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桂柏
石門關(guān),屹立在險峻如削的山崖邊。迎面是高聳云天的絕壁,腳下是一眼望不到底、只能聽到滔滔關(guān)河湍流的深谷。鎖滇扼蜀的雄關(guān)天塹,兵家必爭之地。置身古關(guān),意板上瞬時迸出“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腦海里立刻浮現(xiàn)刀光劍影、鼓角錚鳴。
身立石門關(guān),眼觀對面萬丈絕壁上(讀作bó)人懸棺。你一疑我一惑,到底也得不出“為什么能把棺木送那么高”“人后來又去到何方”的答案。說人會飛,從字面理解,“”字就是棘字下面一個人,即生活在荊棘叢中的人。他們會飛或許就是借助荊棘,攀藤跳躍,絕壁生威吧。
話說諸葛亮用兵南征,七擒孟獲,從五尺道凱旋;忽必烈揮師迂回,包抄南宋,借走五尺道;明朝大將傅友德、藍玉率領(lǐng)數(shù)十萬大軍入滇,平定云南,過的五尺道;清朝鄂爾泰率兵西南,改土歸流,走的又是五尺道;民國之年,蔡鍔率軍北上護國,盧漢率軍北上抗日,以及中國遠征軍赴滇西緬北抗戰(zhàn),其中部分卒伍走的仍是五尺道……正乃“雄關(guān)漫道真如鐵”啊!
五尺道還是商之賈道,“山間鈴響馬幫來”,生動呈現(xiàn)了千年馬蹄印、千年馬鈴聲、千年邊貿(mào)事、千年生意經(jīng)。
約在戰(zhàn)國年間或更早時,西南地區(qū)就有一條以成都為起點、連接四川和印度的商旅之路。其中一條支線經(jīng)今四川宜賓、云南昭通、曲靖、昆明、楚雄,至大理,與另一條走四川邛崍、漢源的支線會合,一路往西經(jīng)云南保山,出瑞麗抵緬甸八莫,再到印度、阿富汗等國。這條路史稱“蜀身毒道”,就是后來所稱的“南方絲綢之路”,我國最古老的國際通道之一。
三星堆出土的海貝、象牙,大溪文化的海螺和象牙,茂汶和重慶涂山出土的琉璃珠,都不是當?shù)厮a(chǎn),而是來自印度洋北部海域,證明巴蜀先民與南方世界的交通和交流。到漢武帝時,張騫在大夏發(fā)現(xiàn)邛竹杖和蜀布,也說明巴蜀到印度再到西亞早就存在一條通道。
不難想象,南方絲綢之路有過怎樣的繁華。五尺道上,馱著鹽巴、茶葉、藥材的馬幫,絡(luò)繹不絕地運往京都。馬幫回來時,又把中原精美的物產(chǎn)、用品、技術(shù)帶回云南,送至邊疆。到了清代,萬里云銅押京城,朱提銀顆入萬家……
馬蹄兒音聲脆脆,古鎮(zhèn)里炊煙裊裊。馬幫買鹽賣茶、銷絲售綢、運銅送銀的結(jié)果,是一條古街、一個古鎮(zhèn)的興盛。過去古街兩邊有很多掛著名號的馬店。鼎盛時期商賈云集,每天過往馬幫馬匹達千余匹。清光緒年間,這條鹽茶古道年關(guān)稅收入占云南全省收入1/3以上。
千年逝去,如今古鎮(zhèn)無不倒映著曾經(jīng)的繁華。你走在街面一眼望去,熱火朝天,商意濃濃。踏上高臥的古道,放眼流光溢彩的古街,“入滇第一關(guān)”雄在眼前,“云南第一鎮(zhèn)”亦魅眼前。如今的豆沙關(guān),形成了“狹路相逢”的5條立體交通風景線,即五尺古道、關(guān)河水道、國道公路、高速公路、火車道。古今五道的奇觀,豆沙關(guān)獨有,世界唯一。
朝官騎乘,軍兵騎乘,商賈民騎乘,無數(shù)隊伍策馬踏來。凹凹凸凸、滿履古道的蹄痕,遠遠賡續(xù)著大中華的歷史,聲聲回響著中原和邊疆交融的故事,綿綿傳播著中原文化、巴蜀文化、荊楚文化、人文化、古滇文化交匯沉積的樂章……
(節(jié)選自《人民日報海外版》無刪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