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入孤島的鯨

虞無憂

作者有話說：無意中在微博刷到周杰倫演唱會的視頻，當(dāng)《園游會》唱到副歌部分的時候，一個男孩子捧著一束玫瑰向他的女孩求婚，那個視頻溫柔又甜蜜，看了很久還是很感動。就突然在想，當(dāng)時在現(xiàn)場的人們有什么反應(yīng)呢，他們的身上有什么樣的悲歡？結(jié)局又是好還是壞呢？所以我寫下了葉九洲和齊淼的故事，也許這也是許多人的故事。

我喜歡你，我自己放在心里就好，你不用知道。

1.

“異性間長期相處容易產(chǎn)生吸引力，七成男性會喜歡上女閨密。”

我把這篇文章的鏈接轉(zhuǎn)給葉九洲，又附上一條語音：“說吧，葉九洲，你暗戀本姑娘多久了？”

不久后，我收到了五段語音，并且每段長達(dá)一分鐘。是來自葉九洲同學(xué)聲情并茂、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的真情告白：

“淼淼，沒有想到我埋得這么深，卻還是被你發(fā)現(xiàn)了。那我也就不瞞著你了。這個故事要從十年前的一個秋天開始說起，那天，我因?yàn)楦改腹ぷ髯儎影岬搅艘粋€新的城市。來到新家的第一天，我在對門遇到了一個梳著馬尾背著書包的小女孩…….”

我本來是很想聽完這個故事的，但他矯情虛偽又做作的聲音讓我忍無可忍地關(guān)閉了對話框。

潘多拉轉(zhuǎn)過頭對我說：“哎，別關(guān)呀三水兒。我還想聽你倆驚天地、泣鬼神的悲壯愛情故事呢?！?/p>

潘多拉是她的真名，這是我室友，也是我和葉九洲的第一粉頭。

可能是我長達(dá)十九年的牡丹花歲月刺激了這位據(jù)說有過很多男朋友的人，因此她立志于給我介紹各種男生讓我脫單，而我冷漠的拒絕讓她備受打擊甚至懷疑我的取向。葉九洲作為和我關(guān)系最好的男性，一直是她的首要目標(biāo)。

我邊挑了一副白色毛毛球的耳環(huán)帶上，邊回答她到：“少來，我倆可是兄妹，換一對CP追吧?！?/p>

然后拿起包，往里面裝了只口紅，起身往外走。

潘多拉適時地伸出她的大長腿攔住我，挑眉勾唇，風(fēng)情一笑。

“女人啊，口是心非的動物。老實(shí)交代，是不是又去看他比賽啊?！?/p>

我抬腳扒拉開她的腿，用手挑起她下巴，四目相對。

“今天咱們學(xué)校和傳媒打，我去看帥哥。爭取今天給你帶個小哥哥回來?！?/p>

潘多拉收回腿，一臉慈愛露出欣慰的笑容，擺擺手示意讓我走，在我關(guān)宿舍門的那一瞬間還能看到她笑意盈盈地目送我。

放在古代，她一定是一個優(yōu)秀的媒婆，我暗暗地想。

2.

我來到體育館，我們學(xué)校是主場，又因?yàn)檫@次是和傳媒大學(xué)打比賽，所以即使離比賽開始還有很長一段時間，籃球館的座位還是被熱情的女大學(xué)生搶占一空。

我走到場邊運(yùn)動員們休息的地方，這里單有椅子是留給家屬的。當(dāng)然所謂的家屬一般是女朋友，不過葉九洲自從上次分手之后，近幾個月的課余時間一直忙著訓(xùn)練和打校園賽沒時間找對象，所以我來看比賽時沒座位也會坐這兒。

葉九洲正坐在椅子上和隊(duì)友及教練在說著什么，抬頭見我招呼我過來。然后我坐下和女孩子們閑聊。男生們則去熱身，圍著球場轉(zhuǎn)圈跑還有排著隊(duì)打板之類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比賽開始了。

