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文
包玉堂,作為一個時代的見證人,經歷了劉三姐的藝術形式的變遷。他是劇本《劉三姐》的執(zhí)筆人之一。就算年歲已高,直至最近離開我們前,他依然為劉三姐的事業(yè)操勞不已。幾年前,我在對老人的采訪中,更是見證了老人對“劉三姐”的癡迷熱愛。
我們的內心,裝滿了自豪
那段時間,因為采訪劉三姐,我時常走在廣西文化大院和廣西文聯的院子里。就在院子里的某些院落里,我想,這里曾經住有一個個曾經扮演過《劉三姐》劇中的角色。劉三姐、阿牛哥、媒婆、秀才……他們的音容笑貌,在時光的流逝中栩栩如生。
彩調劇、歌舞劇……不管是什么樣的藝術形式,院子里的老人依稀記得當年演出的盛況。唱、念、做、打……隨著記憶的衰退,當年的每個動作有的清晰,有的模糊。但,有些東西不能忘記,那就是一個民族文化的根,一個民族文化的符號。
這些符號只要出現,就會刻進人的靈魂和骨髓里,融入到血脈中。當時在給包玉堂老人拍照時,我請他為采訪寫幾個字,老人想都沒想,拿起筆寫下“歌仙劉三姐”五個字。老人寫得很吃力,字跡甚至變形和扭曲。那一瞬間,我立刻想到:老人在沒有電腦和他人的幫助下,是怎樣用筆,一筆一劃寫下幾十甚至百萬字的《歌仙劉三姐》劇本的?
答案也許很難用一兩句話說清楚,而年輕一代人正在用行動給出另一種答案。趙羽說,他是真心喜歡劉三姐的音樂。真心喜歡就好,這就是行動的動力吧。
再次走過我采訪過的那些充滿了劉三姐氣息的大院,我不由自主地對里面深情注視。因為,我知道,除了我記錄的幾代人中的幾位,還有更多的人,他們還正在為劉三姐這個廣西的文化符號默默做出自己的奉獻。他們沒有聲張,他們的內心,裝滿了自豪與驕傲。
正如關注劉三姐現象的專家陳仲良所說,劉三姐是民族文化的符號,是民族的精神支柱。唱起劉三姐的歌,我們的內心,裝滿了自豪。
癡迷讀書郎,失足掉到橋下
包玉堂出生于羅城,他的童年是在山歌的熏陶中度過的。如果山歌也可以算作詩的話,他的母親就是他學習詩歌的第一個啟蒙老師。
包玉堂的童年并沒有電腦游戲、肯德基,更別說鋼琴聲,有的是艱辛勞作的記錄:喂豬、放牛、帶弟妹……好不容易熬到11歲,他才開始正式讀書。
勞作之余,包玉堂最愛聽大人們唱山歌。羅城是傳說中劉三姐的家鄉(xiāng),自古人們愛唱山歌,逢年過節(jié),或者有大事,男女老少都會匯聚一堂唱上幾曲。年輕人精力充沛,甚至約會山野,你唱我和,通宵達旦,好不熱鬧。山歌中有民族歷史的長歌,有鄉(xiāng)情民俗的散歌,有比才斗智的盤歌,有愛意綿綿的情歌……包玉堂的童年就在民歌的熏陶中長大。他和伙伴經常圍著爐火邊,或者跑到山坡上,聽大人們唱歌。七彩的人生方能寫出七彩的詩句。包玉堂可以說正是吸吮了民歌的乳汁,才成長為一代巨匠。
包玉堂剛參加工作的那幾年,每月的工資不過幾元錢,他的工資幾乎全拿來買書。因此,吃醬油飯、鹽巴撈飯成了他的家常便飯。一年到頭,他也舍不得買件像樣的衣服。他愛書愛到癡迷的程度,以至于曾失足掉到橋下……就這樣,普希金、馬雅可夫斯基、萊蒙托夫……不管作品是否難讀,包玉堂都把他們的詩作一一“啃”了下來。
結緣“劉三姐”,成為六位執(zhí)筆者之一
1959年1月,廣西柳州決定創(chuàng)作一批戲劇作為向國慶十周年獻禮的劇目。當年2月,彩調劇《劉三姐》第一方案出爐。4月,這一方案參加廣西國慶獻禮劇目匯報演出,好評如潮。為進一步提高該劇質量,于1959年5月15日成立了《劉三姐》劇本整理小組,后定名為“柳州市《劉三姐》創(chuàng)作組”。創(chuàng)作組成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下鄉(xiāng)采風,其中一路到了宜山、羅城,小分隊還專程找到正在宜山師范專科學校進修的包玉堂了解情況。包玉堂的家鄉(xiāng)就在傳說中劉三姐的故鄉(xiāng)———羅城,他對劉三姐的傳說和故事非常熟悉。1957年,包玉堂還在傳說中劉三姐出生地羅城縣四把鄉(xiāng)的下里中心小學當過校長。傳說中劉三姐童年和少年時代生活過的藍靛村就在小學對面幾百米處,每天晚飯后和周末,包玉堂都到那里走走。
