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土耳其傳統(tǒng)音樂文化形成與發(fā)展的“拜占庭時期”是西方音樂發(fā)展上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它吸收融合了土耳其本土、希臘、基督教、阿拉伯等多種音樂文化的元素,深深影響了土耳其音樂傳統(tǒng)的形成與發(fā)展,也影響了后來世界音樂文化發(fā)展的總體格局與方向。
[關鍵詞]土耳其;拜占庭時期;基督教音樂;伊斯蘭音樂
[中圖分類號]J6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2233(2020)07-0001-03
土耳其安納托利亞音樂文化歷史中的重要轉折點是由波斯人征服這一地區(qū)開始的。在公元前547年到前337年,安納托利亞成為波斯阿切曼尼帝國(今日伊朗)的一部分。隨后,亞歷山大大帝建立的拜占庭帝國讓希臘文明傳遍整個安納托利亞。公元395年,東西羅馬帝國正式分裂。公元330年,羅馬皇帝君士坦丁一世君士坦丁大帝將位于歐亞大陸交界處的原希臘移民城市拜占庭作為東羅馬帝國首都,將城市命名為“君士坦丁堡”,別稱“東羅馬”。東羅馬帝國繼承羅馬帝國的政治傳統(tǒng),強調對希臘文化的繼承,以基督教的東正教為國教。從此,土耳其的安納托利亞地區(qū)開啟了持續(xù)千年的“拜占庭帝國時代”。
當時拜占庭帝國是世界重要的政治和文化中心,首都君士坦丁堡成為當時歐洲和地中海第一大都城,也是世界最高文明的中心?!鞍菡纪ダ^承和吸收了古希臘和羅馬政治、經濟、文化的遺產,并將其與拜占庭國內的基督教和東方民族文化相融合,形成自己的文明,是歐洲文明的集大成者?!盵1]身處拜占庭帝國統(tǒng)治下的安納托利亞地區(qū),其音樂文化自然綜合了上述幾個來源的特點。本土文化、希臘文化、基督教文化、阿拉伯音樂文化在這里碰撞、融合與更替,深深影響了土耳其音樂傳統(tǒng)的形成與發(fā)展,也影響了后來世界音樂文化發(fā)展的總體格局與方向。
拜占庭音樂文化繼承了古希臘和羅馬文明的音樂觀念和風格特征。拜占庭帝國建都于原希臘城邦拜占庭,統(tǒng)治者繼承和吸收了古希臘和羅馬政治、經濟、文化遺產,力圖復興古代文化,并將其視為文明發(fā)展的最高理想,掀起了舉國上下對古希臘、古羅馬文化學習的熱潮。在拜占庭時期的音樂里,自然流淌著希臘音樂文化的基因。像柏拉圖、畢達哥拉斯等古希臘哲人的音樂觀念和理論,影響著拜占庭音樂的思維,其音階理論體系就是建立在古希臘畢達哥拉斯的五度相生律及波斯薩菲·丁的十七律的基礎上的。
拜占庭音樂的另一源頭是早期基督教音樂文化。中世紀時期,基督教教會音樂占統(tǒng)治地位,而早期的拜占庭音樂也主要是教會音樂。早期的基督教教會音樂深受希臘文化的影響。希臘基督徒發(fā)展了大量的以古典格律為基礎的格律贊美詩,也稱“希臘圣詩”,直接影響了拜占庭基督教的圣詩。希臘圣詩與希臘神學、文學一起興衰,于公元3~4世紀時逐漸成熟,公元9世紀時達到全盛。在音樂方面,希臘圣詩像東方音樂一樣,采用齊唱的單聲音樂形式,管風琴是唯一伴奏樂器,音樂風格高揚、莊重而嚴肅。希臘圣詩的內容一般來自圣經詩篇,也有自創(chuàng)的。拜占庭音樂完全繼承了希臘圣詩的這些傳統(tǒng),甚至拜占庭音樂的概念外延基本等同與希臘圣詩。但不同的是,“拜占庭音樂的聲樂化比希臘音樂更為徹底,與歌詞的關系更加緊密,而且更依附于歌詞?!盵2]拜占庭基督教的歌譜是由希臘古樂譜演變而來的,雖然只能記錄極為簡單的單音,但仍把基督教的圣詩存留下來。在音階調式方面,拜占庭音樂理論中的八個代表調式的概念最早源于敘利亞教會中的回聲(Echos)理論。[3]同時,拜占庭的音樂又影響了西方的圣詠,特別是對旋律的分類,導致了教會八種調式的產生。[4]
