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祖謙教育哲學思想研究

摘要：呂祖謙是我國南宋時期“婺學”的創(chuàng)始人，著名的儒學大師。他提倡“矯正氣質(zhì)論”的教育價值論、“明理治心”的德育目標和“經(jīng)世致用”的智育目標，并提倡教師上德論和學生學習論的教育主體論。在一生的講學實踐中，追求“循序漸進、因材施教”“勇于存疑、不囿權(quán)威”“求同存異、往復論辯”和“反求諸己、檢點日用”等教育方法。他的教育哲學思想啟示我們：要在人才培養(yǎng)中提倡實事求是精神，提倡追求真理、興利除弊的改革精神，提倡兼容并蓄、開放創(chuàng)新的學習精神。

關(guān)鍵詞：教育目的論，教育主體論，教育方法論

中圖分類號：G40-02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0）20-0108-03

前言

南宋時期，內(nèi)憂外患，皇室及士大夫階層試圖從封建禮教中尋求出路，大力推崇儒家思想及其倫理道德，為統(tǒng)治階級培養(yǎng)治國救國之才。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社會思潮風起云涌，不斷前進，涌現(xiàn)了大量的學者和學術(shù)派別。其中，朱熹理學、陸氏心學、呂氏金華學派、陳亮永康學派、葉氏永嘉學派等備受矚目。而其中值得提出的是呂祖謙創(chuàng)立的金華學派（又稱“婺學”①），更是推動了南宋學術(shù)思想的融合。呂祖謙有“中原文獻之傳”的美譽，一生筆耕不輟，創(chuàng)作了大量的學術(shù)著作和講學范本。他以立德修業(yè)的人格魅力、兼容并蓄的學習精神、恢弘調(diào)和的學術(shù)氣度得到了當時學術(shù)界的廣泛認可和贊譽。他誠摯篤信，交友廣泛，曾力調(diào)朱熹理學和陸氏心學的學術(shù)爭端，也曾積極引薦后生之學登堂入室。呂祖謙學術(shù)思想恢弘龐大，兼收并舉，不私一說，提倡理學，也強調(diào)心學，推崇儒家倫理，也重視事功踐履，具有先進的學術(shù)思想和教育理念。本文是在對呂祖謙教育思想進行重新梳理的基礎(chǔ)上，分別通過“矯正氣質(zhì)論”的教育價值論、“明理治心”的德育目標和“經(jīng)世致用”的智育目標來闡述其教育目的論，通過教師上德論和學生學習論來闡述其教育主體論，通過“循序漸進、因材施教”“用于存疑、不囿權(quán)威”“求同存異、往復論辯”和“反求諸己、檢點日用”四個方面來闡述其教育方法論。并提出其教育哲學思想對當下教育的借鑒意義。

一、呂祖謙教育哲學的目的論

（一）“矯正氣質(zhì)論”的教育價值論

雖然氣質(zhì)之性也具有先驗性，但卻不是人性的本然狀態(tài)即性之本，需要人們在后天的道德實踐中去克服氣質(zhì)的偏頗，這就是變化氣質(zhì)這一道德修養(yǎng)工夫的人性論基礎(chǔ)。呂祖謙說變化氣質(zhì)的過程就是“動心忍性”的過程，忍性就是對氣質(zhì)之性做工夫，不使之肆意發(fā)育。他曾箴切朱子，性格過于剛烈，對于異端必要激烈彭烈，而是讓自家弟子更加信任于儒家學說。他提到“大凡人之為學，最當于嬌揉氣質(zhì)上做工夫。如懦者當強，急者當緩，視其偏而用力焉”[1]399。意為學者須最當做的是矯正自己的氣質(zhì)，性格懦弱的要變得勇敢，性格急躁的要適當放緩，要針對偏頗之處下工夫。同時，他強調(diào)，“近思為學，必須于平日氣稟資質(zhì)上驗之。如滯固者疏通，顧慮者坦蕩，智巧者易直。茍未如此轉(zhuǎn)變，要是未得力耳”[1]463。

