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南古墓透出的文化氣息

黃有頂

毛南族的喪葬文化濃厚，向來十分注重墓室建設。當?shù)厥呢S富，為古代毛南族先民建造眾多精美古墓提供了條件。一座座精美的毛南族古墓，記載著這個民族一段段不平凡的歷程。

毛南族人給我的印象是純樸善良、聰明能干、勤儉節(jié)約、能歌善舞、樂善好施，他們重視教育，重視喪葬，崇尚藝術，信奉多神，古時他們物質生活并不很富裕，但從古墓呈現(xiàn)的內容來看，他們的精神世界、文化藝術生活是極其豐富的。

帶著對這個古老民族歷史的敬仰，我走過毛南村村寨寨，遍訪他們先祖的古墓近5000多座，經(jīng)過近十載的認真品讀，我對嶺南這個大石山里的民族有了更深的認識與了解。毛南古墓的建筑風格，尤其是古墓的墓聯(lián)、墓志銘、精美的圖案和厚重的書法都或多或少向我們透露出那個時代的印記。清乾隆元年之前毛南古墓幾乎都是無文墓碑，從現(xiàn)存古墓碑文、圖案來看，毛南族人建造精致的墓室始于清雍正末年乾隆初年，盛興于嘉慶、道光、咸豐年間，沒落于1940年代末。

從毛南古墓發(fā)展史可以看出這個民族一段別樣的歷史。

古墓呈信仰

傳統(tǒng)上，毛南族人相信“祖先有靈”“靈魂不滅”，認為“死者為大，入土為安”，敬畏祖先，福澤綿長。

他們對祖先崇拜根深蒂固，每逢殺禽宰畜，必先供奉先祖，

他們相信生命輪回，認為人死了只是從一個世界走到另一個世界，是生命的另一次開始。在老人去世后，家人守孝吃素，選佳地安之，擇吉日葬之，造佳城敬之，盡最大能力讓祖先靈魂在地下得到安置，不敢怠慢。他們認為，祖先于陰界住得不好，會生氣不滿，回到陽間責備家人，讓后世子孫不得安寧：如果住得好，就會福照子孫萬代，賢孫輩出，富貴延綿。因此，經(jīng)濟條件稍好的家庭，其祖先墳墓也往往建得比較精美。他們認為，讓先祖靈魂在另一個世界得到安息，是子孫后代應盡的責任。

“陰圩”循古訓

趕“陰圩”，就是趕“鬼市”，毛南族人也叫“趕祖先圩”，古時盛行于毛南族聚居地的下南波川一帶。毛南族先民認為，人活著要趕圩（陽圩），死后到陰間也同樣需要趕圩（陰圩）。清明節(jié)當天夜晚，祖先如果不趕圩，其陰魂無處可去，就會回家作祟，造成人畜不安。

毛南族人說的“陰圩”，位于下南鄉(xiāng)波川村高川屯東頭墳坡上，民間稱“墓陵圩”。趕“陰圩”的時間是在夜間，就是清明節(jié)當天夜晚，擺賣的東西為蠟燭、香支、紙錢、豬肉等清明祭祀用品。買主買足清明祭祀用品后趁夜離開。賣主要在自己攤邊擺放一盆清水，交易時，要把與買主交易的紙幣投入盆里，如果紙幣總是浮在水面，就被認為是冥幣，說明白己的祖先已經(jīng)來趕圩，陽間的子孫不能再做交易，要立即收攤回家。如果紙幣下沉，交易可以繼續(xù)進行下去，直至天亮前才散圩。

1950年以后，趕“陰圩”習俗廢止。

生墳寄安康

人還在世間，就開始謀劃給自己建造墳墓，這并非毛南族人的創(chuàng)舉。歷代很多帝王陵墓都是在世時建造的。家庭條件較好的人家，很多老人生怕自己百年之后給后世子孫增加負擔，故在世時如有能力就會自己出資建造好自己百年之后的家園。

1924年，譚壯起給自己建了一座生墳，銘文中有這樣一句話： “請T匠做壽墳以待老，日后免得吾子之勞心矣。”目前已知，譚燦元早于清乾隆五十九年（1794年）就給自己造了一座生墳，這是毛南山鄉(xiāng)已知最早的生墳，是毛南族聚居地目前發(fā)現(xiàn)乾隆年間雕刻最精美的古墓。

在下南社區(qū)上納屯有座建于清代的古墓，原先墓主人在世時請人造生墳，但未及完工，主人就去世了，其子直接把他安葬其中，但沒有再幫老人家把墓建好，現(xiàn)今還是一座未完工的殘缺之墓。

