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秀姽
草 色
通向草原的小徑上,一條黑色的小藏狗一直跟著我,?乃至穿過一片青稞地,接近一條小河溝,我的腳步驚起?草叢里幾只覓食的棕頭鷗時,它才驚慌地轉(zhuǎn)身而去。
草原不大,卻十分豐沃,到處是駝絨藜、小嵩草、?馬先蒿和嵩葉豬毛菜等野花野草,還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灌木。在高原植物天作而成的籬圍里,有序地種著?青稞、油菜和燕麥等作物。我眼前是一條長滿雜草的小?徑,它歪歪扭扭伸向草原的腹地……近處是流動的小河,?遠(yuǎn)處是靜臥的雪山。天地間,幾只忽而飛得得意忘形,?忽而靜棲于莊稼地里的棕頭鷗,像自然界一個跳躍的音?符,時不時提醒我,這片草原上不止我一個生物。
陽光灑在臉上,是那種清清透透的感覺。風(fēng)乍起,一縷縷的花香、草香、農(nóng)作物的馥香,?摻和著泥土的香味,迎面撲來,讓人有?些淺醉。許多昆蟲便在它們的上空輕盈?地飛舞,婉轉(zhuǎn)地唱著這個季節(jié)特有的一?支支動聽的謠曲,雖然更多的時候,它?們也挺煩人地在你頭頂盤旋不止,嗡嗡?吟唱不止。我從它們唱歌的姿態(tài)揣測,?那謠曲一定蘊蓄著非常美好的情愫。
不遠(yuǎn)處 315?國道旁,井然有序的是?一幢幢游牧民的定居點,這項被稱作“天?字號”的民心工程,在設(shè)置上顯然經(jīng)過?了悉心運籌,民族風(fēng)格別有韻致,一色?的紅瓦、黃墻,朱紅的亮窗,門前鋪著?石階,階下是小草坪,草坪上種植著高?原的耐寒植物,比如黑刺、小松樹之類。?清一色朱紅的鐵藝大門,是屋舍必備的?設(shè)防,但家家的大門敞開著,然又無人?出入,草坪上有自然生長的芨芨草、狗?尾巴草。草坪旁是電線桿,還有牛羊貓?狗這些亙古不變的牧村零件。多少年來,?牧民世世代代逐水草而居,如今住上這?樣整齊劃一的民居,在周圍無邊無際的?曠野襯托下,遂于無意中作了一幀淡彩?的小品,讓誰見了都要發(fā)出許多溫馨的?聯(lián)想,不僅是我。
草原的另一端是一大片淺淺的沼澤 地,水汪汪的草灘,蔥翠欲滴,像一匹?偌大的緞子。幾頭牦牛正貪戀其間,久久未肯挪動一步。這些安靜的牦牛,安?逸地享受著嫩草,旁邊有一位將整個心?思都凝聚在手中書本里的牧女。這時,?從我漫步的草原小徑旁,跑過去一匹馬。?騎馬的小伙子身著藏服,濃眉大眼,只?見他飛快地從我旁邊擦身而過,馬停在?距離姑娘十幾米的地方,他迅速地從馬?背的褡褳里取出一包什么東西,對著姑?娘笑,放在草灘上,也不見他們說話,?猶豫一會,又策馬飛快地走了。
此時,太陽煥發(fā)出柔柔的光芒,嵌?于天邊,凝成一幅剪影,靜靜地渲染碩?大的圓和紅潤的妙,不依不饒地纏在西?天處,像畫筆描就的百態(tài)物種。而那包?五顏六色的東西,在草叢里窩著溫馨,?嘚嘚的馬蹄聲已經(jīng)消失在白云邊上。
我站在遠(yuǎn)處,看著這一幕,內(nèi)心一?片安詳。我內(nèi)心的安詳緣于這場景的安?詳,盡管我看不清那個牧女的面目,但?從她悠然安閑的姿態(tài)就能想象那自若的 神情。我不由得從心底里飛出一絲溫?zé)?的笑容。再看湛藍(lán)的天空,雪白的云朵,?金光燦亮的太陽,還有這一片畫筆難描?的草原時,我一直認(rèn)為,大自然與人類?的環(huán)環(huán)相扣、耳鬢廝磨,動物們的安居?樂業(yè),明證著大地的諧美和昌盛安詳。?那些低頭啃草的牦牛,彼此用鼻息在交?流,也許這就是人與自然的距離吧,我仿佛窺見了這片草原蘊匿的另一番美麗,?而我又言所不出。
就在這時,我又與那條小藏狗不期?而遇了。它好像對我沒有任何防備,是?一條無人豢養(yǎng)的流浪狗,還是不遠(yuǎn)處那?位牧女的心愛?它想接近我嗎?它在告?訴我不要互存芥蒂,要誠懇、友善地相處,?哪怕是短暫的片刻?
