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子丘,出特產(chǎn),
名字叫作咸鴨蛋;
圓又圓,真新鮮,
人見人愛都喜歡;
口浸香,好口感,
人們夸它“神仙蛋”……
一首梭子丘的民歌,唱出了當(dāng)?shù)氐囊环N特產(chǎn)——咸鴨蛋。
民歌的調(diào)兒,一直在我的心里未曾忘記,每一個音符都時刻撩撥著我想念咸鴨蛋味道的神經(jīng)末梢,弄得我心里癢癢的且饞得口水直流。
這個春天,落了許久柔和的雨,忽然放晴。我再次走進自己喜歡去的梭子丘。
梭子丘,在湖南省桑植縣馬合口白族鄉(xiāng)。一片丘陵,如一把正在編織的梭子。小橋、流水、人家都在“梭子”上過著快樂且悠閑的日子。
這些年,市委組織部來了這里駐村幫扶,這里的白族建筑多了起來。一些房子的大門邊都鑲刻著通俗易懂的楹聯(lián)。一條寬闊的街道,一直向前延伸著。我沿著這條街輕輕地篤步,生怕自己的腳步聲擾亂它的寧靜。是因為,這不是一條街,而是一條厚重的歷史。我在這街上一步一步地行走,步步皆為景觀。墻上,記載著梭子丘的歌舞,記載著梭子丘的諺語,記載著當(dāng)年賀龍騎馬經(jīng)過茶馬古道的場景。讀著這些有血有肉的文字,我感受到了梭子丘歷史的文化珍寶,像陽光明媚的春天, 品一壺好茶,淡遠悠長。
當(dāng)我揣摩著楹聯(lián)的時候,微風(fēng)拂過,咸鴨蛋的味兒也像初戀的香吻,直撲撲地進入我的心中,揮灑不去。
聞香而入,我走進一家琳瑯滿目的商店。長發(fā)飄飄的年輕的老板娘,記著顧客要買咸鴨蛋的數(shù)字。她打包,她收錢,她忙得不亦樂乎。暖春的陽光下,不一會兒,她那明眸的睫毛上,掛滿了小汗珠。
眼前的咸鴨蛋熱銷,讓我忍不住想去農(nóng)場,尋找制作咸鴨蛋的主人。給我?guī)返男〉芨嬖V我,做咸鴨蛋,水質(zhì)要好。是的, 水對做咸鴨蛋來說,如空氣對人一樣。不過,這也難不倒梭子丘,因這條街上,水井有七八口,歲月悠久,它們都以深邃和清澈而生存著。
遠處的農(nóng)場,很空闊,撲面而來的不是別的,是咸鴨蛋的香味兒。農(nóng)場的主人見到我,忙喊我坐。他,體胖。我一看就是一個相當(dāng)能干的人。他對我說,咸鴨蛋在他們那里算是一種土特產(chǎn)。他說話慢條斯理,語氣間,充滿自信和滿足。這里的鴨子是放養(yǎng)的。他有意帶我去看一看。一片陽光燦爛的稻田邊,一棵大樹站在那里,表情是那么自然、那么舒暢。一些稻草為了點綴它,還盡情地擁護著。我明白,馴養(yǎng)的鴨子在籠里,自由的鴨子在田野。我靜靜地坐在草垛邊,定神環(huán)望,發(fā)現(xiàn)這稻田是風(fēng)景中最自然、最動人的美麗。他拍著我的肩膀說,山里田地少,鴨子卻不少。
這田野,美得無法用言語描述。山里的一切事物,都同樣圣潔、溫和而純潔。
我聽著他說是如何做咸鴨蛋的,他邊說邊從口袋里取出一個咸鴨蛋給我。他說,制作這咸鴨蛋,說復(fù)雜也復(fù)雜,說簡單也簡單。他的祖輩做過咸鴨蛋。他干著這活,還不到兩年時間,但, 做得挺不錯。他告訴我,做咸鴨蛋,蛋要好,水要好,酒要好, 鹽也要合適。先把鴨蛋全身用酒淋濕,然后,在鴨蛋上糊些鹽, 放入水壇中。熱天里,暖和些,放上二十七八天,就可以了;冬天冷,時間稍放長點,三十余天則行。再取出來,用水煮熟,咸鴨蛋一股濃濃的香味就這樣誕生了。我邊聽,邊把他遞給我的一個咸鴨蛋在桌子上輕輕地敲碎。之后,小心翼翼地剝?nèi)サ皻ぃ冻鲺r嫩而柔軟的蛋。瞧著這飽滿的蛋,我吝嗇地咬上一口。它不僅松沙可口,而且香氣濃郁。最妙的是,它綿密與沙粒感兼具的蛋黃,里面蓄滿黃色的油。我一掰開,香噴噴的黃色的油冒了出來。緩緩地,在光滑柔嫩的蛋白上節(jié)奏性地流著。說來真有味,在有的蛋黃中,還貯藏著一點兒紅。這紅如一輪初升的太陽,鑲嵌在細致的蛋白中,耀眼。這紅,代表著村民們祈求平安的心愿,村民們也希望自己的生活越過越紅火。
臨別時,他從屋子里取出一盒咸鴨蛋。盒子上寫著:“公元六世紀(jì)的中國農(nóng)業(yè)百科全書《齊民要術(shù)》中的記載:‘浸鴨子一月, 煮而食之,酒食具……’”我揭開盒子,看著文字,香味四散……
(選自2020年2月24日《張家界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