（二）“明理治心”的德育目標

呂祖謙針對當時“官學衰落”的社會風氣，提倡修業(yè)前提為“明理、治心”。

“明理”為“理在天下，遇親則為孝，遇君則為忠，遇兄弟則為友，遇朋友則為義，遇宗廟則為敬，遇軍旅則為肅，隨一事而得一名”[2]。意為為人要明理，即明封建主義的“惇典庸禮”，雖然帶有封建主義的局限性，但也是告知講學教育要使得修業(yè)者有合乎社會的道德和修養(yǎng)。呂祖謙又提到，“大底為學之道，當先立其根本，忠信乃實德也。有此實德則可以進德修業(yè)。根本不立，則德終不可進，業(yè)終不可修”[3]4?？梢娝麑Φ掠闹匾暢潭取！爸涡摹痹从趨巫嬷t深受“心學”的影響，認為“立心不實為學者百病之源”[1]84。如果“心”立得不堅實，便無法“進德”。同時，他指出讀書者“欲求古人之心，必先盡吾心，讀是書之綱領(lǐng)也”[5]21，更加強調(diào)“心”的作用。

（三）“經(jīng)世致用”的智育目標

呂祖謙生活在南宋時期，社會內(nèi)憂外患交織在一起，殘酷的現(xiàn)實迫使各學派都在探索經(jīng)世致用的思想。呂祖謙倡導事功，注重實效，講學培養(yǎng)人才應(yīng)為“經(jīng)世致用”?！敖?jīng)世致用”一說是對“明理、治心”的重要補充，不僅要重視德育，而且要將“理”與“心”落在實處。培養(yǎng)實用人才為今后治理國家而服務(wù)。于是，他進一步提出了“要講實理、育實才而求實用”的人才觀。他曾提到“百工治器，必貴于有用，器不可用，工弗學也。學也無所用，學將何為邪？”[3]263。呂祖謙不僅強調(diào)讀史，從歷史經(jīng)典里面學到經(jīng)驗教訓以對待當代事物，而且還要讀經(jīng)，從圣賢書中獲得學問并運用于實際，從歷代典章制度尋找治民方針。將“經(jīng)世致用”和“實學”之風運用到經(jīng)濟、政治、教育等各個領(lǐng)域。

二、呂祖謙教育哲學的主體論

（一）教師上德論

1.忠信立德的教師品德觀

呂祖謙推崇忠信立德，并將立德與作圣工夫緊密聯(lián)系，通過進德修業(yè)，可達到圣人的境界。同時，呂祖謙認為進德與修業(yè)是需要在實踐中遵循一定的規(guī)律循序漸進，涵養(yǎng)本心，持續(xù)發(fā)展的過程。在為學過程中須“忠信立德，修辭立其誠”[3]1，修德則須“不可先時，不可后時，須識得時中之意”[3]4。最為重要的是，呂祖謙極為重視通過實踐進德修業(yè)，他指出“履，德之基也”[3]7。在倡導“忠信立德”為師觀的同時，注重德育的實用功能。他認為：“立心不實，為學者百病之源”[1]84。

2.師友講習的教師發(fā)展觀

呂祖謙一生性情和順朋友眾多，與閩學、江西學、湖湘學、浙東學等各學派甚至一些佛學教學者、官場人物關(guān)系都很融洽。他認為“惟講習，則是德義之事，故盡說則盡不妨”[4]308。他一生博覽群書、廣結(jié)良友，始終以平等交流的心態(tài)，與時下各學派切磋交流。他曾主持鵝湖之會，旨在調(diào)和朱熹理學與陸氏心學的學術(shù)爭端。他認為“‘朋友講習，最天下之可說，雖說之過，亦無害也。講習之益，朝夕相處，不惟切磋琢磨之際有益也，其意氣相浹洽，……不惟就問能者然后有益，雖不能者問于我，亦可因以自覺，無非有益于我者也。今之學者，唯其不專意于講習，故群居相與，多至于爭是非，較勝負，使其一意講習，則我見處眾之可樂，而不見其多事矣。學者欲自驗為學之進否，觀其處眾之樂與否可也”[3]107。

