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王西彥小說中的瘋子形象

曹小漫

摘 要：在王西彥小說中瘋子形象是一個引人注目的存在，不論他們是逆來順受的安命者，還是有著抗爭精神的反抗者，最終的結(jié)局都是以發(fā)瘋走向毀滅。瘋子也有著不同的性格內(nèi)蘊，或是軟弱或是孤獨。王西彥之所以在小說中塑造了一批瘋子形象，是因為他受到俄國批判現(xiàn)實主義作家契訶夫的影響，從而一直堅持現(xiàn)實主義的創(chuàng)作手法。還有就是瘋子形象存在的意義，瘋子形象作為王西彥小說中的一個獨特景觀，具有很重要的社會意義和文學審美價值。

關(guān)鍵詞：瘋子形象;軟弱;孤獨;原因;意義

王西彥是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在文壇上活躍的浙江籍作家，也是三四十年代浙江鄉(xiāng)土文學與東南地區(qū)戰(zhàn)時文藝的代表人物之一。他的小說以中短篇為主，含有少量長篇。閱讀王西彥的小說，你時常會感到無力，壓抑與悲傷，而他小說中的瘋子形象就更加深了這些感覺。王西彥的瘋子形象與魯迅等作家不同，魯迅他們多是寫知識分子的瘋狂，而王西彥筆下的瘋子幾乎全是社會最底層的勞動人民。

一、 瘋子形象

當王西彥走上文壇的時候，中國正值風雨飄搖之際，國家民族的內(nèi)憂外患日益嚴重，苦難的中國被日寇的鐵蹄踐踏。他親眼目睹了國土的淪喪、家園的殘缺、逃難的民眾，而且他自身也不可避免地被卷入了時代的洪流中，承受著漂泊、困頓、饑餓、疾病、恐怖和挫折等等這些負面的影響。獨特的人生經(jīng)歷和生命感悟使他筆下涌現(xiàn)出一批瘋子形象，他們是面對壓迫和侮辱逆來順受的安命者，或是有著抗爭精神的反抗者，但歸根結(jié)底他們都是社會最底層的勞動者。

（一）安命者

在封建中國的鄉(xiāng)土社會里，農(nóng)民一直是最好統(tǒng)治的。他們大都勤樸善良，忍耐性極強，逆來順受是他們的生存寫照。但就是這么善于忍耐的底層人民，還是被逼的發(fā)了瘋?！动?cè)恕分械慕痦樌?，在清醒的時候也沒有得到人們的尊重，大家不論男女老少都叫他金順佬，他也樂得答應，絲毫不計較，是一個安分守己的老好人。他年輕的時候當長工，力氣大，性子和善，喜歡和小孩玩，是非常受大家歡迎的，大家都覺得他是一個“和善且快活的人。”[1]285但是好景不長，年近四十的他好不容易攢錢娶了一個漂亮的小寡婦，那個小寡婦卻捐款潛逃，他變得一無所有，但是他選擇了忍氣吞聲，沒有報官。年紀大了身體不好，所有的積蓄也沒有了，他只好做起了小生意，夏天賣涼粉，冬天挑針線擔子，就這樣貧困潦倒的活著。戰(zhàn)爭來了，大家都紛紛傳言說有人往水井里投毒，所以金順佬的涼粉賣不出去了，大家都說他做涼粉的水是有毒的，雖然他解釋說沒有毒，可是沒有人愿意相信他。金順佬的涼粉徹底賣不出去了，他失去了自己唯一的謀生手段。幾天后，孤獨憤怒的金順佬瘋了，懷著對日本侵略者的憤恨瘋掉了。同樣因為戰(zhàn)爭瘋掉的還有《遭遇》中的老婆婆，老婆婆的兒媳被日本侵略兵奸污致死，兒子也被殺了，她因受不了這個刺激而變得瘋癲?！动倠D》中的木生嫂，無時無刻的嚎叫發(fā)瘋，即使喉嚨嘶啞，發(fā)不出聲音也要張著嘴呼嚎，她是在叫她的丈夫。她和丈夫剛成親不到一個月戰(zhàn)爭就來了，在一場混亂里她的丈夫失蹤了，她因此發(fā)了瘋。不但日本侵略者會逼的人發(fā)瘋，當時昏庸貪婪的統(tǒng)治者也會使人發(fā)瘋?！秲善蜇ぁ分衅畔眰z開著雜貨鋪，種著幾畝田地，老婆婆的兒子也勤勞節(jié)儉，安分守己，一家人過得和和美美?？墒亲源驊?zhàn)爭來了，社會亂了，常有匪徒出沒。一天晚上，附近的莊子遭到搶劫，官兵便以窩藏匪徒為借口，將男主人捉進大牢，索要巨額贖金，還奸污了女主人。男主人不明白自己天天安分守己，為什么就遭到如此橫禍，最終在牢里發(fā)了瘋。內(nèi)憂外患的雙重夾擊使本來安分守己的安命者們走投無路，最終發(fā)了瘋，走向精神的毀滅。