此時,夏日的草原上,氤氳著一股?草木和牛糞味混合的獨特味道,它讓我?無端地想起了遠(yuǎn)方的家。
風(fēng) 起
起風(fēng)了。早晨還是風(fēng)平浪靜、麗日?高照的天空,不知道從哪兒刮起一陣寒?風(fēng),揚起海湖白沙灘公園大而綿密的黃?土和砂礫,在我周圍打著旋兒。這來勢?兇猛的風(fēng)掠過時,竟感到刺骨的冷了,?身體不由得一縮再縮,只想趕快回家,?回到我習(xí)慣了的、熟悉的氣溫里去,去?尋得庇護(hù)與慰藉。縮著脖頸,急急往前趕,?這樣的天氣走在街上有如走在城市的上 空,云低低的欲逼人眼,那種抬起眼皮?就會和云打架的逼近如此近距離。擦肩?而過的人們或去往匆匆,或閑庭信步。?這個季節(jié),在小區(qū)門口竟然看見一個女?孩穿著絲襪、短裙還在擰著眉頭與云打得昏天黑地——明明知道是爭不過老天?的,難道還能打出個光明燦爛嗎?她長?長的頭發(fā),還有被狂風(fēng)漫卷的裙裾上下?翻擺,在烏云翻卷的暗色中,穿飛如燕,?閃電般格外引人眼目。她和我同時跨進(jìn)?小區(qū)大門,我一細(xì)瞧,發(fā)現(xiàn)她修長的雙腿、?妖嬈的嘴唇,似乎都在瑟瑟發(fā)抖。
空氣里霧濕濕的,水氣彌漫,好似?天地之間汪著一灘子水,迷蒙的,混沌的,?遠(yuǎn)未被撐開。高原城市繪出的初春圖案?灰沉沉的不夠鮮亮,可我知道,時至春天,?有一種無可估量的蓬勃的生命力,就要?爆破力量。
退休后的生活一度頹廢。我以為我?會被西寧這個城市的繁榮所包圍,在粉?紅駭綠中,我也曾經(jīng)以為那些胭脂以及?香水構(gòu)筑的世界就是春天,但很快繁華?蛻變成刻骨銘心的寂寞。那樣的春天其?實就是預(yù)支生命的熱情!同時付出了純?凈當(dāng)作利息。一生何其短暫,一日又何?其漫長。這是一個多么現(xiàn)實的社會,我?們竟然必須用生命中一些最寶貴的東西 來作學(xué)費而且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走到樓下時,天地又掀起一股黃風(fēng)。?那種冷,甚至比冬天的寒風(fēng)還徹骨。
想起你曾經(jīng)問我青海的春天是什么 感覺。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才更貼?近高原的春天。站在樓前,我伸出手臂,向上向前伸展,讓風(fēng)和陽光輕暖地穿過?我的指尖,此刻,我有了答案,我想給?你說,喏,這就是。
我還想給你說?:風(fēng)起的春天,我會努?力去維護(hù)一個可以不受氣候影響的春天!