葉九洲是首發(fā)上場，第一節(jié)一開始我們學(xué)校就多次快攻連中兩球，傳媒也不甘示弱搶進(jìn)行反擊，賽況很是膠著。之后換下葉九洲保存體力，我把水給他，又拿起毛巾幫他擦了擦汗。我倆沒交流什么，他就和教練討論起賽況和戰(zhàn)術(shù)，雖然他平常總是吊兒郎當(dāng)?shù)?，但一到賽場上認(rèn)真起來的樣子，還是很靠譜很帥的。

最后我們學(xué)校以兩分之差險勝。

流程結(jié)束后，葉九洲撲過來向我嘚瑟：“怎么樣，最后我那個三分是不是緊要關(guān)頭力挽狂瀾，特厲害，我都聽見場下女生帶著哭腔說我?guī)浟?。?/p>

說實(shí)話的確很帥，我也快激動哭了。但為了防止他進(jìn)一步更深層次的自戀，我還是略帶嫌棄地推開他。

“別把你滿身的汗蹭我身上，要不是你兩次罰球都沒進(jìn)，也不用最后的三分力挽狂瀾了。”

他用略帶受傷的眼神看了看我，我心一軟，又接著說：“不過總體來說表現(xiàn)不錯，MVP還是能勉強(qiáng)頒給你的?！?/p>

說罷，葉九洲露出來得逞的笑容。

“我就說嘛，看了來在你心里最帥的人果然還是哥哥我啊?！?/p>

天哪，我好后悔我剛才的一時心軟。

一般的比賽結(jié)束后都是兩個隊(duì)伍各自回去，分析比賽過程各自聚餐什么的。但比較奇怪，這次兩個學(xué)校的隊(duì)伍竟然要一起出去吃飯，還可以帶家屬。雖然我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家屬”，但拗不過大家的盛情邀請還是一起去了。

不知道誰攢的局，包了大學(xué)城里最大的飯店里最大的包廂，竟然大家能全坐下。

教練學(xué)長他們都沒來，只有隊(duì)員和一些家屬，所以大家氣氛還是比較輕松自然的。

所謂的輕松自然，就是大家酒足飯飽坐著閑聊的時候，葉九洲站起來指著我對大家說：

“各位傳媒的朋友們，這是我妹齊淼。雖然也不是很丑，但快二十了還沒有過男朋友。你們各位如果誰是單身可以考慮加一下她微信，當(dāng)然如果看不上她的話也可以向室友朋友推一下，謝謝大家！”

神態(tài)懇切，言語卑微，就差給大家舉個躬表達(dá)真情了。我一口冰啤酒差點(diǎn)沒忍住噴出來。果然，葉九洲在羞辱我這件事上從來不在乎場合。我忍住想暴揍他一頓的沖動，把他拽到座位上坐好，起身向大家解釋道：

“實(shí)在抱歉，他其實(shí)是一杯倒，喝多了撒酒瘋大家不要介意哈?！?/p>

然后喝了一杯酒向大家表示歉意。

傳媒的同學(xué)們面面相覷，思考著這是哪兒來的兩個神經(jīng)病。葉九洲的隊(duì)友們實(shí)在看不下去，迅速轉(zhuǎn)移話題跳過這個尷尬的事情。

飯局結(jié)束后我大家各自散去，葉九洲送我回宿舍，一路上喋喋不休。

“我打聽了一下，除了7號、33號，其他目前都是單身，有沒有看上的?！?/p>

“不好意思，就看7號順眼點(diǎn)。要不你去把他女朋友拐了？”

“我沒這么重口姑奶奶，你換一個考慮一下唄。”

“話說我最近又哪惹你了，你在飯局上這么羞辱我？“

“天地良心，我是真心想給你介紹個男朋友。你們宿舍那位姐天天明示暗示我的，我真怕哪天她把咱倆迷暈了放到一張床上去，我可不能干這么喪盡天良的事?！?/p>

我一巴掌把葉九洲推開，自己往前走。

“滾，不用你送了。你趕緊和潘多拉一起去開個相親會所算了?！?/p>

葉九洲沒有追上來。

“那我回去了，反正都到學(xué)校里沒啥危險了。”