（二）反抗者

在小說中，也有一群有著反抗精神的農(nóng)民。他們在貧窮、病痛、災禍的洗禮下越見堅韌的人性，洋溢著一種原始的生存意志。雖然他們最終都發(fā)了瘋，但是他們也有奮起反抗過，并不是一味的唯唯諾諾?！遏~鬼》中的魚鬼飽受人們的歧視和孤立，魚鬼特別會捉魚，他以捉魚為生。魚鬼還沒出生就沒了父親，只有一個哥哥和母親。他的哥哥原本是一個手藝精湛的石匠，可惜出了事故造成雙腿殘廢，生活的重擔都落在了魚鬼肩上，一家人過得窮困潦倒。魚鬼被村子里的人孤立，連小孩子都特別怕他，沒有人和他有所交流，他一直是孤獨而又沉默的。魚鬼一家一直受著議員五爺一家的盤剝，從魚鬼的爸爸開始，魚鬼一家就給議員五爺一家做工，受盡了折磨。魚鬼的爸爸就是議員五爺?shù)母赣H逼死的，而魚鬼還租種著議員五爺?shù)奶锏?。因為天災田地沒有收成，議員五爺還是不依不饒要收租，可是他們根本沒有一粒糧食。面對議員五爺?shù)牡箅y，魚鬼瘋了。他痛打了議員五爺，隨后狂叫著跳河死了。魚鬼被殘酷的社會制度逼瘋了，但他在發(fā)瘋后不再沉默，而是奮起反抗，雖然是以生命為代價的反抗?！豆盼荨分械膯“偷钠拮右彩菉^起反抗，反抗無望后發(fā)了瘋。啞巴的妻子從小和啞巴訂了親，她不愛啞巴，甚至是厭惡他，但是沒有辦法，她在懵懂無知的時候嫁過來，她悲慘的命運就開始了。她愈發(fā)難以忍受這樣的生活，所以選擇了用生命來反抗，她上吊自殺，但是被啞巴救下了，求死也不能。上吊不成，她又在深夜逃跑，可是又被啞巴發(fā)現(xiàn)了，派人把她追了回來，她的反抗又失敗了。接連的失敗使她發(fā)了瘋，她不想在面對這樣的現(xiàn)實，發(fā)瘋后她被鎖在黑房里，最終撞墻而死。《在漫長的路上》中的大貴叔因為拒絕為日本人效勞而被抓進了班房，在班房里被關(guān)了整整一年。日本人投降了他才被放出來，可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半瘋了，很少有清醒的時候，不過這時是個“文瘋”，只是說說胡話。可是過了幾年后，他的兒子被抽了壯丁，他就完全瘋了，天天嚷嚷著要殺人放火，動手動腳的，變成了“武瘋”。大貴叔對日本侵略者抵死不從，反抗精神濃厚。可是抵不過殘酷的社會現(xiàn)實，最終活生生的被逼瘋，走向了精神的毀滅。

瘋子形象系列中的安命者都瘋了，但是他們沒有死去，還是留下了一條命，渾渾噩噩的活著，是一種精神上的毀滅。反抗者大都死了，肉體和精神都走向了毀滅。在王西彥的筆下，似乎只有在毀滅這個層面上，才能充分展示生命極其脆弱但又非常堅韌的復雜內(nèi)涵。

