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與書寫關系探析

□趙 越 中國傳媒大學戲劇影視學院

一、書寫與文學的概述

《周禮》六藝之一曰“書”，它是一種泛文化的技能，在古代，“書”主要指的是書寫文字的技能，并且也包括這一技能中所蘊含的文化意義。書寫包括實用書寫和藝術書寫，其中實用為書寫的主要價值。實用書寫指的是我們平時用于書寫所需要的文本，這時書寫是一種“工具”，而藝術的書寫則加入了一定的審美與主觀的意念。同時，書寫是一種文化行為，我們通過對不同文本的書寫和口頭表述語言的記錄等來交流思想、傳播信息，如書信、律令、圣旨、手札、小說、戲曲等。從古至今，我們在不斷地書寫，它是日復一日的工作，通過文字，記錄著一個民族的精神文化，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有文明存在的地方就有書寫。

文學是以語言文字為工具，形象化地反映客觀事實，并通過文本的方式所表達出來的一種文化，它起源于人類的思維活動，可以傳達創(chuàng)作者的思想情感，它包括詩詞、文賦、小說、劇本等，以不同的形式表現(xiàn)內心情感和再現(xiàn)一定時期和一定地域的社會生活。文學在于文字內容的豐富，是語言的、想象的藝術，它們通過漢字書寫對這些進行記錄與表現(xiàn)，因此產生了各種各樣領域的文獻。

而書寫與文學，從產生到發(fā)展就有著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在文學的發(fā)展中書寫起重要的作用，反觀書寫，文學又為其增添文化內涵，二者的結合，使中國古典文化在歷史文明長河中綻放持久的光彩。

二、文學通過書寫得以顯現(xiàn)和傳播

（一）書寫是文學創(chuàng)作產生的基礎

語言是文學的唯一形式，而這個形式，從物質層面而言，一方面指的是發(fā)聲的口語的言說，另一方面指書面的手記符號。古代把一切用文字書寫的書籍文獻統(tǒng)稱為文學，這就表明文學最基礎和主要的顯現(xiàn)方式還要借助文字的書寫，口述的表達則不能作為永久的保存形式，文學作品來源于作者的創(chuàng)作，文人通過書寫的方式在不同的載體上，如用簡、帛、紙、器具等記錄自己的思想感情，因此，不同類型的文學作品就產生了。早在殷商時期，人們?yōu)榱擞涗浾疾?，甲骨文產生了；商周時期，為了祭祀的需要，在青銅之上書寫文章，金文產生了；到了后來的唐宋，各種文人抒發(fā)情懷，創(chuàng)作詩詞，則有了唐詩和宋詞。這些都是通過人來記錄自己的生活情感而產生的。還有書法史上的眾多作品，如王羲之《蘭亭序》、顏真卿《祭侄文稿》、蘇東坡《黃州寒食帖》、米芾《蜀素帖》等，這些基本都是書者通過一次性書寫而成的，同樣地，“原創(chuàng)性”文學作品的產生都要借助書寫才能展現(xiàn)。

（二）文學通過書寫傳播發(fā)展

中國的文學體裁豐富，它們以詩詞歌賦、元曲小說等形式出現(xiàn)，但從它們產生到至今我們可以看到，各種文學作品和文獻是需要通過完整的保存才能得以傳播發(fā)展。在文學的傳播中，從語言的角度看，這一環(huán)節(jié)采用了吟誦、歌唱、說唱等手段；從文字角度看，這一環(huán)節(jié)采用了銘刻、書寫、印刷等手段[1]。顯然，口耳相傳并不能使文學得到穩(wěn)定的傳播和發(fā)展，因此，則需要通過文字的記錄，而書寫恰恰是一個記錄與傳承文學的直接和主要手段。在古代，并不存在現(xiàn)在復雜的多媒體技術，因此，文學的傳承主要靠書寫，這也使文學多了許多的表現(xiàn)形式和體裁。例如，篆刻在青銅器上的銘文，我們稱之為金文；魏晉南北朝崇尚駢儷之文，注重辭藻，講求聲韻，在“文”“筆”之爭下產生的“殘叢小語”式的故事集——“筆記小說”；乃至后來文人的各種題畫題壁詩詞等，這些都必須通過書寫才能產生的。

中國一直是一個“重文”的國家，從文字的產生開始，書寫時代也就隨之而來，歷史的發(fā)展，文學的發(fā)展，可以說都是由人寫出來的，“中國文學的發(fā)展史是文學作品的‘創(chuàng)作’史和‘書寫’史。[2]”在一件文學作品產生后，后人會對它進行模仿，傳抄，這件作品則就通過文本的方式而穩(wěn)定地保存，并以此為前提，進行廣泛的流傳。同樣，中國的各種文學作品，文獻等，都要借助書寫得以保存至今，這是書寫的直接結果。因此，書寫是文學得以傳播和發(fā)展的一個重要基礎，沒有被記錄下來的文學，就不會有文學的發(fā)展。

