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瘦鵑外國文學題名翻譯的適應性選擇

王敏玲 黃方宇 蒙雨萱 唐曉雨 肖立霞

基金項目：蘇州市職業(yè)大學教改項目（研究性課程）成果，項目編號：SZDYKC-200302;“江蘇高校哲學社會科學重點建設基地吳文化傳承與創(chuàng)新研究中心”項目成果，項目編號：2018ZDJD-B018。

摘? 要：作為翻譯家，周瘦鵑的翻譯風格隨社會時代的發(fā)展演變而做出各種適應性選擇，因此從他翻譯作品的題名可以管窺到他的翻譯特色和所處的時代特征。

關鍵詞：周瘦鵑;翻譯;題名;適應性選擇

作者簡介：王敏玲（1977-），女，山西運城人，博士，蘇州市職業(yè)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蘇州市職業(yè)大學吳文化傳承與創(chuàng)新研究中心研究員，研究方向：文學、翻譯;黃方宇（2001-），男，浙江溫州人，蘇州市職業(yè)大學外國語學院19商務英語2班學生;蒙雨萱（2000-），女，甘肅平?jīng)鋈耍K州市職業(yè)大學外國語學院19商務英語2班學生;唐曉雨（1998-），女，重慶人，蘇州市職業(yè)大學外國語學院19商務英語2班學生;肖麗霞（1999-），女，甘肅臨夏人，蘇州市職業(yè)大學外國語學院19商務英語2班學生。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0）-29-0-02

作為民國時期大眾文學的代表作家，周瘦鵑不僅創(chuàng)作了大量小說、散文，還翻譯了相當數(shù)量的外國文學作品，在民國時期的翻譯文壇上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他的翻譯作品的選材、翻譯策略以及呈現(xiàn)的翻譯思想都體現(xiàn)出時代特色及其嬗變過程。

題名作為作品的重要組成部分，歷來為作家們所重視，有“文章之眼”的美譽。它不僅彰顯文章的主題、小說的情節(jié)、作者的意圖、讀者的需求，還背負著更多的歷史責任，起到啟蒙讀者，引導大眾的作用。因此在翻譯小說中，題名的翻譯非常重要。作為市民作家，周瘦鵑就非常注重小說題名的翻譯，他的翻譯不僅符合文學慣例、滿足讀者心理，更能文學緊隨時代，啟蒙讀者，從他的翻譯作品的題名翻譯，可以領略到翻譯小說所處的時代特征。

1.文學慣例和從眾心理

中國小說題名的發(fā)展經(jīng)歷了從無到有的過程，小說最初因為本身地位低下，篇幅太過短小，沒有題名，只是匯集在書中，只有書名。隨著小說的發(fā)展，小說題名也得到長足的發(fā)展。中國古代小說的題名通常以特定事物、故事情節(jié)、發(fā)生背景或人物姓名來命名，將之作為小說內容的標志。以特定事物命名的小說有《古鏡記》、《飛劍記》，該事物一般貫穿整個故事的發(fā)展，或小說情節(jié)圍繞它展開。以故事情節(jié)作為小說題名的小說，如《封神演義》、《杜十娘怒沉百寶箱》、《平妖傳》、《西游記》等等，只看題名，讀者就能對小說的情節(jié)有大致的了解;以故事背景命名的小說如《三國演義》、《大宋宣和遺事》，都交代了故事發(fā)生的時代背景;還有以小說主人公命名的小說，如《鶯鶯傳》、《李娃傳》等等。

憑著對文學的敏感認知，周瘦鵑一直重視小說提目的翻譯，認為一個好的作品題目，能令人久久不能忘懷，他指出：“凡作一小說，與情節(jié)文字外，當注重名稱。名稱之佳者，能令人深浸腦府中歷久不忘。歐美小說家，于名稱似頗注重。然大抵以質直為貴，振筆直書，不加雕琢。如施各德之《挨文訶》，狄根司之《大衛(wèi)柯伯菲爾》，均以書中主人之名作名稱。乃一經(jīng)中土譯手，則不得不易其名為《劫后英雄略》，為《塊肉余生述》。茍仍原名，則必不為讀者所喜也。蓋吾國 小說名稱，率以華縟相尚：如《紅樓夢》、《花月痕》等，咸帶脂粉氣，茍能與書中情節(jié)相切合，則未嘗不佳，較之直用書中人姓名動目多矣?！盵1]

