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詞“剛”“剛才”“剛剛”的區(qū)別

鐘彩虹

(四川外國語大學留學生部，重慶 400031)

據(jù)索緒爾普通語言學理論，語言要素的價值是在與其他處于同一價值體系中的要素的對比中體現(xiàn)的，包括聯(lián)想關系和句段關系。［1］“剛”、“剛剛”、“剛才”詞義相近，用法的區(qū)別微妙，處于同一聯(lián)想關系中，本文通過對比它們在各自的句段關系中所表現(xiàn)出來的句法及語義特點來揭示其區(qū)別。

一 “剛”與“剛才”

“剛”，副詞，表行動或情況發(fā)生在不久前?！皠偛拧?，名詞，指過去不久的時間。［2］“剛”和“剛才”詞類不同，“剛”是副詞，只能用在動詞前，不能用在別的位置上;而“剛才”是名詞，可以用在動詞、形容詞或主語前，可以用在“比、跟”等詞后，可以放在名詞或名詞性短語前面。［3］但在北京大學語料庫中搜到的相關語料表明:“剛”不限于放在動詞前，但限于放在謂語前，如:①問這幾年我都躲到哪兒去了，同時掏出半個克朗還我，好像是昨天剛向我借的。(《當代讀者》)故本文對比的是放在謂語前的時間詞“剛”和“剛才”在句法功能和語義上的區(qū)別。

1.“剛”與“剛才”對謂語的選擇。

(1)“剛”后的謂語可以是光桿動詞;“剛才”不可以。

②有一對母女倆，母親是位退休教師，女兒大學剛畢業(yè)。(《人民日報》)

*①有一對母女倆，母親是位退休教師，女兒大學剛才畢業(yè)。

③萬家燈火的黃浦江畔，新開張的“如意飯店”宴會大廳，盛宴剛散。

*萬家燈火的黃浦江畔，新開張的“如意飯店”宴會大廳，盛宴剛才散。

(2)句子謂語不是光桿動詞時，也不一定能用“剛才”。

④陳重坤與王少艾結(jié)婚后剛返回上海。(《陳毅與小妹》湯雄)

*陳重坤與王少艾結(jié)婚后剛才返回上海。

(3)“剛”后的謂語不能是表狀態(tài)的詞，也不能有表狀態(tài)的補語。［4］

⑤你剛才很漂亮。

*你剛很漂亮。

⑥我也意識到自己剛才過分了。(《人啊人》戴厚英)

*我也意識到自己剛過分了。

⑦他剛才哭得太傷心。［4］

*他剛哭得太傷心了。

表狀態(tài)的詞沒有具體的開始或完成的時間點，無所謂與某個相對時點間隔時間的長短，故不能用在“剛”后面謂語中;可用在“剛才”后面表在不久前的時間點所處的狀態(tài)。

2.“剛”“剛才”與“了”的共現(xiàn)。

“剛”可與“了1”共現(xiàn)，不可與“了2”共現(xiàn)。②

⑧上海與左權(quán)“攀親”剛開了個門。(《人民日報》)

⑨你還算幸運，警察突然搜捕你們時，你們的藥剛用光了。(《讀者》)

“剛才”既可以與“了1”共現(xiàn)，也可以與“了2”共現(xiàn)。

⑩都是你剛才露了底。(《修改后發(fā)表》王朔)

用“剛才”的句子，末尾可用“了”;用“剛”的句子末尾不能用“了”。［4］其實用“剛”的句子末尾只是不能用“了2”?！皠偛拧焙汀皠偂焙蟮闹^語末尾都有“了”時，兩個“了”不一樣?！皠偂迸c句末的“了”共現(xiàn)表示動作發(fā)生后到某個時點所經(jīng)歷的時間段很短，如例⑨指的是藥用光到警察搜捕之時間隔的時間短，這里的“了”表示完成的意思。“剛才”是一個絕對的時間詞，表示過去的一個時間點，如例指的是“忘”在“剛才”那個時間點發(fā)生并實現(xiàn)，這里的“了”表示實現(xiàn)的意思，也有成句的作用。

3.“剛”“剛才”與“在”的共現(xiàn)。

“剛”后的謂語中不能有表示正在進行的“在”;“剛才”可以。

*你剛在讀哪一段?

