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唐小七接到了爸爸的電話。有著二十多年軍旅生涯的老兵在電話里哭得聲嘶力竭,“我怎么辦???爸爸沒有爸爸了!”
“爺爺去世了!”這讓唐小七有些不知所措,因為他沒辦法馬上回家。他的樂隊在上個月底和一家酒吧簽約了,要連唱一個星期。作為主唱,樂隊離不了他。如果臨時毀約,那樂隊5個人下半年就得喝西北風。
唐小七把吉他輕輕地立在門口,然后給爸爸打了一個電話。
“爸,我想吃你做的紅燒肉了。下個星期,我就回家,我給你做?!闭f完之后,他就準備去演出了。
看得出來,他有點兒緊張。
他嘗試去安撫自己的情緒,安撫的方法是一位同行教給他的——假裝和觀眾有某個相同的嗜好,比如大家都喜歡吃魚,或都喜歡雪納瑞犬。當認定了臺下的這些人和自己有一個共同點之后,觀眾也就成了相對熟悉的人,成了可以為之演出的人。
唐小七的假設是,他們和自己一樣,都喜歡紅燒肉!可才唱了兩首,底下就有一桌年輕人在起哄:“下去,下去,滾下去!”他有點兒蒙,這是他從未遇到過的,但他很快就想出對策了,賠著笑臉說:“好好好,我下去。”
他走下一個臺階,接著唱第三首歌,再接著被轟,再下一個臺階唱了第四首。唐小七這么做的理由并非是因為熱愛這個舞臺,也不是想證明自己還不錯,而僅僅是因為他和老板的約定是“每天必須唱滿4首歌,才能拿到當天的報酬”。
唱到第三天的時候,一位醉酒的客人將啤酒瓶直接砸到了唐小七的腦袋上,他是被攙扶進醫(yī)院的。而醫(yī)生的建議是,至少得住院觀察3天。
那個晚上和第二天的白天,唐小七都是自己待著,他不想打斷樂隊的訓練。肚子餓了,他就在網上叫外賣,一連吃了兩頓紅燒肉。鄰床的大娘見他無人陪伴,還總是點餐,就問了一句:“你的家人呢?”
他一下子就繃不住了,一邊往嘴里塞肉,一邊咬著牙哭,同時不停地提醒自己:“一定要把肉都吃完,不然好得更慢!”哭著吃過飯的人,是能夠往前走下去的。因為深知生活還要繼續(xù),不吃飽飯怎么有力氣站起來,去跟狗血的生活比畫比畫,去跟未知的明天掰扯掰扯?不認真吃飯,只會讓自己被不可收拾的爛攤子再弄哭一回。
好不容易熬完了7天,唐小七坐最早的一班飛機回家了。錯過了爺爺的葬禮,他唯一想要安慰的人是爸爸。
進了家門,爸爸正坐在一個圓盤前面制作陶瓷碗。唐小七知道,這是爸爸對抗沮喪的方式。
苦悶難熬的時候,爸爸從來不會干坐著。
他要么是到外面的菜市場里挑選新鮮的蔬菜水果,要么是在家里忙叨他的陶瓷碗。當年在異地他鄉(xiāng)駐守時,別人不是在哭喪著想家,就是尋機會偷閑去睡覺,唯有爸爸,拿出了寶貴的休息時間用來做陶瓷碗。
用一些看似無意義的小事情來耗過最沮喪的那幾個鐘頭。雖然不能痊愈,但能多一些安詳。這樣熬過去那些壞時光,就會保住尊嚴,留住希望。
兩個男人之間的招呼打得異常簡潔。
一個說:“我回來了。”另一個應:“嗯。”
然后,唐小七就進了廚房做紅燒肉,而爸爸則繼續(xù)在搗鼓他的陶瓷碗。
飯菜做好了,父子倆圍著小飯桌開吃了。
“我覺得今天的紅燒肉挺成功的,爸你覺得呢?”
“還行?!?/p>
“哦。”
“你的傷是怎么回事?”
“演出的時候,我一激動,自己撞吉他上了?!?/p>
“哦?!?/p>
“你眼睛怎么那么紅?”
“捏陶瓷碗累的?!?/p>
“哦?!?/p>
他倆各自藏著心事,潰不成軍卻也能橫掃千軍,小心翼翼又無比堅強。是啊,誰不都有一些孤獨拼搏的時光,懷著巨大的希望,又遭遇接連的失望,夢想的東西不敢聲張,還要小心翼翼地藏著,生怕露出了蛛絲馬跡被人發(fā)現。這是膽怯,也是勇氣!
誰不都是這樣呢?為了得到想要的,為了保護所愛的,多苦都甘之如飴。
來,干一杯,遙祝理想不死。
(摘自現代出版社《吃貨最怕做餓夢》 ? ?作者:喵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