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酒”

何昆

摘?要：中國的酒文化博大精深，源遠(yuǎn)流長，從酒的釀造、酒的種類、酒的功用都有專門的漢字介紹。本文從“酒”的字形字義出發(fā)，從字源角度探究今天常用的部分“酉”部字與“酒”之間的關(guān)系，梳理暗含在我們身邊的酒文化。

關(guān)鍵詞：酒?酉?獻(xiàn)?酬?醋

我國的酒文化有著悠久的歷史，關(guān)于酒的故事也有著十分美麗動人的傳說，但我國的酒文化不僅僅遺留在古代傳說中，而且也體現(xiàn)在漢字古老的形體之中。從漢字的形體來看，“酉”與“酒”有著直接的聯(lián)系。

一、“酉”與“酒”

在我國第一部文字學(xué)字典《說文解字》中，“酉”部字多與“酒”有關(guān)?！坝稀弊直旧硪才c“酒”關(guān)系密切?！墩f文·酉部》對“酉”的字形解釋為“象古文酉之形”。釋其本義“就也?！庇终f“八月，黍成，可為酎酒?！薄熬汀痹诖吮硎踞勚贫??！墩f文》中進(jìn)一步解釋：“丣：古文酉從卯，卯為春門，萬物巳出。酉為秋門，萬物巳入?！畞J同‘酉”。正是因為“酉”為秋門，表示農(nóng)民獲得豐收，有了釀酒的原材料，所以人們用“酉”表示“酒”。后來“酉”被借走表示天干地支的第十位，并且發(fā)展成為表示天干地支的專有名詞，于是就在酉前加三點(diǎn)水造“酒”字表示“酉”的本義，《說文·酉部》中“酒”的釋義為“就也，所以就人性之善惡也。一曰造也，吉兇所造也?！币恍┪墨I(xiàn)的論證可以說明“酒”“酉”本為一字。

“《說文》酉與酒訓(xùn)略同，本為一字，故古今酒字皆作酉。”

（《殷墟文字類編》）

“縣鐘而長飲酉?！?/p>

（《馬王堆漢墓帛書·春秋事能》）

“酉過量，及亂也。以禮飲酉，始于治常?！?/p>

（《六藝之一錄》）

《六藝之一錄》指出“酉過量，及亂也”。又說遵照禮儀飲酒才是太平盛世的開端。許慎也明確指出“酒就人性，造吉兇”。古代統(tǒng)治者也看到并積極采取措施預(yù)防“酒”的危害，最常見的是國家層面的禁酒。據(jù)《戰(zhàn)國策》記載，古代儀狄造出酒糟，禹品嘗后疏遠(yuǎn)了儀狄，并斷言“后世必有以酒亡國者”。禹之后，夏商統(tǒng)治者果然因為縱情酒色導(dǎo)致亡國，所以周朝一建立統(tǒng)治者就頒布了《酒誥》 對飲酒之事做出勸告與規(guī)定。 《尚書·酒誥》中記載周公以成王命，誥康叔以禁酒之事。反復(fù)告誡酗酒喪德亂行、國破家亡的危害：“庶群自酒，腥聞在上，故天降喪于殷”。正是由于殷商群臣私自飲酒觸怒了上天，所以天神對殷商降下了災(zāi)禍。為避免重蹈覆轍，文王又“誥教小子，有正有事，無彝酒”;“越庶國，飲惟祀，德將無醉”，規(guī)定人們只有在祭祀的時候才能飲酒。飲酒也不能過量，而是“飲酒之德，不至于罪”。對于群聚縱飲者，必“執(zhí)拘送京師論罪”。《酒誥》開了政府禁酒的先河。將“酒”與國家政治掛鉤，森嚴(yán)的禁酒制度起到了良好的警示作用，也在一定程度上規(guī)避了“濫飲”造成的危害。