由此可以看出，周瘦鵑在創(chuàng)作和翻譯的過程中，深刻感受到到中外小說在題名創(chuàng)作上的差異：中國小說多以情節(jié)命名，西方小說傾向用主人公名字命名，未經(jīng)雕琢，不能引人入勝，因此在翻譯小說題名時，按照中國小說題名的文學慣例，以故事情節(jié)命名，突顯文字內容，以滿足讀者的獵奇心理。英文小說“Solange”，講述的是在法國大革命時期，很多貴族都慘死在了革命黨人的屠刀之下。為救心愛之人莎朗荑，革命黨人挨爾培設法為她爭取到了一張通行證，以便逃走。但是莎朗荑不愿拋棄父親，寧愿陪伴父親到最后，最終兩人都被處決的故事。原文用女主人公莎朗荑作為題名，但是對中國讀者非常陌生，也沒有吸引力。周瘦鵑直接翻譯成《美人之頭》，既點名了故事的結局，同時用“美人”一詞，引起讀者心理上對紅顏的同情和感嘆，促使讀者產生閱讀的興趣。

在社會環(huán)境的大背景下，小說題名也會相互影響和滲透，特別是暢銷或經(jīng)典小說的更容易影響其他小說，表現(xiàn)在小說題名出現(xiàn)一種趨同或相似的態(tài)勢，這就是所謂的從眾心理。[1]例如《西游記》在小說界的重要地位，產生了一系列《續(xù)西游記》、《后西游記》、《南游記》、《東游記》等等?！都t樓夢》的巨大影響力，帶動了一批文人續(xù)寫改寫《紅樓夢》，造就了《新紅樓夢》、《紅樓夢補》、《紅樓殘夢》、《疑紅樓夢》等作品，不計其數(shù)。周瘦鵑也遵從了這一從眾心理，例如英文小說“The Blue Curtains”，原意為“藍色的窗?！?，整個題名沒有體現(xiàn)紅樓字樣。經(jīng)過他的文字渲染，便被翻譯成《紅樓翠幙 》，一方面為了 滿足讀者的閱讀傾向，增譯了“紅樓”兩字，符合了市場的需求，另一方面也暗示了文章的愛情主題。

2.社會效應和啟迪民眾

小說的社會功效最初只是消遣娛樂，經(jīng)過梁啟超等人的宣傳，承擔了經(jīng)世之用。小說和政治目的相結合，小說的地位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文學結構的邊緣被推向了中心。題名作為小說的指稱，不僅反映時代面貌，符合時代特征，表現(xiàn)出一定的社會功利性，同時對社會也有一定的反作用，會產生一系列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社會效應。作為作者思想的凝練，小說題名自然也要突出時代特征，符合當時的意識形態(tài)，恰當?shù)念}名能夠啟蒙讀者，引導讀者，如《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誰生活得更美好》、《我是誰》等小說題名更夠啟發(fā)讀者，引人深思，這也是小說題名必然要承擔的社會使命。

周瘦鵑在1924年發(fā)表了Edmond Rostand的“The Man I killed”中文版，題名被譯為《殺》。正文之前，他附上了一段文字闡釋了翻譯的原因：“斯作英名《我所殺之人》（The Man I killed），言歐洲大戰(zhàn)中一軼事。深慨于戰(zhàn)時殺人喋血之慘，遂以殺一敵人為有罪，真仁者之言也。今吾國武人肆虐，黷武窮兵無已時，驅全國之父子兄弟，互相殘殺，震旦家家，悉淪陷于血海淚河之中。其為禍之慘，實亙古所未有。吾誠愿國人咸一讀斯篇，憬然有悟，亟起而作弭兵之運動也?！盵2]這篇序言表明他想通過這篇文章揭示戰(zhàn)爭不是政治家所宣講的那樣崇高，其本質就是人與人之間的互相殘殺，號召國人應停止內戰(zhàn)和互相摧殘，從而升華了主題，也啟蒙了讀者。高爾基的“The mother of a Traitor”，即《叛徒的母親》，講述了為了祖國和人民的利益，母親親手殺死熟睡中叛變祖國的兒子，同時也自殺的故事。周瘦鵑將題名翻譯成《大義》，直接點明了文章的主題，符合當時的意識形態(tài)，號召國民應擁有愛國情懷。

