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開植
(上海大學 外國語學院,上海 200444)
?易經?是中國歷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的典籍,在1626 年被法國傳教士金尼閣譯成拉丁文后逐漸走進西方世界,并被越來越多的人所關注。當今,來自世界范圍內不同學科的學者也對?易經?進行了跨學科式的研究,并發(fā)現它從哲學、歷史、科學等角度都可以被詮釋,是一本不折不扣的“百科全書”。
?易經?在世界范圍內的關注和認可都離不開翻譯的功勞。麥格基(Canon McClatchie)在1876年所翻譯的?易經?是第一本英文全譯本,但因為他在翻譯過程中對東方哲學思想持有成見和在解釋上過度發(fā)揮而被詬病,影響力十分有限。之后,理雅各(James Legge)在1882 年出版的英譯本是第一本被西方廣泛接受的英文版?易經?,此譯本真正打開了?易經?的“西行之路”,之后被多次再版,并長期作為翻譯藍本。
20 世紀后,易學被越來越多的人所關注,?易經?譯本也不斷涌現。在紛繁的譯本中,德國漢學家衛(wèi)禮賢(Richard Wilhelm)的德譯本脫穎而出,瑞士著名心理學家榮格(Jung Carl Gustav)委托他學生貝恩斯夫人(Cary F.Baynes)將其轉譯成英文出版。國內?易經?英譯的先河由知名學者汪榕培、任秀樺在1993 年開創(chuàng),此譯本內容簡潔明了,可讀性高。在2014 年,英國漢學家閔福德(John Minford)傾注12 年譯注的?易經?英譯本出版,因其注釋詳盡和對原文文風的高度還原而備受好評。
但?易經?英譯遠非易事,理雅各曾感慨在他翻譯的中國典籍中,沒有一本比?易經?更艱難。“譯易之艱”也是每位?易經?譯者共有的感慨。榮格在衛(wèi)禮賢/貝恩斯版?易經?的前言里也直言不諱道:“如果?易經?的意思容易把握就不需要前言了。但實際情況遠非如此,因為其中有如此多晦澀難懂之處,以至于西方學者傾向將?易經?當作一個‘符咒’集,或認為高深莫測,或認為毫無價值。”[1]而在?易經?英譯過程中的眾多難點之中,人稱代詞的處理便是其一。
人稱代詞在不同語言文化中用法不同會給譯者帶來一定困難[2],尤其是像?易經?這樣的文言文,漢語人稱代詞的使用與英語有著明顯差異。呂叔湘曾指出中文人稱代詞在使用時能省則省,指代方式主要以“名詞復現”和“零代詞為主”[3],顯性人稱代詞使用頻率一般較低[4],而在英文中省略的情況遠遠少于漢語,因此造成了在漢譯英過程中,英文譯本對人稱代詞“顯化(explicitation)”的現象[5]。
在系統功能語言學中,韓禮德和馬西森把英文人稱代詞按照功能劃分為“互動型(interactant)”,包括第一和第二人稱,和“非互動型(noninteractant)”,包括第三人稱和與其相關的形式;“互動型”中包括“言者(speaker)”“復數言者(speaker-plus)”“被言者(addressee)”[6],關于這一問題中的英文人稱代詞系統的構成及其內部要素、關系,具體可詳見表1。
韓禮德的系統功能語言學提出語言有三個元功能:“概念功能”“交際功能”“語篇功能”;概念功能用來談論世界的經驗,交際功能用來行使社交關系,語篇功能用來構建信息。[7]人稱代詞的使用跟語言的交際功能息息相關,因為他們具有不同的互動屬性,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交際各方的親密程度。所以,當文本大量使用“互動型”人稱代詞時,文本與讀者的關系就會被拉近,從而創(chuàng)造一種親切的感覺,使文本更容易被讀者接受;而大量使用“非互動型”人稱代詞會創(chuàng)造一種“客觀”或“疏離”的感覺,拉開文本與讀者的距離。
人稱代詞在翻譯顯化過程中是一個高度閉合的系統,若譯者使用“互動型”人稱代詞,整篇譯文中所顯化的代詞就主要以“互動型”為主,全篇具有高度一致性。這種“閉合系統性”使分析他們的顯化對譯文親疏的影響成為可能。