我轉(zhuǎn)頭沖擺擺手，示意他再見。

葉九洲是我的竹馬，用他的話說是“沒有血緣異父異母的親兄妹”。

三年級時他隨父母搬來我家隔壁，兩家認(rèn)識后，更是將他轉(zhuǎn)來我的班級。因?yàn)槲覀z成績都還不錯，小升初時一起考到了重點(diǎn)班，高中時亦是，就做了六年的同學(xué)。要不是因?yàn)楹髞硭麑W(xué)理我學(xué)文，我們還有可能同學(xué)更久。因此我倆平日里一起學(xué)習(xí)一起吃飯一起回家，連家長輔導(dǎo)作業(yè)都在一起，這也就導(dǎo)致了我們之間無比熟悉，特別親厚。

高考后我本想南下去探訪夢想中的古城水鄉(xiāng)，被父母攔住報(bào)考了和他一樣的大學(xué)，理由是離家近，還美其名曰能和葉九洲彼此學(xué)習(xí)，互相照顧?？上睦矸?jǐn)?shù)比例各不相同，他去了王牌專業(yè)呼風(fēng)喚雨，獨(dú)留我被調(diào)劑到弱勢學(xué)科里苦苦掙扎。

剛開始所有人都以為我們是情侶，葉九洲為了不影響他的感情生活，硬是把我塑造成他的表妹，搞得好多女生來和我攀關(guān)系、聊愛好、要微信。

他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孩子，雖然不服氣，但是我承認(rèn)。

3.

大學(xué)的日子過得很平靜，上課、下課、吃飯、娛樂，偶爾再搞搞什么課外活動。直到馬上迎來一件大事，我的生日。

我生日的時間點(diǎn)非常不友好，在六月二十八號，所有人忙著期末復(fù)習(xí)準(zhǔn)備考試的時候。因此自我上學(xué)以來除了偶爾趕上周末會找?guī)讉€朋友慶祝一下以外，從來都是一碗面條和一塊小蛋糕就湊合打發(fā)了。就連去年高考完有時間了，還因?yàn)槲胰シ▏糜味?dú)自一個人過了。因此，我發(fā)誓今年無論如何也要好好慶祝一下，讓我十字打頭的最后一年稍顯圓滿一點(diǎn)。

我和室友提出生日那天一起去新開游樂場玩，順便晚上再一起看新推出的燈火秀，結(jié)果她們紛紛以和男朋友去看過了為理由拒絕了我。并且每當(dāng)有人提出一個新的可以去玩的地方，都有另一個人表示曾經(jīng)去過。

我們干脆就地放棄，隨緣吧，反正我的生日從來都過得很隨意，這么多年習(xí)慣了。就這樣，直到二十九號晚上我睡覺的時候還沒定好去哪。那就干脆明天訂一個蛋糕，下課一起去吃頓飯好了，有禮物收就行了，我可真容易滿足。

潘多拉預(yù)定了一家很好吃的私房菜館的定制晚餐作為送給我的禮物，店主開在自己家，據(jù)說每天晚上只招待一桌。

我們四個穿過七扭八歪迷宮似的胡同才找到人家門口，進(jìn)門的一瞬間，紙筒禮花在我耳邊爆掉，無數(shù)彩色的小紙條落了下來，葉九洲還有一些平常和我關(guān)系不錯的朋友出現(xiàn)在我眼前。

“生日快樂?！比~九洲說。

雖然可能有點(diǎn)煽情，但當(dāng)你不再期待驚喜，驚喜卻突然出現(xiàn)在你眼前的時候，驚訝之外，更多的是感動。毫無疑問，葉九洲是最了解我的人，他給了我一直暗藏在心底的期待已久。

眼淚不能落下來，我今天化了好看的妝。

葉九洲笑著起哄：“你快哭啊，我們偷偷策劃這么久，好歹給點(diǎn)反應(yīng)啊。”

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收回去了：“不是和我說有事兒不和我過生日嗎？騙子！”

“我的確有事啊，不然去哪給你搞這么大陣勢。這房子我求了房東好久他才答應(yīng)租一天給我的?！?/p>

“理由勉強(qiáng)說得過去，但一碼歸一碼，騙我的賬明天找你算?！?/p>

“你……”

“這兩位哥，要斗嘴你倆回去斗唄，我們還等著吃蛋糕呢?！迸硕嗬瓕?shí)在看不下去插了句嘴。

我和葉九洲才反應(yīng)過來還有好多人在場。

我轉(zhuǎn)頭看了看室友手里提著的只有六寸的蛋糕。失算了，本以為只有我們四個吃不了多少就訂了個最小的，現(xiàn)在很明顯不夠分啊…….

