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也許這樣的觀點不會被駁斥:中國人和中國人的美學一直執(zhí)著于體驗靜虛,因此中國人反復以高山流水、陽春白雪為觀照對象展開天與人的精神融合。有意思的是,隨著科學探索的疆域越來越遠,“月亮”這一千百年來中國人最重要的審美意象改變了性質,變成了一種宇宙球體,一個地外生物的棲息地,本質上與地球別無二致。早在100多年前,荒江釣叟就想象月球上存在著更為發(fā)達的生命和智慧。在他的《月球殖民地小說》里,主人公藤田玉太郎甚至為此陷入憂慮:“若是金、木、水、火、土的五星,和那些天王星、海王星,到處都有人物,到處的文明種類強似我們千倍萬倍,甚至加到無算的倍數(shù),漸漸地又和我們交通,這便怎處?”[1]在這個瞬間,月亮從古典中國人的胸臆中率直躍出,煥然一新變成了冰涼的客體。從此,張若虛、李白等詩人筆下令人如癡如醉舉杯對飲的主觀審美對象,變成了一種充滿緊迫感和威脅性的科學物質。其中涵蓋的正是人類知識演進過程里文學的變遷。
提起早期科幻,大家都首先想到雪萊夫人瑪麗所寫的《弗蘭肯斯坦》,她在小說中構想了一個可怕的未來,即人造人將對人類社會帶來災難和顛覆。殊不知,在比她更早的200年前,天文學家開普勒已寫下被博爾赫斯認定為第一部科幻小說的《夢,或月球天文學》(A Dream,or Lunar Astronomy)。開普勒舉頭望月之時,心里想要探尋的是銀輝背后的真實月球。而在那之后,隨著人類行動的半徑逐漸擴張,那些神秘的事物,斷斷續(xù)續(xù)隨著人類突破一道道鴻蒙的迷障而逐漸清晰。
波德萊爾用“震驚”來概括都市人的現(xiàn)代體驗。漫游者在某個疏離的瞬間,脫離了永恒的凝滯而感知到了變化?;慕炢藕吞偬镉裉蛇@兩個站在20世紀當口的亞洲人,面對宇宙幽渺的畏怯也是在遭逢三千年未有之變局后體會到震顫,不僅僅是一種文學修辭,因為這種懸浮狀態(tài)與牛頓之后的現(xiàn)代科學帶給人類失重的不安感相關。尤其“進入20世紀以來,量子物理學對物質微觀狀態(tài)之不確定性的描述徹底顛覆了傳統(tǒng)的現(xiàn)實觀,這使得文學創(chuàng)作乃至文學理論轉向強調建立在文學語言及文本意義不確定性之上的‘文學性’”[2]。當然無可否認,本雅明在《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作品》中提示過我們,科學技術的發(fā)展貶損了文學藝術的“膜拜價值”,但推動了其“展示價值”,這個結果的正面價值是,科技進步間接使文學成了易于得到的“商品”,客觀也推動了時代民主的發(fā)展。
眼下這個高科技時代的審美新樣態(tài)是沉浸式體驗,科幻文學以宏闊的銀河系秩序描摹高等文明社會,科幻影視以精美震撼的圖像顛覆感官,都充分地將人們對未知的大希望與大恐懼調動起來。這種全新的官能體驗是一種虛擬現(xiàn)實,卻又顯得無比真實。因為與文字相比,圖像和其他3D、4D乃至5D技術的分辨率早已不可同日而語。即便人文學者感到焦慮,但也不得不正視這一波消費主義浪潮和數(shù)字化時代審美標準變遷的必然性。
總而言之,“文學與科技的關系是一個‘破壞和補償’同時進行的過程,一方面高科技使傳統(tǒng)文學的內容、結構和表達方式遭到瓦解,另一方面又為文學打開了新的窗口。高科技不僅刷新了人類對世界的認識,而且為文學創(chuàng)作帶來了新的審美體驗和想象,催生了新的文學樣式和結構方式,并由此構成對文學觀念的重構”[3]。以上唯物主義立場的分析可以說能夠成為文學和科技之間互動關聯(lián)和共存命運的必要解釋條件,但還遠非充分條件。
