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賽群
(華僑大學 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福建 泉州 362021)
捐納,傳統(tǒng)意義上是指捐資納粟換取官職、官銜,對政府而言則是賣官鬻爵,通常由政府定出價格公開出售,并成為制度。捐納并非清代首創(chuàng),早在秦漢時期,通過捐資獲得政府官銜的納粟、貲選制度就已經(jīng)形成。至晚清時期,捐納更加制度化,并且從國內(nèi)民眾延伸至海外華僑,通過向海外華僑出售出身資格、任官資格、銓選資格等,聚集海外華僑資本以彌補政府財政收入之不足。晚清海外捐納的方式主要有募捐、鬻爵兩種,前者對華僑而言即捐輸,又因為捐贈較多、貢獻突出而被朝廷獎授官銜;后者是賣官,即真正意義上的捐納。但由于捐納為人所不齒,而領事或外派專使在向僑胞募捐時,常暗示將由朝廷賜以適當官銜,這就使得清咸同之后實際上“混捐納捐輸報效為一”。(1)許大齡 :《明清史論集》,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 年版,第 155 頁。因此,本文的“捐納”包括捐納和捐輸兩種。
晚清海外捐納政策是晚清政府爭取海外華僑經(jīng)濟支持和政治認同的重要手段,當前學界對此關注較少,已有的研究成果(2)主要的研究成果有黃建淳 :《晚清新馬華僑對國家認同之研究——以賑捐、投資、封爵為例》,“中華民國”海外華人研究學會1993年版;顏清湟 :《清朝鬻官制度與星馬華族領導層》,《海外華人史研究》,新加坡亞洲研究學會1992年版,等。由于側(cè)重面不同,對這一政策的研究還有待進一步深入。這里,筆者欲對晚清海外捐納政策的成因、實施、特點及成效等進行初步探討。
晚清海外捐納政策是晚清僑務政策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形成又與晚清政府窘迫的財政狀況直接相關。同時,晚清政府對華僑身份及其經(jīng)濟實力的逐漸認可,華僑政治認同的強化及光宗耀祖心理等也為此提供了可能。
晚清海外捐納政策的推行始于19世紀中期。在此之前,清廷與華僑是隔絕的。由于害怕內(nèi)外勾結(jié)影響政權安危,清初奉行“海禁”政策,多次明令禁止國人移居海外。之后迫于形勢,一度有限制性地開放“海禁”,但這些出國華僑仍被視為“棄民”,朝廷任其自生自滅。1740年荷蘭殖民者大規(guī)模屠殺華僑的“紅溪慘案”發(fā)生后,乾隆皇帝表示:“天朝棄民,不惜背祖宗廬墓,出洋謀利,朝廷概不聞問”。(3)Arnold Wright,Twentieth Century Impressions of Netherlands India,London:Lloyd’s Greater Britain Pub.Co.,1909,pp.75—76.不僅如此,出于對華僑的不信任心理,清廷對待歸國華僑也有諸多迫害。如1749年從南洋舉家回鄉(xiāng)的陳怡老被嚴加懲治,貨物沒官;1754年,作為蘇祿國(位于菲律賓蘇祿群島)訪華外交使團副使的僑商楊大成也被發(fā)配邊疆。直至19世紀60年代,晚清政府被迫簽訂《北京條約》,允許國民合法出國,并于次年在總理各國事務衙門下設法、美股,兼理招用華工事宜。在此前后,晚清政府也開始通過雙邊招工條約對列強誘拐勞工出國一事加強管理??梢姡?9世紀60年代前后,晚清政府逐漸接受了華僑的國民身份,并一改以往的漠視和提防態(tài)度,轉(zhuǎn)而采取護僑政策。1909年,清廷正式頒布《大清國籍條例》,奉行血統(tǒng)主義為主的國籍原則。至此,華僑的國民身份正式得到了承認。