3.新興文化和社會潮流

社會不斷的進步和發(fā)展，會出現(xiàn)新的文化現(xiàn)象和社會熱點，不同的時代有不同的主題和潮流。小說的功能之一就是反映當下，呈現(xiàn)時代面貌。作為小說的提煉和概括，小說題名自然也表現(xiàn)出當代性、現(xiàn)代性。例如在近代文學中，五四前的小說，多為反封建、反對包辦婚姻的的內容，創(chuàng)作和翻譯了出一系列哀情小說，如《斷雁哀弦記》、《湘娥淚》、《天女離魂記》，但是這些作品對整個封建制度和思想體系的否定和批判不夠徹底。五四之后，歷史進入了新的篇章，一批先進知識分子的經(jīng)過了時代和革命的洗禮，作品從內容和形式發(fā)生了質的變化，如《狂人日記》、《日出》、《東方欲曉》、《暴風驟雨》等作品反映了不同時期作家的不同思想狀態(tài)。

民國初年，知識分子不滿包辦婚姻，又無力與封建禮教抗爭，加上國家內憂外患，整個社會氛圍呈現(xiàn)出一片悲劇情懷。周瘦鵑因為初戀的失敗，同時為時代氛圍所感染，他也翻譯了許多哀情小說，被稱為“哀情巨子”。周瘦鵑自己指出：“五六年前，吾國自撰小說，其言情者，命名每不脫‘波、‘影、‘怨、‘魂、‘潮、‘淚等字，一時蕩為風氣。且每名必三字，顯有四字五字者?！盵2]例如翻譯小說《孤星怨》、《忠魂》、《帷影》、《情苗怨果》、《思子之淚》、《絳珠怨》《斷墳慘碣》都能看到悲情的字眼。

作為鴛蝴派的代表人物，周瘦鵑不僅能夠敏銳覺察出社會風向，緊追時代潮流，他本人在文學創(chuàng)作和翻譯過程中還曾引導了小說題名的潮流。因為他曾一度用古人詩句來命名小說，如《恨不相逢未嫁時》《遙指紅樓是妾家》、《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這一風格被文壇作家競相模仿，一時蔚然成風，唐詩三百首的佳句充斥在坊間小說題名里?！稛o可奈何花落去》的英文題名是“Cnorinne”，即《柯林娜》，講述的是女詩人柯林娜和愛人之間的愛情悲劇?！盁o可奈何花落去”準確傳達了原文的悲劇情懷，給讀者明確的信息指示。

五四運動以后，周瘦鵑與時俱進，在翻譯界大力提倡“直譯”的號召下，采用異化翻譯策略，翻譯了一系列外國小說，這種翻譯策略在題名上也如實得以反映，如下：The Last Leaf——《末葉》（1921年），At Sea——《海上》（1922年），The Monkey's Paw——《猴掌》（1926）; A Cup of Tea ——《一杯茶》（1927年）， In the Dark——《黑暗中》（1929年）， In the Dark——《黑暗中》（1929年），Joy ——《樂》（1929年），At a Summer Villa ——《在消夏別墅》（1929年）， Anyota ——《安玉旦》（1930年），Old Age ——《老年》（1930年），A happy Ending——《良緣》（1930年），這種策略讓讀者真實地領略了西方小說的寫作特色和風格。

4.結語

處于中國近現(xiàn)代翻譯史的臨界時段，在各種翻譯思潮爭奇斗艷的時代，周瘦鵑的翻譯風格能夠緊隨隨時代的步伐，根據(jù)社會因素的嬗衍而進行調整：早期的譯作在題名翻譯方面主要采用歸化策略進行翻譯，符合中國的文學慣例，滿足了大眾心理，又順應了時代潮流和新興文化，與時代的意識形態(tài)相合拍，通過文學作品啟迪和教育民眾，后期又緊跟時代變革，采用直譯策略，還原西方小說的特色。周瘦鵑的翻譯活動可以讓我們完整了解傳統(tǒng)翻譯觀念到現(xiàn)代翻譯觀念的轉變過程，以及他對翻譯界做出的歷史貢獻。

參考文獻：

[1]周瘦鵑：《小說雜談》（九），《申報·自由談》，1919年8月16日第14版。

[2]周瘦鵑：《殺》，《半月》，1924年12月11日第4卷第1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