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發(fā)言中“前言”和“結(jié)語”的漢英口譯策略

姚斌 馮愛蘇

摘 要：前言和結(jié)語是正式會議發(fā)言的重要組成部分。前言和結(jié)語的翻譯質(zhì)量直接影響到聽眾對口譯員水平的評判。譯員在對前言和結(jié)語進行漢英口譯時，必須關(guān)注兩種語言在文化和思維方式上的差異，通過結(jié)構(gòu)調(diào)整和信息重組策略，確保準確、生動地傳遞原文信息。本文在對比中式英文譯法和地道英文譯法的基礎(chǔ)上，強調(diào)在漢英口譯中應超越字詞層面的對應，而實現(xiàn)語篇和思維方式層面的轉(zhuǎn)換。

關(guān)鍵詞：會議發(fā)言；前言；結(jié)語；漢英口譯

引言

結(jié)構(gòu)完整的正式會議發(fā)言都少不了“前言”和“結(jié)語”。在口譯實踐中，“前言”是譯員傳譯的首個段落，其質(zhì)量決定聽眾對口譯員的“首因效應”。而“結(jié)語”則往往是點睛之筆所在，是譯員的“收官之作”，其質(zhì)量同樣直接影響聽眾對譯員水平的判斷?！扒把浴焙汀敖Y(jié)語”傳譯質(zhì)量的重要性不可小覷。在漢英口譯中，由于文化傳統(tǒng)與思維方式的差異，兩種語言中的“前言”和“結(jié)語”雖然功能相當，甚至有時字面對應，但在更深刻的層面上，兩者卻并不直接對應。譯員必須在傳譯過程中關(guān)注差異、巧妙轉(zhuǎn)換，通過調(diào)整和重組策略，確保譯文效果。本文以2015年5月在武漢東湖會議中心召開的“中部六省共建一帶一路國際研討會”的部分發(fā)言為例，通過對比中式英語譯文和地道英語譯文，闡明“前言”和“結(jié)語”在漢英口譯中的處理策略。

“前言”漢英口譯策略

在正式發(fā)言中，“前言”部分通常包括致謝、祝賀、歡迎等拉近會議組織者和聽眾距離的基本內(nèi)容。但與此同時，不少中文演講人為達到更好的現(xiàn)場效果而在“前言”中加入種種“佐料”，使其更加生動、更有文采。常用的“佐料”有古詩詞和名人名言等?？谧g員要想譯好“前言”，除了要對前言中常見結(jié)構(gòu)了然于胸以外，還需考慮到漢英思維方式與表達習慣的差異，對原文進行恰當處理，以免原語聽眾熱血沸騰，而譯語聽眾卻毫無所動。尤其是在遇到帶有較強文學色彩的語言時，如果不能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原文的文采，原文的接受效果就會受到影響。

例1：激情五月，江城相約。今天，很榮幸與各位共同探討共建“一帶一路”這個話題。首先，請允許我代表湖南省人民政府，對本屆研討會的東道主——湖北省人民政府的精心安排和熱情接待表示衷心感謝，對本屆研討會的成功舉辦，表示熱烈祝賀。

例1是典型的會議發(fā)言“前言”。其中，演講人既表達了自己參會的喜悅心情，又代表自己的單位向主辦方致謝，同時還祝賀了會議的舉辦。演講人一開場用“激情五月，江城相約”這樣的小句給“前言”添加了一點文學色彩。我們首先看口譯時較為常見的中式英語譯文：

譯文1：In this passionate month of May， were gathered here in the riverside city of Wuhan. Today， Im honored to discuss with you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First of all， please allow me， on behalf of the Hunan Provincial Peoples Government， to express my heartfelt gratitude to the Hubei Provincial Peoples Government for the considerable arrangements and warm hospitality. I would also like to congratulate you on the successful convening of this Forum.

