所謂燕太子丹質押秦國求歸,秦王許諾只要烏頭白,馬生角,就同意,太子丹就仰天長嘆,果然烏頭即白,馬亦生角,這種說法太多離譜,不可信。
在《史記·大宛列傳》中,司馬遷對《山海經(jīng)》和《禹本紀》中對于昆侖山及山中存在各種各樣的宮廷式的建筑,神仙一樣的花園的描敘產(chǎn)生質疑,認為描繪過于荒誕無稽。后來司馬遷通過閱讀《尚書》里邊的《禹貢》,以及張騫通西域后所帶來的信息,認為對于九州山川的描繪,《尚書·禹貢》的記載是可靠的。在對孔子的弟子作傳時,司馬遷沒有采納漢初一些著作對孔子弟子的描述,他認為這些著作對孔子弟子的評價不夠客觀真實,“譽者或過其實,毀者或損其真”,經(jīng)過對比,司馬遷認為孔子舊宅當中出土的文獻中對孔子弟子的記載更為客觀真實,于是就根據(jù)這些材料來寫《史記·仲尼弟子列傳》。從中可以看出,司馬遷有一種非常審慎客觀的態(tài)度,他讀書的時候,不管是誰的書,哪一種學問,都要經(jīng)過他的懷疑,因懷疑而思索,因思索而辨明是非,最后得出客觀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