偶 遇
連著幾天,我都走在這條路上。這?是海湖新區(qū)景觀帶密密麻麻的樓叢中一 條蜿蜒曲折、有樹有水有石有橋的小河?溝,大家都習(xí)慣性稱其為“火燒溝”。據(jù)?說這里以前是一條臭水溝,后來隨著海?湖新區(qū)日新月異的發(fā)展改建而成。小水?溝瘦得孤峭,但這個季節(jié)已顯妖翠。溫?柔的陽光清囀的鳥音,尤其是遍地蓬蓬?勃勃奔涌而出的青草及其散發(fā)的氣息,?像無數(shù)支興奮劑注入大腦、注入心臟、?注入每一道毛細(xì)血管。從大地深處涌出?的無形的潮,將我輕輕托起,冉冉飛升。?我東張西望,走走停停,路上并無太多?人來?往。那些?樹,楊樹、柳樹、松樹、?桃樹和丁香,比別處長得更為賣力些,?人工蓄滿的小河清凌凌的,有環(huán)衛(wèi)工人?在水中打撈垃圾和水藻。走在窄窄的磚?石砌成的小路上,我眼角的余光一直落?在道旁的樹上,也許是水源的原因,桃?樹開始綻開粉色的花蕾了,香莢蒾已經(jīng)完全開了,香氣彌漫四周。垂柳婆娑的?樹影成了淺綠的團狀物,交纏著,飄蕩著,?沸沸揚揚。水流得很寧靜,很隨意,人?和樓房都在水中有著自己清晰的倒影。
那棵龍爪柳就在小水溝最瘦小的部 位生長著,環(huán)境并不好,周圍都是石頭,?它在石峰中積蓄力量。我是在某個冬天?的黃昏無意中發(fā)現(xiàn)它的,廣圓形的樹冠,?枝條卷曲,芽微有短柔毛,暗灰黑色的?樹皮,有歲月的裂溝??匆娝哪且豢?,?忽有種似曾相識即將消逝的感覺。枝條?以黑色幾何構(gòu)成為主,墨枝交叉,曲線、?弧線,收縮、放射,竭力發(fā)揮線之體量,?像極了吳冠中大師的線條。枝條的線元?素一直占據(jù)著主導(dǎo)地位,時而粗放豪氣,?時而婉約柔情。這獨特的龍爪柳把吳冠?中先生對線的理解和運用,可謂發(fā)揮到?極致。這棵生長在火燒溝的龍爪柳是吳?先生的深交,還是吳先生是這棵龍爪柳?的知音?我不得而知。
在城里,我經(jīng)常能見到艱難生長的?樹?:蜷縮在陽臺瓷盆里形容枯槁的樹,?擠到兩幢樓房之間窄窄地斜著身姿的樹,?試圖穿過頭頂?shù)年@珊極力往上長的樹。?而龍爪柳斜逸彎曲的枝條,一面向上,?向上,遠(yuǎn)離地面和人類侵犯,一面將根?須深植于泥壤而枝葉繁茂,在冬季蕭條?的萬物中,蔚成萬卉之榮。
偶遇龍爪柳。
以前以為堅持就是永不動搖,現(xiàn)在?才明白,堅持是猶豫著、退縮著、心猿?意馬著,但還在繼續(xù)往前走。
拐 角
小區(qū)門口樓與樓之間的夾角處,在?我轉(zhuǎn)身的剎那間,完全是下意識一瞥,?突見兩株軀干是深褐色的植物枝頭上竟 然落滿了“雪”!
干白的土壤之中,亭亭玉立,玉樹?臨風(fēng),沒有特意與周遭之物呼應(yīng)的企圖,?更沒有在意過往的人對它們的仰慕。
是兩株山桃花! 我承認(rèn)我被震倒了。 震倒我的當(dāng)然并不是山桃花本身。
當(dāng)高原早春的嚴(yán)寒成為一種命運,?不可逆轉(zhuǎn),無法回避?;當(dāng)視若無睹的命?運成為一種冷酷,不可期待,無法消融?; 當(dāng)不擇手段的冷酷成為一種自然,不可?逃遁,無法欺瞞——然而,樣子最柔軟、?花期最短?暫,最無定?性,最聽?wèi){氣?候、 環(huán)境擺布的山桃花——那可落地為雪,?可飄逸成夢,可飛揚為雨——在這高原?之巔卻直面冷酷現(xiàn)實的山桃花,與我在?小區(qū)一個常常被人忽視的拐角邂逅了。
無聲無息卻有骨有骸。無欲無求卻適時卷甲韜戈、錚錚鐵骨。
或許這是大樓建造前被鐵青著臉的 挖掘機忽略的植物,還是因為它并不影?響大樓基底的開挖而作為某種消失事物 的證據(jù)遺留了下來?你看它們那鬧鬧騰?騰的生命、密密麻麻的繁榮,還有那不?管不顧的放肆,莫非只有經(jīng)歷過苦難的?樹才更懂得惺惺相惜?給人以生命快樂,?必是自己充滿著生命快樂!
