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昭
黃慎,初名盛,字恭壽,號癭瓢子、東海布衣等,福建寧化人,清代畫家,為“揚州八怪”之一。他自稱“癭瓢子”。有人說他怪,畫怪、字號也怪,世上這么多好聽的字他不用,偏用“癭瓢子”做號。其實,這里面有一段故事。
黃慎少年時拜師學畫,沒幾年就學有所成,用筆穩(wěn)健、筆畫工整,尤其擅長工筆人物畫。于是,他到揚州繼續(xù)求學。一位路人看過他的畫,勸道:“工筆人物,古人畫得好的甚多,人們也看習慣了,你再走這條路子,怎能出人頭地呢?不妨走寫意人物的路子?!秉S慎聽了,雖心里不大舒服,但覺得有理,便立即回鄉(xiāng),埋頭苦練了三年寫意畫,自覺大有進步,于是二上揚州。
這一次,他在東關(guān)船埠下船,迎面瞥見城門外街上有家裱畫店,滿墻滿壁都是裝裱好的字畫,一時興起便進店觀賞。店里的老師傅見他看得仔細,就跟他聊起天來。幾句話過,說到畫藝上,老師傅講:“‘畫好字不好,猶如好花伴爛草。畫和字同樣重要。”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黃慎心里嘀咕:我畫畫能畫幾筆,字卻拿不出手,這位老師傅講得有道理,我干脆回去再練幾年字再來揚州拜訪求學。黃慎想定了,連城門都沒有進,掉頭就回家。所以,有人說,黃慎到揚州,總共三趟半,這次算半趟。
黃慎第三趟來揚州時見到了著名畫家石濤僧人。他遞上畫稿請石濤僧人指教。誰知石濤僧人看了一陣子,既沒有評畫,也沒有論字,而是讓黃慎立刻給畫題一首詩。這下子黃慎傻了眼。他嘟噥了一陣,也沒有吐出幾個字。石濤僧人說:“你字、畫的功底都不錯,可是要成為一名好畫家,不能吟詩作賦總歸是不行的?!弊詈?,石濤僧人囑咐黃慎五個字:“工夫在詩外?!?/p>
黃慎是個聰明人,哪能不懂石濤僧人的意思。于是,黃慎一拎行李,又回家鉆研。但是,滿口話好說,滿手事難做。他父親早逝,是母親把他拉扯大的,家庭本來就不富裕?;氐郊液螅忠懮?,又要服侍母親,很難擠出鉆研詩文的時間。黃慎的鉆勁慢慢消磨,不再想去揚州求學的事了。
母親見黃慎有些泄氣,就把他叫到院子里,指著一棵樹說:“你可曉得梓樹有什么用?”黃慎答:“曉得哇,這棵樹是我小時候您讓我栽的,說是長大了能做琴。”
母親遞過一把鋸子,讓黃慎把梓樹從分叉處鋸了。黃慎接過鋸子愣住了,他問母親:“前幾年您不是讓我鋸過一次嗎?您看!鋸過的地方連樹癭都長出來了,好好的一棵樹不讓它長成材,為什么總是鋸?”
母親說:“你別看長出樹癭就覺得惋惜,世上梓樹多得很,能用來制琴的有幾棵?制古琴要上桐下梓,桐木要松透空薄,梓木要堅硬精密,只有鋸它幾回,梓樹才能長得硬實,才能制成一架好琴。這就同你前幾次去揚州一樣,不是人家不讓你立腳,而是要你像這棵梓樹,長成有用之材?!?/p>
響鼓不用重槌敲。黃慎愈加發(fā)奮,大有上進,詩詞曲賦的名聲越來越大,便決定再上揚州。臨行前,母親讓黃慎把樹鋸下,請人制成一架琴。母親把琴遞給黃慎,讓他帶去揚州,思鄉(xiāng)思母時,可焚香操琴,黃慎卻要把琴留下,伴隨母親,見物如見人。正在推讓時,黃慎靈機一動,對母親說:“這樣吧,我把這個樹癭帶著,看到它就會想起您,這樣也能鼓勵我,好不好?”
兒子說得在理,母親當然服從。但帶著重重的樹癭,趕路實在不便利。黃慎便把樹癭一剖為二,中間挖空,做成了兩只木瓢,一只留在家中,一只隨身帶到了揚州。
這一次到揚州,揚州大街小巷都曉得黃慎是一個“詩、書、畫”三絕的畫家??牲S慎有個古怪行為,他無論到哪里作畫,都要帶著那只樹癭做的木瓢,當成筆洗子用。人們以為稀奇,背地里叫他“癭瓢子”。黃慎聽了不僅不惱,反倒很開心,干脆就用“癭瓢子”三個字當作名號在畫上落款。后來,黃慎名聲大振,人們都尊稱他“黃癭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