目前發(fā)現(xiàn)建得最豪華、最高大的生墳是在下南鄉(xiāng)波川村干孟屯頭東面、1946年建成的“媽鳥”古墓。墓為圓形，直徑3米，墓門為牌樓式，碑高3.5米，寬1.9米，由5層石料雕刻疊加壘成，墓碑雕刻有30多種圖案。正面看墓碑氣派、豪華，背面墓碑頂部石頭相對比較粗糙，但酷似一只母鳥帶著兩個孩子并排抬頭準備展翅欲飛。墓主把自己一生積蓄幾乎全用在壽墳建設上，請當?shù)刈钣型娜藥退珜懩怪?，請當?shù)刈詈玫臅視鴮?，請當?shù)刈顑?yōu)秀的石匠開石雕刻。據(jù)說該墓是3名T匠用3年時間在墓地搭棚建造完成的。

毛南山鄉(xiāng)做生墳習俗盛行，特別是夫妻倆合力打造夫妻合葬生墳的多，這種習俗，今尚殘存。

合葬見真情

在毛南山鄉(xiāng)，可以看到不少合葬墓。

夫妻合葬。這是其中最常見的。一般普遍的墓型為兩穴，兩碑，一墓室，在下南村松現(xiàn)屯覃氏家族占墓群中夫妻合葬墓最為普遍。松現(xiàn)覃氏家族現(xiàn)存最精美的15座古墓中有7座是夫妻合葬墓。清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覃清俊與譚氏生墳合葬墓就屬于這一類型。三穴，三碑，一墓室。如鳳騰山古墓群中譚受益和譚氏、談氏墓室合葬墓以及民國丁巳年（1917年）下南大羅屯覃朝堂和二譚氏三人合葬墓都是屬于這一類。一般都是男主人葬在墓室正中央，兩位妻子分別葬在兩側。常見的合葬墓型還有兩穴，一碑，一墓室。如下南社區(qū)下南街上1937年羅恒盛與鄔老孺人合葬墓就屬這一類。

姐妹合葬。譚翠品（毛南民間名醫(yī)）一生娶了兩個妻子，譚氏和談氏，兩人一生勤儉持家，和睦相處，情同姐妹，在世共建一座兩人生墳合葬墓。

父子合葬。墓型為一穴，一碑，一墓室。如波川村高川屯清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譚富照、譚翠品父子合葬墓以及波川七寸屯譚聊晨和譚辭達父子合葬墓。

雖在世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也不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但求在另一個世界依然可以相伴和相互依存，來世依然做夫妻、做姐妹、做父子，這都體現(xiàn)了毛南族人的濃濃情意。

古墓顯藝風

毛南山鄉(xiāng)的墓葬多以村屯為單位，大多都離村莊不遠。毛南山鄉(xiāng)占墓群眾多，其中規(guī)模最大、雕刻水平最高、內容最豐富的屬鳳騰山古墓群。那里的墓穴形式多樣，有長方形、網(wǎng)形、八角形、月牙形、牌坊形、寶塔形，其中長方形最為常見。墓碑形狀有單碑、單碑無文碑、單碑賦文碑、單碑圖文碑、牌坊式墓碑、基碑帽三體合成碑、基碑柱帽四體合成碑、基碑柱檐帽五體合成碑、基碑柱檐帽五體以上合成碑等。

毛南古墓從無文碑到有文單碑，從墓碑上有簡單的圖案到內容豐富的場景，從碑帽碑身二體合一再到墓碑多重組合，從清乾隆五年（1740年）興起到1940年代末衰落，歷經(jīng)200多年。

毛南古墓石雕圖案豐富多彩，目前能采集到的雕刻圖案動物圖案有30多種，植物圖案有30多種，主要的器物有20多種，文字圖案有10多種，民間吉祥圖案有22種，其他圖案12種等。要看懂墓碑上所有圖案，讀懂其中寓意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上面的圖案寄托著先人、后人的愿望。精美絕倫的雕刻技藝呈現(xiàn)毛南族先民對藝術的崇尚，對美好幸福生活的寄托以及對功名利祿的渴望。

相傳毛南族石匠藝人歷來重視精雕細刻，用心琢磨，反對粗制濫造、圖快省工。老師傅要求徒弟每天鑿下的石粉末不得多于一牛眼杯，否則所雕東西不能登上大雅之堂，可見毛南族石雕工藝品的精美細膩。同時還要求每個墓室的建設，雖然大多都是長方形和網(wǎng)形，但要不落俗套，各具特色，有時還要根據(jù)主家個性化的構思來建造。古代毛南族的石雕大師不但把石雕當作自己謀生的技能，更重要的是他們已經(jīng)把石碑墓雕當作自己的藝術創(chuàng)作，雕龍畫鳳，個性十足，有團龍、盤龍、飛龍、草龍，有的張牙舞爪，有的溫和盤坐，有的雙龍戲?！?/p>