我略帶無辜地沖葉九洲眨眨眼，只見他略帶得意，些許霸氣，大手一揮：

“來人，端桌子，上蛋糕?！?/p>

老胡同里小小的四合院，掛滿金閃閃的星星燈，院子里甚至還有不知道哪兒淘來的燒烤架，羊肉串色澤飽滿、泛著油光。一群年輕人圍坐在一張簡易的圓桌前，桌上有兩個蛋糕，上面插著蠟燭，火光搖曳。

一個女孩子對著蛋糕雙手合十，默默念了什么，然后吹滅了火光。旁邊的人們拍著手歡呼，說著祝福。也有人問她許了什么愿望，她笑著搖搖頭，愿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她的心愿是：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狂歡結(jié)束后，大家把屋子收拾好，朋友們打道回府。因?yàn)榈诙焓侵芰?，并且又恰好是我農(nóng)歷生日，所以我打算回家看看父母。葉九洲也很久沒有回家了，所以和我一起買了第二天的車票。為了省事，我倆就直接住在這個四合院里，反正有很多房間，也不影響什么。

送走了所有的朋友，我關(guān)上院門。一轉(zhuǎn)身，葉九洲背著手站在身后，嚇了我一跳。

“干嗎，你走路不帶聲的啊，嚇?biāo)牢伊?。?/p>

“給你點(diǎn)意外的鋪墊，省得你待會兒嚇暈過去我還得送你去醫(yī)院?！?/p>

“搞什么？”

他從身后掏出一個信封遞給我。

“打開自己看嘍?！?/p>

“咦，不會是情書吧，你果然饞涎我美色很久了?！?/p>

說著我拆開信封，周杰倫演唱會的門票！

“啊啊啊……”我撲到葉九洲懷里抱住他，語無倫次。

“葉九洲我好愛你啊，以后你就是我爸爸?！?/p>

“后一句我接受，但不要因?yàn)檫@件事就愛上我，我對你可下不去手。是我媽看你朋友圈發(fā)又沒搶到票，怕你太難過，才想辦法弄了張票讓我給你，你抱錯人了，閨女。”

我一把推開葉九洲：“浪費(fèi)我感情。我還是明天回去抱我干媽去?！?/p>

“等等，為什么有兩張啊，你也要去？”

“喂這是我媽買的票誒，給我買一張很不合理嗎？我怕弄丟，你幫我一起收好了。”

我聽話的小心翼翼地把票放回信封里。

“不過，還是謝謝?！?/p>

“嗯？”

“你給的生日驚喜。”

“嗨，誰讓我是你哥呢。像我這樣的好男人不多了，好好珍惜吧。”說罷，臭屁的轉(zhuǎn)身往屋里走，身子扭得比跳廣場舞的大媽幅度還大。

“給點(diǎn)陽光就燦爛?！蔽以诒澈笮÷曕洁?。

“你說什么？”

“嗯？啥也沒說啊。好男孩，晚安?！?/p>

“晚安，丑女孩?！?/p>

“……”

看在他今晚這么用心的份上，我忍住了沖上去暴打他一頓的沖動。

4.

演唱會在暑假，隔壁的城市。盡管距離我家坐高鐵只有半個小時的車程，但我還是一大早拉著葉九洲坐上了車。

一路上葉九洲打著哈欠昏昏欲睡：“大姐，我昨天打游戲到三點(diǎn)，還沒睡一會兒一大早又被你拽起來，演唱會在晚上七點(diǎn)半誒，您著什么急?！?/p>

“知道什么叫趕早不趕晚嗎，踩著點(diǎn)去萬一碰上什么意外呢，堵車了怎么辦。”