1960年2月,廣西有關方面決定,4月舉行全區(qū)《劉三姐》文藝演出。在此期間,包玉堂被抽到柳州地委宣傳部搜集民歌故事,同時參加有關《劉三姐》劇本修改的討論。包玉堂還發(fā)表文章就如何把《劉三姐》修改得更好提出了自己的意見。也就在這時,柳州市委宣傳部決定抽調包玉堂參加彩調劇《劉三姐》的集體創(chuàng)作。從此,包玉堂就成為該劇六位執(zhí)筆者之一。他長期跟創(chuàng)作組的其他成員與《劉三姐》演出團泡在一起,到南寧、廣州等地邊演出,邊修改劇本。
包玉堂在和創(chuàng)作組曾昭文、龔邦榕、鄧凡平、牛秀、黃勇剎共同進行《劉三姐》劇本創(chuàng)作實踐的一千多個日子里,他從其他五人身上學到了許多東西。特別是團隊堅持不懈,精益求精的精神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時他們的幫助也讓年輕的包玉堂在思想水平和藝術素養(yǎng)上獲得不斷提升。其間,包玉堂曾作為廣西少數民族觀禮團成員之一到北京參加國慶十周年慶典,還到天津、勝利油田等地參觀訪問。1960年,他被評為全國先進工作者,出席了全國群英會。同年他又出席了第三次全國文代會,在中國作家協會第二屆理事擴大會上作了書面發(fā)言。盡管光環(huán)繞身,但包玉堂始終保持清醒的頭腦。他常說的一句話是,“我是坐著《劉三姐》的末班車,托《劉三姐》的福才有這些機遇的”。
再寫“劉三姐”,彌補此前空白
歲月荏苒,就算到了晚年,包玉堂的生命依然與劉三姐密切相連。近年,包玉堂參與了《劉三姐叢書》的編纂。在編纂叢書過程中,包玉堂不顧年邁親自到北京向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和少數民族文學研究所的領導張炯匯報,張炯對出版叢書給予了充分肯定,親自以兩所的名義給廣西有關部門寫信推薦。兩所在給廣西有關部門的信中肯定了《劉三姐叢書》,并首次提出了“劉三姐現象”這一科學概念,認為“劉三姐現象”作為我國多民族文學發(fā)展中的一個重要思想,實在值得人們加以很好的研究闡釋。
從北京回來后,包玉堂撰寫了《彩調劇〈劉三姐〉的誕生及其意義》一文,并身體力行希望創(chuàng)編一部30集民族風情歌舞傳奇電視連續(xù)劇《歌仙劉三姐》。
如果說當年創(chuàng)編彩調劇《劉三姐》,是集體的沖鋒陷陣,如今創(chuàng)編連續(xù)劇《歌仙劉三姐》則是包玉堂一個人在戰(zhàn)斗了。當年包玉堂20多歲,50多年過去,包玉堂年老體弱,還面臨視力差、寫字不方便、糖尿病等多個困難。在創(chuàng)作的那段歲月里,包玉堂常常挑燈夜戰(zhàn),直到深夜還在書桌上一筆一畫寫劇本,身體也一度變得虛弱。這讓家人十分著急,不得不對他下禁筆令。可他一等身體狀態(tài)稍好,又重新投入到創(chuàng)作中去。
為什么要集中余生精力去創(chuàng)編連續(xù)劇《歌仙劉三姐》?而且此舉被有些人認為有炒舊飯之嫌。包玉堂沒這樣看,他認為,電視屏幕上還沒有劉三姐的形象。他希望自己能把這個空白彌補,以前的劉三姐形象只局限在其一生中的某一階段,而電視劇則可以塑造劉三姐從普通民女到成仙完整的藝術形象。電視劇擴大了空間,人物由原來的十幾個發(fā)展到七十多個,故事更復雜,更生動,人物形象也更豐滿。
值得一提的是,包玉堂在電視劇中加入了大量新的內容、人物形象,全新的故事和多民族的風土人情及精彩的民歌,將令人耳目一新。比如州官的貪腐問題,比如幾個秀才中有兩個是站在群眾這邊?!靶悴胖幸灿胁簧偈呛苡胁湃A的,不一定要像人們想象中的那么愚笨。”包玉堂認為。
很多人覺得包玉堂寫“劉三姐”寫上癮了。對此,他說,“如果有來生,還要寫劉三姐”。
———選自中國西部散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