拜占庭教會音樂的發(fā)展還促進了記譜法的產生。大約公元10世紀中葉,拜占庭帝國產生了具有真正意義的記譜法,主要用來記錄一些旋律性的宗教歌曲,或宮廷禮儀、教堂中使用的贊頌曲等,幾乎不記錄世俗音樂。當時記譜體系主要有“夏蒂列記譜法”(Chartre Notation)和“科伊斯林記譜法”(Coislin Notation)兩種,這些記譜體系能用幾個連續(xù)的符號標記音高運行的大致輪廓,方便記憶和演唱。11世紀,記譜法開始將字母、妞姆符號和數(shù)字符合結合起來使用,并具有一定的音高概念,更為簡單和便捷。即便在后來土耳其人統(tǒng)治期間,一些拜占庭時期的記譜法仍在使用。
在基督教音樂發(fā)展的歷程中,教會的觀念是終極性的、決定性的因素,它直接決定著音樂的觀念并操縱著音樂技術的實施,而音樂觀念的變化也促使與之對應的音樂形式的變化。拜占庭基督教會對音樂的觀點受到古希臘音樂哲學觀念的影響,“音樂不屬于美學范疇,而屬于倫理問題”,因此,教會只準許表演莊重嚴肅的音樂,“聽起來很軟弱并且?guī)в信詺赓|的使用半音程的頌歌或者容易使人產生欲念的器樂音樂是被禁止的”。[5]在這種觀念的主導下,拜占庭音樂使用的樂器只有管風琴,且只限于宮廷音樂而不是教堂。此外,教會還極力排斥世俗音樂,限制世俗音樂的發(fā)展。但在拜占庭帝國由盛至衰的千年歷史中,極富生機和活力的世俗音樂始終是社會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并且中世紀基督教音樂總的趨勢也是不斷走向世俗化??傊?,中世紀的拜占庭基督教音樂,無論在觀念上還是形式上,都對當代西方的基督教音樂和現(xiàn)代音樂產生了深刻的影響,甚至還推動了世界音樂發(fā)展的歷程。像非基督教習俗盛會中的戲劇、祭祀儀式和器樂演奏等等,成為后來西方意大利正歌劇、喜歌劇、浪漫主義歌劇的源頭,其器樂演奏也導致了獨奏曲、協(xié)奏曲、交響樂等歐洲古典器樂體裁形式的誕生。
除了古希臘古羅馬音樂以及基督教音樂的影響之外,伊斯蘭音樂文化又讓拜占庭音樂不可避免地添加了東方音樂色彩。拜占庭在地理位置上靠近東方地區(qū),敘利亞文化、阿拉伯文化等東方文化都在自身發(fā)展中對拜占庭文明起到了補充作用。實際上,拜占庭音樂的本源就來自東方,拜占庭基督教會深受希臘文化的影響,而希臘基督徒則是東方文化因素的接受者,而早期的基督教就產生于西亞的耶路撒冷,敘利亞修道院就是基督教音樂的重要基地之一?;浇痰馁澝涝姾驮娖栌纱藗魅氚菡纪?,借此再傳到米蘭等地。根據(jù)拜占庭音樂史學家記載,最遲在公元9世紀,拜占庭禮拜儀式音樂的中心從敘利亞和巴勒斯坦轉移到君士坦丁堡,直到15世紀末,這個城市一直保持著對基督教音樂的控制地位。