從清乾隆年間至今有近100名石匠在碑上鐫石留名。這群石碑雕刻大師用勤勞的雙手和智慧人生給后人留下一筆文化財富。

古墓識格局

從古墓的分布，我們還可以看出毛南族社會經(jīng)濟的分布和格局。雖然精雕細刻的毛南族古墓葬遍布毛南山鄉(xiāng)，但真正成規(guī)模的只有鳳騰山古墓群和波川村高川屯下林山上的古墓群。鳳騰山的古墓群保護比較完整，因此被定為國家級文物保護區(qū)。其實下林山上的古墓數(shù)量遠比鳳騰山上的古墓多。 “文革”時期，大多古墓被毀壞造地，很多造型唯美、雕刻精致的古墓葬都被毀掉，只剩下殘垣斷碑。

通過這些殘碑，我們仍然可以想象到原來下林古墓群的壯觀景象。修建這樣的墓葬費用極高，沒有雄厚的財力，是根本無法做到的。鳳騰山古墓群的主人都是南昌屯譚氏一脈，而下林古墓群的主人則都是高川屯的譚氏宗族。由此可知，幾百年來，譚氏一族是創(chuàng)造毛南族文化、建設毛南族家園的主力。而南昌屯和高川屯則是毛南山鄉(xiāng)經(jīng)濟最為發(fā)達的地方。

毛南山鄉(xiāng)地處云貴高原東南麓，毛南山脈橫貫南北，使得這里山多地少，也使得這里人人惜土如金，如果全靠田地產(chǎn)出，無論是南昌屯還是高川屯，都無法有這樣富足的財力去修建這么多的精美的墳墓。他們的財富，大多都是通過與外地的貿易而聚積的。民國時期，環(huán)江有句名言： “古賓糧，毛南銀?！币馑际墙駥俅ㄉ芥?zhèn)的古賓村糧多，而毛南地區(qū)銀子多。從這一“銀”字，我們完全可以想象得到，毛南族地區(qū)的富裕階層并不是靠種養(yǎng)發(fā)家的，而是靠做生意積累財富的。比如，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的毛南族首富盧鳴皋就是靠大量的外貿發(fā)財。他的洋紗生意做到云南一帶，當時兵荒馬亂，他甚至有一隊武裝押運。再比如南昌屯的譚煒家族的釀酒作坊，生意做到河池、南丹一帶。1950年中國人民解放軍進入毛南族地區(qū)前夕，受到其女婿共產(chǎn)黨員譚煥章的影響，譚煒本人在毛南山鄉(xiāng)組建三南自治委員會，白任委員會主任，以迎接解放。解放軍進入毛南地區(qū)剿匪時，就住在南昌屯。當時，一個連的解放軍指戰(zhàn)員以及數(shù)十名三南自治委員會領導的民兵都駐扎在譚煒家，所有的糧食都由譚煒供應。譚煒為釀酒而囤積的大量糧食，正可以供剿匪軍民食用。再比如高川村一帶有很多產(chǎn)業(yè)。高川村的中草醫(yī)門診、染布作坊、泡鴨仔作坊，在毛南族地區(qū)是很出名的。

從毛南族古墓群的分布可知，解放前的南昌屯和高川屯是毛南族地區(qū)最為發(fā)達的地方。

古墓知學風

有這樣一個傳說：清康熙年以前，毛南族地區(qū)文化水平十分落后，人們大都目不識丁，但他們頭腦機靈，好學，善于經(jīng)商。有一年春節(jié)前，一位當?shù)氐男∩倘说綉c遠府（治今河池宜州市）販鹽巴，看見城里家家戶戶都在大門邊貼上紅對聯(lián)，好不羨慕，于是，請一位經(jīng)常到毛南山鄉(xiāng)來的外地先生給他也寫了一副對聯(lián)。先生知道他是毛南族人，不識字，就用毛南語諧音寫了這樣一副對聯(lián)給他： “東江王柳亮：北渡對蘭庭?！逼湟馐恰板伬镏笾∠∮衩紫★?，餓著肚子看著紅艷艷的春聯(lián)”。那商人哪里看得懂，過后才知道先生是在嘲笑自己沒讀過書，欺負自己沒有文化，于是決心勒緊褲帶送孩子上學讀書。他每天早早督促孩子起來讀書，后來他的兒子考中秀才。打那以后，毛南山鄉(xiāng)讀書風氣開始興起。

