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秀 蘇暢 齊書英 李潔
心動過速性心肌病(tachycardia-induced cardiomyopathy,TIC)為各種長期心動過速或反復發(fā)作的快速型心律失常引起心臟擴大,進而導致心力衰竭的一類特殊類型的心肌病。TIC可以由病理性的室上性或室性心律失常所致,也可見于生理性的快速性心律失常,恢復竇性心律或者控制心室率后心衰可完全或部分逆轉。TIC可以繼發(fā)于房性心動過速(房速),而左心耳和右心耳起源的局灶性房速少見,僅占所有局灶房速的3%和0.6%~8%[1]。本文報道4例心耳房速引起的心動過速性心肌病病例。
病例1:患者男,20歲,因心悸1年入院。既往無特殊病史,抗心律失常藥物效果不佳。門診心電圖提示房性心動過速(圖1),查動態(tài)心電圖示全天為房速心律,最快心率158次/min,最慢81次/min,平均118次/min。心臟超聲提示左房前后徑37 mm,左室舒張末期前后徑61 mm,右房左右徑35 mm,左室射血分數44%。體格檢查:脈搏120次/min,呼吸22次/min,心界向左下擴大,心音低鈍,余查體未見明顯異常。于2014年1月9日在CARTO 三維標測系統指導下行心內電生理檢查,三維標測顯示房速起源于左心耳尖部前緣,以Lasso電極支撐左心耳、冷鹽水灌注消融導管消融(40~50 W,43~45 ℃),消融中房速終止。此后患者未訴心悸。5個月后復查心臟超聲示左房前后徑34 mm,左室舒張末期前后徑62 mm,右房左右徑33 mm,左室射血分數61%。2014年11月患者再次出現心悸,性質同前,心電圖仍示房速。心臟超聲示左房前后徑36 mm,左室舒張末期前后徑66 mm,右房左右徑33 mm,左室射血分數53%。再次在CARTO指導下行電生理檢查,顯示房速起源點仍為左心耳尖部,以30~70 W滴定式放電,消融中房速終止。此后患者未訴心悸,術后6個月復查心臟超聲示左房前后徑32 mm,左室舒張末期前后徑56 mm,右房左右徑31 mm,左室射血分數63%。電話隨訪至今,患者未有不適。
病例2:患者男,30歲,因心悸3年入院,既往無特殊病史。入院前1個月心悸加重,伴胸悶氣短、咳嗽、水腫,夜間不能平臥。體格檢查:端坐位,喘息貌,脈搏112次/min,呼吸24次/min,心界向左下擴大,律齊,P2亢進,可聞及S3奔馬律,肝肋下可觸及,雙下肢中度水腫,余查體未見明顯異常。心電圖示房速(圖1);胸片示心影增大;心臟超聲示左房前后徑48 mm,左室舒張末期前后徑76 mm,右房左右徑45 mm,左室射血分數23%,二尖瓣相對關閉不全,少量心包積液。診斷為心肌病、房速。給予糾正心衰等治療后癥狀緩解。動態(tài)心電圖示全天房速,最大心室率192次/min,平均124次/min,不排除心動過速性心肌病。于2012年4月9日在CARTO三維標測系統指導下行心內電生理檢查,三維標測提示房速起源于右心耳根部,以壓力鹽水灌注消融導管在靶點反復多次消融房速不能終止,S1S1快速刺激亦不能終止,故建議患者擇期行外科右心耳切除術。外科考慮因患者心功能差,麻醉風險大不宜手術,故給予藥物治療后出院。房速終止時間不詳。術后6個月隨訪心電圖為竇律。心臟超聲左房前后徑32 mm,左室舒張末期前后徑55 mm,右房左右徑36 mm,左室射血分數59%。2013年3月再次因心悸入院,心電圖示房速,考慮為復發(fā)。心臟超聲示左房前后徑32 mm,左室舒張末期前后徑50 mm,右房左右徑39 mm,左室射血分數60%。于2013年3月9日再次行射頻消融術,靶點仍為右心耳根部,消融中房速終止。術后3個月心臟超聲正常。但患者于2013年11月體檢時再次發(fā)現心電圖異常;心臟超聲提示左房前后徑33 mm,左室舒張末期前后徑49 mm,右房左右徑37 mm,左室射血分數63%。于2013年11月17日再次行心內電生理檢查,示心動過速為房速2 ∶1下傳,標測靶點仍為右心耳根部,給予反復片狀消融,房速不能終止;電復律轉復竇律難以維持,遂終止手術。給予口服藥物治療并出院。出院后患者未再訴心悸,2015年5月復查心臟超聲提示左房前后徑37 mm,左室舒張末期前后徑53 mm,右房左右徑36 mm,左室射血分數54%。電話隨訪至今未有不適。