譯文1是典型的中式英語譯文，也是我們在國際會議漢英口譯中常聽到的譯文。它從詞到句的翻譯幾乎完全和原文對應。這樣的譯文看上去“忠實”于原文，語法上也沒有問題。但在譯語聽眾聽來卻顯得冗長而不夠簡練。譯文用passionate一詞直接對應“激情”，將文學性小句“激情五月”直譯為：this passionate month of May，這樣的表達并不符合英文習慣。英文中的passionate一詞多用于形容人，而非物與事。因此我們根據(jù)接受者的語言習慣對譯文1進行了調(diào)整：

譯文2：On this fine May day， we gather in Wuhan to lay out our joint vision for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On behalf of the Peoples Government of Hunan Province， I would like to extend special thanks to the Peoples Government of Hubei Province for organizing todays event. None of this would have been possible without your painstaking preparations. I would also like to congratulate you on a great start of the forum.

譯文2中的調(diào)整不僅是字詞層面的變化，更涉及思維方式的轉(zhuǎn)變。例如，將“共同探討共建”譯為lay out our joint vision，直接點出探討的結(jié)果，體現(xiàn)了從“過程”向“結(jié)果”的轉(zhuǎn)換意識，使譯文更符合英文表達習慣（王建國、何自然， 2014）。而將“精心安排和熱情接待”具化為organizing todays event和painstaking preparations則比considerable arrangement和warm hospitality更具體，更利于聽眾理解。在表達祝賀的部分，譯文2采用great start替代了successful convening，原因是雖然“成功的”一詞在中文里常用來修飾會議，但在英文中用successful來描述會議效果，則失之抽象。更常用來形容會議的詞有意義更具體的fruitful、efficient等詞。譯文2中使用的great start將“成功”具體化，更符合英語聽眾的語言和文化習慣。

例2： 非常感謝國務(wù)院、外交部及相關(guān)方面搭建了一個重要交流平臺，讓我們有機會在萬物勃發(fā)的五月，相聚美景如畫的東湖，共話發(fā)展、共商大事，相信今天的研討會一定會結(jié)出碩果。

本段“前言”內(nèi)容雖然簡單，但也包含了“前言”的主要元素，可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我們先看較為中式的譯法：

譯文1：I would like to express my deepest gratitude to the State Council， the 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and other organizers for setting up a very important exchange platform for us. We are glad to have this opportunity to gather in the vigorous month of May and by the side of the beautiful East Lake. We are here to discuss important issues and I believe todays forum will be very fruitful.

本段的一個突出特點是，先致謝，再描述所在地的景物。顯然，演講人是為強調(diào)對上級主辦機構(gòu)的感謝而做了這樣的特別處理。對中方聽眾來說這種處理是可以理解的，但如果譯員直接遵循原文語序譯為英文會使英語聽眾感覺突兀。在英語演講中，如果有描景狀物之辭，一般都應置于致謝、祝賀等內(nèi)容之前，這樣才符合受眾審美習慣。因此，在譯文2中，我們對語序進行了適當調(diào)整：

譯文2：Im honored to gather here with you today on this fragrant May afternoon in Wuhan， as cherry trees salute us from the bank of the nearby East Lake， and the pristine waters shimmer in the sunlight. I would like to take this opportunity to extend my heartfelt gratitude to the hosts， the State Council and the 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for providing this excellent collaboration platform. Im sure well all have a lot to take away from this Forum and Im looking forward to fruitful discussions on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與譯文1相比，除語序調(diào)整外，譯文2還使用了更多具象詞匯，即將較為抽象的“萬物勃發(fā)”“美景如畫”轉(zhuǎn)換成更能引起英語聽眾共鳴的具體風物。同時，譯文2還將“大事”這種直接傳譯不能產(chǎn)生對等效果的詞轉(zhuǎn)化為非常具體的Belt and Road Initiative，使譯文更能深入聽眾的心。

例3：水積春塘晚，陰交夏木繁。珞珈山下，東湖之濱，荷香滿塘，樹陣疊翠，碧水漾波。在這樣一個美好的時節(jié)，我們十分榮幸地邀請到各位領(lǐng)導和各位嘉賓，共同探討“一帶一路”建設(shè)的美好愿景。在此，我謹代表主辦方和中共湖北省委、湖北省人民政府，對蒞臨本次研討會的國內(nèi)外嘉賓表示誠摯歡迎！對本次研討會的召開表示熱烈祝賀！