而晚清僑務政策的轉(zhuǎn)變,尤其是海外捐納政策的推行與晚清政府日益沉重的財政壓力又緊密相關。清朝前期奉行以支定收的財政政策,并大體上能夠收支平衡并稍有積累。也因此,朝廷一度對華僑資本甚為不屑。1858年當簽訂中美《天津條約》的美國代表杜邦向直隸總督譚廷襄建議中國遣使保護在美華僑,并以華僑經(jīng)濟實力可觀相誘時,譚廷襄卻說:“敝國大皇帝之富,不可數(shù)計,何暇于此類游民,計及錙銖”。(4)W.A.P.Martin,A Cycle of Cathay,New York:Fleming H.Revell Co.,1900,p.160.當然,譚廷襄對其時清廷的財政實況顯然估計過于樂觀。事實上,在道光年間(1821—1850年),朝廷財政已出現(xiàn)“入不敷出,為數(shù)尚巨”(5)《中國近代貨幣史資料》第1輯《附錄 清軍機處檔案》,中華書局1964年版,第 170—171頁。的現(xiàn)象,只不過“量入為出”的財政政策掩蓋了不足的事實,使得表面上清廷收支相抵后尚有盈余。這之后,國內(nèi)災荒連年,且列強侵略,巨額賠款、借款不斷,加之朝廷辦洋務、搞維新、行新政,支出巨大。清廷不得不時常采取捐輸和報效等臨時性籌措財政經(jīng)費的手段來應付。然而自19 世紀 60 年代以后,國內(nèi)捐納銀數(shù)雖一再降低標準,但捐納收入仍不斷減少,對于財政的補足作用越來越小。如乾隆年間(1735—1795年),捐官年收入常在三百萬兩左右,至咸同年間(1850—1874年)已降至年入一百萬兩左右。(6)許大齡 :《清代捐納制度》,哈佛燕京學社1950年版,第110—111頁。國內(nèi)財政窘境迫使晚清政府開始將海外華僑納入關注視野。
與此同時,海外僑社的發(fā)展也給晚清政府海外捐納政策的推行提供了可能。一方面,自1840年鴉片戰(zhàn)爭之后,大批華工出國,由此形成了中國移民史上的一個高峰。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從1801年到1850年,大約有30多萬契約華工被販到世界各地。(7)⑥《華僑經(jīng)濟年鑒(1994)》,臺北華僑經(jīng)濟年鑒編輯委員會1995年版,第49頁。而在1851—1875年間,出國契約華工總數(shù)達到128萬。(8)⑥《華僑經(jīng)濟年鑒(1994)》,臺北華僑經(jīng)濟年鑒編輯委員會1995年版,第49頁。另一方面,經(jīng)過多年打拼,華僑經(jīng)濟實力明顯提升,從19世紀中期起,新馬地區(qū)已出現(xiàn)陳篤生、陳金聲、佘有進等一批遠近聞名的華僑富商。到19世紀末20世紀初,更是出現(xiàn)了胡璇澤、張振勛、胡國廉、張煜南等一批“聚資百萬”的巨商富賈,這些僑商不僅財勢雄厚,而且在當?shù)匾捕嘈猩婆e,名望甚高。
隨著對外交往的日益增加,19世紀中葉尤其是70年代清朝對外設領之后,朝廷與華僑的聯(lián)系增強,一批地方官吏、駐外使臣和洋務派官員對華僑的經(jīng)濟實力有所了解,并強調(diào)其于清廷的益處。如駐舊金山領事黃遵憲向清廷匯報:“華民每年匯洋銀(9)當時的國際貿(mào)易主流結(jié)算貨幣墨西哥銀元(亦作圓),從實際含銀量來算,1墨西哥銀元=0.72兩白銀。以下同。至廣東者,多則一千五六百萬圓,少則一千余萬圓。四年扯算,每年洋銀入中國者可一千二百萬圓”;(10)薛福成 :《出使英法義比四國日記》,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24頁。使英大臣薛福成也認為,華僑資本可以有效彌補清政府的財政赤字。為此,他們建議朝廷實行護僑政策,也主張借僑資振興清廷。如薛福成主張在國外設領護僑,如此一可解洋務“資金短缺之困”,二可“振商務”。(11)蔡少卿整理 :《薛福成日記》(下),吉林文史出版社2004年版,第611頁。一些洋務派官員直接對華僑捐贈寄予厚望。如1885年張之洞在奏折中表示:外洋各埠,華商甚多。若勸令各埠捐資購造護商兵船,“必所樂從”?!凹偃缛司瓒?,亦可得數(shù)十萬兩,約可造快船五六艘”。(12)中國史學會 :《洋務運動》(二),上海人民出版社1961年版,第577—578頁。張之洞甚至建言,養(yǎng)船經(jīng)費亦分由各埠量力而捐。作為補償,可給捐款華僑授以各種虛銜以作酬報。正是在這批駐外使臣和地方官吏的不斷游說下,清朝統(tǒng)治者逐漸將華僑視為一股可以利用的經(jīng)濟力量,并開始向海外華僑尋求利源。