（二）學生學習論

1.持敬作圣之工夫

學者如要成為圣人，則需“持敬的作圣工夫”。通過持敬之工夫，正確對待自己心中的欲望，把遮蔽聰明的物欲剔除掉，人的本然之聰明就能顯現(xiàn)出來。所謂“蓋明明即生于懋敬厥德。惟敬則此心存，存則視之而見，聽之而聞，食而知其味，此便是明。不敬則此心不存，不存則反是，此則謂之不明。所以配上帝而與天相似者，蓋敬即天之理也”[5]610。所以，要用敬的工夫“常常提起此心”，保持心得專注和警惕，道德意識就能長久地充盈人身，主宰人的行為，把聰明的能力轉(zhuǎn)化為現(xiàn)實的光明德行。何為敬？呂祖謙提到，“敬字最難形容，謝上蔡釋‘食不語，寢不言，曰：‘圣人存心不他，為物之始終，與事在此而心游于彼者異。此卻相近”[3]266。所以，他推崇“心莊則體舒，心肅則容敬”[3]508的觀點。傳心即傳敬的踐履性質(zhì)，要求人們在精神實踐和行為實踐中去理解儒家精神實質(zhì)，在個人成圣成賢的內(nèi)生道德追求和經(jīng)邦治國的外王努力中落實儒家道統(tǒng)。

2.務(wù)實躬行的實踐論

呂祖謙提倡“學者以務(wù)實躬行為本，語言枝葉，政自不急耳”[1]259的實踐論。他提出，“今人為學，多尚虛文，不于著實處下工夫，到臨事之際，種種不曉。學者須當為有用之學”[4]68，強調(diào)要“就實”，為學即要身體力行。這種“實”體現(xiàn)在守實心、實作學、重實踐。為學在世，要守實心，否則便“大抵為學不可令虛聲多，實事少，非畏標榜之禍也。當互相激揚之時，本心已不實，學問已無本矣”[3]263，則須“樸實、篤信為主”[3]254。同時，他強調(diào)注重所學的實際所用，曾提到，“今人為學，多尚虛文，不于著實處下工夫，到臨事之際，種種不曉。學者須當為有用之學”[4]68。最后，重踐履，多“點檢”。他曾提到“學者推求言句的致知工夫多，而點檢日用的力行工夫少，此等人極多。然或資質(zhì)敏利，其言往往有可采者，則不免資其講論之益;而在我者躬行無力，又無以深矯其弊”[3]246。

三、呂祖謙教育哲學的方法論

（一）循序漸進、因材施教

呂祖謙認為“后學讀書，未曾識得目前大略，便要說性命，此極害事。為學自有等級，先儒至說性命，不知曾下幾年功夫方到”[3]263。學習要持久，循序漸進。又說“學者當先治一經(jīng)，一經(jīng)既明，則諸經(jīng)可觸類而長之也”[1]715。學習一物要學精，專心致志，方可觸類旁通。且“當自左氏至五代史，依次讀之，則上下首尾洞然明白。至于觀其他書，亦須自首至尾，無失其序為善。若雜然并列于前，今日讀某書，明日讀某傳，習其前而忘其后，舉其中而遺其上下，未見其有成也”[1]715，告誡學者修業(yè)要有計劃地進行，不可朝三暮四毫無章法。

除了教學要循序漸進，講學亦要因材施教。“《論》《孟》論管仲并作一段。此亦要看孔子稱管仲，但言其功。孟子即責以王者之佐。夫子見子貢企慕圣學，求造其妙，一或過之，則失其中，雖言管仲之功，亦是隨材而教子貢。孟子見公孫丑性質(zhì)卑下，未明于理，或推管仲之功，則公孫丑必有歆慕之意，而其趨向愈卑。則孟子之責管仲，亦所以教公孫丑”[4]226。呂祖謙全面考量了孔孟在針對不同學生因材施教的教學方法。從此也并不能看出孔孟有關(guān)管仲的真實態(tài)度。

（二）勇于存疑、不囿權(quán)威

呂祖謙認為在南宋時的社會環(huán)境里“多言可畏”，并且“今之學者，全在誦說，入耳出口，了無涵蓄工夫”[3]120。也就是說，當下的學者只注重解釋，依賴傳說，而并沒有積累考證的工夫，便會出現(xiàn)“病不在弱，只是小”[3]252的現(xiàn)象。這種“雜然而議者”，也只能是“信庸儒也”。呂祖謙倡導讀書有所疑，提出“讀書無疑，但是不曾理會”[3]241。又云，“學者不進則以，欲進之則不可有成心。有成心則不可近乎道矣。故成心存則自處以不疑，成心亡，然后知所疑，小疑必小進，大疑必大進。蓋疑者，不安于故而進于新者也”[3]258。意為如果想要進步，就要拋掉書本原有的條條框框，不被其義理權(quán)威所束縛，勇于疑問。