本段是主辦方之一湖北省人民政府領(lǐng)導的開場詞。因為是代表主辦方講話，所以內(nèi)容與其他發(fā)言稍有差異。本段最為突出的特點是采用較多文字描述風景，而且還引用了古詩詞。這種類型的“前言”在目前的會議演講中也是比較常見的。譯員若想擺脫原文的形式束縛，使譯文符合譯語習慣，須在思維方式層面上實現(xiàn)轉(zhuǎn)換（劉宓慶，2006）。為節(jié)約篇幅，我們只探討風景部分的譯文。先看中式英語譯文：

譯文1：In the early summer dusk， the pond overflowed after the rain， and the trees grew green and high. At the foot of the Luojia Mountain and by the side of the East Lake， we are enjoying the fragrance of the lotus and the jade-like waves.

可以說，譯文1較為“準確”地傳譯了原文，對詩句的意思把握也比較符合原意。但譯文的原文痕跡較重，不能迅速抓住英語聽眾。為此我們根據(jù)譯語接受習慣對其進行了調(diào)整，以下是調(diào)整后的版本：

譯文2：Summer is upon Mount Luojia， where the lush foliage provides delightful shade， and the East Lake ripples with green waves.

與譯文1相比，譯文2顯然更加生動。因為后者在理解了原文意思后根據(jù)英語聽眾的接受習慣進行了調(diào)整，較之譯文1刻板的直譯更能打動英語聽眾，因為它符合“漢語重主觀，英語重客觀”的思維轉(zhuǎn)換規(guī)律（王建國，2019）。

“結(jié)語”漢英口譯策略

會議發(fā)言中的“結(jié)語”與“前言”的功能有類似之處，主要起到與聽眾互動，加深聽眾印象的作用。但“結(jié)語”在具體內(nèi)容上亦有其特色。在高層論壇上，中文演講人通常會在“結(jié)語”中表明決心、發(fā)出行動號召等。有些演講人也會再次引用恰當?shù)墓耪Z，以達到加強效果的目的。

例4：女士們，先生們！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 推進“一帶一路”建設(shè)的號角已經(jīng)吹響。熱情的河南人民，真誠歡迎中部地區(qū)、“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海內(nèi)外各界的朋友們來豫投資興業(yè)，共謀合作，共創(chuàng)輝煌！謝謝大家！

本段“結(jié)語”比較簡單，主要內(nèi)容是向與會來賓發(fā)出行動號召和投資邀請。在傳譯此段時，譯員應充分考慮原文中想要表達的愿望，根據(jù)漢英兩種語言中對同一意思的不同表達方式，力爭在英文中將原文的味道傳遞過去。我們先看較中式的譯文：

譯文1： Ladies and gentlemen！“The riverbanks are broad when the tides recede， the sail hangs high when the wind blows from behind.” The clarion call for implementing the BRI has sounded. The hospitable Henan people sincerely welcome friends from central China provinces， countries along the routes， as well as other parts of the world， to invest and do business in Henan. Lets cooperate with each other and create shared glories. Thank you！

譯文1復制了中文內(nèi)容，甚至標點符號都與原文一致。但值得注意的是，同樣的意思以同樣的方式表達時，在兩種語言中產(chǎn)生的效果是不同的。演講原文具有非常強烈的號召性色彩，中文表達也如行云流水，一氣呵成。但譯文給人的感受卻比較中式，打動力不足。我們來看調(diào)整后的版本：

譯文2：The riverbanks are broad when the tides recede， the sail swells in the fair winds. Ladies and gentlemen， the bugle has sounded， calling us to action. Lets all do our part to promote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The people of Henan warmly invite all BRI collaborators， along with friends from home and abroad， to invest in Henan. Lets work together to create a glorious future！ Thank you all！

譯文2首先對語序進行了微調(diào)，將ladies and gentlemen調(diào)到了詩句后，直接連接講話人要號召的內(nèi)容，語氣更加貫通。同時，譯文采用bugle（軍號）一詞，一方面強化了表達效果，另一方面也暗指二戰(zhàn)期間的一部美國電影The Bugle Sounds，容易激發(fā)英語聽眾的聯(lián)想，讓聽眾更真切地感受原文所要傳遞的“味道”。對“河南人民……”一句，譯文2采用了富有變化的句式，聽起來比譯文1更加靈活、生動。

