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普脫貧中普通話學習效果測評探究

□谷新礦

一、青壯年農牧民普通話學習效果測評的背景和依據

為貫徹落實黨的十九大精神和習近平總書記關于脫貧攻堅的重要指示，切實發(fā)揮語言文字的基礎性作用，加大深度貧困地區(qū)教育脫貧攻堅力度，教育部、國務院扶貧辦、國家語委于2018 年1月發(fā)布了《推普脫貧攻堅行動計劃（2018—2020 年）》，把推普脫貧的重點鎖定在貧困地區(qū)的青壯年勞動力上。這些推普脫貧的重點人群就是“三區(qū)三州”（即西藏、四省藏區(qū)、南疆四地州和四川涼山州、云南怒江州、甘肅臨夏州）的青壯年農牧民。這是“堅持精準聚焦，精準發(fā)力”，具有明確定位和符合脫貧實際的戰(zhàn)略決策。而針對青壯年農牧民的普通話學習，國家語委開展了大量工作，盡管取得了不小的成績，但是深度貧困地區(qū)普通話普及率目前看還是低。面對困難，國家語委有著清醒的認識，為在2020 年最終打贏脫貧攻堅戰(zhàn)，就需要推普達標，達到“行動計劃”中規(guī)定的目標，即現(xiàn)有貧困地區(qū)青壯年勞動力具備基本的普通話交流能力。

那么，如何達標，怎樣才算完成了這一既定目標呢？這就要求有一個基本的評測標準和系統(tǒng)。為此，教育部語用司決定，針對推普脫貧攻堅中青壯年農牧民的普通話學習，研制基于《普通話1000句》學習效果的測評標準并推廣應用，同時明確要求：緊密結合“三區(qū)三州”農牧民普通話學習需求，明確與普通話水平測試標準的區(qū)別，準確真實地檢測學習者的學習效果與水平，“以測促學，以學助推”，助力推普脫貧攻堅2020 年通及率、達標率的驗收。于是，2019 年4 月在教育部語用司領導下，成立由教育部語用所、語文出版社和科大訊飛骨干力量組成的研發(fā)團隊，開展“推普脫貧中青壯年農牧民普通話學習效果的測評標準研制與應用”工作。

二、青壯年農牧民普通話學習效果測評的目的和原則

我們認為，對青壯年農牧民普通話學習效果測評本身不是目的，而只是一種手段。這次青壯年農牧民普通話學習效果測評的真正目的是：為更好地適應他們的教育基礎與應用需要，提高其學習過程中的學用效果反饋；以測評為手段，激發(fā)他們普通話學習的興趣，“以測促學，以學助推”；同時，通過測評了解貧困地區(qū)的普通話推廣學習情況，促進推普脫貧攻堅工作深入開展。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我們明確了測評的原則，即：針對測評對象，明確測評內容，運用好測評方法，開展好測評實施。

（一）以貧困地區(qū)普通話學習者，尤其是青壯年農牧民為測評對象

如前所述，推普脫貧攻堅的重點對象就是青壯年農牧民，而青壯年農牧民的普通話學習有其自身特點，不能依據現(xiàn)有的《普通話水平測試大綱》中的測試標準和測試要求來對待他們，因此，對貧困地區(qū)開展普通話的推廣，既是一種文化活動，也是一種經濟活動和技術活動。推普，尤其是青壯年農牧民的推普，必須與知識的傳授、信息的傳遞密切結合，普通話水平應以基本溝通、基本運用能力為基準，為此，就需要專門研制測評標準。