一個太容易讓人忽略的拐角,太陽?照耀不到它,雨水濕潤不了它,但它們?照樣蓊郁、葳蕤。
我在那個角落停留了片刻。 對于喜愛旅行、看過真山真水的人,再看到這樣的場景,真是莫大的訝異。城?市的水泥地、柏油馬路、鋼筋混凝土建筑,?一切將泥土和綠意斬盡殺絕的地方,只允?許少數(shù)可控制的物種在人們規(guī)劃的地方生 長,還不時地去修剪和限制它,不允許枝?枝蔓蔓我行我素旁逸斜出,不允許拖泥帶?水優(yōu)柔寡斷模棱兩可。只讓它們起點綴、?修飾、美化作用,永不能成為主角。
按理說,植物本來應(yīng)該待在深厚的?土壤里直情徑行。但城市的植物只能被?迫窩在規(guī)定的范圍中按行自抑。雨水是?浸潤大地的,現(xiàn)在只能流入下水道。城?市里到處都是自負(fù)的人類制定的條條框 框 :單一的物種,盲目的擴張,引進(jìn)植物的入侵……使得城市成為制造殘骸和?廢墟的地方。我有時候想,城市水泥澆?筑之下的土壤會是什么樣子?干巴?粗?糲?死寂?那些泥土里的生?物,幼?蟲、 土壤微生物、軟體動物、原生動物和植?物根系這些靈性的東西,當(dāng)它們生命的?根須、出口斷然關(guān)閉了時,它們必定會?窒息而亡嗎?溫度、濕度、通氣狀況,?陽光、雨水和風(fēng)的循環(huán),沒有了這些與?宇宙萬物相通的土壤生物,也就沒有了?它們的生命活動吧?堅硬的水泥底下,?會有生物萌動嗎?
人為雕琢的絢麗往往是一種外在的 濃艷色彩,而內(nèi)心其實是很空虛的。外?表看來淡泊自然,其內(nèi)里深處則常常是?豐富而絢麗的。
濃盡必枯,淡者屢深。
拜 見
散步到海晏路橋下時,一絲淡淡的?香味似有若無飄來。我循著香氣來到小?河邊,只見十幾株不高不矮、暗香涌動?的花樹,在街頭掛滿一串串滑潤細(xì)碎的?玉珠。這一串串粉粉嫩嫩的玉珠,像透?明的和田羊脂玉雕,像精美的德化窯白?瓷,被一根細(xì)細(xì)的花莖串在一起。微風(fēng)?吹過,玉珠在細(xì)細(xì)的花莖上輕輕晃動,一顆玉珠與另一顆玉珠接觸的剎那,似?有碰撞之聲清脆悅耳。端詳片刻,忍不?住對著它拍了十多張照片。
第二天傍?晚,細(xì)雨中又出去散?步。 在廣電局路口,又看到一樹樹繁花似錦?的珍珠梅間,夾雜有三四十株孕著米粒?似的白色花蕾的小樹,潔白的花萼,圣?潔的精靈,高雅地綻開裊裊身姿,風(fēng)韻?獨特,每一個花瓣上都凝著一層淡淡的?從容。凝視須臾,發(fā)現(xiàn)那花梗如模特柔?軟的脊梁,伸屈自如,仿佛能數(shù)得出一?節(jié)節(jié)骨珠兒,羞羞答答的青春一覽無余?地洋溢。美極。
手機小程序里的“識花君”告訴我,?它們是木犀科女貞屬的植物,學(xué)名叫水?蠟,一種落葉多分枝灌?木,高?2-3?米, 樹皮暗灰色,耐修剪,易整理,是行道樹、?園林樹及盆景的優(yōu)良選擇樹種,也是優(yōu)?良的綠籬和塑性樹種,其抗性較強,吸?收有害氣體,適應(yīng)性較強,喜光照,稍?耐陰,耐寒,對土壤要求不嚴(yán)。
站立良久,我聽見它們用獨有的語?言坦蕩地對話。它們的聲音極輕、極輕,?需要用靈魂的耳朵凝神才能聽見窸窸窣 窣的細(xì)語及它們生長時的呼吸。它們說?得很誠摯、和諧、友善,恐怕只有靈犀?相通的生命才能與之呼應(yīng)。它們都說些?什么呢?勢必不會是很玄奧的東西,也許只是它們平日的一些所見所聞所遇,?肯定很簡單,簡單得就像一滴雨水,一?縷微風(fēng),卻深刻得足以成為一個宇宙。?我雖然聽不懂它們的語言,不能參與它?們的對話,但我于眼前這一片寧靜、平?和中,依稀窺見了它們蘊匿的另一番美?麗,我恍惚間竟有了隔世之感。