一般來說,譯者在翻譯時需要先判斷原文本身所呈現的親疏程度,從而決定在顯化時應該用哪一類人稱代詞。但在?易經?翻譯過程中,原文中人稱代詞的省略和因年代久遠造成的情景語境信息的模糊和缺失都給譯者確立原文所想表現的親疏關系帶來困難,這時就需要譯者發(fā)揮主觀能動性來做判斷,也就是說,譯者需要在翻譯過程中按照自己的理解對相關信息進行補全和“主觀清晰化”。這樣一來,在?易經?英譯過程中,有大量的人稱代詞被“主觀顯化”,而譯者不同的顯化策略勢必會重新定義文本和讀者間關系的親疏,進而使譯本在讀者心目中以不同形象呈現。
不同譯本人稱代詞分布散漫且使用方式存在較大差別,使用量化統計的方式可以在宏觀層面用數字直觀地展示人稱代詞的使用情況,為分析文本親疏關系和形象提供可靠的數據支撐,以下為具體操作過程。
筆者首先摘取三本英文譯作里卦辭和爻辭的翻譯和相應中文制成五個小型語料庫,所選三本譯作分別出自理雅各[8]、汪榕培/任秀樺[9]②、閔福德[10]。值得一提的是閔福德的譯著中將原文用兩種風格再現,并分別稱之為?智慧之書?和?青銅時代卜辭?(以下稱為?青銅卜辭?)。之所以選用這三個譯本,是因為三本譯著風格各異且具有代表性,時間跨度長且譯者背景多元。通過分析他們的作品,我們可以看到作者選擇特定翻譯策略背后的原因,以及這些不同的策略,尤其是對人稱代詞的顯化策略,對譯文形象構建的影響。
本研究使用語料庫分析軟件Antconc 3.4.4[11]進行統計分析,Antconc 自開發(fā)以來,其科學性和可信度已被國內外學者廣泛評估并認可[12]。本研究使用Antconc 中的詞表功能(word list)對數據進行篩選,之后用索引定位功能(concordance plot)對五個語料庫中的人稱代詞進行數量統計,并分類列出每一類代詞數目占譯文總字數比和占總代詞比,具體分析結果見表2。
從表中可知?易經?原文總字數為7 120,但僅有17 個人稱代詞,分別是13 個“我”、1 個“吾”、3個“爾”。①原文無論在人稱代詞的數目上還是總字數上較譯文都有顯著差異。譯本人稱代詞總計中,理氏譯本顯化最多,達到1 238(1.27%)個;而汪/任譯本以800(1.41%)個位居第二。閔氏譯本中兩譯文分別為216(0.43%)個和83(0.20%)個,無論從總計上還是總字數占比上與另外兩譯本都有較大差距,尤其是?青銅卜辭?,其人稱代詞總數目與另外兩譯本差距可謂十分懸殊。但就比例而言,汪/任譯本的1.41% 略高于理氏的1.27%。從以上分析可知,理氏譯本與汪/任譯本在翻譯過程中高度依賴人稱代詞的顯化,而閔氏在翻譯時對人稱代詞顯化有一定程度的克制。從人稱代詞的顯化程度中我們也可以推斷出理氏和汪/任的譯本更照顧西方讀者的閱讀感受,使用“歸化”的策略進行翻譯,而閔氏則采取更能展現原文風貌的“異化”方式。
在互動型代詞中,閔福德兩個譯文總計分別為4 和9,且第一人稱代詞都是4 個,均小于原文的14。也就是說,閔氏不僅沒有對此類人稱代詞進行“顯化”,反而出現了“隱化”現象;筆者認為這是閔氏竭力追求與原文極簡風格對應的結果。而理雅各雖然對每一類互動代詞都有少量“顯化”,但總共只有90 個,僅占總代詞數的7.30%,對譯文整體親疏影響十分有限。而汪/任本對“被言者”類互動型人稱代詞的顯化最多,達到了557個,占總代詞數的69.6%。與其它譯本相比,此類代詞的“顯化”可謂是此譯本的一大特點,這種策略極大增強了譯文的互動性,提高了譯文的親和力。
對于非互動型人稱代詞,三譯本都有明顯的顯化。理氏譯本最為明顯,高達1 148 個,占總顯化代詞數的92.7%,呈一邊倒趨勢。理本對非互動型人稱代詞超高的依賴程度使譯文的親疏關系趨向于“中立”或“疏遠”,拉開了譯文與讀者的距離。雖然汪/任譯本(243/30.4%)和閔氏?智慧之書?(212/98.15%)顯化字數相近且總占比相同(0.43%),但代詞總占比有著明顯差別,因此可以推斷出二者譯文親疏關系存在明顯差別。雖然?智慧之書?和?青銅卜辭?非互動型代詞占總代詞的比例高度相似(98.15%/98.92%),但前者總數(212)明顯高于后者(74),這從一個角度佐證了后者文風較前者更加簡潔。