科幻文學可以為科技與文學的議題提供豐富的考察尺度,但總是從文學本體出發(fā)來考察二者的關系,相當于遮蓋了半張臉,無助于厘清問題。一般而言,科幻文學這種類型文學保有的獨特價值在于,它并不將自身繁榮倚靠于對傳統(tǒng)的操縱之上,[4]而是隨著科技持續(xù)帶來的顛覆性生活內容,不斷產生新的文學形式與生產機制,反過來又拓展科技的想象邊界。這種認知自有其真理性,但依然貼合著經(jīng)典的物質與意識,經(jīng)濟基礎和上層建筑之間關系的闡釋模式。因此,科幻文學可能并非考察此問題的絕佳視角,它雖不依賴于傳統(tǒng),但它所倚賴的新事物也在以越來越快的速度黏合到傳統(tǒng)的外部圈層上——畢竟,現(xiàn)代小說最開始也只屬于市民社會,而不屬于由來已久的精英文化。更何況,文學史本身也是按照這種“進化”迭代的方式展開自身書寫的。20世紀80年代,徐遲等人對文學現(xiàn)代派與社會現(xiàn)代化的簡單并置,其邏輯正是依托于進步價值觀,使科技進步、社會發(fā)展和文學革新三者形成遞推及循環(huán)關系??苹梦膶W確乎是表達惡托邦的良好載體,但它在實施自己烏托邦功能的時候,和傳統(tǒng)現(xiàn)實敘事文學并無巨大分野。也許需要更進一步,對科幻文學本身也加以審視。科幻文學源流綿長,但基本上是現(xiàn)代性的產物,20世紀的科幻黃金期脫離不了兩大意識形態(tài)陣營冷戰(zhàn)對峙的背景。而在90年代之后的科幻文學又都嵌合于全球資本主義的市場法則之下[5]。如果僅以這樣的科幻作品為對象談論問題,更容易陷入意識形態(tài)帶來的思維禁錮之中。因此我們要暫時離開以上論述重新尋找進路。
二
今天的科幻文學界有一個共識,即熱力學第二定律或熵是最受科幻作家與文學研究者青睞的闡釋理論。熱力學第二定律也叫熵增定律,有好幾種表述方式。一般指的是在一個不可逆的自然系統(tǒng)中,熵不斷增至無限大,系統(tǒng)熱能將最終耗盡,稱為熱寂。科普工作的開展和全民教育的進步,讓這個概念越來越成為一定知識階級的“常識”而已。但是半個世紀前,熱力學第二定律還是一個普遍不為人文知識分子所知的科學概念。1959年,當時英國物理學家兼作家斯諾在劍橋大學演講時說他曾質問聚會上那些對科學輕薄無知的文學家,有多少人能夠清楚解釋熱力學第二定律?
斯諾的慍怒自然有其道理,他這樣類比:既然科學家基本上都能夠閱讀甚至引用莎士比亞,為什么文學家卻不能也不愿意了解熱力學第二定律這類十分基礎的科學原理?由此,他拋出一個將文、理二分的“兩種文化”(literary culture amp; scientific culture)說,由此確立了自然科學與人文科學的分裂和對立問題。相應的,這兩個領域的從業(yè)者也就分別是文學知識分子和科學家,這兩個群體(groups)秉持不同的身份認同。斯諾直言不諱地諷刺文學學者企圖獨占“知識分子”的名號。當時斯諾的立場是嘆惋于“兩類課題、兩門學科、兩種文化——就現(xiàn)有狀況說也是兩個星系——的沖突點,理當提供創(chuàng)造的機會”[6],卻因為截然割裂的制度而造成隔閡的后果。不過,誰都忽視不了他言語之中的姿態(tài),實際上是在批評文學家繼承了上一個時代的精英主義所遺留的倨傲。時過境遷,今天的知識風向早已改弦更張,人文學者若不懂得一點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技術和天文學知識,不等他們張口結舌自慚形穢,就已經(jīng)在這個數(shù)字化管理的社會體系里舉步維艱了——沒有人敢于趾高氣揚地宣布自己是個科學盲。