此外,晚清時期,改良派和革命派在海外僑社大肆宣傳和籌資,對清廷統(tǒng)治構成威脅。晚清政府也希望通過賣官鬻爵,確保華僑效忠。從這個意義上講,海外捐納政策也是晚清政府對抗反清勢力的一種政治手段。
當然,晚清海外捐納政策的推行還需要華僑的配合。對華僑而言,除需具備一定物質(zhì)基礎外,華僑對中國的認同和“升官發(fā)財,光宗耀祖”的傳統(tǒng)價值觀念也不可缺少。晚清時期,大部分華僑出身低微,“光宗耀祖”“衣錦還鄉(xiāng)”等傳統(tǒng)觀念根深蒂固,一部分華僑希望通過買官進爵提升社會地位或獲得清廷的政治認可。而其時晚清政府護僑政策的出臺也強化了華僑的民族情緒,成為晚清捐納政策的間接推手。1882年張之洞曾對護僑與集捐的關系這樣分析:“誠能為民興利除害,則民情愛戴,自無不急公慕義,踴躍輸將?!币虼耍J為,保民和集捐二事,“以保民為首要”。(13)陳翰笙 :《華工出國史料匯編(第一輯)》第1冊,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268頁。對外遣使設領是晚清政府護僑政策的顯著標志,根據(jù)清廷與英、俄、美等國簽訂的雙邊條約,清政府1876年起正式任命郭嵩燾、陳蘭彬、容閎等為首批駐外使臣。1877年,清政府的第一個駐外領事館在新加坡正式設立,此后數(shù)十年間,清政府在各重要華埠設立了領事館46個。這些領事館除辦理一般性僑務、商務等事項外,還“盡其所能,幫助和保護當?shù)厝A僑”。(14)周南京 :《華僑華人百科全書·法律條例政策卷》,中國華僑出版社2000年版,第444頁。清廷在海外設領護僑,既增強了華僑對清廷的認同感,也為海外捐納政策的實施提供了組織保障。也因此,1877年新加坡領事館設立以后,捐納政策迅速地在新馬地區(qū)推廣開來。
總之,至晚清時期,部分海外僑胞具備了相當?shù)慕?jīng)濟實力,民族主義情緒上升,并有一定的買官欲望,而清廷也有了吸引華僑資金的經(jīng)濟壓力和政治動力,這就使得晚清海外捐納政策的實現(xiàn)成為可能。
雖然在1877年清廷在海外設立領事館之前,找不到任何將捐納政策推廣至海外的文獻,但民間檔案發(fā)現(xiàn),道光七年(1827年),惠安百崎后海村回民、南洋航海商郭用錫父子捐銀2000兩助建惠安文峰書院兼考棚。文峰書院建成后,層層上報朝廷。道光十五年(1835年)12月14日,道光帝頒發(fā)詔書嘉獎,褒獎郭用錫父子,并敕封郭用錫為修職佐郎、鹽運司知事。(15)該詔書現(xiàn)存惠安縣檔案館。另根據(jù)學者黃建淳的田野調(diào)查,海外華僑在1846年獲得過清政府官爵,其時檳榔嶼僑領陳其管就擁有清廷“布政使司理問”的官銜;而1866年清朝官員劉椿出國考察抵達新加坡時,閩籍華僑陳鴻勛“頂帽補服”來見,其時陳鴻勛已獲得都司職銜;章芳林1869年因慷慨捐獻福建省防務基金10萬兩銀元,被賜予道員官銜;另胡璇澤在1877年擔任清朝駐新加坡首任領事前也已取得道員官銜。黃建淳認為,在1877年清朝對外設領以前,至少有11位以上的華僑被授予官銜。(16)黃建淳 :《晚清新馬華僑對國家認同之研究——以賑捐、投資、封爵為例》,第167—168頁。但大部分官員何時、何地及以何種方式獲得官銜則未可知。
1877年清廷正式對外設領以后,因天災、海防、興學等各種需要,各地方政府開始公開在南洋僑胞中募捐,以彌補地方財力之不足。據(jù)文獻記載,華僑首次捐賑中國災荒是因1877—1878年的“丁戊奇荒”。其時,丁日昌受李鴻章之托,派員前往香港、新加坡、菲律賓、暹羅、安南等地勸募,得到了香港同胞和海外華僑的積極響應,新加坡之閩粵僑領集款匯至中國,“嗣后更作第二、第三次之捐款”。(17)許云樵等 :《星洲十年》,星洲日報社1940年版,第970頁。但其時向海外華僑募捐的還是地方政府,捐款華僑能否獲得官爵獎賞在政策上仍不明朗。當然,即便因貢獻突出而被清廷追封官銜也與后來清政府主動賣官鬻爵有著一定的區(qū)別,也即捐輸與捐納有所不同。當然以捐輸為“遮羞布”又另當別論。