（三）“求同存異”“往復論辯”的教學方式

呂祖謙推崇“人之相與，雖道合志同之至，亦不能無異同。且如一身早間思量事及少間思之，便覺有未盡之處”[3]264，意為人與人雖志同道合，也不能完全相同;就個人而言，早上思考的事情過一會也會有所不同。在《與劉衡州》中又提出，對待不同的意見，應(yīng)兼聽并蓄，在思考的過程中，“要須公平觀理，而撤戶牖之小”[1]463的公平對待。他認為學業(yè)不進的原因是“多喜與同臭味者處，殊欠泛觀廣接”?；谶@種博大的胸懷和人格，呂祖謙超越了當時諸家，使自己的學術(shù)兼取眾長，繼而形成了博大宏富的學術(shù)體系。呂祖謙在《雜說》中曾規(guī)定學生需進行“凡有所疑，專置冊記錄，同志異時相合，各出所習及所疑，互相商榷”[1]359的“反復”論，并宗羅文獻，兼取諸家，廣泛調(diào)研綜合分析，并方可出窠臼外，然后有功。

（四）反求諸己、檢點日用

作為婺學的代表人物之一，呂祖謙在其教育思想中推崇鼓勵學生獨立思考，“不可徒從眾”[3]198，并堅持反思自察。呂祖謙認為，“見事之利害，時之禍患，必掩卷自思，使我遇此等事，當作如何處之。如此觀史，學問亦可以進，知識亦可以高，方為有益。”[3]218呂祖謙認為遇到問題時，要主動反思，“反求諸己”。在《左氏博議》中，呂祖謙有許多有關(guān)“反求諸己”的論述。比如，論“鬻拳諫言”之事時，呂祖謙論述了與時下直言納諫不同的觀念，即“諫，吾職也;聽，君職也。吾未能盡其職，乃欲越其職以必君之聽，可其乎！”[3]218，在目標未達成的情況下，要反思自我能力的欠缺和方法的不得當，繼而通過自己的努力，去完成。

四、呂祖謙教育哲學的當下沉思

呂祖謙一生筆耕不輟，英年早逝，但在其二十年的學術(shù)生涯中，他撰寫了大量的史學和經(jīng)學專著，也編輯了豐富的呂氏教材。他長期從事教育活動，從學者甚眾，連朱熹、張拭等大儒亦把子女送到呂祖謙門下就學。他創(chuàng)建的“婺學”，影響與朱熹“理學”、陸九淵“心學”鼎足而立。在當代，研究其教育哲學思想對人才培養(yǎng)具有重要啟示。首先，要在人才培養(yǎng)中提倡實事求是的精神。呂祖謙教育思想的最大特點是守實心、求實學、行踐履。切忌空談性命的醇儒之風;其次，在人才培養(yǎng)中提倡追求真理、興利除弊的改革精神。呂祖謙始終堅持追求真理的科學精神。悉心鉆研，不畏權(quán)威，勇于挑戰(zhàn)，他認為若欲修業(yè)有功，需“今之為學，自初及長多隨所習熟者為之，皆不出窠臼。唯出窠臼外，然后有功”[3]24。最后，在人才培養(yǎng)中提倡兼容并蓄、開放創(chuàng)新的學習精神。呂祖謙倡導“求同存異、兼容并蓄、不私一說、兼取其長”的為學品質(zhì)，其教育哲學思想是一個兼容并蓄、開放的思想體系，它善于吸取各個學派的學術(shù)思想，以補充和發(fā)展自己。

注 釋：

①婺學：中國南宋重要的儒家學派之一，又稱金華學派，代表人們是南宋哲學家呂祖謙。

參考文獻：

[1]呂祖謙.呂祖謙全集：第一冊[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8.

[2]呂祖謙.呂祖謙全集：第六冊[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8：58.

[3]呂祖謙.呂祖謙全集：第二冊[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8.

[4]呂祖謙.呂祖謙全集：第七冊[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8.

[5]呂祖謙.呂祖謙全集：第三冊[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8.

作者簡介：李慧（1985—），女，回族，河南商丘人，上海財經(jīng)大學浙江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教育哲學。

（責任編輯：李直）

基金項目：本文系2019年浙江省教育廳一般課題“Y201942726呂祖謙教育哲學思想研究”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