二、 瘋子的性格內(nèi)蘊

常言道性格決定命運，雖然不是百分百的確切，但是也大差不差。瘋子之所以會發(fā)瘋，除了殘酷的社會現(xiàn)實對他們的打擊外，他們的性格也占了很大的比重。

（一）軟弱

軟弱是瘋子性格內(nèi)蘊的一個主要方面，性格中的軟弱讓他們在生活中處處碰壁。他們一般選擇消極的得過且過的方式對待人生，對待自我，而這種錯誤的人生觀將導致他們最終的失敗，從而走向毀滅。軟弱的重要特征是逃避現(xiàn)實，遇事忍氣吞聲，缺乏做人的勇氣。《瘋?cè)恕分械慕痦樌?，當了二十年長工的他拿著自己的大半積蓄討了一個寡婦當老婆，那個寡婦看他性格軟弱老實，便卷走他所有的積蓄逃跑了。果然不出寡婦所料，性格軟弱的金順佬選擇了忍氣吞聲，根本不敢去報官，年近四十的他變得一貧如洗，連自己的祖宅都賣掉了，這對金順佬來說是一個慘重的打擊，也為他日后發(fā)瘋埋下伏筆，可以說這件事是他走向毀滅之路的起點?！动倠D》中的木生嫂在沒嫁人之前是村里出了名的好相貌，多少年輕的漢子為她心神蕩漾，她最終嫁給了自己喜歡的木生，日子過得很幸福。嫁人前父母待她如掌上明珠，嫁人后丈夫又對她關(guān)懷備至，這樣的關(guān)懷使她的性格變得軟弱，她已經(jīng)習慣依靠他人。可是戰(zhàn)亂的到來讓她失去了丈夫，這個性格軟弱的女人受不了這樣的現(xiàn)實發(fā)瘋了，她在發(fā)瘋后也不忘依靠他人，“木生嫂嘶聲喊叫，重新跪下，在地上磕頭，拜著，把雙手揚在半空”，[3]269很明顯她是在向神靈祈禱，希望自己的丈夫回來，即使發(fā)瘋了她還是軟弱的，仍舊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兩乞丐》中的男主人，在目睹自己的妻子被奸污，自己被抓進監(jiān)牢后就瘋了，他是懷著滿腔的悲憤瘋了，他不明白世道怎么變成了這樣，本該保護平民的統(tǒng)治階層變成了窮兇極惡的施暴者，他因為受不了這樣的現(xiàn)實而發(fā)瘋。相比之下他的妻子堅強的多，雖然數(shù)次被奸污，贖丈夫的救命錢被官差扮成的劫匪搶走，她依然帶著自己的孩子依靠行乞活了下來，她起碼有勇氣面對這黑暗慘痛的現(xiàn)實。他的丈夫卻是沒有這份勇氣的，他的性格還是過于軟弱，所以他發(fā)了瘋，走向了精神的毀滅。

（二）孤獨

王西彥筆下的瘋子，特別是有著反抗精神的瘋子，他們都是孤獨的，質(zhì)樸沉默的面孔下都藏著一個絕對孤獨的靈魂。《魚鬼》中的魚鬼生來就是孤獨的。光是從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人們的歧視和孤立，它取消了對一個人應有的尊敬，好像他不是人，而是鬼。村里的人都怕他，沒有人愿意和他說話，還到處傳揚關(guān)于他的不好的言論，達到小兒止啼的效果。魚鬼也曾試著和小孩親近，可他一靠近那些小孩便驚叫著四處奔逃，這些孩童的反應傷害了他。從此他不在主動親近他人，多年來永遠是沉默而孤獨的?？墒谴謇锶说目植琅懦夤铝]有擊垮他，議員五爺?shù)谋┬袇s最終使這個沉默孤獨的靈魂爆發(fā)了，他在反抗中發(fā)瘋，在反抗中死去。他的一生都是孤獨沉默的，唯有死亡前的爆發(fā)使他發(fā)出了一點兒自己的聲音?！豆盼荨分袉“偷钠拮右彩枪陋毜摹Ｋ谟啄甑臅r候和啞巴訂了親，她的父母還認為她以后可以錦衣玉食的活著，是對她好。所以她的家人不會理解她的痛苦，反而會責怪她不知好歹，在自己父母那里，她是孤獨的。她嫁給啞巴之后，啞巴的家慢慢落敗了，錦衣玉食的生活也沒有了，她對這個殘疾的丈夫更加厭惡，完全沒辦法忍耐，于是她選擇了力所能及的反抗。她身為一個封建的弱女子，只能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進行反抗，可這都被啞巴破壞了，連求死也不能。身邊的人全是責怪她的，封建大家長孫尚憲認為她是不知好歹，給家族蒙羞。啞巴妻子身邊的其他人也是這樣的態(tài)度，沒有人理解她同情她，全部都在指責她、蔑視她，她是絕對孤獨的。她時常覺得自己身處在一個陰暗的牢籠中，求助無門。她的種種反抗都失敗了，她受不了這樣的現(xiàn)實，最終在孤獨絕望中發(fā)了瘋?！对诼L的路上》中的大貴叔，因為誓死不給日本人效勞而被抓進監(jiān)獄，在孤獨憤恨中發(fā)了瘋。而且他身邊的村民都不理解他的反抗，覺得讓他給日本人辦事也是好心，他不接受就是不識抬舉，沒有人理解他的堅持，他在發(fā)瘋前是孤獨的，在發(fā)瘋后還是孤獨的。

