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城中郊區(qū)去

譚香山

布洛涅森林一景

鵪鶉丘一角

鵪鶉丘的雨后彩虹

綠色小徑角落出現(xiàn)的城市建筑

布洛涅森林中各式參天古木遮天蔽日

該用什么詞匯形容巴黎？在19世紀，它是第一個現(xiàn)代意義上的魔鬼都市：奧斯曼主持翻修的街道伸入城市角落，現(xiàn)代轎車自此能夠進入每一個狹窄的巷陌;第一套現(xiàn)代公共交通系統(tǒng)使得出行無比便捷，只要你想，無需走路，不用馬車，就能搭乘微型巴士（omnibus）從城市的東邊到達最西;一道環(huán)形公路將整個巴黎圈起，區(qū)分市區(qū)和郊外、富庶和窮困。而在市中心，建筑紛紛搭起拱廊，讓優(yōu)雅的男士女士們能夠穿梭在建筑和建筑之間——歌劇院、賭場、成衣店、咖啡館——不論是晴天還是雨天，是刮風(fēng)或是暴雪。

即使是現(xiàn)在，巴黎仍然是“大都會”的代表之一。盡管不是高樓林立，卻也是房挨著房，街連著街。公寓總是狹小，人與人的距離卻還是很遠。生疏而客套是大都會的社交風(fēng)格，它當(dāng)然有其樂趣，各色美妙的建筑如博物館、咖啡館和餐廳可以讓人流連忘返;而有時候，這逼仄、喧鬧和冷漠也使我身心俱疲。于是，在漫長的新冠肺炎疫情帶來的居家隔離結(jié)束后，我戴上口罩，逃往城市中的郊區(qū)。

綠色小徑coulée verte

綠色小徑滿足了大都會人的一種想象：在城市中央偶遇一片與世隔離的綠。在市中心，卻與喧囂隔絕。它也滿足了思古的市民對于傳說的向往：在首都擁有一座空中花園。

綠色小徑坐落在巴黎里昂火車站旁，交通匯集處。由一段廢棄鐵軌改造而成，整個公園漂浮在城市上空。在公園的下方，藝術(shù)家的工作坊、昂貴的商店和裝修精致的咖啡館提醒我們這里仍是歐洲最昂貴現(xiàn)代的城市之一。然而一旦順著樓梯進入上方的公園，植物們枝繁葉茂，周圍的城市建筑則半遮半掩，看不真切了。狹窄的通道本是火車鐵軌，如今各色植物郁郁蔥蔥。少有游客，也不喧鬧，偶爾有跑步的人和情侶經(jīng)過，聲音也壓得很低。

綠色小徑的有趣之處就在于，它是都市和郊區(qū)的一個微妙混合。穿行其中，我們仿佛身在植物園，視野角落突然出現(xiàn)的建筑又讓人明白這是巴黎市中心;其寂靜和私密讓我覺得這里并非都市，但鐵軌下方，偶爾傳來車流聲、警笛聲、遙遠的喧鬧和笑聲，城市近在咫尺，又仿佛遠在天邊。

文森公園的人們

鵪鶉丘La butte aux cailles

若說綠色小徑是空中花園，那么鵪鶉丘則真的是巴黎中心的一個郊區(qū)。顧名思義，它確實是一個小小的山丘，同時也是一個靜美的居民區(qū)。登上“山丘”，進入鵪鶉丘居民區(qū)，仿佛就到了巴黎以外的小鎮(zhèn)。

我曾經(jīng)在鵪鶉丘居住一年，對此地有著非同一般的眷戀。鵪鶉雖小，五臟俱全：公園草坪里永遠有年輕人躺著喝酒聊天，即使是居民區(qū)，植被也比其他地區(qū)茂盛。丘上水果店、肉店和面包店總把商品擺在店門口，店主也老坐在門口發(fā)呆，或和附近的居民攀談。每一個陽臺上似乎都種滿了花草，鄰居們也一反大都市人的冷漠疏離，樂于跟我聊天，分享附近的美食、酒吧和影院。隔壁的小貓時常穿過陽臺來我們家玩耍。在鵪鶉丘，時間仿佛過得很慢。我從丘上經(jīng)過時，一朵云也在這里慢悠悠地停下，賞賜一場城市需要的陣雨和一道彩虹。

文森和布洛涅Vincennes & Boulogne

在奧賽博物館里，有一幅馬奈的名畫《草地上的午餐》：西裝革履的紳士們坐在草地上攀談，而一名渾身赤裸的女子端坐其中。這幅畫被后世畫家無數(shù)次戲仿，這個草地，就是位于巴黎邊緣的布洛涅森林。

巴黎左右邊緣各有一個森林，西邊為布洛涅，東邊為文森。這也是巴黎市民度周末的最佳場所。與綠色小徑和鵪鶉丘不同，這兩個森林離市中心稍遠，也是真正的森林。各式參天古木遮天蔽日，置身其中仿佛來到德國黑森林。在隔離剛剛結(jié)束的夏天，巴黎居民們都拖家?guī)Э趤泶颂帯岸燃佟?。草地上有人坐著讀書，有人喝酒聊天，也有年輕人干脆脫得只剩內(nèi)衣，享受久違的日光浴。

而當(dāng)暮色四合，市民們便穿好衣服，收拾好野餐用具和消閑書本，又回到逼仄、擁擠而喧鬧的現(xiàn)代城市中去。

TIPS

這些城中郊區(qū)搭地鐵都可以輕易到達，不如找一個下午去其中吸氧;

以上任何一個地點都是野餐的好去處;

巴黎的廁所難找，但公共廁所遍布全市，尤其是這些公園性質(zhì)的地區(qū)，幾乎每隔幾百米就有一個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