毛南山鄉(xiāng)第一批背起讀書行囊的學子是下南鄉(xiāng)建在屯的譚嘉志，清雍正年間人，其孫譚道岸墓咸豐六年（1856年）立碑記“由父而祖，昆玉六人，長入文庠，幼列武泮，為吾族開科之始”。譚德成生于清乾隆十三年（1748年），是毛南山鄉(xiāng)乾隆年間最有名的文人，經(jīng)常給人寫墓聯(lián)，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寫了《譚家世譜碑》。道光年間譚德成墓志銘云“白幼從師，請業(yè)惟殷，蕓窗苦讀，身游文泮，名列前茅”;咸豐七年（1857年）譚瑞璋墓志銘云“幼學孑L孟、壯習弓弩”;咸豐八年（1858年）譚上達墓志銘云“念亡友歷事儒宗，常游郡城，親授業(yè)于蔣老師號靜軒及莫老師號容川兩大夫子之門”：咸豐十年（1860年）譚克俊墓志銘云“幼習詩書，乃文武方歆”;同治四年（1865年）譚文獻墓志銘云“生來穎異，少挺偉姿，屢試文場，名列孫山之外”。同治十年（1871年）譚鵬秀墓志銘云“吾友家修兄，號獻廷，少瀆詩書，未酬父恩”：同治年間譚嘉會墓志銘云“閱歷星霜，多年習武，百步穿楊”：同治年間譚建章墓志銘云“公衡門居士也，少習詩書，長嫻弓矢，其應文武試者各三，俱不第，退而課其子孫” “二子中年不祿，幸而長孫弱歲游庠”：光緒年間譚世坊墓志銘云“髫年志學，王父傳薪，才雄筆健，累試掃軍蒙”;光緒八年（1882年）譚顯仁墓志銘云“及壯負笈從師，不憚立儒學” “能文章兼長詩賦，府縣試屢冠童軍”：1922年譚克梅墓志銘云“苗匪逆橫，而誦詩書，繼及壯練習武門，屢逢考試未步云程”：1929年譚慶堂墓志銘云“書風傳家，秉性循良立身”。從這些墓志銘的內容可以看出，清乾隆初年以后，毛南族人崇尚瀆書習武。到道光咸豐年間，讀書習武風氣盛行，至民國年間依然不減，1949年后更是人才輩出。目前，還能從尚存的石碑上找到清朝乾隆年間至宣統(tǒng)年間的毛南庠生有近130名。民國年間思恩全縣有9名大學生，其中毛南族人就有6人。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毛南族教育事業(yè)發(fā)展更為迅速：1992年，實現(xiàn)基本普及初等義務教育目標：1998年，完成基本掃除青壯年文盲任務。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從1951年至1990年，環(huán)江毛南族學生有1萬左右，其中中專畢業(yè)生約240人，大學畢業(yè)生有200多人。

家風育子孫

毛南族人家風家教淳樸，他們以讀書為樂，以學有所成為榮，努力傳承祖輩父輩訓語，在毛南山鄉(xiāng)有不少的家庭連續(xù)三五代，代代JLIJ，庠生。南昌屯的譚孝經(jīng)3歲喪父，少時十分努力，成年后用心經(jīng)商，發(fā)家致富后重視孩子教育，他的兒子譚指遠、譚明遠、譚振遠都成功入邑庠生：第二代侄孫譚瑞璋（府文庠生）、譚國璋（武庠生）;第三代曾孫譚受益（秀才）20歲獲得六品軍功;第四代玄孫譚顯謨（世襲云騎尉）;第五代讀書人譚稀蓮（庠生）。在毛南山鄉(xiāng)像這樣重視教育、書風濃厚并能代代相傳的家庭還有波川村高川屯的譚景云家，五代人出了10名邑庠生：下南同言屯的覃漢基家，四代人出了1個郡武生、3個邑武生，女兒嫁給統(tǒng)領一方20年的團總譚冠元。1928年譚可承墓志銘載“此乃武庠治邦公之曾孫，文庠例判照遠公之孫，國學監(jiān)生慶新公之子也”，從中折射出整個毛南山鄉(xiāng)對于教育的態(tài)度，他們不惜重金，送子外地游學，有的還甘愿放棄自己理想，一心教育白己的下一代。

從墓碑記載看出，崇尚文化、堅守教育是助推這個大石山里的少數(shù)民族發(fā)展的根本動力，是文化知識讓他們的視野開闊，讓他們跳出重重大山的束縛，讓他們走向美好幸福生活。

