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詩歌真實性是詩歌文藝理論的核心概念,受到學術界長期關注。本文以美國詩人狄金森的詩作為范本,探析隱藏其間的內容真實、形式真實及二者關系。
關鍵詞:詩歌真實性;狄金森
作者簡介:蔡宇莎(1994.12-),女,漢族,寧夏人,北方民族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西方文論與比較詩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0)-20-0-02
一、詩歌真實性
真、善、美相互融通,是文學創(chuàng)造的價值原則,分屬于認識、倫理、美學構成的人類精神世界?!白骷覍ο笫澜绲睦斫?、放映和闡釋,只要合情合理,他的作品就會具有‘真實性的品格;而具有‘真實性品格的作品,能讓讀者產(chǎn)生信任感及認同感,并因其與‘善、‘美相統(tǒng)一而為之所吸引、所感動,從而獲得思想上的啟迪和精神上的享受。”[1]基于此,真實性成為衡量文學創(chuàng)造成就的首要標準。
對文學真實性的認知,必然會影響對詩歌真實性的理解。依照“藝術模仿自然”的觀點,亞里士多德認為詩歌是對大自然創(chuàng)造過程的模仿。以該種理論為基礎,阿奎那認為衡量詩歌真實性的標尺是呈現(xiàn)上帝的“無處不在”、“無所不能”。隨著文藝復興運動的興盛,布瓦洛認為詩歌真實性與富有王權色彩的理性主義相互關聯(lián)。受啟蒙運動的影響,席勒認為詩歌真實性蘊含雙重意味:社會現(xiàn)實和心理現(xiàn)實。在浪漫主義時期,湖畔派詩人對詩歌真實性的探討相較以前呈現(xiàn)出“向內轉”的趨勢。此后,與唯美主義、直覺主義相互聯(lián)系的象征主義,將詩歌從外部物質世界徹底轉向內在精神世界,詩歌真實性展現(xiàn)出純藝術的特質。
透過文藝理論家的上述觀點,不難推斷:一位卓越的詩人在進行詩歌創(chuàng)作時,需坦誠面對自己的內心并鼓起勇氣,運用獨特恰當?shù)姆绞椒椒▉碚故緝刃模瑥亩鴮崿F(xiàn)詩歌來源于真實且最終回歸真實的美學理想。基于此,探析美國詩人狄金森的作品中的真實性。
二、狄金森詩歌真實性
回顧狄金森的成長歷程,她因受新大陸宗教思想、保守家庭氛圍、新潮教育的復合性影響,常常處于熱情與冷漠、積極與消極、主動與被動相互纏繞的情感狀態(tài),并在經(jīng)歷了幾段未果戀愛后,選擇以詩為伴,平靜終老,被后人稱為“艾默斯特修女”。狄金森去世后不久,妹妹拉維妮雅發(fā)現(xiàn)并找人出版了她藏于箱子中的一千多首詩。自此,她聲名遠揚,并被后來的文學評論家視為二十世紀現(xiàn)代主義詩歌的先驅之一。由此可推斷,狄金森為了排遣郁結于心的哀愁、表達與現(xiàn)世環(huán)境的格格不入,必會把五味俱全的人生體驗隱藏于由眾多真實細節(jié)所構成的詩歌中,具體表現(xiàn)如下:
(一)內容真實
內容真實不僅指詩人在客觀世界里,發(fā)現(xiàn)并提取引起主體情感變化且獲得關注的事物,然后運用詩意化語言和詩性結構將其呈現(xiàn);還指詩人因受到客觀真實的影響,導致主觀世界發(fā)生細微或深刻的變化,并借助語言將內在真實書面化。所以,為了準確表達真實的內容,詩人需要持有虔誠寧靜的心境,洞察世間萬物所蘊含的美好、智慧和真理。另外還需要在經(jīng)歷了人間冷暖之后,坦然面對波瀾四起的內心,繼而在思維與語言的競爭、交融、固著過程中抒發(fā)或宣泄內部情感。
以《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為例證。“我本可以容忍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然而陽光已使我的荒涼/成為更新的荒涼。”詩人首先以一個假設的、但充滿絕對真實的個人體驗——“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為線索,敘述一件不會發(fā)生但飽含確信的事實:“我本可以容忍黑暗”。然而,就在“我”用超脫俗俚的心態(tài)接納陽光傾照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有機會,在未曾發(fā)生的事情中展露想象出來的堅強與隱忍,最終落于處在現(xiàn)實真實和想象真實之間的荒涼地帶。
(二)形式真實
優(yōu)秀的詩人應該遵循內部情感的流動和理趣的生發(fā),然后挑選能夠將其充分展現(xiàn)的藝術手法,并在打磨詩句、提煉詩意的細節(jié)處,使詩歌的形式真實臻于完美。