原來,這徜徉在河邊、路旁、公園,?撐著一把婆娑的花傘,著一身素白,透?著特殊香氣的水蠟女子,它們都有一顆?溫暖潮濕的心吶!原來,這些衣袂飄飄、?儀態(tài)安然的普通女子,跟我一樣也是心?無所恃、隨遇而安的吶!你看它樹枝稠?密,仙風(fēng)道骨般的花枝,掩映在煙雨朦?朧的街巷,在這個高原花事繁馥的盛夏,?靜悄悄躲在大朵大朵繁榮郁勃的珍珠梅 背后,披一身綠意,風(fēng)一吹,暗香盈盈,?顯示出與眾不同的秉性,用固有的目光?感染著觀者的目光。
我,遂安坦。
又一個傍晚,香雨綢繆,在廣電局?路口,沒有上次游人如織之感,黃昏的?雨霧中,大朵大朵繁榮的珍珠梅已謝去?近半,而水蠟卻仍然嫩得可人,仿佛能?擠出奶水來,細(xì)碎的葉瓣兒亦如油菜花?鮮靈的莖葉,我甚至懷疑這葉片是能炒?出一盤好菜來的,它與其他花葉不同,?倒很像是吸足肥料的菜,綠得滴油,在雨的澆滌中,越發(fā)翠生生地嬌艷動人。?高高低低依然次第鋪開,怒放在朦朧之?中。這天,我沒有撐傘,一任雨絲浸淫?我的頭發(fā)。沿路徑逶迤而行,久久站立?在水蠟前凝視這些精靈在雨絲中舒展著 美麗的霓裳,多少讓人產(chǎn)生些許憐香惜?玉的情懷,值得欣慰的是,那些地膚、?忍冬、小駁骨、金魚草,特別是那些碧?冬茄、三色堇、勛章菊和小球玫瑰,在?路旁、園內(nèi)各處相得益彰,與素雅的水?蠟匯融成更炫目的花的海洋。
也許受了雨淋的緣故,情緒不免受?到些影響,面對輕霧四起的城市景觀帶?及錦團花簇的沿河人行道,喧騰了一天?的山、園、林、水在夜幕拉開時靜寂下來,?黛色的云霧伴著淅淅瀝瀝的雨聲由遠(yuǎn)及 近,不時勾起我如夢的幻覺,路上不見?一個人,我在水蠟的花叢深處感受這株?植物的體溫。水蠟是有靈魂的,正因為?它們經(jīng)歷了太多的榮枯、風(fēng)霜和雨雪,?它們才總是能夠正面命運的波瀾起伏。
我仿佛看見了這些水蠟睜著潮濕的 眼睛。
水蠟本身并沒有什么奇特、顯眼的?特點,但是作為陪襯是非常好的樹種,?這種灌木的樹形十分好修剪,與其他的?植物和花卉也非常好搭配。原來,水蠟?是一種包容性比較強的樹木,“草木有情皆長養(yǎng),乾坤無地不包容”。有次辦事歸?來時已近黃昏,在海湖路下車后索性漫?步回家。此刻,滿眼所見,一株株水蠟?在夕陽的折射和撩動下,竟如落滿素雪?的原野一浪一浪向我涌來,欲把我淹沒?似的。水蠟玉樹臨風(fēng)的美,一時讓人產(chǎn)?生窒息之感。這普普通通的水蠟盛開時?是何等奪人眼球??!那種鋪天蓋地而來?的花的氣象,無論如何都提醒人們不要?忽視生長的力量。我們不能簡單地預(yù)測?人生的未來,我們必須要用足夠大的空?間去尊重每一個生命的發(fā)展,這也包括?去敬重生長中的水蠟樹。大自然創(chuàng)造的?美是賦予人們一切靈性與創(chuàng)造的起源。?不是嗎?當(dāng)你看到那一株株修剪成球形,?或者是制作成盆景供人們觀賞的水蠟時,?造型后潔白無瑕的花序明顯減少,你不感到它們真是“假作真時真亦假”嗎? 每一棵草木的成長都要接受陽光,也包容風(fēng)雨。水蠟不僅可以與各種喬木、?灌木、地被、草花植物等搭配種植,展?現(xiàn)給人們不同的美麗景觀,還能夠裝飾?草地,增加景象色調(diào),活躍景色氛圍。
這樣的包容不就是大自然的包容?嗎?這看似柔弱的水蠟女子啊,其實最?懂得包容!
體會古人傳授給我的那句“借令落?盡仍香雪,且道開時是底花”的美學(xué)意?蘊和“暖風(fēng)落絮飄香雪,小雨沾花濕夢云”?的文字魅力,漸漸領(lǐng)悟到此刻的夜,不?正如一株素雅的水蠟樹嗎?那么,在這?株水蠟樹下的我,又將選擇、定位在何?種生存空間呢……
用謙卑的心,拜見一株水蠟。
何秀?姽 青海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喜愛?文字,偶有文字發(fā)?表在《?青 海日報》《?中國土族》《?西海都市報》?等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