銘文記美德

毛南族有積德行善、熱心公益的傳統(tǒng)。

清嘉慶二十二年（1817年）都川佛院重修時，碑文記錄了毛南甲譚姓捐款人員中有監(jiān)生譚揚遠、廩生譚道華等20人。嘉慶年間譚孝經(jīng)墓志銘云其“為美事，營利而優(yōu)施利，為陰功為善獲?！?道光十八年（1838年）季春清明捐資重修譚三貴公墓（位于中南村上儀屯），碑上記載國學譚展耀、庠生譚俱楊等共22名讀書人的善舉。咸豐七年（1857年）譚瑞璋墓志銘云“賊匪逼境，保障一方”：咸豐年間譚恢翰墓志銘云“薦凡遠近知名之士，無不樂挹芝眉且積而能散，舉同鄉(xiāng)異域被其賑濟恩者不能悉數(shù)”。同治年間譚嘉會墓志銘云“和平處世，排解鄉(xiāng)村”：光緒十四年（1888年）譚世坊墓志銘云“武克繩立身制事，冰淵是懔，解紛鷸蚌”。

又如光緒年間譚祖恩墓志銘記：

伯叔季素著英雄，學萬人敵，乃村以公地為他族擄，伊弟弟率門客百余眾奪地而陳，且姨伯獨具姓才，經(jīng)史百家，語守門則，稍遜倫大體則過人，雖性求激烈，千人皆容祗，是非怒，伊教耳鄉(xiāng)郎蠻蠋諸爭能以一語破葛藤斷。

再如1929年譚慶堂墓志銘云“遂乃開館設帳，事堪與崇梓教，利人濟物，心存善念”;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譚翠品墓志銘云“平日好善樂施，精通醫(yī)術” “憐貧，焚券而施，周旋鄉(xiāng)里，和氣迎人?！?/p>

從這些墓志銘中可以隱約看出，毛南族是一個善良、內斂、有正義感、樂于公益事業(yè)的民族。

詩聯(lián)顯文風

從當?shù)厣写婺孤?lián)中可以看出，當時讀書人多，他們喜歡吟詩作對。

清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譚超倫給其父譚士強立碑并賦詩一首，表達自己和后人對已故先人的無限懷念：

泣血揮毫似見親，千秋掃墳猶如生。

父身雖往堂極樂，司馬何忘鞠育恩。

清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五月初三日，譚學昌書：

山水有情千里會，滿天星斗煥文光。

花前酌酒邀明月，石上題詩掃綠苔。

文采不俗，想象豐富。

同治癸酉年即同治十二年（1873年）譚建章之墓，進士彭憲祖拜撰，詩銘日：

云山蒼蒼，江水泱泱。

公之德澤，山高水長。

表明祖德綿長，后世子孫永世不忘。

清光緒年間譚妙機曾考中秀才，到過峨眉山佛寺從師，在四川任過私塾老師，并認識黃氏，結婚后返歸鄉(xiāng)里，黃氏無子，不壽。黃氏過世后譚妙機在其墓碑上題《哭妻詩》以表深切痛念：

因甚崎嶇跋涉輕，隨緣詩伴系前生。

碑銘蘚苔何人洗，千古留痕照月明。

清乾隆年間，譚搃辦墓聯(lián)： “丁山生富貴;壽水出賢人。”譚銀庫墓聯(lián)： “千年生富貴;萬代出賢郎?！弊T銀朗墓聯(lián)：“龍興生貴子;脈旺產(chǎn)賢孫。”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譚朝客墓聯(lián)：“真龍生貴子;佳穴產(chǎn)賢郎?！奔螒c元年（1796年）譚懷清墓聯(lián)： “后皆山朝龍坐穴;面前水合子孫賢?！钡拦饽觊g譚世則墓聯(lián)：“川山繞吉地;世代起文人?！?937年波川村高川屯古墓群譚氏生墳墓聯(lián)： “龍朝生富貴：虎穴出賢孫?！睓M批為“千古不朽”。

以上墓聯(lián)表達了墓主人對后代子孫的美好寄語，希望后代子孫富貴聰敏，人才輩出，代代出文人。民國年間，該縣有一位外地來的漢族縣長曾經(jīng)稱贊說： …三南文風頗盛。”墓碑上的詩、聯(lián)無不表達人們的某種愿望、某種寄托。很多墓聯(lián)飽含毛南族前輩對后代成人、成才的厚望，激勵毛南族歷代書生奮發(fā)向上的雄心，如今慢慢品讀讓人感悟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