雖然也會疑惑為何有達·芬奇、狄德羅那樣的全才,但出于一種思維的慣性,當我們談論科學和文學的時候,認為二者天經(jīng)地義地分屬于不同的大腦構造:一邊是嚴密的計算和理性認知,一邊是無功利的審美與思想活動。更重要的是,文學藝術一般被認為具有更高蹈的價值。與人生同構,它擔負著超自然的使命,抵抗天地的規(guī)律而獲得某種永恒的可能,這本來就是一個逆熵的活動。正如我們熟知蘇軾的氣魄“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痹俦热缤跣〔ò姹镜摹拔以趺醋銎鹦≌f來”:“光有熵增現(xiàn)象不成。舉例言之,大家都順著一個自然的方向往下溜,最后準會在個低洼的地方匯齊,擠在一起像糞缸里的蛆?!盵7]也就是說,在任何時代,文學都要與人的心靈站在一起,共同抵御自然(規(guī)律)施加的作用力,而科學活動本身是對自然(規(guī)律)的探索,并樂此不疲地將此規(guī)律樹立為一種正確的標準。因此,對于科學的批判聲音從它誕生那天起就不絕如縷。
盧梭可能是公開審判科學技術的第一人??梢哉f,這篇偶然的征文《論科學與藝術的復興是否有利于敦化風俗》,直接否定了人類多數(shù)智力勞動的結果,鞭笞了科學所促成的社會文明。盧梭如此反思人類的智慧發(fā)展——“天文學誕生于迷信,辯論術誕生于野心、仇恨、諂媚和謊言;幾何學誕生于貪婪;物理學誕生于虛榮的好奇心;一切,甚至道德本身,都誕生于人類的驕傲?!盵8]雖然他對一切的否定有空心化的嫌疑,但至少對科學和道德關系的闡釋上,從盧梭始形成了一道浪漫主義的分水嶺。毋庸置疑,科學和技術進步潛移默化地從精神結構上改變了人類社會。事實上,現(xiàn)代以來的世界變化幾乎都可歸功于科學,但我們依然津津樂道于科學的反人性狀態(tài),不得不說,這種人文主義憂思是極具感染力的。對于文學藝術創(chuàng)造力的呼喚是為了防止人類陷入科學主義霸權的迷局,但文學價值論本身建立在人本主義思想之上,它對人性淋漓盡致地贊美在解構主義的視野下不無空洞浮夸之色,近乎一種神話敘述。
對科學最一針見血的批判非西方馬克思主義莫屬。霍克海默指出:科學也是一種意識形態(tài)。因為他對于意識形態(tài)的定義是,“任何一種掩蓋社會真實本質的人類行為方式,即便是建立在相互爭執(zhí)的基礎上,皆為意識形態(tài)的東西”[9]。也就是說,這里的科學已經(jīng)能通過其呈現(xiàn)或制造的“真實”,在潛移默化中規(guī)約人的價值觀,成為隱蔽的左右人是非正誤判斷的手段。馬爾庫塞進一步說:“技術理性這個概念本身也許就是意識形態(tài)的。不僅技術的應用,而且技術本身就是(對自然和人的) 統(tǒng)治——有計劃的、科學的、可靠的、慎重的控制?!盵10]這本身是對于統(tǒng)治的批判。科學在釋放解放潛能的時候,同時也對那些包括受益者在內的人們施加了控制的功能。說到底,對于科學理性和技術主義的批判根源上是對資本主義制度的批判。盧梭的“返歸自然”自然不切實際,但西馬的批判還是將遭遇那種窘境,無論是學說的提出還是解決構想,都完全依托于這個巋然不動的歷史發(fā)展階段,而人根本無法揪著自己的頭發(fā)離開地球。
總結以上論述,在科學—文學的互動問題上,二者的作用力與反作用力,無論是正向還是反向,推動還是壓抑,解放還是操縱,同進同退還是此消彼長……以上視角雖然非常辯證,但既有的閉合闡釋容易造成理論的貧困,然后就會在無路可走的時候又回到呼喚自然和人性的循環(huán)上。我們是否能夠繞過文學本體的表意,直視之所以提出科技—文學這個問題的邏輯結構呢?