“你見過堵車的高鐵嗎？”我猜他會回我這句。

但等了好久他還沒說，一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靠著椅背睡著了。因?yàn)閭}促出門沒來得及弄的劉海凌亂地貼著他的額頭，早上的陽光灑在他臉上，睫毛微顫，點(diǎn)點(diǎn)斑斕。我靜靜端看著這張無比熟悉的臉，只有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才會由衷感嘆一句：真好看。

目如朗星，面若冠玉。

很多時候潘多拉說我眼光高太挑，其實(shí)不過是因?yàn)槲铱戳?xí)慣了葉九洲的臉，別人再與他一比，顏色便少了幾分。

我們果然來早了，雖然我并沒有覺得很早，只是沒有開始檢票而已。比起早早拿著手幅架著易拉寶的粉絲們，我簡直算個路人。為了打發(fā)時間我拽著葉九洲在旁邊的商業(yè)街逛游，他看美女我看帥哥，這樣慢慢捱到了檢票入場。

演唱會很嗨，即使我們坐的離舞臺并不近，只能看到一個小小的人。但這并不影響氣氛。一群人懷抱著同樣的目的匯聚一起，回憶青春也好，追憶歲月也罷，心底塵封的秘密被喚醒有時只需要一段旋律。

白色的心形燈棒一起搖啊搖，當(dāng)《園游會》唱到“我頂著大太陽，只想為你撐傘”時，我前面一排的男生拿著一捧粉色玫瑰跪在了一個女孩前，一時間驚霎了眾人。一片震驚歡呼，氣氛極為熱烈，周圍的人們不斷喊著“嫁給他”。女孩哭著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那邊歌還在唱著“這個世界約好一起逛”，我把今晚的第一滴眼淚留在了這里。

間隙的時候，我也按捺不住剛才激動的心，拉著葉九洲說：“怪不得人家都說《七里香》最美《園游會》最甜，這也太浪漫了吧。”

葉九洲不屑地撇撇嘴：“浪漫沒看出來，反正很影響我聽歌是真的。我花門票又不是來看他求婚的，噪聲又大還擋我視線?！?/p>

“你……”

我一時語塞，雖然他的話的確沒錯。但我又不知道該怎么告訴他，在女孩子的心里，少女的情懷和浪漫、突如其來的驚喜與美好意外，遠(yuǎn)比這一首歌更值得記憶。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干脆轉(zhuǎn)過身不再理他。

下一首歌很快就開始了，前奏響起的時候，葉九洲忽然湊過來。

“你說，如果三十歲你還沒嫁出去，我正好也單身的話，那咱倆干脆就湊合湊合直接在一起怎么樣？”

你三十歲才嫁不出去呢！

但我破天荒的沒有懟回去。良久，轉(zhuǎn)過頭對他說，好。

5.

當(dāng)然我知道葉九洲可能也是因?yàn)槟菆鐾蝗缙鋪淼那蠡槎难獊沓钡碾S便說說。

原因有兩個：首先，根據(jù)我這十年來與他的相處，我知道他不喜歡我，準(zhǔn)確地說，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其次，在他說完這句話不久，我們就開學(xué)了。

新學(xué)期的某一天，我和學(xué)生會的學(xué)姐孫晚晚開完會一起往宿舍走，沿途剛好遇到葉九洲。一般我倆碰見頂多點(diǎn)個頭算打招呼了，但這次他破天荒的綻開笑臉對我問了個好，我一時頓感不妙。

果然，在我回到宿舍還沒來得及坐到椅子上時，就收到了葉九洲的微信。

“親愛的，剛才和你走在一起那個漂亮姐姐是誰??？單身嗎？我有機(jī)會認(rèn)識一下嗎？”

果然，這才是他。

“沒機(jī)會。誰給你的勇氣把主意都打到我身邊來了？”

葉九洲沒有懟回來，過了好久，他回我：“你知道嗎，剛才遠(yuǎn)遠(yuǎn)的走過來，我以為我看到了林清歡?！?/p>

林清歡，我們的高中同學(xué)，也是葉九洲心中的一個結(jié)。

我對她不是很了解，畢竟文理相隔深似海，教室不在一層樓。只是上學(xué)時碰見過幾面，還有高考后因?yàn)樗c葉九洲在一起而有過簡短的幾次交流。以一個路人的角度說，她是一個美好的女孩子，漂亮且善良，眉目如畫、楚楚動人、待人溫和、處事大方，簡單來說，無可挑剔。