《要造就一片草原》:“要造就一片草原/只需要一株苜蓿,一只蜂/一株苜蓿,一只蜂/再加上白日夢/有白日夢也就夠了/如果找不到蜂?!奔彝リP系的制約和紛飛思緒的困擾,讓詩人的內心不再平靜。她渴求造就“一片草原”,一片草原就可以讓她感受到自由的快樂,一片草原就足以安定心靈。為了造就這片草原,不需要花費太多的物資,只需“一株苜蓿”和“一只蜂”。當然,除此以外,還需要擁有“一株苜?!焙汀耙恢环洹本涂梢栽炀鸵黄菰摹鞍兹諌簟保驗橐坏┯辛诉@個夢想,詩人就能夠踏實培育苜蓿,并在蜜蜂的幫助下,使一株苜蓿變?yōu)殚L滿千千萬萬株苜蓿的草原。一想到這里,詩人的心情也變得格外愉悅,覺得即便沒有那只促成苜蓿繁衍、長成草原的蜜蜂,僅僅只是出于對現(xiàn)實生活所做的一個白日夢,也是值得回味和享受的。由此可推,狄金森為了表露這種跌宕起伏的情感,她采取欲揚先抑、巧設懸念的手法結構全篇,并重復使用量詞“一”,突出詩歌內容、留白詩歌情誼。所以,形式真實就是指詩人因受到個人成長經(jīng)驗、家庭環(huán)境、社會背景、審美風尚等因素的影響,在進行詩歌創(chuàng)作時,自覺或不自覺地選用一些創(chuàng)作技巧,如:白描、藻飾、反語、重復、隱喻、象征等,而有形或無形產(chǎn)生的、較為鮮明的詩體風格。
(三)內容真實與形式真實的統(tǒng)一
內容真實與形式真實的統(tǒng)一是傳統(tǒng)詩人創(chuàng)作成熟詩作的標準與方向,他們認為,只有內容緊密貼合形式的真實性或形式完滿表現(xiàn)內容的真實性,詩歌才能冠以佳作的美稱。故而,詩人應該下意識地培養(yǎng)把詩歌內容和詩歌形式平衡于渾然詩境中的悟性與能力,從而提高寫出更靠近詩歌理想作品的可能性。
《如果我能使一顆心免于哀傷》:“如果我能使一顆心免于哀傷/我就不虛此行/如果我能解除一個生命的痛苦/平息一種酸痛/幫助一只昏厥的知更鳥/重新回到巢中/我就不虛此行。”詩人的人生理想是幫助一顆心靈解除痛苦、免于哀傷,即便是幫助一只昏厥的小鳥返回樹巢,也算完成活著的使命。而連續(xù)、重復使用量詞“一”不僅加快了詩歌的敘事節(jié)奏,還突出了詩人對生命的沉思與博愛。由此觀之,這首小詩,情感充沛,語言精煉,可謂內容真實與形式真實達成統(tǒng)一。
(四)內容真實與形式真實的倒戈
內容真實與形式真實的倒戈并非指因詩人美學修養(yǎng)的局限性,導致其作品中所表達的內容與所呈現(xiàn)的形式相中斷、相錯位,不能達成和諧統(tǒng)一的真實性,而是指具有極高藝術天分的詩人面對復雜多變的物理現(xiàn)實和心理現(xiàn)實,有所側重地進行素材的選擇、整合,接著讓作品的藝術風貌偏向內容真實或形式真實,進一步提高了詩歌的表現(xiàn)力、感染力和穿透力,最終使得由詩人創(chuàng)作而出的詩歌超越詩人的“光暈”,走向獨立自主。為此,在傳統(tǒng)審美到現(xiàn)代審美的轉型期期間,評價詩歌藝術境界高低的標準不應僅僅以詩歌內容真實與形式真實相統(tǒng)一為唯一尺度,還應接納內容真實與形式真實的倒戈效果。
《我信守我的誓言》:“我信守我的誓言/我未曾被召喚/死神沒有通知我/我?guī)е业拿倒?再次發(fā)誓/以每只神圣的蜜蜂/以從山坡喚來的雛菊/以來自小巷的食米鳥的名義/花朵和我/她的誓言和我的/一定將再來一次。”詩人借“我”之口,在不受外界強力(上帝和死神)的指引下,第一次向世界主動宣告“我信守我的誓言”。為了表明決心,“我”又以來自大自然的“蜜蜂”、“雛菊”、“食米鳥”為名,和“我的玫瑰”一起宣告誓言。然而,兩次宣告也不能讓讀者全然相信“我”會信守誓言——這一發(fā)生在未來的事實,所以“我”和“我的玫瑰”決定各自再來一次宣告。值得注意的是,“我的玫瑰”象征著在“我”的內心,忠實于自我和忠誠于他人的信心已經(jīng)流溢體外,幻化成純潔美麗的玫瑰。故此可得,狄金森用一個由人言說的、不知內容的誓言,牽引出不斷匍匐、不斷升騰的內在激情,最終讓“我的誓言”是什么變得微乎其微,讓反復宣告誓言的“我”變得有血有肉、有聲有色。
結語
縱觀西方文論史中對詩歌真實性的諸多釋義,可以將其歸納概括為兩類:以假定性情境表現(xiàn)對現(xiàn)實生活內蘊的認識和感悟的詩歌真實性;對客體世界的反映具有主觀性和藝術技巧性的詩歌真實性。詩人對詩歌真實性的構建過程充滿復雜與奇異。被后人稱為“艾默斯特修女”的美國詩人狄金森,創(chuàng)作出眾多詩歌精品,如《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要造就一片草原》、《如果我能使一顆心免于哀傷》、《我信守我的誓言》。這些詩作分別指向詩人在構建詩歌真實性時需要面對的藝術問題和藝術技巧。故而,本文對探析其它詩人詩歌真實性提供參照。
注釋:
[1]童慶炳主編.文學理論教程(第五版).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第151頁
參考文獻:
[1]陳增福,伊慧明.亞里士多德《詩學》中的詩的真實性.吉林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01
[2]馬新國主編.西方文論史(修訂版).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
[3]﹝美﹞艾米莉·狄金森著.徐淳剛譯.塵土是唯一的秘密.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