后世各國也以《酒誥》為典范，對于飲酒做出了種種不同的規(guī)定。如：春秋戰(zhàn)國時期，秦國實行商鞅變法，為利耕戰(zhàn)而禁酒。漢初，蕭何制定了禁酒的律令。據(jù)《史記·文帝本紀(jì)》記載：“三人以上無故群飲酒，罰金四兩?！庇钟小对贰の淖诩o(jì)》“汴梁、河南等路及南陽府頻歲蝗旱，禁其境內(nèi)釀酒?！薄度龂尽な裰尽ず営簜鳌酚涊d：“時天旱，禁酒，釀?wù)哂行獭！备鱾€朝代禁酒原因不一，根據(jù)具體情況對酒禁的處罰形式也不太一樣。

二、“鬯”“奠”“酹”

實際上，我們也會注意到政府并非全面禁酒，在《酒誥》中就明確指出“越庶國，飲惟祀”。規(guī)定人們在祭祀的時候可以飲酒?！熬啤庇糜诩漓胍呀?jīng)有相當(dāng)長的歷史了?！毒平?jīng)》中“酒之于世，禮天地，事鬼神”的說法充分證實了“酒”與“禮”的結(jié)合。在祭祀中，用酒最重要的禮儀是“五齊三酒”之說。祭祀用酒的種類根據(jù)祭祀的大小不同而有所區(qū)別。“鬯”一般是大型祭祀場合的飲用酒?！佰恕奔坠俏摹跋窬破骼锸⒅萦杏艚鹣悴莸拿谰菩巍?，《說文·鬯部》對其字義的解釋為“以秬釀郁草，芬芳攸服，以降神也”，在其他的著作中我們也可以為“鬯”的字義及功用找到依據(jù)。

“鬯者，以百草之香，郁金合而釀之成為鬯。”

（《白虎通義》）

“鬯，香酒，用以降神。”

（《左傳》）

“凡祭祀之祼事，和郁鬯以實彝而陳之?！编嵭ⅲ骸坝?，郁金，香草也。鬯釀秬為酒，芬香條暢於上下也。筑郁金煮之，以和鬯酒 。”《郊特牲》云：“灌用鬯臭。”鄭玄注：“灌謂以圭瓚酌鬯，始獻(xiàn)神也?！?/p>

（《春秋左傳正義》）

“降神”指對神靈的大型祭祀。周人降神以香氣為主，所以祭祀之前先灌鬯酒。這些史料記載可以從一個側(cè)面證實“鬯”為大型祭祀場合的專用酒。

不僅祭祀用“酒”種類有所不同，祭祀方式和禮節(jié)也有所不同。奠，《說文·丌部》：“奠，置祭也。從酉，酉，酒也;下其丌也。本義為置酒進(jìn)行祭祀。”細(xì)看“奠”字，不難發(fā)現(xiàn)，奠是“酋”+“丌”。“酋”的本義為久釀的酒，“丌”：《說文》解釋為“下基也，薦物之丌。象形?！北玖x為墊物的底座。所以“奠”的意思是在底座上放置酒食進(jìn)行祭祀，表達(dá)了一種莊重的祭祀儀式。今天我們“祭”“奠”合用表示對死者的追念和崇敬，“祭”的本義是“雙手持肉進(jìn)行祭祀”?！凹赖臁钡暮x為置酒肉貢品于靈前或墓前祭祀。從詞義本身包含的莊重色彩足以看出中國人對祭祀的重視以及“死者為大”的文化傳統(tǒng)。

“酹”也表示與酒有關(guān)的祭祀活動?！墩f文·酉部》對“酹”做如下解釋：“餟祭也，從酉，寽聲。本義為莊重地把酒灑在地上表示祭奠?！标P(guān)于“酹”的解釋在不少古籍中都能找到印證。如：

“祭酒也?！?/p>

（《集韻》）

“以酒沃地?！?/p>

（《宋本廣韻》）

“餟祭也?！?/p>

（《玉篇·酉部》）

段玉裁進(jìn)一步為此作注曰：“以酒祭地也”。

在其他一些文獻(xiàn)及不少古詩文中也能進(jìn)一步證實“酹”的祭祀方式，如：

“以食曰餟，以酒曰酹。”

（《通訓(xùn)定聲》）

“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p>

（《赤壁賦·蘇軾》）

“昨夜不期經(jīng)雨活，今朝猶喜帶霜開。冷吟秋色詩千首，醉酹 寒香酒一杯。泉溉泥封勤護(hù)惜，好知井徑絕塵埃?！?/p>

（《紅樓夢》）

表示酒祭禮節(jié)的字還有很多，如“餟、裸、莤”等，在此就不一一解釋。

三、“獻(xiàn)”“醋”“酬”