至于我所知道的更多的她，來自于葉九洲。以一個腦殘粉的角度說，是上物理課會皺著眉頭轉(zhuǎn)筆，時而云里霧里，時而清風(fēng)明月的可愛;是明明已經(jīng)快遲到了，但還是要跑去超市給剛看見的流浪狗買火腿的善良;是因?yàn)橐坏罃?shù)學(xué)題，拽著老師盤完邏輯盤思緒死磕到底的執(zhí)著;是無論葉九洲怎么去招惹都不予理睬的高冷……

當(dāng)然，以上這段話如果讓葉九洲來講，那可能是滔滔不絕三天三夜，不過講的人是我，可能就沒那么深刻。

林清歡和葉九洲在分完文理后同班。

有個詞叫做驚鴻一面，葉九洲說，在看到她的一瞬間就想好了未來。我個人沒有什么一見鐘情的經(jīng)歷無法理解，但葉九洲由此開始淪陷，并且在之后的兩年里隨著交往的不斷發(fā)展越陷越深。

一個吊兒郎當(dāng)不為外物所困的人，由此變得深情。兩年來葉九洲憑借著他不算難看的長相和厚于常人的面部皮膚每天在林清歡面前上躥下跳，帶早餐接熱水說晚安這種小事信手拈來，也不管林清歡同不同意需不需要。還時不時送個禮物，搞點(diǎn)突然襲擊。擱我身上可能就一掌直接過去了，也就是林清歡脾氣太好，連拒絕都太有禮貌，才讓葉九洲有恃無恐變本加厲。

作為并沒有親身參與到這個故事的旁觀者，我所描述的還不夠全面。但負(fù)責(zé)任說，葉九洲所做的絕不會比我知道的少。順便說一句題外話，如果葉九洲沒有做這些，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在清華北大了。

總之，葉九洲在這兩年里鍥而不舍持之以恒地向林清歡靠近，也終于讓林清歡由一開始的排斥慢慢轉(zhuǎn)變，一點(diǎn)點(diǎn)的接納葉九洲，高考后，他們在一起了。

雖然我并不覺得喜歡一個人就要一直纏著他這種做法是對的，我認(rèn)為的愛是默默守護(hù)而不求回報(bào)。但毫無疑問，葉九洲得到了他最想要的結(jié)果。

可惜，好景不長。

高考成績出來了，林清歡意外的發(fā)揮失常，于是她在家里的安排下選擇了出國留學(xué)。這段本來就靠著葉九洲一腔熱血所得到的并不牢固的感情，很快就結(jié)束了。

林清歡出國前曾私下里找過我，想托我轉(zhuǎn)告葉九洲，其實(shí)考完試時，她就知道自己的成績無法進(jìn)入心儀的大學(xué)，而打算選擇出國。答應(yīng)葉九洲告白的原因，是因?yàn)樗芨袆尤~九洲這兩年里對她的好。誰都沒有辦法預(yù)知未來，如果她以后不再回國，那這就是她與葉九洲最后的相處時間，了結(jié)了也算成全了葉九洲的情誼。

這些話她不好直接開口，所以找到了我。

原來如此。

但我沒有告訴葉九洲。林清歡的出發(fā)點(diǎn)也許是好的，但她并不了解葉九洲。比起沒有得到她的喜歡，一段施舍來的感情對葉九洲的傷害才更大。

同林清歡分手后，葉九洲消沉過，不過很快又振作起來，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瀟灑又風(fēng)流。上了大學(xué)，他談過新的女朋友，和所有的大學(xué)情侶一樣，有過很美好的感情。只是他也會偶爾冷不丁的從嘴里蹦出一句，清歡。

6.