病例3:患者女,29歲,因心悸2年,加重伴氣短2周入院。入院2年前發(fā)作1次心動過速,數小時自行終止;入院前2周心悸再發(fā),癥狀持續(xù),并出現胸悶、氣短。既往體健。試管嬰兒成功懷孕11周。體格檢查:喘息貌,心率167次/min,律齊,余查體未見明顯異常。心電圖示房速150次/min(圖1);心臟超聲示左房前后徑42 mm,左室舒張末期前后徑55 mm,左室射血分數48%。N-端腦利鈉肽前體(NT-proBNP)4285 pg/mL。在CartoSound三維標測系統指導下行房間隔穿刺和心內電生理檢查,標測提示起源于左心耳尖部,以壓力鹽水灌注消融導管進行消融,放電過程中房速終止,實現零射線消融。術后1個月、3個月復查心電圖均為竇律。2016年9月20日剖宮產一健康男嬰,術中及術后患者均為竇律,心率70~80次/min。術后6個月動態(tài)心電圖示竇律,全天房早37次,短陣房速5陣(占全天心搏數的0.06%);查心臟超聲示左房前后徑31 mm,左室舒張末期前后徑44 mm,左室射血分數58%。未再出現心悸癥狀。
病例4:患者女,18歲,因間斷心悸4年,再發(fā)1 d入院。4年前發(fā)作心悸,外院查心臟超聲示左房前后徑22 mm,左室舒張末期前后徑43 mm,右房左右徑27 mm,左室射血分數62%。動態(tài)心電圖示全天房速,具體治療不詳。入院前1 d再發(fā)心悸,外院心電圖示房速1 ∶1下傳,心室率176次/min(圖1),藥物治療后心室率減慢,但房速不能終止,給予電復律轉竇律。入科心電圖提示房速文氏下傳,心室率約84次/min。心臟超聲提示左房前后徑30 mm,左室舒張末期前后徑45 mm,右房左右徑30 mm,左室射血分數56%。藥物轉復失敗,于2019年1月22日在CARTO三維標測系統指導下行心內電生理檢查,顯示房速起源于右心耳前壁,以壓力鹽水灌注消融導管進行消融,放電過程中房速終止,轉為竇律。術后6個月隨訪心電圖為竇律。心臟超聲示左房前后徑23 mm,左室舒張末期前后徑41 mm,右房左右徑26 mm,左室射血分數64%。2019年10月患者再次發(fā)作心悸,查心電圖仍示房速,心室率約100次/min。心臟超聲左室射血分數55%。2019年10月31日于我院心外科行小切口右心耳切除術。切除右心耳即刻心動過速終止。術后病理提示局灶性心肌纖維退化(圖2)。術后7 d復查動態(tài)心電圖全天為竇律,平均心率69次/min。電話隨訪至今無不適。
圖1 4例患者的心電圖
圖2 病例4的手術標本病理切片
討論房速是起源于心房的一種快速性心律失常,包括局灶性房速和大折返性房速,長期發(fā)作可引起TIC,它是引起TIC的常見病因之一。約8%~28%的房速可引起心動過速性心肌病[2]。心耳房速較少見[1,3-4],目前僅見病例報道。
心耳為胚胎時期原始心房退化而來,近期研究顯示藥物治療抵抗的房顫患者,其左心耳有4種解剖結構:“雞翅”形最常見(48%),“仙人掌”形(30%),“風向標”形(19%)和“菜花”形(3%)。其中“菜花”形與栓塞事件相關性最高,內部結構復雜,小葉數量多且徑軸短,竇道開口形狀變異大且缺乏主小葉。右心耳結構相對保守,多為三角形。心耳房速的起源部位多為心耳基底部[5],也包括左心耳中部和遠端[3,6]、右心耳尖部[4,7]。還有1例報道起源于左心耳動脈瘤[8]。