（二）在內容上以《普通話1000 句》為底本，適當結合貧困地區(qū)當?shù)氐膶嶋H用語

為實施好《推普脫貧攻堅行動計劃（2018—2020 年）》，教育部語用司委托語文出版社于2018 年6 月編輯出版了《普通話1000句》，旨在滿足母語為非漢語的普通話學習者的需要，尤其要滿足“三區(qū)三州”農牧民學習普通話的需要?！镀胀ㄔ?000 句》的內容從生活、學習、工作、出行以及應急等5 個模塊，部署了90 多個話題，囊括了一個人衣食住行等各方面普通話交流的需要。除此之外，針對青壯年農牧民，還專門開設了“農業(yè)技術”“科學種植”等方面的內容，滿足他們經濟活動和技術活動的需要。各地在培訓和使用過程中，結合貧困地區(qū)當?shù)氐膶嶋H，精選出“普通話200 句”“普通話400 句”等雙語學習材料，以解決青壯年農牧民的普通話學習和培訓問題。這說明以《普通話1000 句》為底本結合當?shù)氐膶嶋H用語對青壯年農牧民普通話學習效果進行測評，在內容上是有充分保障的。

（三）在測評方法上以互聯(lián)網為手段開發(fā)測評軟件，實現(xiàn)在線測評

隨著“互聯(lián)網+”、移動互聯(lián)網等信息技術的發(fā)展，適時引入智能手機App 在貧困地區(qū)開展普通話學習是可行的。例如，2018 年4 月，云南省教育廳與中國移動云南公司、科大訊飛聯(lián)合推出“語言扶貧”App 項目。截至2018 年12月，云南省發(fā)放手機20000 臺，196649 人通過App 學習普通話，其中149924 人使用“語言扶貧”App 學習，46725 人使用“Superfish”智能普通話互動學習系統(tǒng)學習。從各地推普脫貧攻堅的實際工作來看，既然普通話學習和培訓采用了信息化手段，那么在測評方法上，也可以采用互聯(lián)網手段，實現(xiàn)在線測評。

（四）在實施方式上依托各地語言文字工作部門和普通話培訓測試中心開展測評

長期以來，國家高度重視語言文字工作，已經建立了非常完備的管理和實施機構。國家語言文字工作委員會是主管全國語言文字工作的行政機關，各?。ㄗ灾螀^(qū)、直轄市）相應成立了語言文字工作部門，領導并開展各地語言文字工作。之后，普通話培訓測試工作也全面展開。經過20 多年的發(fā)展，各地語委辦和測試中心積累了豐富的經驗。這次推普脫貧攻堅中的青壯年農牧民普通話學習效果的測評，也將依托各地語言文字部門和普通話培訓測試中心開展測評。

三、青壯年農牧民普通話學習效果測評的標準、試卷構成和測試方式

開展好青壯年農牧民普通話學習效果測評，就要研制測評的標準，以及依據標準進行測試的試卷和試題。研制測試標準首先要了解并依據青壯年農牧民普通話使用的實際狀況，我們主要依據了“中國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普通話普及情況調查”中的成果。2010 年教育部語言文字應用研究所負責組織在河北、江蘇、廣西開展的國家語委重點項目“普通話普及情況調查”，摸清了自2000 年以來有關普通話的普及情況。在這些調查過程中，同時開展了“中國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普通話普及情況的調查研究”，包括專門針對民族地區(qū)普通人群、特定人群的調查等，形成國家語委重大科研項目“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普通話普及度抽樣研究”等成果。

我們以“中國語言文字使用情況調查”為科學依據，再借鑒國家語委制訂《普通話水平測試等級標準（試行）》（以下簡稱《等級標準》）的經驗，來研制新的普通話學習效果測評標準，以及依據標準進行測試的試卷和試題。

（一）學習效果測評的標準

在借鑒《等級標準》的基礎上，根據貧困地區(qū)農牧民的實際情況，與《普通話1000 句》一書相結合，我們進行標準的研制。

1.評測標準的分級情況

《等級標準》把普通話水平劃分為三級六等，級和等實行量化評分。借鑒這種分級的經驗，我們結合這次推普脫貧攻堅的目標和需要，把青壯年農牧民普通話學習效果劃分為：優(yōu)良、合格、不合格三個等級。賦分標準為：100分為滿分，80 分以上為優(yōu)良，60至79 分為合格，60 分以下為不合格。這與目前國家實施的《等級標準》相比，更符合貧困地區(qū)農牧民學習普通話的實際，更貼近貧困地區(qū)普通話水平測試的需求。