我把孫晚晚的微信推給葉九洲，順便問他：“據(jù)我所知，光你們學(xué)院就有好幾個小姑娘對你有意思，你怎么還裝起深情，給我搞念念不忘這一套啊?！?/p>

他回得很快：“小爺我是那種戀舊的人嗎，主要是剛才那姐姐長得漂亮。美的人是相似的，你這種長相是不會懂的?！?/p>

很好，我微笑地撤回了孫晚晚的名片。

他發(fā)來一個很嘚瑟的表情包順便告訴我：“沒用的，我好友申請都發(fā)過去了。”

我知道這樣做對孫晚晚很不公平，但在葉九洲和孫晚晚之間，我義無反顧的選擇他。

大概葉九洲又拿出他上躥下跳的超能力，反正過了那么一段時間，他們就在一起了。

星期一的下午，學(xué)生會照常開例會。間隙的時候，我和孫晚晚坐在一起閑聊，她無意中問我：“齊淼，葉九洲是不是想出國留學(xué)??？”

“嗯？”

“我前兩天拿他手機(jī)查個東西，無意中在搜索記錄里看到什么澳洲留學(xué)之類的，他想去澳洲??？”

“我沒聽他說過啊，學(xué)姐你有問他嗎？”

“他不想讓我知道我干嘛問啊，就是今天看到你多了句嘴，你別介意哦?！?/p>

“怎么會呢學(xué)姐，你也別多心，你是葉九洲女朋友，他有什么想法一定會告訴你的。他就是經(jīng)常性的頭腦一熱心血來潮，過兩天就好了，你放心吧。再說，他那么喜歡你，忍心和你異國戀啊?！?/p>

之后，我啰哩啰嗦裝模作樣的安慰了孫晚晚兩句，讓她安心。雖然我并不知道這件事，但我有一種預(yù)感，這是真的。

澳大利亞，是林清歡上學(xué)的地方。

晚上，我給葉九洲發(fā)微信約他出來吃飯。

他倒是潔身自好得很，回我說：“抱歉，雖然我和你很熟，但我是有女朋友的人，不會答應(yīng)和其他女性單獨(dú)出去吃飯的?！?/p>

“巧了，我今天下午碰見你女朋友，和她報(bào)備過了，你找不到拒絕我的理由了?！?/p>

“為什么感覺你這么不懷好意呢？”

“希望你珍惜我為數(shù)不多的請客的機(jī)會。”

“好嘞，那等我訓(xùn)練完去你宿舍樓下接你?！?/p>

我挑了家環(huán)境還算不錯的音樂餐廳，老舊的唱片機(jī)放著《La vie en rose》，燈光昏黃搖曳，迷人又浪漫。

葉九洲坐在我對面，懶懶的用手撐著頭趴在桌子上。他挑了挑眉：“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說吧，想讓小爺我干什么？”

我也挑了挑眉，順勢往前一趴：“您不是自詡孔明先生再世嗎，要不您猜猜？”

葉九洲瞬間起身坐直：“不是我不幫你，白朗真的有喜歡的人了，你換一個行不行啊，好歹讓我有點(diǎn)做人的原則吧?！?/p>

我盯著他沉默不語。

看我沒反應(yīng)，他疑惑：“不是這事？”

“葉九洲，你想去澳大利亞？”

空氣一下子變得很安靜，盡管有駐唱歌手的淺唱低吟，隔壁桌的客人推杯換盞。但依舊很安靜，我們可以聽得到彼此的心跳。葉九洲沉默不語，我猜他此刻在瘋狂地找理由想敷衍我，思來想去又深知不可能騙過我，然后放棄掙扎，故作輕松的笑了笑：“還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啊。”

果然。

雖然此刻我的形象一定像極了街道口處理情感糾紛的居委會大媽，但我還是忍住了想拿起飲料潑他的心，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淡定優(yōu)雅：“你想去哪不關(guān)我事，你喜歡誰我也管不著。但你嘴里說著要有做人的原則，然后在交著現(xiàn)任同時，心里還想著去找前任。葉九洲你原則范圍挺寬啊。孫晚晚是什么，你的女朋友？還是你抒發(fā)一腔感情的替身？”

葉九洲作為我一直以來的互懟對手沒有說話，我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暴擊輸出，卻打不出傷害。