這些瘋子的性格都存在著弱點，不是軟弱就是孤獨。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性格特點才使他們的人生屢屢脫軌，滑向了他們也預料不到的地方，最終走向精神或肉體的毀滅。

三、 塑造瘋子形象的原因

王西彥在一篇談論自己受到俄羅斯古典作家影響的讀書筆記里，談到過自己作品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瘋子形象的原因?！笆怯善踉X夫的名篇《第六病室》和迦爾洵的長篇《紅花》引起的，前者描寫一位被當作瘋?cè)岁P(guān)人病室的醫(yī)生，后者描寫一位自以為能抗拒全世界罪惡的英雄人物的病人。前面已經(jīng)談到，我的學習寫作，是和耽讀俄羅斯巨匠的名著同時開始的。契訶夫?qū)ξ业挠绊懱貏e明顯。至于迦爾洵的作品，如果也有影響，總是把它當作俄羅斯文學的整體的一部分來接受的……我雖然接受了俄羅斯文學的影響，而且有時甚至覺得書本和生活不可分，但在自己作品里所以會不斷出現(xiàn)瘋子的形象，還是由于實際的生活遭遇?！盵5]149由此可見，除了俄羅斯作家的影響，描寫現(xiàn)實的生活，堅持現(xiàn)實主義的創(chuàng)作手法是王西彥塑造瘋子形象的主要原因。

（一）俄國文學的影響

王西彥在義務縣城讀初中后，接觸到了大量的俄國作家的作品。高爾基、托爾斯泰以及契訶夫的作品都引起了他極大的興趣，特別是契訶夫的作品最為吸引他，他筆下有很多和契訶夫相似的人物形象。所以契訶夫的名篇《第六病室》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兜诹∈摇方沂玖司攀甏郴收目植缹Ｖ平y(tǒng)治給人們造成的精神創(chuàng)傷。出身貴族的格羅莫夫身為法庭的民法執(zhí)行史，卻被專制警察制度嚇得驚慌失措。他看到這個小城里毫無正義和保障，便產(chǎn)生了恐懼和痛苦，把除了自己的其他人都當成了暗探，就開始了暗無天日的隱居生活。但隱居生活并不能給他帶來安全感，他開始滿街亂竄，最終以被害妄想癥為名被關(guān)進第六病室。王西彥的《兩乞丐》中的男主公和格羅莫夫就有相似之處，他們都是被專制的統(tǒng)治階層關(guān)了起來，他們本身是無辜的，是這個社會出了問題，是這個社會讓他們的精神走向毀滅?！兜诹∈摇分械尼t(yī)生拉京和王西彥筆下的充滿反抗精神的瘋子一樣，他們都是孤獨的。他們的感情不知道向誰訴說，他們試過反抗但都以失敗告終，身邊的人都不理解他們，他們只能沉默，一旦爆發(fā)就是瘋狂的結(jié)局。雖然《第六病室》寫的是知識分子，王西彥筆下的都是發(fā)瘋的農(nóng)民，但他們的遭遇和性格都有相似之處?？梢娖踉X夫等俄國作家對王西彥產(chǎn)生了不小的影響。