“剛”表動作開始或完成后到某一時點間隔的時間短，其后的謂語不能表正在進行;而“剛才”表示的是一個具體的時點，后面的謂語可表正在進行?！啊畡偛拧芨磉M行體的副詞、助詞共現(xiàn)，‘剛’不行”。［4］所以“剛才”還可以與“正在、在、著、呢”等詞共現(xiàn)，而“剛”不可以。

4.“剛”“剛才”與否定詞的共現(xiàn)。

“‘剛才’后面可以用否定詞;‘剛’不行”。［3］

*我重又打開錄音，遺憾剛沒錄上。

*你為什么剛不說?

“沒”表示動作或狀態(tài)沒有實現(xiàn)，“不”表示對意愿或狀態(tài)的否定，“剛才”后面可以有“沒”“不”，“剛”后面不可以。

5.“剛”“剛才”與時間詞的共現(xiàn)。

“用‘剛、剛剛’的句子動詞后面可以用表時量的詞語，用‘剛才’不行”。［3］“‘剛’和‘剛才’都可以跟謂語動詞后邊表時段的賓語共現(xiàn)”。［4］筆者認為“剛才”后面可加時量詞語，但其表示的時段一定很短;“剛”與表時間的詞共現(xiàn)時，表“僅、才”的意思，時段可長可短。...

經(jīng)理剛才離開了一天。

經(jīng)理剛離開一年。

很多人認為“剛”帶有主觀性，只要說話人認為動作或事情發(fā)生在不久以前即可。［6］

6.“剛”與“剛才”可互換的情況。

除了以上“剛”和“剛才”各自的不同用法，其也有可互換的情況:一種是有助詞“過”;一種是謂語為動賓短語中間有“了1”。但意思不同。

→她剛才來過。

→都是你剛露了底。

需注意:口語中“剛才”常省略成“剛”，形式上是“剛”，但其語義內(nèi)涵仍是“剛才”義，是時間名詞，不是副詞。

二 “剛”與“剛剛”

“‘剛’和‘剛剛’的功能和用法相同，可用在動詞前作狀語，表示動作發(fā)生在說話前或某一時刻前不久。‘剛’比‘剛剛’更常用”。［4］筆者認為只是在表示動作或事情發(fā)生或完成的時間與某一時點間隔的時段較短這個意義上，“剛剛”與“剛”的功能及用法基本相同，可以互換。區(qū)別主要有兩點:

1.因節(jié)律的要求，“剛剛”后的動詞多是雙音節(jié)，很少是單音節(jié)。［7］

2.要突出強調(diào)時段短時用“剛剛”。

→來的時候正是春天，中南海邊的柳樹剛綠。

句子可替換成“剛”，語義沒變，但仔細誦讀，“剛剛”句在語義上強調(diào)義更強烈。

三 “剛剛”與“剛才”

1.“剛剛”表間隔時間短時和“剛才”的區(qū)別與“剛”和“剛才”的區(qū)別一樣。

2.“剛剛”在表離現(xiàn)在不遠的時間點這個意義上同“剛才”一樣，是時間名詞。［8］“剛剛”與“剛才”的功能及用法基本相同，后面的謂語中都可有“了2”，可有表正在進行的詞，可做定語，可單說。

本文運用索緒爾語言學理論對“剛”“剛剛”和“剛才”表現(xiàn)出的不同句段關系及它們之間的聯(lián)想關系進行了考察，揭示了它們語法功能及語義的異同?！皠偂迸c“剛才”的主要區(qū)別不在于詞性不同，在于“剛”是一個表示時間段的詞，“剛才”表示時點，所以二者雖然都可以表示發(fā)生在不久前，但是在句法組合及功能和語義上差別很大;“剛剛”則介于二者之間，既可以表示時間段，也可以表示時間點。在“剛才”與“剛”都能出現(xiàn)的語境中用“剛剛”的話會有歧義，如“剛剛吃過”可以理解為“剛才吃過”也可以理解為“剛吃過”，要結(jié)合上下文來看。

注釋

①表示該句子一般不成立或不說。

②按呂叔湘主編《現(xiàn)代漢語八百詞》增訂本分類。

［1］費爾迪南·德·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M］.高名凱，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3.

［2］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編.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6版)［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

［3］呂叔湘.現(xiàn)代漢語八百詞(增訂本)［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

［4］周曉冰.充當狀語的“剛”和“剛才”［J］.漢語學習，1993(1).

［5］劉月華，潘文娛，故韡.實用現(xiàn)代漢語語法(增訂本)［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

［6］王還.也說“剛”和“剛才”［J］.漢語學習，1998(5).

［7］張邱林.副詞“剛剛”語用上的節(jié)律問題［J］.修辭學習，2000(3).

［8］張邱林.從“以為”和“剛剛”看詞的語法個性［J］.語文建設，19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