2.評測標準的具體內容

《等級標準》的內容包括語音、詞匯、語法、語調和表達幾個方面，是在朗讀和自由交談時測試的，不測聽力。但在推普脫貧攻堅中，青壯年農牧民的普通話學習水平，不僅低于《等級標準》中最差的三級乙等，而且大都屬于不識漢字的人群，對他們測試聽說水平，需要重新擬定測試內容。對此，我們確定的評測內容為：普通話水平達到優(yōu)良，要求受測者能聽懂生產、生活、學習及基本社會活動常用的普通話語句；能熟練運用普通話完成簡單的口頭交際；語言流暢，規(guī)范程度較高；測試總分在80 分（含）以上。達到合格，要求受測者能基本聽懂生產、生活、學習及基本社會活動中常用的普通話語句；能運用普通話基本完成簡單的口頭交際；語言基本流暢，基本符合規(guī)范；測試總分在60 分（含）至79 分（含）之間。不合格的受測者，不能聽懂生產、生活、學習及基本社會活動中常用的普通話語句；不能運用普通話完成簡單的口頭交際；測試總分低于60 分。

（二）學習效果測評的試卷構成

國家普通話水平測試試卷包括五個組成部分，滿分為100 分，主要包括三個方面的內容，即朗讀、判斷和說話。其中朗讀包括讀單音節(jié)字詞、讀雙音節(jié)字詞和朗讀短文，占總分的60%；判斷占總分的10%；說話占總分的30%。借鑒這個試卷的結構，學習效果測評的試卷由三部分構成。

跟讀詞語和句子，這一部分占總分的40%。要求受測者跟讀生產、生活、學習及基本社會活動常用的普通話詞句，主要考查其聽音和發(fā)音能力。

聽句子選擇正確答案，這一部分占總分的40%。要求受測者聽懂相關的普通話語句，主要考查其聽力和理解能力。

回答問題，這一部分占總分的20%。要求受測者運用普通話完成簡單的口頭交際，這是一道綜合性題目，考查受測者聽和說的綜合運用能力。

上述三部分所占分值的比例，考慮到使用手機App 的實際情況，適當降低難度，便于操作。如，回答問題這一部分比較靈活，占分比就較少。各部分試題將根據研制的標準，組織專家來命制。測試卷聚焦聽和說，從掌握字詞量、能跟讀、能聽懂、能對話交流等不同維度設計，大部分測試語料來自《普通話1000 句》?？紤]到貧困地區(qū)受測者識記漢字能力較弱，試卷主要采用了語音加圖片的呈現(xiàn)方式。

（三）測試全部采用手機App方式進行

推普脫貧攻堅行動是在國務院扶貧辦、教育部和國家語委的領導下進行的，學習者可以采用“語言扶貧”App 方式進行學習。測試標準研制過程中，信息技術公司充分發(fā)揮其語音識別等技術優(yōu)勢，組織技術團隊，克服困難，開發(fā)了一套針對專門需求的語音識別系統(tǒng)，以及方便快捷的在線測評軟件。這套軟件以人機互動為基本模式，把學習、測評、交流、互動融為一體，通過實名認證進行在線測評，支持多次測評，實現(xiàn)成績動態(tài)覆蓋。該軟件還可以運用大數(shù)據對結果進行全面分析，為推普助力脫貧攻堅工作提供真實數(shù)據支撐。該軟件已經植入“語言扶貧”App，供學習者使用。截至2019年11 月30 日，“語言扶貧App”使用人數(shù)為31.4 萬人次，7202 人接受了普通話在線測評。其中，成績達到優(yōu)良的有2149 人，合格的有1960 人，不合格的有3093人。這為下一步全面測評奠定了基礎。