良久，他抬起頭，語氣微弱：“我說你今天怎么這么大方，淼淼，這好像鴻門宴啊?！?/p>

“你說算就算吧?！蔽覜]有好氣。

葉九洲自嘲地笑了笑：“對不起，其實(shí)我做夢都沒想到我居然會變成一個連自己都很不恥的人。只是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和晚晚相處的越久，我就越想清歡。我知道我這樣很不負(fù)責(zé)，應(yīng)該及時止損，可是我又不知道怎么怎么對晚晚開口?！?/p>

葉九洲伸手招呼服務(wù)生點(diǎn)了酒，又接著說：“我會去和晚晚說清楚的，也不會拋下她跑去墨爾本的，別生氣了，和我喝一杯吧?！?/p>

其實(shí)我沒有生氣，我早就說過，他和孫晚晚之間，我會毫無顧慮的選擇他。我只是害怕，害怕他真的不管不顧的跑到國外去挽回林清歡，那么驕傲的他又該怎么面對林清歡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他。

我們相顧無言，各懷心事，彼此沉默。

葉九洲醉了，對著我叫清歡，開始顛三倒四話的喃喃自語。他說：“我還是很喜歡你，可你已經(jīng)不喜歡我了。放心，你都不喜歡我了，我怎么可能還去糾纏你呢?！?/p>

葉九洲癡癡地笑：“我喜歡你，我自己放在心里就好，你不用知道?！?/p>

7.

我喜歡你，我自己放在心里就好，你不用知道。

微博上有一個話題，男女之間有沒有純潔的友誼？熱門回答是這樣的：說有的，不過是因?yàn)槟闶潜粣壑哪且环健?/p>

我也問過葉九洲這個問題，他笑得輕揚(yáng)肆意：“廢話，還有比咱倆更鐵的嘛？”

“我哪知道你是不是偷偷暗戀著我？”

“是是是，我一直暗戀你，從小就喜歡你?！?/p>

但這句話，應(yīng)該我對他說。我喜歡葉九洲。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的事。也許我他一邊不耐煩一邊等著我回家的時候，也許是他一邊說我蠢又一邊教我做數(shù)學(xué)題的時候，也許是野狗沖我亂吠他突然出現(xiàn)的時候，也許是我被我媽罵哭了他跑來安慰我的時候，也許是周末我倆偷偷瞞著父母跑出去吃肯德基的時候，也許是我開始瘋狂嫉妒他追林清歡的時候，也許是我已經(jīng)記不清的每一個有他在身邊的時候……

可是我知道，我們不會在一起，他不喜歡我。葉九洲會喜歡林清歡，會喜歡孫晚晚，卻唯獨(dú)不會喜歡我，準(zhǔn)確說他很喜歡我，只是不是我要的那一種喜歡罷了。潘多拉總想把我們撮合在一起，可她又哪有我懂葉九洲，我是葉九洲的妹妹，雖然葉九洲并不是我的哥哥。

我們也許很像，最起碼都很執(zhí)著，喜歡上一個人就不會改變，哪怕那個人不喜歡自己，也會把這份感情一直放在心里。這樣也很好，女朋友會分手成為前女友，老婆會離婚變成前妻，而妹妹卻永遠(yuǎn)是妹妹，不會改變的關(guān)系。我可以以這種身份永遠(yuǎn)在待他身邊，一起開心一起難過，我沒有那么貪心，這就夠了。

葉九洲從桌子上爬起來，揉了揉脖子環(huán)顧四周，突然一個激靈：“齊淼你把我拐賣到哪了？！”

我翻了個白眼：“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喝多了睡的和死豬一樣我們能在這兒待一晚上嗎？你知道我求了老板多久他才沒把咱倆趕出去流落街頭嗎？”

“好歹給我蓋個衣服墊個枕頭啊，脖子疼死了?！?/p>

他站起來抻抻胳膊抬抬腿，像極了廣場上熱身的老大爺。

“我的錯，對不起，真后悔我沒有直接走把自己你扔在這兒?！?/p>

“餓了，走吧，哥請你吃早餐?！?/p>

我推他往外走：“走快一點(diǎn)，我都餓死了。”

“喂，你淑女一點(diǎn)好不好，會嫁不出去的。”

“要你管啊，事兒媽?！?/p>

葉九洲，我喜歡你，你不用知道。

編輯/顏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