1881年兩廣總督張之洞為籌辦洋務,建議清廷向華僑“鬻爵”。三年之后,1884年清廷制定海防事例,以海防名義公開向社會募捐賣官,并規(guī)定“在中外各地一律收捐”(18)許大齡 :《清代捐納制度》,第64頁。,從而明確將清廷捐納覆蓋至海外華僑。為吸引僑捐,1889年、1894年和1909年,清政府先后三次把出售官爵的價格公布在《叻報》《星報》和《天南新報》等僑報上,以激勵當?shù)厝A僑購買,從而使捐納更加制度化和公開化。在1889年公布的價格表中,鬻賣的官銜共有47種,低到幾十兩的把總,高到一千多兩的道員均有售賣。捐官者除可以為自己買官外,還可以替家屬、祖先捐官銜,捐封典。(19)《勸捐小啟》,《叻報》1889年10月17日。1894年、1900年公布的價格表還取消了對捐官者的種種限制。當然,其時華僑捐納獲得的主要是虛銜。至光緒后期,因虛銜不足以刺激捐納,清廷還獎售實官。如1898年南洋華僑李戴清等捐巨款賑災,朝廷按照銀數(shù),“給獎實官,以示優(yōu)異?!?20)《劉坤一奏疏》卷31,岳麓書社2013年版,第1276頁。1903年張振勛也因捐贈200萬(銀)元而被授予三品京堂候補實官。
在程序上,捐納通常由各省督撫傳文到海外領事館,再由領事館張貼告示,并刊載于海外僑報上。有時各省還直接派專使到海外勸捐,專使通常駐扎在領事館,與領事、僑領、僑商組織共同出面組織。募得款項后,再由地方官員向朝廷為奉獻突出者奏請各種獎賞。如1889 年山東水旱災害,山東巡撫張曜委托新加坡富商章芳林在新加坡勸捐,凡集捐巨款者,均可仰邀恩獎、授以崇銜,“京外各衙門均可任人指捐,并能奏請覃恩加封三代”;(21)《賑務□捐》,《叻報》1889 年10月4日。1893 年辦理晉賑時,李鴻章表示,南洋各埠捐贈者,“一并擇尤擬給虛銜頂戴等項,相應仰懇特恩俯準,照擬給獎,庶足以昭激勸而示羈縻,其次出力員紳分別酌給外獎”。(22)《曾國荃全集·奏疏》第1冊,岳麓書社2006年版,第502頁。1901年,清朝一次性提拔在捐款助賑中出力的代理新加坡總領事官劉玉麟等13人。(23)《清實錄》第58冊《德宗實錄7》,中華書局 1987年版,第408頁。而據(jù)學者顏清湟統(tǒng)計,1877—1912年新馬兩地共有291名華僑捐得官銜。(24)顏清湟 :《海外華人史研究》,第8頁。另據(jù)記載,在1911年以前,僅新加坡就有900人買得官銜。(25)《廣東省志·華僑志》,廣東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206頁。
華文報刊是勸捐的重要平臺。其時,《叻報》《星報》《天南新報》《檳城新報》等華文報紙經(jīng)常登載清廷勸捐和封官許愿的相關消息,其中《叻報》在1887年8月至1893年12月間刊載了67則賑捐消息。(26)黃建淳 :《晚清新馬華僑對國家認同之研究——以賑捐、投資、封爵為例》,第180頁。通常,華僑捐款者的相關信息也會公布于報端,作為捐贈的憑證及對他人的激勵。
賑災捐、海防捐、興學捐是海外捐納的主要項目。其中,賑災捐是早期海外捐納推廣的重點。其時,但凡國內(nèi)發(fā)生自然災害,各省督撫及洋務派官員總是敦促華僑募捐賑災。1905年晉江流域發(fā)生罕見水災,災后設立的籌賑局甚至一開始就將華僑視為重要籌款對象,認為:“此番災區(qū)之廣,災黎之多,官款民捐既屬杯水車薪,惟有函達中外各商埠籌集捐款,庶幾眾擎易舉,相與有成?!?27)《泉郡賑災征信錄》卷1,廈門圖書館藏。轉(zhuǎn)引自蔣楠 :《從慈善事業(yè)看近代華僑精英與僑鄉(xiāng)公共事務——以泉州花橋善舉公所為例》,《華僑華人歷史研究》2008年第2期。也因此,早期華僑的官銜爵位多因賑災捐得;1883年末中法戰(zhàn)爭爆發(fā),東南海防告急。次年,清廷制定海防事例,準許華僑捐買京官郎中以下、外官道臺以下、武官游擊以下的各類虛銜,而且“所有京外準捐各項,擬即仿照籌餉例定數(shù),酌減二成?!?28)許大齡 :《清代捐納制度》,第64頁。1889年清廷再開海防捐輸,即所謂“新海防捐輸”。華僑捐款達到一定額度者,清政府獎以京官郎中九品以上的官銜。甲午戰(zhàn)敗,閩浙總督譚鐘麟特諭新加坡閩商幫助籌集餉需,并獲得吳翼鼎、李清淵、陳大耳、吳壽珍、邱正忠等華僑紳商的大力支持;20世紀初,晚清政府興新學,并鼓勵各種形式的社會捐助。1905年《報效學費章程》規(guī)定報銷學費者,“照賑捐的五成核算”,授予虛銜。