四、應用中需要注意的幾個問題

（一）既要借鑒以往經驗，更要聯(lián)系實際

青壯年農牧民普通話學習效果測評標準的研制和應用，在很短時間內就取得初步成果，得益于充分借鑒了國家語委自1994 年以來開展的普通話水平測試工作的經驗。多年來，普通話水平測試工作由國家語委普通話培訓測試中心負責。這次普通話學習效果的測評標準，也是由該中心專家負責研制，測試標準、試卷構成和測試方式等，都是在普通話水平測試等級標準、大綱等基礎上形成的，雖沒有什么理論創(chuàng)新，但做到了理論聯(lián)系實際，充分結合貧困地區(qū)青壯年農牧民的生活實際，有的放矢。2018 年3 月至6 月，教育部語用司、語用所和語文出版社聯(lián)合對四川涼山州、云南怒江州、甘肅臨夏州進行了三次實地調研，對推普脫貧攻堅青壯年農牧民普通話學習和培訓基本情況有了深入的了解，對實踐經驗進行了充分的總結；對農牧民普通話學習使用的《普通話1000 句》和手機App 進行了完善，在此基礎上開展了學習效果測評標準的研制工作。2019年7 月我們又進行了云南怒江州瀘水市青壯年農牧民普通話學習資源和評價標準研發(fā)專項調研，實地試運行了普通話測評系統(tǒng)，針對農牧民操作中遇到的問題，我們對測評標準又進行了完善，使得普通話學習效果測評系統(tǒng)更加科學有效。

（二）既要堅持學以達標，更要以測促學

我們這次研制普通話學習效果測評標準，開發(fā)測試產品并推廣應用，與現(xiàn)有的普通話水平測試是有區(qū)別的?，F(xiàn)有的普通話水平測試，是為了認定應試人的普通話水平等級，屬于標準參照性考試。而我們開展的普通話學習效果測評，不僅對落實《推普脫貧攻堅行動計劃（2018—2020 年）》提出的目標任務，即“到2020 年，貧困家庭新增勞動力人口應全部具有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溝通交流和應用能力，現(xiàn)有貧困地區(qū)青壯年勞動力具備基本的普通話交流能力”有檢測和驗證的作用，而且更有意義的是，通過測評可以帶動并促進青壯年農牧民的普通話學習。每次測評都是一次普通話的學習和訓練過程，因為測試內容來自《普通話1000 句》及農牧民生活實際用語，開發(fā)的題庫就是農牧民的學習內容，而且這種手機App 的測試，能夠激發(fā)農牧民學習普通話的興趣，起到寓教于樂的效果。通過測評了解貧困地區(qū)普通話推廣學習情況，促進推普脫貧攻堅工作深入開展。

（三）既要注重目標完成，更要側重長遠發(fā)展

要在2020 年完成推普脫貧攻堅行動，目標任務是“現(xiàn)有貧困地區(qū)青壯年勞動力具備基本的普通話交流能力”，這個基本能力不在現(xiàn)有普通話水平測試的范圍之內，所以我們才研制了這個學習效果測評標準，促進推普攻堅任務的完成。這項工作，正如語言文字專家李宇明所說：“推普對于貧困，其作用更在長效，阻斷代際貧困的作用更大。因此要有耐心，有恒心，不能操之過急。既要重視時效性的收獲，更要重視貧困地區(qū)推普的長效機制建設，特別是發(fā)揮好當?shù)貙W校的推普作用?！边@樣看來，貧困地區(qū)的語言障礙是一個社會問題，推普助力扶貧是一項周期長且見效慢的工程。

語言有其自身的習得和發(fā)展規(guī)律，其發(fā)展并不能與經濟社會發(fā)展保持同步。掌握一門語言需要一定的時間，鞏固語言學習效果也需要穩(wěn)定的語言交流環(huán)境和使用域，長效推進才能發(fā)揮最優(yōu)的語言價值。因此，在初步完成攻堅階段任務之后，應將之納入教育扶貧的常規(guī)工作和國家推廣普通話的常規(guī)工作中去，促進推普工作長期有效地開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