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故事的歷史嬗變與文化價值

王媛

摘 要：“梁?！惫适率俏覈糯八拇竺耖g傳說”之一。作為中華文化的瑰寶，“梁?！惫适略谄洚a(chǎn)生和流傳過程中，深度參與不同歷史時期民眾社會生活與文化精神的構建，對我國民眾文化心理與審美意識的確立及發(fā)展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本文從“梁?！惫适碌摹拔幕割}”意義、藝術表現(xiàn)形式的豐富、層累生成的價值意蘊和不同時代的社會鏡鑒意義等方面，考察“梁祝”故事文化藝術張力的成因和結構，以深化對中華民族豐厚的文化藝術成就和中華文化精神的認識和理解。

關鍵詞：梁祝;母題;藝術表達

中圖分類號：J0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6-0905（2020）27-0-02

“梁?！眰髡f，與《孟姜女》《牛郎織女》《白蛇傳》并稱為中國古代“四大民間傳說”。自東晉時期產(chǎn)生以來，“梁?！眰髡f的內(nèi)涵，經(jīng)歷了一個漸次豐富的歷史過程。至六朝時期增入“同?！鼻楣?jié)，至唐代增入“化蝶”情節(jié)?！缎抑尽芬怨适碌墓P法記敘了“梁祝”傳說，可以說是文學記載中第一個完整的“梁?！眰髡f，其時“梁祝”故事的基本框架已經(jīng)成型。[1]在漫長的流傳發(fā)展過程中，“梁祝”故事為不同歷史時期的民眾所喜聞樂見，并通過民眾“藝術消費”行為，“梁?！眳⑴c了不同時代社會生活與文化精神的構建，對中華民族文化心理與審美意識的形成，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究其原因，不能不歸因于“梁?！北旧硭N含的藝術成就與精神文化內(nèi)涵。

一、“梁?！惫适戮哂械湫偷摹拔幕割}”意義

“梁祝”傳說由一個在民間流傳的“義婦”故事發(fā)展而來。在故事主體內(nèi)容保持相對穩(wěn)定的前提下，“梁?！眰髡f通過為不同群體所接受和再創(chuàng)作，與不同歷史時期的民眾生活深度融合，實現(xiàn)了故事內(nèi)涵的豐富和傳播空間的擴大。至元明清時期，“梁?！背蔀槊耖g歌謠、戲劇、小說的重要題材，到19世紀末、20世紀初，“梁?！惫适赂菨B透到民間文藝的各個方面。[2]作為故事劇排演的“梁?！眰髡f，對民眾精神生活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她們不僅把祝英臺的故事，拿來作談話的資料，有時更會拿祝英臺劇本里的歌曲或道白來做諺語，口頭告誡……” [3]此時的“梁?！保呀?jīng)融入民眾日常生活，成為民眾心理、愿望和訴求的體現(xiàn)?！傲鹤！惫适碌膫鞑ヂ窂胶吞厥馍鐣r值，與我國的“詩教”傳統(tǒng)一脈相承。中華民族素有“文以載道”“樂以成德”“以文化人”的傳統(tǒng)， “梁?！惫适碌膭?chuàng)作，亦與我國的詩歌、戲曲等文學藝術作品一樣，寄寓著作者的理想信念與情感追求。在其被受眾接受與流傳過程中，伴隨著不同時代、不同利益群體精神追求的嬗變，進行著經(jīng)典內(nèi)容的解構與重建、情感蘊含的蓄積與豐富，影響力不斷擴大?！傲鹤！鳖}材，從最初的傳說故事，凝練為具有特定思想內(nèi)涵和情感表達的民族文化符號，其經(jīng)典意義逐步成為我國社會移風易俗、化成天下的重要手段與依托。

二、“梁?！惫适碌乃囆g表達方式隨時代社會發(fā)展而日趨豐富

“梁祝”故事在流傳過程中，不僅滋養(yǎng)了不同時期、不同社會環(huán)境下廣大民眾的精神生活，更通過多樣性的藝術表現(xiàn)形式，拓展了“梁?！惫适碌膫鞑ヂ窂剑S富了“梁?！惫适碌拿缹W意蘊，實現(xiàn)了古老傳說在不同藝術門類中的煥活新生。除了為人所熟知的民間傳說、民歌民謠等，人們也嘗試通過文學、戲劇、音樂、繪畫等來演繹“梁?！惫适隆６谀骋凰囆g門類內(nèi)部，又有關于“梁?！眰髡f的多種形式的創(chuàng)作與表達。以戲曲為例，我國戲曲藝術注重在給人帶來審美愉悅的同時，陶冶情操，布化德教，啟人心智。在這一點上，“梁?！眰髡f與中華戲曲的價值追求高度契合，京劇《梁山伯與祝英臺》和越劇《梁山伯與祝英臺》都是演繹“梁?！惫适碌拇碜髌?。隨著影視傳媒的發(fā)展，“梁?！睉蚯娪?、根據(jù)“梁祝”故事改編的電影、電視劇亦不斷涌現(xiàn)。而隨著“梁?！惫适率澜缬绊懥Φ臄U大，“梁?！鳖}材音樂作品亦佳作不斷。[4]不僅有以我國民族器樂如琵琶、笛子、胡琴、古箏等演奏的“梁祝”音樂作品，還有以小提琴、薩克斯、鋼琴等西洋樂器演奏的“梁?！眳f(xié)奏曲或獨奏曲等。不同的藝術門類和藝術形式，賦予了“梁祝”故事以豐富的審美意蘊和藝術價值。