以后在興辦暨南學堂時,甚至可比照賑捐二成實銀核算授予官銜。(29)周南京 :《華僑華人百科全書·法律條例政策卷》,第599頁。這些規(guī)定同樣適用于華僑在國內(nèi)外的捐資興學行為。但海外華商在海外捐款辦學,須由當?shù)仡I事核查,在國內(nèi)則由地方官核查,然后報到原籍省份或廣東提學使合議,再依據(jù)章程所定,由該省督撫奏請朝廷批準。大致說來,在甲午戰(zhàn)爭爆發(fā)以前,海外捐納以賑災捐和海防捐為主,其中又以賑災捐最為常見;甲午戰(zhàn)后,海防捐成為晚清政府海外捐納推廣的重點,興學捐在20世紀初較為活躍。
總之,19世紀中后期,海外捐納開始推至海外華僑社會,并漸次制度化和公開化,成為彌補清廷財政和籠絡僑心的重要手段。
與晚清國內(nèi)捐納政策及其它僑務政策相比,晚清海外捐納政策有一些明顯的特征。
(一)漸次開放性。清朝捐納政策由來已久,但最先由于海禁森嚴,加之華僑被朝廷視為“背棄祖宗廬墓”之人,因而并不對其開放。直至19世紀中葉,迫于財政壓力,清廷才開始將捐納推向海外,到80年代漸次制度化,至清末隨著1893年華僑回國禁令的廢除及護僑政策的相繼實施,海外賣官鬻爵也呈泛濫之勢??梢?,晚清海外捐納政策是隨著國內(nèi)形勢的日益惡化及政府對華僑接受程度的不斷提升而逐漸實現(xiàn)的。而從捐納政策本身來看,如果說19世紀80年代之前這一政策主要通過清廷對捐獻突出者賜官的方式來實現(xiàn)的,那么80年代之后,買官賣官就開始明碼標價了。此外,售賣的官銜也呈漸次開放之勢,早期主要限于三品以下的虛銜,并主要限于貢生、監(jiān)生、俊秀和知府等出身和虛銜的鬻賣,即使在國內(nèi)最常鬻賣的貢生和監(jiān)生,一到海外也改為虛銜。這說明,早期清廷對海外華僑仍然有所提防。但是,隨著財政狀況的惡化,海外捐納政策也不斷發(fā)生變化,不僅捐官價格有所降低,出售的官銜也越來越大。如菲律賓華僑陳謙善,因先后捐款賑濟山東、順天、直隸、福建災荒,被清廷授予一品封典。(30)《同安縣志》下,中華書局 2000年版,第1274頁。光緒后期因虛銜不足以吸納僑資,還獎售實官??傊?,海外捐納政策愈到后期愈為開放。
(二)積極主動。與其它非經(jīng)濟類僑務政策相比,海外捐納政策屬于晚清政府重視且執(zhí)行較為主動的政策。大體上,晚清僑務政策早期被迫的因素較多,后期主動的成分較為明顯。如晚清僑務政策出臺的標志是1860年前后允許華工出國和設立僑務機構,但允許華工出國是因戰(zhàn)敗而被迫在1860年英法《北京條約》中認可的,僑務機構也是為處理這些出國華工事宜而設。正因為這些政策的出臺是因時勢所迫,并非政府有心為之,因而執(zhí)行上頗不積極。如清廷在華工保護上就采取拖延或應付戰(zhàn)術,總理衙門1868年即已得知秘魯華工被虐事件,但遲至1874年才派出陳蘭彬、容閎等前往古巴、秘魯查訪此事。兩相比較,海外捐納政策雖然也是逐步開放并制度化的,但在執(zhí)行上卻十分積極主動,政府赴海外招攬僑捐活動十分頻繁,尤其是作為直接受益者的地方政府更是不遺余力。每當災荒發(fā)生或基于地方海防需要,相關省份或通過清朝駐外領事及當?shù)貎S領,或直接派出代表赴海外吁請華僑慷慨捐輸,以至于在19世紀最后十年中,大約有40名官員被清朝地方政府派遣至新馬兩地執(zhí)行勸捐任務。(31)顏清湟 :《海外華人史研究》,第5頁。為籌集海防款項,1890 年丁汝昌還率艦只巡歷南洋??梢哉f,海外捐納政策的實施是晚清僑務活動中難得的主動之作。當然,護僑和管理需要政府更多地付出,而僑捐主要是為了利用華僑資本,因此,吸引僑捐的主動性也反映了晚清政府“以中國為中心”的僑務本質(zhì)。