在非互動型代詞中,“it”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因為它可以在主語缺失的情況下用作形式主語,行使語法功能而非指代功能,這也解釋了為何追求原文“極簡主義”的閔氏譯本和以“互動型”人稱代詞為主的汪/任譯本也對“it”進行了大量顯化。同時,閔氏兩譯本對“it”和“its”之外的第三人稱代詞也有一定數目的顯化,這是因為?易經?中常見像“君”(見乾卦九三、坤卦卦辭、屯卦六三等)、“王”(見訟卦六三、師卦九二、隨卦上六等)、“女”(見觀卦六二、大過卦九二、咸卦卦辭等)這樣的指稱,中文用“名詞復現”和“零代詞”為主的指代方式使得原文中缺少相對應的第三人稱代詞,但英文中往往用“非互動型”的第三人稱代詞來指代上述指稱。
總的來說,在人稱代詞的處理策略上,理氏譯本主要以顯化“非互動型”為主,汪/任譯本則主要依靠“互動型”,而閔氏譯本走跟原文相似的“精簡”路線。
譯者作為翻譯的主體,在對原文進行解讀時都竭盡全力去挖掘原文含義,并用自己認為最恰當的方式進行表達,正是這種主觀的解讀,使得譯文“文如其人”。換言之,譯文的遣詞造句和翻譯策略的選用與譯者自身背景息息相關。本節(jié)將譯文節(jié)選與上述量化分析結果相結合,來探究譯者在人稱代詞處理策略上為何會選其所選,以及不同策略構建了何種不同的譯本形象。
下面且看不同版本中對“訟卦”卦辭的翻譯。
訟,有孚窒惕中吉,終兇。利見大人,不利涉大川。[9]12
Sung intimates how,though there is sincerity in one’s contention,he will yet meet with opposition and obstruction;but if he cherish an apprehensive caution,there will be good fortune,while,if he must prosecute the contention to the (bitter)end,there will be evil.It will be advantageous to see the great man;it will not be advantageous to cross the great stream.[8]69
對比中、英文本,最直觀的感受就是字數上差異,原文僅僅只有18 個漢字而譯文卻有64 個單詞,這種差異直觀地解釋了為何理氏譯文總字數遠多于其它譯本。理氏譯文讀起來更像是原文的解釋,金思密認為這是理雅各過度依賴注疏所致[13],筆者認為這與他之前的經歷和翻譯意圖相關。理雅各作為一名早期新教傳教士,曾對?圣經?做過系統性注釋,以方便人們理解,而為了方便讀者理解?易經?內涵,理雅各用意譯、增譯的方式讓本來晦澀的原文在英文里變得易懂。用描述的方式去翻譯?易經?的另一原因是早期傳教士所具有的“索隱派”思想[14],他們想通過“解釋”的途徑把中國典籍“拿來”為己所用,以達到宣傳基督教的目的。
中國經典對于初來乍到的理雅各來說是既神秘而又陌生的,作為一名來自西方世界的傳教士,?易經?難免會產生一定的隔閡感,對教會的忠誠也拉開了他與中國典籍中所蘊含哲學思想的距離,雖是潛心上下求索,但卻難以全然接受。在探究過程中,除了文化上的陌生所建立的心理距離之外,他也對?易經?的“玄妙”有所敬畏,這種敬畏之心進一步拉開了理氏與原文的距離,而這種“距離感”和“陌生感”由人稱代詞的顯化策略而體現。在以上譯文中,理雅各“顯化”最多是屬于“非互動型”的“he”;在全部譯文中,“he”以及其格位變體“him”和“his”(以下稱之為“he”類)共有572 個,占總人稱代詞的46.2%。上述譯文開頭也使用了“one”用作指代,跟其它譯文個位數的使用情況相比,理氏譯文對“one”的使用也十分普遍,多達83 個,而“one”作為人稱代詞常見于正式語體,可“增加文章的權威性”[15]353。通過上文,我們也可以看到理氏對“it”的顯化,僅僅是對一句卦辭的翻譯,“it”就出現了兩次。而整篇譯文中“it”(169/13.7%)也有一定數目的顯化;“it”的使用在正式文體中更為常見,會給讀者帶來一種“客觀感”[15]354。
綜上,理雅各對?易經?的“隔閡感”和“敬畏心”通過對非互動型人稱代詞“he”類、“one”和“it”的顯化被投射到了譯文,創(chuàng)造了一種“有距離感”的威嚴形象。
?智慧之書?: ?青銅卜辭?:
Good Faith. Captives
Caution. Afraid
This is Auspicious Auspicious to middle.