（二）現(xiàn)實主義的創(chuàng)作手法

王西彥悲苦的人生遭遇決定了他現(xiàn)實主義的創(chuàng)作手法。王西彥出生在浙江義烏的一個小山村，母親和三個姐姐都是童養(yǎng)媳。童養(yǎng)媳是社會最底層的存在，一輩子早早的脫離親生父母，經(jīng)受公婆的打罵，丈夫的責打，除了她們自己，誰都可以欺辱她們。王西彥就是從小目睹著母親和姐姐的不幸長大的。除了母親和姐姐的痛苦外，他還目睹了眾多親戚鄰居們的悲慘命運。這些苦難的面孔都留在他的記憶里，走上文壇后，他就想把這些寫出來。所以，真實的現(xiàn)實主義創(chuàng)作風格是他一生所堅持的藝術(shù)準則。

關(guān)于真實有王西彥有自己的理解。他認為題材的選擇要真實，或者是接近真實，他認為作家筆下的人物最好有真實的模特。他覺得作家只能寫自己熟悉的事物，所以作家看似自由，實則不然。他從小在浙江義烏長大，所以童年時期家里的母親姐姐或叔伯嬸嬸就成了他筆下人物的真實模特。他說《魚鬼》中的主人公魚鬼是以他的一位患癲癇病的堂哥為原型的，《在漫長的路上》的瘋子的原型就是在監(jiān)獄里發(fā)病而死的堂房小叔叔，《古屋》里的啞巴是以鄰村地主家庭的飄零子弟為原型的。因此，王西彥筆下涌現(xiàn)出這么多的瘋子形象，究其原因還是因為他在現(xiàn)實生活中目睹過這么多悲劇，有這么多的創(chuàng)作素材。他描寫的幾乎都是自己親身經(jīng)歷的人和事，給人以真實的感覺。

四、瘋子形象存在的意義

人產(chǎn)生了思想，思想也可以禁錮人，于是就有了瘋子的出現(xiàn)。王西彥筆下的瘋子如魚鬼、金順佬、大貴叔、木生嫂、啞巴妻子等等，在作者小說的人物畫廊中，形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線，不僅有著社會意義還具有著文學審美價值。

首先，王西彥筆下的瘋子揭露了當時社會的黑暗。在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正是中國歷史上最黑暗的時期，日本侵華加重中國社會潰敗的速度，各種問題浮出地表，貧民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魯迅筆下的知識分子是病態(tài)社會清醒的戰(zhàn)斗者，他們對這個社會發(fā)起了抗爭。而王西彥筆下的農(nóng)民是這個黑暗社會的承受著，他們生活在社會的底層，誰都可以踐踏他們，他們的人生目標渺小而可憐，他們只是想像 “人”一樣的生活，像“人”一樣的死去，但這渺小可憐的目標卻被無情的毀滅，他們連自己都無法掌控，深刻的揭示出了社會的黑暗和冷酷。王西彥筆下的瘋子都是在非人的生存環(huán)境下，在極其不合理的社會制度下，人性被壓抑被摧殘，從而走向了發(fā)瘋的道路。比如《兩乞丐》中的男女主人公，《古屋》中的啞巴妻子，《遭遇》中被日本侵略者害的家破人亡的老婆婆，《在漫長的路上》中的大貴叔，他們都是被現(xiàn)實摧殘從而走向了精神和肉體的毀滅。

最后，從美學的角度看，瘋子與他人、與社會的矛盾以及他們無可選擇地走向毀滅的結(jié)局，突破了傳統(tǒng)小說重和諧圓滿的審美模式，表現(xiàn)出悲劇美的審美意識。生命的悲苦孤獨纏繞在作家筆下的人物中，使作品呈現(xiàn)出濃厚的抑郁孤獨的底色。但是也有評論家對王西彥作品中的陰暗色彩感到惋惜甚至不滿，他們認為小說太過陰暗了，沒有亮色，但是王西彥自己認為他還是要堅持真實的現(xiàn)實主義的創(chuàng)作手法，因為在他所處的年代，它就是這么灰暗。他筆下的瘋子的呼嚎狂叫，不但使人感覺到了生命的沉重，同時也體現(xiàn)出作者深刻的用意：記錄那段沉痛的歷史，用這種痛苦去呼喚健全的社會生活以及健全的人性。

王西彥筆下的瘋子形象浸染著痛苦陰暗的色彩，揭示了當時社會的黑暗與殘酷，也體現(xiàn)出王西彥一貫真實的現(xiàn)實主義的創(chuàng)作手法，具有社會意義和審美價值。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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