例5：機遇成就夢想，行動匯聚力量。共同的夢想，把我們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開放的安徽，將秉持和平合作、開放包容、互學互鑒、互利共贏的理念，與中部其他5省攜手并肩，以全方位的務(wù)實合作，推動“一帶一路”建設(shè)由共識轉(zhuǎn)化為共行，由夢想轉(zhuǎn)化為現(xiàn)實。

本段“結(jié)語”信息較為密集，不僅有號召行動的內(nèi)容，還融入了“一帶一路倡議”的理念和帶有文學色彩的語言，譯員在現(xiàn)場要想擺脫原語的束縛并不容易。我們來看較為中式的譯文：

譯文1：Opportunities enable us to realize our dreams， and through collective action， we pool our strengths. Together with other central China provinces， Anhui will uphold the principles of peaceful cooperation， openness and inclusiveness， mutual learning and mutual benefits， and promote all-round， pragmatic cooperation， thus transforming our consensus into joint action， and our dream into reality.

本段譯文“中規(guī)中矩”，嚴格按照原文字面?zhèn)髯g。但有些句子（如首句）的譯文聽起來中式色彩較濃，對英文聽眾的感染力不夠。由于“結(jié)語”的功能之一是要能“打動”聽眾，這樣的譯文顯然有改進空間。我們看改進后的譯文：

譯文2：Together， let us seize opportunities to realize our dreams， and pool our strengths through joint action. Joining hands with Chinas other central provinces， Anhui will encourage peace， cooperation， openness and inclusiveness， mutual learning and mutual benefits. We will promote all-round， pragmatic cooperation， thus transforming our consensus into joint action， and our vision into reality.

譯文2用let us強化原文中的號召行動之意，拉近了講話人與聽眾的距離，具有較強的感召力。譯文刪除了uphold the principles，不僅簡化了譯文，而且刪除了原文中的范疇詞，更符合英語的行文習慣。譯文還將“夢想”改譯為vision，充分利用了vision一詞所包含的積極意義和前瞻性，避免了dream一詞在英文中可能產(chǎn)生的負面聯(lián)想，可以說是更加傳神地表達了“夢想”的真實含義。

結(jié)語

本文探討了國際會議發(fā)言中“前言”和“結(jié)語”的漢英口譯策略。通過對比較中式的英文譯文和較地道的譯文，本文提出在漢英口譯中應超越詞句層面的轉(zhuǎn)換，實現(xiàn)語篇和思維方式層面的轉(zhuǎn)換?！扒把浴焙汀敖Y(jié)語”的翻譯關(guān)乎聽眾對譯員表現(xiàn)的整體評價，字面轉(zhuǎn)換雖然“忠實”于原文，但不符合譯語聽眾習慣，不能達到應有效果。因此在進行口譯時，譯員應充分考慮漢英思維方式轉(zhuǎn)換的需求，在更深刻的層面上實現(xiàn)“前言”和“結(jié)語”效果對等。譯員在平時練習中，應多收集和對比漢英兩種語言講話稿中的“前言”和“結(jié)語”，了解目標語聽眾的接受習慣，以便在現(xiàn)場提供既準確傳意，又讓聽眾體會到“前言”和“結(jié)語”特定功能效果的譯文。

參考文獻

劉宓慶. 2006. 新編漢英對比與翻譯[M].北京： 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

王建國. 2019. 漢英翻譯學：基礎(chǔ)理論與實踐 [M]. 北京： 中譯出版社.

王建國，何自然. 2014. 重過程，還是重結(jié)果？——譯者的母語對英譯文本的影響[J]. 上海翻譯， （2）： 7—12

姚斌，北京外國語大學高級翻譯學院，博士、教授，入選2019年北京外國語大學卓越人才支持計劃。主要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

Ursula Deser Friedman（馮愛蘇），北京外國語大學高級翻譯學院，博士、助教。主要研究方向：翻譯學、東亞語言及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