Halfway, Calamitous
In medioConclusion
Hoc bonum.Profits
Ultimately To see a big man.
There is Calamity, No Profit
In fineTo cross a big stream.[10]476
Infortunium.
It Profits
To see a Great Man,
Magnum virum.
There is no Profit
In crossing a Great Stream,
Transire magnum fluvium.[10]97
閔福德的?易經?英譯本把原文本中卦名、卦辭、爻辭等進行了兩次翻譯和解釋,以凸顯不同時代對原文本認知的變遷。?智慧之書?中的翻譯常夾有拉丁文,這樣做的目的是“使讀者有種閱讀古文本的感受,并讓讀者聯想起過去歐洲長期的靈性史(spiritual discipline),而且賦予其神秘感,提醒人們一切盡在?易經?的預言和判斷中”[10]44。
按照書中簡介,?智慧之書?中的翻譯追求表達的文雅和詳盡,而?青銅卜辭?中追求語言的自然和樸素[10]502。在以上的翻譯中讀者也可以對二者風格差異略窺一二,比如?智慧之書?對“利見大人”的翻譯中顯化“it”作形式主語,而?青銅卜辭?中則沒有用任何代詞。
縱觀?智慧之書?全文,其雖有213 個人稱代詞,但絕大部分由“it”(103/48.7%)和“he”(72/33.3%)類代詞所占。在譯文中,“it”主要顯化作用與理氏譯文相同,主要為了在主語缺失的情況下使句子讀起來流暢,在一定程度上幫助實現原文所追求的“文雅”,而“he”類的顯化會建立一種隔閡感,從而拉開譯文和讀者間的距離。“he”類和“it”的顯化在殘缺拉丁文的身影中,給?智慧之書?塑造了一種“神秘”而又“雅致”的形象。
“訟卦”卦辭在?青銅卜辭?中則沒有一個人稱代詞,這種“極簡風格”在英文表達中很不尋常,閔福德在書中說到這是“有意去復原原文風貌而做出的決定”[10]449。全文中只有83 個人稱代詞,僅是?智慧之書?中的三分之一多點,顯化情況跟?智慧之書?相似,以“it”(24/28.9%)和“he”類(27/32.5%)指代為主。這種對人稱代詞顯化的克制使讀者缺少度量“距離感”的標尺,讓?青銅卜辭?所呈現的形象和原文本一樣,散發(fā)出一種讓人琢磨不透的“玄妙”。
閔福德作為知名的漢學家,在翻譯時博采眾長,綜合了幾百年來中西各家對?易經?的注解和研究,并抱著“文化傳播”的心態(tài)對原文進行高度“中國化”的翻譯,讓西方讀者更真切地感受到?易經?的原始面貌。總的來說,閔氏的譯作在詩學層面和精神層面都對原作進行了高度復原。這由“三言兩語”組成的譯文因為其不尋常而勾勒出一種玄奧感,同時對人稱代詞顯化的克制也模糊了譯文與讀者之間的距離,再加之殘缺的拉丁文,更是讓譯作整體形象變得“玄之又玄”,更好地展現了原文的風貌。
The song hexagram (the symbol of litigation)predicates good fortune if you are sincere,prudent and peaceful.You will have misfortune if youcarry a lawsuit to the end.Itis the right time to call on a great man,but not the right time to cross a great river.[9]13②
汪/任譯文的最大特點就是其樸實、明了的風格。它沒有理氏譯本的過度解釋,也沒有閔氏譯本中華麗的辭藻和獨特的表達風格,而是選擇用英文中相對常見的詞語和表達方式。這些翻譯策略提高了譯文的可讀性且拓寬了讀者群,使其更接地氣,增強了譯文的接納度。