（三）藝術書寫為文學增添審美色彩

書寫除了作為記錄文學的“工具”外，還能作為文學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賦予其超出文字本身之外的含義。書寫不只包括了實用書寫，同時還有藝術書寫。像我們所熟知的書法。從審美的角度來說，書法的優(yōu)美線條和一些形式章法，可以為文學作品增添光彩，它把文學作品變?yōu)橐曈X的藝術，而不單單只是語言和想象的藝術，文學是表現(xiàn)審美屬性的語言藝術，是有意味的形式，而藝術的書寫，恰好可以通過自身特有的優(yōu)美性，將文學中所包含的言、象、意用視覺的方式展現(xiàn)出來，不但使文學中的美和意味變?yōu)榭梢暤模沧屛膶W作品以另一種具有審美和欣賞特點的形式進行傳播。

三、書寫借助文學增強魅力

（一）文學內容升華書寫價值

書寫最主要的含義在于其內容，不論實用書寫還是藝術書寫，而書寫的內容來源則有多種，文學是最主要的來源之一，文學屬于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一部分，中國文學為書寫提供了獨特的文化背景環(huán)境。而書寫，特別是作為書法的藝術書寫，內容同樣是構成這件作品最為重要的一部分。“作為書法藝術，則力求把字的線條和字的意義結合起來……對書法藝術來說，文字的內容當然是十分重要的，這和詩歌藝術一樣，因此，首先是寫什么，其次才是怎么寫的問題[3]?！睍鴮懕揪蛯儆谝环N文化的活動，自從文字產生后，字與寫就緊密地聯(lián)系在了一起，而書寫的內容則為文字的內容，書寫的內容若無意義，則書寫就失去了一定的價值。而文學則為其書寫創(chuàng)造了一個廣泛的文化環(huán)境，文學的產生與發(fā)展需要借助書寫來實現(xiàn)，而書寫通過記錄文學來實現(xiàn)其實用價值，同時，文學的優(yōu)秀內涵又為各種書寫增添文化價值，使其不論在文化范疇還是藝術范疇的價值都起到了一定的升華作用。

（二）“文”“書”相得益彰

張懷瓘云“字之于書，理亦歸一，因文為用，相須而成[4]?！薄爸袊臅鴮懪c文學都是以漢字為變現(xiàn)的對象，這決定了它與“文”天然地發(fā)生聯(lián)系[5]?！彼鼈兌际侵袊糯娜说摹盃I生”，其創(chuàng)作主體都是文人，二者具有同一性。包括中國的書法史，既是書寫漢字的歷史，也是書寫漢文學的歷史，“文”與“書”本來就是一個共生體，二者具有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在這方面有三點體現(xiàn)，其一，是我們經常所說的“文書俱佳”，這一詞是將二者放在了一起。書法作品《蘭亭序》，是一個很典型的文書俱佳的例子，其文本身在文學史上就是著名的散文，加之王羲之的書寫，在書法史上也有著“天下第一行書”的美譽。因此，一件由書寫而成的作品的產生，當具備了書寫的審美性和文學的文化性，才使其更有價值意義。

其二是古代的文人也經常會借助一些文學理論著作來品評書寫，借書寫評文學，如《滄浪詩話》曰：“(東)坡(山)谷諸公之詩如米元章之字，雖筆力雄健，終有子路未事夫子時氣象，盛唐諸公之詩，如顏魯公書，既筆力雄壯，又氣象渾厚?！?/p>

其三，是古代社會文化環(huán)境和文人本身的體現(xiàn)。“宋代以來，‘畫’向‘書’靠攏，‘書畫’向‘詩’靠攏，‘詩書畫’向‘文’靠攏[6]?！彼未膶W家黃庭堅，本身也是著名的書法家，他是書法“文學化”的代表人物，中國書法的“書卷氣”也始于他。宋代的文人將書寫中的文學看得頗為重要，而這也恰恰體現(xiàn)了文學與書寫的融會貫通和相得益彰。

結 語

張懷瓘《書斷》中說“文章之為用，必假乎書。書之為征，期合乎道。故能發(fā)揮文者，莫近乎書?！敝袊糯摹拔摹迸c“書”，兩者以文字作為媒介和紐帶，相輔相成，共同發(fā)展?！爸袊膶W作品的發(fā)展史，也是文學作品的‘書寫’史[7]。”文學通過書寫的實用性而呈現(xiàn)，并在不斷的書寫中發(fā)展流傳，才能為后世所廣泛傳頌；從古至今，通過書寫，我們才有了中國文學史的編著。再者，文學通過書寫的藝術性，借助其優(yōu)美生動的線條使文學作品不但以具有審美的視覺效果呈現(xiàn)同時也作為另一種形式流傳，為文學作品增添色彩。而書寫因為文學內容題材的豐富多樣，也令其蘊藏了豐富的文化內涵，提升書寫的價值。中華民族是一個酷愛書寫的民族，字以媒介，書為工具，千年的歷史文明的呈現(xiàn)離不開古人和今人不斷的書寫，而這一文化行為也會一直繼承下去，書寫更多屬于中華民族的精神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