(三)講究策略。清廷在勸捐時十分講究策略,不僅會同當?shù)仡I事商董勸辦,而且注重動用捐得官銜的海外僑領勸捐,以收現(xiàn)身說法之效。如1889年山東籌賑時,清廷利用閩籍僑領吳進卿與吳夔甫在新加坡設立山東籌賑分局廣勸捐輸,其時吳進卿已捐得“資政”,吳夔甫也已獲得“知府銜”和“道臺銜”。1900年,福州賑捐委員局在新加坡安和號設立福州賑捐分局,而安和局屬于屢次為清廷捐款的吳壽珍所有。后期,清廷還注重發(fā)動華商組織勸捐。如三寶壟中華商會在1907—1917年間,為救濟中國國內(nèi)災民向會員發(fā)動過10次募款,為資助中國國庫發(fā)動過6次募款,1909年還開展了捐助中國海軍的活動。(32)《三寶壟中華商會三十年紀念冊(1907—1937年》,第12—13頁。又如華僑多有光宗耀祖、立身揚名的想法,加之海外華僑大多出身低下,高官顯爵便成為他們光宗耀祖的極好形式。清廷善于利用華僑的這種心理來募捐,如1889年朝廷在新加坡勸捐時表示:“近來中國各捐多已停止,今復開此途,實為功名捷徑”(33)《賑務□捐》,《叻報》1889年10月4日。,這對于有志于此的僑胞而言有一定的誘惑力。在捐獻之后,朝廷也以虛銜、匾額、登報等各種方式對捐輸者予以表彰,一定程度上迎合了華僑“立身揚名”的心理。再如動員華僑參與海防捐的同時,北洋艦隊曾先后三度南巡,宣慰僑胞。這一舉措不僅顯示了清廷護僑決心,激發(fā)了華僑對祖國的內(nèi)向之心,同時也在無形中表明了清廷海防事業(yè)的發(fā)展與華僑海外命運的關系,從而進一步激發(fā)了華僑捐資養(yǎng)船、造船的熱情。
(四)集中性。一是晚清海外捐納政策推行地點較為集中。實踐中,晚清海外捐納政策已推廣至南洋、北美、秘魯?shù)热A僑所在之地,但由于新加坡、馬來西亞是海外華僑最為集中之地,殷商巨富較多,而且新加坡設有中國領事館,組織起來較為便利,因而也成為清政府海外捐納政策推行的重點。其時,一些地方政府派專人長駐新加坡募款。如光緒初年華北災害發(fā)生后,山東巡撫派謝司馬赴新加坡長期勸捐;1889年江南遭災,兩江總督派汪二尹長駐新加坡籌辦捐務。到20世紀初期,各省常駐新加坡勸捐斂財?shù)臋C構更達十三家之多。(34)陳熾 :《酌增領事說》,麥仲華編 :《皇朝經(jīng)世文新編》,上海日新社1901年版,第74頁。二是捐贈者集中。由于晚清閩粵兩地移民最多,因此捐贈者也以閩粵籍華僑為主。如僅閩籍同安華僑,就先后有華僑杜文艮、陳謙善、柯祖仕、黃志信等因捐贈突出受到清廷的封賞。(35)林學增 :《同安縣志》卷 36《華僑》,第14—17頁。三是買賣虛銜爵位的集中。從結(jié)果來看,新馬華僑捐納主要是捐虛銜(獲得品級,但不任實職)、出身(指監(jiān)生、貢生等)、加級(官員有功由吏部加級記錄,這種記錄可以抵消處分)和封典(以爵位名號榮典本人以及父母、祖先、妻室)四種。1877—1912年新馬兩地291名華僑捐官者中,220名捐得虛銜,63名捐得出身,4名捐得加級,47名捐得封典(內(nèi)中有人同時捐得兩種及以上官銜)。(36)顏清湟 :《海外華人史研究》,第8頁。虛銜也是其中最為集中的。
上述特征中,漸次開放性是相對于國內(nèi)捐納政策而言,表明清廷對華僑的接受經(jīng)歷了一個過程;集中性與華僑移出地、移入地以及華僑政治追求的相對集中有關;相對于其它僑務政策而言,清廷在勸捐過程中也盡顯積極主動之態(tài),并極其講究策略,但這主要源于國內(nèi)財政窘境,同時也表明晚清海外捐納政策的功利性。
實踐中,海外捐納政策既給晚清政府帶來了一定的經(jīng)濟和政治收益,也使海外華僑獲得了一定的政治和社會資本,并一定程度上滿足了其身份認同需求和其它心理需求。當然,捐納政策的固有弊端在海外捐納政策中同樣有所體現(xiàn),但不如國內(nèi)明顯。
對于晚清政府而言,經(jīng)濟收益是其出臺這一政策的初衷,最終在這方面也有所收獲。據(jù)估計,晚清時期通過各種形式接受華僑捐款達2000多萬(銀)元。(37)周南京 :《華僑華人百科全書·法律條例政策卷》,第600頁。而根據(jù)新加坡總領事黃遵憲的觀察,他在新加坡募捐所得中,“勸捐只是一個小數(shù)目,大部分是那些買爵的錢”。(38)M.R.Godley,“The Late Ch’ing Courtship of the Chinese in Southeast Asia”,The Journal of Asian Studies,1975,02,p.368.這也使我們對捐納所得有一個大概的了解。各項捐務中,賑災捐收益較為明顯,相關佐證數(shù)據(jù)也較多。