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國平
大約一年前,家屬在手機上發(fā)給我一個“微信運動”邀請,被我果斷拒絕。她說有這個好,可以統(tǒng)計每天走路鍛煉的步數(shù)。我說沒這個不一樣鍛煉嗎,要步數(shù)做什么?鍛煉,我基本能夠堅持。每天下午或晚飯后,都會在小區(qū)的環(huán)形通道上走幾圈,走多走少,看興致和時間,不問“成績”隨感覺,不要“形式”求實效。
一日,手機丟在家里。家屬重新發(fā)出邀請,然后在我的手機上代為“接受”。發(fā)現(xiàn)后,我說她“好無聊”,但并沒有當即退出——當即未退,后來竟不想退了。
原來我以為,每天在小區(qū)里走上三四圈,不算少了。哪知道一看“微信運動”,才三四千步,而朋友圈里的許多人,多的有兩萬多步,不太多的也有七八千步,比我少的,只是極個別。我忽然覺得,我是不是也要多走點?于是,給自己定了一個不太高的目標,但已比原來多了近一倍。沒想到,效果真的來了。原來走幾圈回家,活動一下筋骨而已,并沒多少感覺,而走的步數(shù)增加后,每次都有一身微汗,洗澡之后,感覺格外舒坦。后來,我又根據(jù)自己的感覺和一些資深“行者”的建議,把每天的目標步數(shù),做了適當上調??煲荒炅?,從身體的感覺看,效果挺好。我本不看重形式,但這回,竟被形式“綁架”了。忽然想到,過去對形式的鄙夷和不屑,或許錯了。
去年夏天,在蘇州藏南學校參加知名新媒體《人民作家》的一個活動,有緣得遇省散文學會姜俐敏會長。活動休息期間閑聊,他的夫人葉星女士,說到了自制咖啡。葉星女士說,她因為長期在外企上班,有了對咖啡的喜好。她說她從咖啡得到的主要樂趣,是制作咖啡的過程。打磨,加料,調配,裝杯。享用之前,脫去圍裙、凈手,然后很莊重地坐到桌子前。她說,做這些的時候,有一種很神圣的儀式感。葉星女士所說的儀式,其實也是一種形式,或者說,是對形式的重視與講究,不含糊,不茍且。世間許多事物,內容固然重要,但必要的“形式”,還真的不可忽視。
回到“微信運動”。想不到的是,我接收了“形式”給以我的好處,卻不經(jīng)意地墜入了“形式主義”的“陷阱”。我除了每天走完一定的目標步數(shù),還要做大約50分鐘的健身操。那天我忽來靈感:如果做操時把手機帶在身上,一些幅度大的動作,可能也會計入步數(shù)吧?試了一次,果然有效。之后,每次做操,我都把手機裝進口袋。在家里做操穿的是睡衣,沒有口袋,我就拿出一只可以挎在身上的小手包,把手機放到里面。我想,增加一些步數(shù),在朋友圈里,可以縮短和別人的距離,面子上也好看些。但帶著個累贅在身上,做起來總感到有點別扭,很不利落。
我開始反思。為了一種其實毫無意義的、可以歸之于形式的東西,失去了本有的舒坦和簡潔,這算什么!這和本來可以打幾個電話就能解決問題,卻為了表現(xiàn)重視和認真,一些基層領導,偏要把相關人員召集起來開會,有什么區(qū)別?我忽然明白,形式主義,在許多時候,并不是一種刻意的追求,而是人在潛意識里,所具有的那種表現(xiàn)和彰顯自己的欲望。當許多人都有了對這種欲望的放縱,形式主義便開始泛濫;尤其是當這種欲望一旦產(chǎn)生示范作用,其對個人、對社會的危害,自是不可小覷。
那天,又出去散步。到了樓下走出好遠,一摸口袋,發(fā)現(xiàn)手機又丟在家里了。家屬叫我回去拿一下。我笑笑,擺擺手:走吧,今天只走路,不計成績。
楊樹山/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