拜占庭文化與阿拉伯文化之間的互動早于伊斯蘭教的興起,但直到公元7世紀伊斯蘭教興起之后,才達到二者頻繁交往的高峰。632年阿拉伯半島統(tǒng)一之后,阿拉伯人在伊斯蘭教旗幟的指引下向東打敗古老的波斯帝國,向西進攻拜占庭帝國。公元8世紀,阿拉伯人武力征服了拜占庭統(tǒng)治下的廣大安納托利亞地區(qū),當?shù)厝藗儦w順伊斯蘭教,很多人放棄手中的樂器,開始研究新的教律《古蘭經》。拜占庭文明曾在阿拉伯—伊斯蘭文化的形成過程中發(fā)揮過重要的作用。反之,阿拉伯文化也給拜占庭注入許多新的因素。
在音樂文化領域,像古蘭經吟誦、呼禱調、各種贊美歌等伊斯蘭宗教歌唱形式以及帶有伊斯蘭色彩的音樂活動開始在原拜占庭統(tǒng)治的安納托利亞地區(qū)蔓延。自此土耳其的音樂歷史與阿拉伯和波斯的音樂交織在一起,直到今天土耳其古典音樂中仍有波斯音樂文化的元素。比如,采用純粹阿拉伯語言和調式的古蘭經吟誦,今天仍然在包括土耳其在內的阿拉伯-伊斯蘭文化區(qū)唱起。由于伊斯蘭教禁止樂器的使用,因而從東方傳入的樂器主要在民間流傳,像古波斯人使用的烏德琴、彈撥樂器雷巴布(Rubab)等樂器在這一時期傳入拜占庭,后來在土耳其廣泛使用,這些樂器用作歌唱和舞曲的伴奏,依靠記憶的即興演奏是當時器樂音樂的重要特征。
阿巴斯王朝(公元750—1258)時期阿拉伯的宮廷音樂得到重建,迎來了發(fā)展的黃金時代,伊斯蘭音樂在整個伊斯蘭世界分布與傳播。當時樂壇云集阿拉伯音樂史上最卓著的歌唱家、作曲家和音樂理論家。其中,公元9—10世紀時波斯哲學家兼音樂學家艾布·乃斯爾·法拉比(Al-Farabi,公元870—950)的音樂理論奠定整個伊斯蘭音樂的核心,其《卓越的音樂》一書是當時最全面闡述阿拉伯音樂沿革的理論著作之一,助推了后來東西方音樂的飛速發(fā)展。他對音樂模式以及音樂治療理論的論述也與今天十分相似。關于旋律方面,法拉比借鑒希臘音樂理論家的研究,提出了十二音音階理論,并且解決了沒有1/4的阿拉伯弦樂器的音度問題。后來,奧斯曼帝國音樂理論的建立和發(fā)展就以波斯—阿拉伯音樂理論成果為基礎。
總而言之,拜占庭音樂興起于公元4世紀初期君士坦丁堡的建立并以此為中心,自西羅馬帝國滅亡后繼續(xù)在東羅馬帝國發(fā)展,直至14世紀達到巔峰,即便拜占庭帝國滅亡,其音樂仍然在東方教會持續(xù)存在并遺留至今。在歷經千年的發(fā)展過程中,拜占庭音樂對后世產生深遠的影響。它以古希臘豐富的樂理知識發(fā)展為基礎,在基督教(東正教)多樣的禮儀中發(fā)展起來,參與并引領了歐洲音樂從古希臘傳統(tǒng)向新的歐洲音樂傳統(tǒng)的轉變。其音樂記譜法不僅影響了西方教會音樂的權威模式“格里高利圣詠”,亦成為現(xiàn)代記譜法的雛形。源自拜占庭音樂中的和聲、重聲、混聲技巧等,對歐洲交響樂的影響至今猶存。
注釋:
[1]段冠強.阿拉伯與拜占庭早期關系研究(7-8世紀)[D].廣西師范大學,2014:1.
[2]林海蘭.拜占庭音樂初步研究[D].東北師范大學,2011:24.
[3]劉亭汝.中世紀拜占庭圣詠的特殊性初探[D].福建師范大學,2012:15.
[4]鄒建林.論西方音樂史的價值評價之維[J].人民音樂,2001(10):32.
[5]高志民,呂凈植.論拜占庭教會與世俗音樂的矛盾[J].東北師大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05):178.
(責任編輯:崔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