如光緒初年晉豫災荒,朝廷官員分赴海外各埠勸募,華僑“無不激發(fā)天良,捐貲報效”,“其捐貲而不敢仰邀獎敘者,約計亦有三萬余兩?!?39)《未獎各員存記片》,孔昭明編 :《臺灣文獻史料叢刊》 第8輯《李文忠公選集上》,臺灣大通書局1987年版,第293頁。安南、暹羅、新加坡、小呂宋、新金山各埠“統(tǒng)計集捐實銀百數(shù)十萬(兩)之多”;(40)《南洋勸捐請獎摺》,孔昭明編 :《臺灣文獻史料叢刊》 第8輯《李文忠公選集上》,第291頁。1878年,福建巡撫丁日昌從香港和南洋華僑中募集捐款逾30萬(銀)元,用以救濟豫陜兩省災害;(41)④顏清湟 :《出國華工與清朝官員》,中國友誼出版公司1990年版,第271—272、272頁。1889年南洋地區(qū)為蘇皖等受災地區(qū)募捐15萬(銀)元等。(42)④顏清湟 :《出國華工與清朝官員》,中國友誼出版公司1990年版,第271—272、272頁。1907 年,僑領戴春榮捐購米糧數(shù)十萬擔救濟廣東大埔災民,獲清廷頒賜二品銜鹽運使官銜。一些募捐還以僑捐為主要收獲,如1905年晉江流域水災,海外華僑共捐款3萬余元,約占籌賑局募款總數(shù)的80%。(43)《泉郡賑災征信錄》卷1,廈門圖書館藏。轉(zhuǎn)引自蔣楠 :《從慈善事業(yè)看近代華僑精英與僑鄉(xiāng)公共事務——以泉州花橋善舉公所為例》,《華僑華人歷史研究》2008年第2期。在海防方面,1884年左宗棠勸辦海防時,馬來亞霹靂僑領鄭景賢捐資10萬(銀)元為清朝購買船械,新加坡僑領陳金鐘“復捐萬金(兩)”。(44)南炳文、白新良 :《清史紀事本末》第9卷,上海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3029頁。這對于激起海軍士氣,彌補朝廷海軍軍費有一定的積極意義。至于集資興學,由于早期華僑深受“教育救國”思潮之影響,因而一旦事業(yè)有成,他們就開始集資在家鄉(xiāng)辦教育。自19世紀70年代以來,閩粵兩省先后出現(xiàn)了一批由華僑創(chuàng)辦或助辦的書院和學塾,如1875年的南安豐州書院,1879年的安海鑄英小學堂等。20世紀初清廷對捐資興學者予以褒獎,進一步調(diào)動了華僑捐資興學的熱情。廣東臺山縣從清末到1911年間新辦學校47所,大多數(shù)得到了海外僑胞的捐助。另一僑鄉(xiāng)梅縣,從清末到民國初期,80%的中小學校都是由華僑捐資創(chuàng)辦或助辦的。(45)王釗、廣煥 :《華僑華人與梅州文化教育》,《嘉應文史》1988年創(chuàng)刊號,第18頁。在海外,華僑也捐資創(chuàng)辦了不少華僑學校,如張煜南、張鴻南昆仲捐建各埠中華學校,陳謙善開設小呂宋華僑中西學校等,促進了中華文化的海外傳承。因此,海外捐納政策的實施一定程度上有助于災區(qū)恢復、晚清海防及教育事業(yè)的發(fā)展。
一些捐獻者也為晚清政府所納用,成為振興晚清工商、洋務之重要人物,彌補了朝廷國內(nèi)人才之不足。如南洋巨商張振勛因“情愿變產(chǎn)籌集庫平銀二十萬兩作為報效路礦局開辦學堂經(jīng)費”而被舉薦,受到慈禧和光緒皇帝的親自召見,并特諭其赴南洋各埠勸說華僑回國投資,辦理閩廣等地農(nóng)工路礦等事務。(46)《內(nèi)務》,《東方雜志》第2卷第1期,1905年2月28日,第7—10頁。另張榕軒、張耀軒、胡子春、謝榮光、梁碧如、戴喜云、吳壽珍、黃亞福等人,或因捐納較多,或因投資頗巨,或因熱心辦學,也被任命為有實職實權的鐵路幫辦、總辦、海南墾荒開礦督辦等職位,有的還身兼僑居地領事、副領事、商務大臣等職務,直接參與到晚清政府的政權建設當中。