三
很有必要鉤沉一遍“科學”和“文學”詞源的歷史化過程。在中國古代,科學和文學都被緊緊捆縛在儒家經(jīng)學體系中,科學和文學都要為統(tǒng)治階級的“道統(tǒng)”服務,所以它們本身并不是古已有之、其來有自的??茖W以天學的面目出現(xiàn)以證明皇權的天然性,而文學往往是經(jīng)學、文章之學下的小小紋飾。西方世界里也一樣,在正式成為一個獨立的知識體系,并且與其他知識體系組成并列的學科序列之前,科學一直是宗教哲學的組成部分,或被稱為自然哲學。而文學的另一個名字是自由技藝,含義十分廣泛??茖W/文學和我們現(xiàn)代以來理解的專門化的知識分類有著極大的不同,從另一面說,科學和文學并非涇渭分明的獨立概念。
當工業(yè)革命拉開了新世界的帷幕,科學逐漸磨利刀刃,劈開混沌的地理,勾畫精密的地圖和人類的秘密,終于演化成了一種源于對自然認識的獨立文化。脫胎于一種哲學觀念,科學本身就具有某種類似“體”或者“道”的真理性,比如工業(yè)革命飽含著人文思想,而進化論在19世紀中期橫空出世,其所造就的發(fā)展和進步觀念,一直支撐著擁躉者眾的人文理想與信念。只不過科學在中國的第一次大規(guī)模出現(xiàn),就帶有來華傳教士和船堅炮利的改造者、侵入者面目,因此才在緊張的20世紀里對許多思想,包括科學都采取功利化的認識方式,很容易就滑入技術主義的簡單理解。比如在具有古典傳統(tǒng)的西方,科學和技術是不同的兩件事,但在中國,二者常常并列,雖然有細致區(qū)分,但總體而言代表的是作為生產力的客觀物質。另一方面,“文學”首先意味著一種通過閱讀和聆聽而獲得的知識(這種知識也是包含科學的),其次是指人傳遞審美的一種寫作能力。工業(yè)革命和科技進展推動了知識的分類,在現(xiàn)代教育改革之后,文學與科學才逐漸分離。文學于是縮窄含義,較為單一地指稱具有想象力和個人風格,并且具備某種現(xiàn)實意圖的美文學。中國古代的文章之學在轉型為現(xiàn)代新文學后,與西方近代文學一樣,如今以人文學的學科/行業(yè)歸類方法存在著。
因此從歷史縱深來看,只要剝開了“分類”這層密不透風的外衣,就會看到,現(xiàn)代科學和文學分享著一種牢固的,到今天依然能夠被人理解和進入的知識型。而文學自身的發(fā)展歷程也與其認同科學的價值觀,并且吸納科學身上攜帶的正面價值有緊密關聯(lián)。
中國現(xiàn)代文學作為一種新的創(chuàng)造活動和研究范疇,它所構建的美學范式,需要借助不斷崛起的科學力量。新文學革命就充分利用了現(xiàn)代科學觀念批判儒家文化里的核心命題——文以載道觀,以顯示現(xiàn)代文學對傳統(tǒng)觀念的全面突破。對此自然已有充分的論據(jù)。比如文學革命的倡導者胡適頗以科學家自居,他推崇的“實證主義”,其實在進化論之外,構成了中國現(xiàn)代文化中科學思潮的另一半扇面??赡苌儆腥肆私猓谛熘灸τ?921年正式成為詩人之前,他對于相對論和民約論的興味幾乎蓋過一切。經(jīng)張君勱介紹,徐志摩學習了愛因斯坦相對論并曾專門著文普及此學說。徐志摩這樣在文學和科學的角度對相對論加以區(qū)分:“‘相對說’根本沒有玄思的意味,因為他完全脫離人生的感情意氣經(jīng)驗種種,是純粹唯物的性質。尋常哲學多少總脫不了以人心解釋自然。相對說是徹底徹面拋開人間世的理念。”徐志摩就此發(fā)出的號召是:“我們只要跟著科學走,總錯不到那里去?!盵11]由此可知,現(xiàn)代文學家所寫的文章,從科學說理到文化類比再到時事議論,幾乎都是一氣呵成。我們很難在這些習以為常的文字里,嚴格區(qū)分科學語言和日常語言,科學和文學共同拉開了一個完整的光譜。