譯者對人稱代詞的處理方式也展示了譯文的包容性。從上文中看,一句卦辭的翻譯就使用了三次“you”;從統計看,譯文中人稱代詞的顯化也主要依賴互動型人稱代詞“you”(448)和“your”(95)(共543/67.9%)?!啊畒ou’是一個具有高度包容性的人稱代詞,因為它既沒有單復數的區(qū)分,也沒有性別的區(qū)分”[15]329。因此,每一位讀者都可以把文中的“you”當作自己,由此建立“一對一的親密關系”[16]。同時,使用“被言者”人稱代詞“you”也是對言者人稱代詞“I”在潛意識層面的顯化,因為當讀者把“you”當作自己時,自然會認為文中文字由作者“I”說出。選用“you”和“your”作為譯文中主要顯化的人稱代詞與兩位譯者的身份也有關系。兩位譯者都是國內知名學者,并長期從事典籍翻譯工作,對中國文化有相當的熟悉度,因此他們會從局內人的角度去看待并翻譯?易經?,下意識地以“我”的口吻來翻譯給“你(西方讀者)”。
總體來說,互動型人稱代詞“you”和“your”的高頻顯化拉近了文本與讀者的關系,賦予了文本似人般的親切感,使譯文形象更“生動”和“有人情味”。作為“被言者”的讀者會下意識地被帶進這具有親和力的文本中,像是在聆聽來自“東方哲人”智慧的教導。
通過以上量化分析和譯文內容節(jié)選對比,我們更直觀地了解了三本?易經?英譯本中不同人稱代詞顯化策略對譯文親疏關系的影響和形象構建??偟膩碚f,理雅各譯本中對“非互動型”人稱代詞“he”及其變體詞的顯化將他個人對?易經?的“隔閡感”和“敬畏心”帶入譯文,一定程度上拉開了文本與讀者間的距離;閔福德兩個譯文對人稱代詞顯化的克制模糊了文本與讀者的距離,使其充滿了“玄妙感”,讓其所呈現的形象與原文相似;在?智慧之書?中拉丁文的引用也增強了這種感覺并給予讀者更多“遐想”的空間。與其他兩本譯作相比,閔福德譯作在風格和精神層面與原作最為接近。汪榕培和任秀樺的譯作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由國人主持完成的第一本英文版?易經?,“局內人”的身份認知也從人稱代詞“you”的頻繁顯化而表現,“互動型”人稱代詞的重復使用將譯者與讀者劃入同一語場,使得譯文所構建的形象更親切和生動,譯文中更接地氣的表達也一定程度上增強了這種親和感,這兩個元素在譯本中可謂“相得益彰”。
三本譯著由于三位譯者所處時代、個人背景、翻譯思想等方面的不同而以不同風格呈現。風格本身沒有好壞,不同的風格提供給西方讀者和學者更多的角度去感受和研究?易經?。無論以何種風格呈現,每位譯者都將中華文化傳播到了西方。正如文首所言,?易經?能在西方世界得到關注和認可,翻譯功不可沒。當今,文化傳播是“一帶一路”倡議下的熱門話題,中華典籍作為中華文化的精髓,是傳播過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因此在典籍翻譯過程中,為了達到廣泛傳播的目的,譯者應有意識地對翻譯策略進行考量,提高譯作的可讀性和在讀者群中的接納程度。
注釋:
①中文文本中還有三處“它”(比卦初六、大過九四、中孚初九的爻辭中),但均不是人稱代詞。
②此譯本雖然在英語世界影響力不夠大,但作為建國后國人的第一個英譯本具有里程碑意義,而且其翻譯風格與研究中所比較的譯本有明顯不同,可以增加研究文本的多樣性。汪榕培教授在國內典籍翻譯界的地位界舉足輕重,就此而言,譯本本身具有足夠的權威性,此譯本在包括美國和歐洲在內的亞馬遜網站都可以買到也從一個方面證明了這一點。本研究的關注點在于譯本中人稱代詞的使用對文本親疏關系的影響和形象的建立,在選擇具體研究對象時,譯本的影響力值得考慮,但不會對本研究的結果產生本質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