心耳房速心電圖一般具有特征性P波形態(tài)。右心耳房速P波在V1導聯主要為負向波,部分有切跡,V2~V6導聯逐漸移行為正向;下壁導聯多為低振幅正向波;Ⅰ導聯可為正向、等電位線;aVR導聯可為負向、等電位線;aVL導聯P波形態(tài)各異[9]。P波形態(tài)易受心臟變形、轉位等影響,因此,若存在心臟移位或變形時,根據P波判斷右心耳房速存在局限性[10]。另外,由于右心耳在解剖上臨近三尖瓣上緣及界嵴上部,根據P波形態(tài)不足以區(qū)分射頻消融術中的靶點[9]。
左心耳房速P波在V1導聯主要為正向波,部分為正負雙向,V2~V6導聯P波為等電位線或低振幅正向;下壁導聯多為正向波;Ⅰ、aVL導聯多為負向波[11]。
起源于右心耳的房速患者多較年輕,可表現為陣發(fā)性或持續(xù)性心慌、胸悶、呼吸困難等癥狀。其中約75%傾向于無休止性發(fā)作。因為其更傾向于無休止發(fā)作[12],約50%左右引發(fā)心動過速性心肌病[7]。起源于更為少見的左心耳房速,也有類似的臨床特點[5-6]。本文中4例患者均有無休止性發(fā)作的特點,前3例患者已形成心動過速性心肌病。第4例患者復發(fā)時間雖短,但與4年前的心臟超聲比較有心臟擴大的趨勢。
TIC的診斷是排除性、回顧性診斷。如果房速頻繁發(fā)作或者發(fā)作呈無休止,同時存在心臟擴大、心衰,當房速得到治療后,心臟功能恢復,那么支持TIC診斷。
此類患者心動過速易發(fā)展成心動過速性心肌病,且有心源性休克和猝死的風險[13],而心衰常隨心律失常節(jié)律或頻率控制而好轉[14],因此對這類心律失?;颊咭坏┐_診,應及早干預。應積極根治心律失常,不能根治的,應積極進行頻率控制。
通常認為自律性增高是這類心動過速最可能的發(fā)生機制[15]。但也有病例報道房速的機制為觸發(fā)活動和微折返。分子水平的機制可能與持續(xù)的心動過速帶來的鈣穩(wěn)態(tài)失衡、機制重建、纖維化(如本文例4)和神經激素激活有關。在組織學水平上,Mueller等[16]對189例新發(fā)的嚴重心衰患者進行了組織切片檢查,其中19例診斷為TIC,發(fā)現TIC患者中存在以巨噬細胞主導的心肌炎癥反應,心肌細胞和線粒體形態(tài)發(fā)生了變化。
治療包括藥物治療和非藥物治療。藥物治療包括β受體阻滯劑、Ⅰc類抗心律失常藥(普羅帕酮)、非二氫吡啶類鈣拮抗劑、胺碘酮等。非藥物治療包括外科手術和消融手術。通常情況下認為心耳房速需行外科手術切除[17]。因心耳解剖的特殊性,介入行心內膜導管射頻消融并發(fā)癥風險大,成功率低。但新的標測技術的應用更有利于尋找房內最早激動點[6]和折返路徑,確定有效靶點,雖仍有復發(fā)風險,但大大提高了導管消融治療心耳房速的成功率。心腔內超聲技術(intracardiac echocardiography,ICE)的使用可進一步降低導管操作的風險,提高安全性[18]。馬堅教授團隊報道的42例心耳房速病例中,30例患者行射頻消融術治療成功,12例患者行外科心耳切除微創(chuàng)手術[1]。介入行心內膜消融術,尤其是行左心耳消融時的并發(fā)癥包括心臟穿孔、膈神經損傷、心房泵功能的下降和發(fā)生血栓事件。冷凍消融技術的應用[19-20]為射頻消融困難或失敗的患者提供了新的選擇。也有報道采用心外膜消融的方法治療左心耳房速[21]。另外還有使用心外膜消融和微創(chuàng)心耳切除的雜交方法[22]。Atoui等[23]報道1例大折返機制的左心耳房速患者電隔離左心耳后復發(fā),因高血栓和出血風險,使用Lariat 裝置套扎左心耳治療房速成功。Medi等[24]對行導管消融的房速患者平均隨訪3個月,97%的患者左室功能可恢復正常。本文中4例患者行射頻或藥物治療后心衰均有好轉,符合既往報道。
總之,心耳房速雖具有特征性的心電圖改變,但臨床上也容易誤診為竇速或因心臟擴大而誤診為擴張型心肌病,因此應充分認識其心電圖改變而及時診斷。射頻消融治療心耳房速的成功率逐漸提高,但部分患者的治療效果仍不甚滿意,因此應根據患者特點采用個體化治療,以提高綜合治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