不僅如此,海外捐納政策使朝廷籠絡了部分僑心,加強了清廷與海外僑民的聯(lián)系,并在某種程度上實現(xiàn)了朝廷對僑社的控制。晚清時期,資產(chǎn)階級改良派和革命派在海外華社中較為活躍,尤其是革命派在海外進行了不少以推翻清廷統(tǒng)治為目的的宣傳和籌款活動,為了維護自身統(tǒng)治,清政府必須與改革派、革命派爭奪僑心,而海外捐納政策的實施有助于實現(xiàn)這一目標。且不說華僑買官本身就有向朝廷表忠心的意圖,某些僑胞因捐贈突出而被清廷厚待或授予虛銜,也使一些僑胞心向朝廷。清政府還任命一批僑捐突出且在當?shù)仡H有影響的僑領擔任實職,這其中既有政治拉攏的目的,也有利用僑領控制整個華社的意圖。實踐中,他們成為了晚清政府海外利益的維護者和晚清僑務工作的推動者。在與改良派、革命派爭奪華僑效忠的較量中,清廷也有所收獲,典型表現(xiàn)在一些華僑富商對革命的態(tài)度并不積極,而華僑富商正是海外買官的主體。如在新加坡中華商務總會的52名會董中,只有張永福一人參加孫中山的革命活動。一些原本支持孫中山或康梁的華僑富商也因種種原因倒向清政府,如創(chuàng)辦《天南新報》的邱菽園原本擁護改良運動,后轉(zhuǎn)而支持清廷,并捐二萬兩白銀給清廷以表忠心,1901年獲封“主事”(四品官)。
而對華僑而言,海外捐納政策也在一定程度上實現(xiàn)了一部分華僑救國救民、光宗耀祖或獲得祖國認同的心理需求。其時,一部分華僑是心系祖國的,如英荷殖民當局擬對南洋巨商張振勛封官加爵進行拉攏時,他婉言拒絕,并表示:“吾華人當為祖國效力也!”(47)李松庵 :《“金獎白蘭地”創(chuàng)始人張弼士事略》,《文史春秋》1994年第2期。對這些人而言,買官進爵也是其愛國救民的重要方式之一。捐納政策也滿足了一些華僑光宗耀祖、獲得祖國認同的心愿,如印尼富商黃仲涵之父,早年雖是反清的小刀會成員,生前還是捐了道員頭銜,死后又由其子為之加捐了三品銜。而在1877—1912年星馬兩地295名擁有清朝官銜的華僑當中,只有5名是因為科舉及軍功而取得官銜的(其中邱菽園通過科舉獲得清廷官銜,但同時也捐官鬻爵)(48)顏清湟 :《清朝鬻官制度與星馬華族領導層》,《海外華人史研究》,第64頁。,即大部分華僑是通過買官取得官銜的。此外,這一政策也是某些僑胞提升其海外華社地位、拓展自身事業(yè)的有利工具。如新加坡僑商吳秀水1888—1890 年間分別捐得知府銜、道臺銜、鹽運使銜,他也因此活躍于新加坡華人社會。另根據(jù)黃建淳的研究,所有被清廷遴選為駐新馬領事職務的華商領袖,皆獲有清廷各種等級的官爵職銜。一些僑胞也因此加強了與清廷官員的聯(lián)系,獲得了一些常人無法企及的政治和商業(yè)資本。如張振勛因積極配合清廷在海外的賣官鬻爵活動,與清廷某些高層官員(尤其是盛宣懷)的交往甚為密切,這些高層官員為其之后在國內(nèi)釀酒等實業(yè)的發(fā)展提供了不少的支持;又如通過捐贈而與清廷建立起聯(lián)系的新加坡僑商吳壽珍屢次宴請丁汝昌等清朝官員,這種官商網(wǎng)絡的經(jīng)營使他獲得了一些政治資本和商業(yè)資源,1902年他被任命為代理新加坡兼轄海門等處總領事官使,1905年他受農(nóng)工商部委托辦理惠陵、正陽門、隆恩殿木植差務。
當然,海外捐納政策的推行也并非一帆風順。事實上,由于主動向華僑賣官鬻爵者主要是各地方政府,朝廷雖已批準鬻官之事,但未曾出臺統(tǒng)一的政策,造成各省之間相互競爭,以至官銜價格一降再降,對財政的補足作用越來越小。況且,僑界有巨資者實為少數(shù),大多數(shù)人仍忙于生計,無暇他顧。因此海外數(shù)百萬華僑中,通過捐官擁有清朝官銜者不過區(qū)區(qū)數(shù)百人。加之晚清戰(zhàn)事和災害接連不斷,一些地方官中飽私囊也影響到朝廷在僑界的聲譽,因而海外籌款也頗為不易。如1889年山東旱澇交替,清廷在新加坡設立分局廣勸捐輸。到1892年5月山東籌賑代表團已在當?shù)囟毫羧曛?,由于未達到預期效果,決定再延長一年??梢?,賣官募捐之事并不順利。因此,對海外捐納政策的經(jīng)濟效益不宜過分夸大。
海外捐納政策也有類似于國內(nèi)捐納政策的一些弊病,如加劇官場腐敗、影響政府形象等。至于前者,與國內(nèi)捐納政策相比,由于華僑遠居海外,大多數(shù)華僑買官進爵也就圖個虛銜浮名,并不真想回來就職,不至于造成冗官弊政,給清廷帶來實際負擔。加之南洋捐官風潮雖盛,但朝廷對授予實職有所控制,真正擁有實職的華僑并不多,因而其負面影響相對較??;至于后者,則將政府的不良形象延伸至海外僑界甚至是華僑居住國,但此時政府形象并非晚清政府所特別關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