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及“酒禁”的政策變化，“酒”逐漸從祭品成為百姓宴請時不可或缺的飲品。其在宴席之中也發(fā)展出來了更多禮節(jié)。漢字中表示飲酒禮儀的字有“獻(xiàn)”“醋”和“酬”。

“獻(xiàn)”：《說文·犬部》：“宗廟犬名羹獻(xiàn)，犬肥者以獻(xiàn)之，從犬，聲。本義為奉祭神祖的犬牲?！?/p>

“獻(xiàn)”本義中蘊(yùn)含著人們對祖先的尊敬，所以后來便引申為向賓客敬酒。表示主人對賓客的尊敬之意。如：

“或獻(xiàn)或酢，洗爵奠斝?！?/p>

（《詩經(jīng)·大雅·行葦》）

“為賓為客，獻(xiàn)酬交錯?！?/p>

（《詩經(jīng)·小雅·楚茨》）

“主人坐取爵實之，賓之席前西北面，獻(xiàn)賓?！保ā秲x禮》）

主“獻(xiàn)”于客，客“醋”于主。主客之間的禮尚往來在一“獻(xiàn)”一“醋”中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醋”，“客酌主人也。從酉，昔聲。本義為客人以酒回敬主人?！?/p>

（《說文·酉部》）

“報也，進(jìn)酒于客曰獻(xiàn)，客答主人曰醋?！?/p>

（ 《玉篇·酉部》）

“祝酌授尸，尸以醋主人?！?/p>

（《儀禮》）

除“獻(xiàn)”“醋”外，漢字中還有“酬”表示主人再次向客人敬酒。

“酬”，《說文·酉部》：“主人進(jìn)客也。本義為古時酒宴的一種禮節(jié)，也叫導(dǎo)飲。古時酒宴，主人若不先自飲，則表示不忠信，擔(dān)心賓客不飲，故先自飲，再敬賓客，叫‘酬。后來也指客人給主人敬酒后，主人再次向客人敬酒。”

其他文獻(xiàn)的記載也說明了“酬”最初的含義：

“禮，主人酌酒於賓曰“獻(xiàn)”，賓答主人曰‘酢，主人又酌以酬賓曰‘酬”。

（《春秋左傳正義》）

“鐘鼓既設(shè)，一朝酬之?！?/p>

（《詩經(jīng)·小雅·彤弓》）

關(guān)于“獻(xiàn)”“酬”“醋”所體現(xiàn)出來的飲酒禮儀，王筠在《說文句讀》中也進(jìn)行過系統(tǒng)的闡釋：“初，主人酌酒與客曰獻(xiàn)，賓飲獻(xiàn)畢，而酌與主人曰醋;主人飲醋畢，又酌與賓曰酬?！?/p>

從祭祀到宴飲，中國的酒文化可以說是一種具有極高精神價值的社會文化，它滲透在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如交朋友首先要一起喝一頓酒;新生兒滿月要辦“滿月酒”;取得成就要辦“慶功酒”;結(jié)婚要辦“喜酒”;參加喜宴叫“吃喜酒”。在婚宴上，新人還會喝“交杯酒”寓意新人合二為一。任何一頓“酒席”，主人都要求客人“吃好喝好”?！昂群谩钡臉?biāo)準(zhǔn)則是“不醉不歸”。

我國古代的酒文化豐富多彩，從漢字的縮影中，我們可以看到關(guān)于酒的釀造方式、酒器、飲酒之禮等各方面的知識，從而對酒文化的產(chǎn)生發(fā)展及變遷有較為全面的了解?！熬啤痹诮裉斓纳鐣钪幸琅f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就連我們的語言中也存在不少與酒有關(guān)的表達(dá)。生活在飛速發(fā)展的社會中，我們總是羨慕曹孟德“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的豪邁，贊嘆李白“斗酒詩百篇”的才華，但是我們也要時刻謹(jǐn)記“唯酒無量，不及亂”的教誨。

參考文獻(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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