20世紀80年代初期,文學知識分子個個都以加速社會現(xiàn)代化為己任,在當時的理解里,科學是現(xiàn)代化的題眼。因此他們對于控制論、信息論、系統(tǒng)論的熱衷,以及在文學研究中對“三論”有些錯位的借用,都傳達出了一種分享科學、參與科學的宏大氣魄。而且,科學作為社會和現(xiàn)實的中介物質,構造了一個可供發(fā)言的公共空間,“文學借助‘科學’參與了話語權力的重新分配”,[12]客觀上可以說,科學扮演了扭轉政治偏激的有力武器,也為文學發(fā)展出豐富的面貌蹚平了道路。再比如,最近30年來,霍金熱、《人類簡史》《生活大爆炸》(The Big Bang Theory)這些文化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人文學者或者說文學知識分子居功至偉,他們努力將一些深奧的科學概念變得極具傳播效力。我們也不能對諸如費米悖論、薛定諤的貓、暗物質、引力波、NASA這些詞匯加入生活語言的事實視而不見。應該說,文學和科學在共同塑造大眾的知識結構和精神信仰方面,依然展開著無間的合作,延續(xù)著它們千百年來的使命。而我們人類,無論是現(xiàn)代人還是古代人,還是愿意并且能夠生活在一個可以知識相通、價值觀相通的世界。在這樣的世界里,專門化并不能真正構成障礙。
早在斯諾“挑起”戰(zhàn)爭的時候,當時任職于劍橋的文學批評家利維斯在對其進行批判的同時,也聲明了科學本身就是文化傳統(tǒng)的組成部分。在人文知識和藝術創(chuàng)造領域,科學并不站在一個與人文對立的狹隘立場之上,舉個簡單的例子,若語言闡釋闕如又如何形得成科學的推論?不能否認現(xiàn)代性有“自我分裂”的傾向,科學技術、道德信仰以及藝術審美三個領域日益分化。在當今世界里,科技的矢量向前,人文的傳統(tǒng)向后,看似南轅北轍,實際上不過是同一種知識型發(fā)展出的不同范式。如果因為文學家感受到了自身的寂寥(在世俗意義上),就要“清算”科學所應負有的責任,則會簡化思想、歷史、社會運動與人文藝術之間復雜的關系。眼下的狀況是,任何事物都很難在“科學”之外開辟出其他知識組織形式的可能,文學藝術在內的人文思想也概莫能外,它的抒情、喟嘆、細膩、奔騰,仍然將提示我們人的理想和情感不要屈服于科學主義的霸權,但將人文主義上升到一切方法論之上的想象都需要被質疑,那只是半張臉的神話。
[注釋]
[1] 荒江釣叟:《月球殖民地小說·中國近代小說大系》,江西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422頁。
[2] 梁展:《制造“現(xiàn)實”——西方近代文學的科學系譜》,《外國文學評論》,2013年第1期。
[3] 胡亞敏:《高科技與文學創(chuàng)作的新變——中國馬克思主義文學批評視域下的文學與科技關系研究》,《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3期。
[4] [美]詹姆斯·岡恩:《交錯的世界——世界科幻圖史》,姜倩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20年版,序言。
[5] 王瑤:《全球化時代的民族寓言——當代中國科幻中的文化政治》,《中國比較文學》,2015年第3期。
[6] [英]C.P.斯諾:《兩種文化》,紀樹立譯,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94年版,第16頁。
[7] 王小波:《我為什么要寫作·時代三部曲》,花城出版社1997年版,總序。
[8] [法]讓-雅克·盧梭:《論科學與藝術》,何兆武譯,商務印書館1963年版,第21頁。
[9] [德]馬克斯·霍克海默:《批判理論》,李小兵譯,重慶出版社1989年版,第5頁。
[10] [德]赫伯特·馬爾庫塞:《現(xiàn)代文明與人的困境——馬爾庫塞文集》,李小兵等譯,上海三聯(lián)書店1989年版,第106頁。
[11] 徐志摩:《安斯坦相對主義(物理界大革命)》,《改造》,第3卷第8期,1921年4月15日。
[12] 李建立:《1980年代“方法論熱”中的“科學”話語重探》,《山西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1期。
作者單位:山東大學人文社科青島研究院
責任編輯:周西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