三、“梁?！惫适卤磉_了人類對于生命真諦、人生哲理的共同追求

“不關風化體，縱好也徒然?！币徊孔髌返乃枷胩N涵與價值追求，是評價其藝術成就的重要標準。“梁?！惫适轮詾椴煌瑫r代的人們所接受和喜愛、之所以為跨門類、多樣態(tài)的藝術形式一再創(chuàng)作、演繹和傳播，與其深刻而雋永的思想內(nèi)涵密不可分?！傲鹤！惫适录扔袑矍榈膱?zhí)著堅貞，又有對自由的大膽追求;既有對世俗禮教的勇敢反抗，又有對生命價值的體認和尊崇。“梁?！惫适碌那楣?jié)內(nèi)容集離合悲喜、善惡雅俗于一體，在敘事中體現(xiàn)人物的傳奇色彩，突出了為世人所共有卻又足以震撼心靈的情感表達。它以一種審美的方式，將深切的情感、自由的意志和執(zhí)著的精神等融為一體，使人們在接受這一傳說故事的過程中，自覺融入個人對人生際遇和生命價值的感悟和思考，喚起 “沉思性精神”所具有的那種“審美補償”和“審美超越”?？梢哉f，“梁?！边@個古老傳說是歷史留給我們的珍貴的文化遺產(chǎn)和精神財富。它既植根于特定歷史情境下的社會生活，又具有出離時空局限、追求人生自由與生命價值的精神突圍;它既是現(xiàn)實的、悲情的，又是浪漫的、輝煌的。“梁?！惫适乱騻鬟_了人類對于生命真諦與人生價值的共同追求，而具有了超越時空、超越國界的永恒魅力，實現(xiàn)了由東方故事到世界經(jīng)典的轉變。

四、“梁?！惫适鲁蔀椴煌瑫r期社會發(fā)展的鏡鑒

“梁?！惫适碌纳鐣r值是隨著時代社會的發(fā)展而不斷衍生、豐富的。回顧“梁?！惫适碌漠a(chǎn)生與發(fā)展演變不難發(fā)現(xiàn)，傳說雖然不是古史，但卻同樣體現(xiàn)出典型的“層累式”生成痕跡。[5]即越到后世，故事越完整、內(nèi)涵越豐富。英國有學者將這一現(xiàn)象稱為“傳統(tǒng)的發(fā)明”[6]。人們在解讀以“梁?！惫适聻榈湫痛淼奈幕F(xiàn)象或藝術作品時，也是在進行著對“傳統(tǒng)”的再思考，進行著對“傳統(tǒng)”的發(fā)明和創(chuàng)造。每一個時代，“梁?！惫适碌慕邮苷叨疾豢杀苊獾厝谌霘v史、社會的建構之中，每一次欣賞、解讀與再現(xiàn)，都在推進“梁?！惫适碌闹黝}、內(nèi)涵與藝術成就的層累式創(chuàng)造?？傮w來看，掙脫封建婚姻制度的束縛，追求愛情自由，始終是“梁?！惫适碌暮诵闹黝}。至二十世紀初期，藝術作品對“梁?！惫适碌脑佻F(xiàn)，亦多是在藝術地表達對封建婚姻制度的控訴和反抗。特別是“梁祝”題材戲曲作品，通過“以歌舞演故事”，歌頌梁山伯與祝英臺沖破禮教、忠貞不渝的愛情，與其時主張婚姻自由的社會風尚內(nèi)在統(tǒng)一。梁山伯與祝英臺成為勇敢追求婚姻幸福的典型藝術形象，“梁?！惫适乱驊癖娖诖睦?，發(fā)揮了風行草偃、移風易俗的重要作用。至二十一世紀，研究者們對“梁祝”的藝術成就與社會意義又有了新的詮釋，人們對“梁?！眰髡f的解讀，由反抗封建婚姻逐漸轉變?yōu)閷α荷讲c祝英臺愛情悲劇的關注。“梁?！惫适峦肮沧x、十八相送、“化蝶”雙飛等情節(jié)，為新時期的藝術創(chuàng)作者賦予了新的審美意趣和感人至深的情感內(nèi)涵。相對于反封建主題，愛情主題成為“梁?！惫适碌男聵俗R。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文藝，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精神。”“梁?！惫适伦鳛槲覈褡逦幕慕?jīng)典，始終以其鮮明的文化母題屬性，因應時代與社會的發(fā)展進步，回應人民群眾的精神文化需求，參與我國民族文化傳統(tǒng)和審美精神的構建?？疾?、研究、認知“梁?！惫适驴缭焦沤瘛⒊絿绲奈幕囆g張力，有助于更好地理解中華民族豐厚的文化藝術成就，有助于深刻認識我國最深厚的文化軟實力。同時，對于在全球文化多樣性背景下，樹立中華文化自信，更好地傳承和弘揚中華民族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也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和現(xiàn)實意義。

參考文獻：

[1]匡秋爽，王確.“梁祝”母題的起源、傳播及文藝樣式考論[J].東北師大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5（03）：170-175.

[2]匡秋爽.從民間傳說到藝術經(jīng)典——藝術視野中的“梁?！蹦割}研究[D].東北師范大學，2015.

[3]顧希佳.傳說群：梁祝故事的傳說學思考[J].民俗研究，2003（02）：67-75.

[4]匡秋爽.現(xiàn)代學術視野與“梁祝”母題的經(jīng)典化[J].新疆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7（01）：155-160.

[5]顧頡剛.與錢玄同先生論古史書[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1.

[6][英]E.霍布斯鮑姆，[英]T.蘭格.傳統(tǒng)的發(fā)明[M].顧杭，龐冠群，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