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林,羅小鋒
(華中農業(yè)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湖北農村發(fā)展研究中心,湖北 武漢 430070)
農戶在社會經濟活動中會面臨很多風險,對于貧困山區(qū)農戶而言,大病風險是其面臨的主要風險之一[1]。大病風險沖擊給農戶家庭帶來的負面影響很大,短期內主要表現為降低飲食營養(yǎng)水平、減少或延遲購買日常消費品甚至子女輟學,長期內則會減少勞動時間和收入,致使家庭陷入貧困。同時有研究發(fā)現山區(qū)農戶因病致貧的重要原因,則是農戶生計資本的缺乏[2]。優(yōu)質高效的生計資本是農戶降低生計脆弱性、增強風險抵御能力的基礎[3]。通過提升農戶生計資本,增加其擁有資本的種類和數量,可以優(yōu)化農戶家庭抵御大病風險沖擊時的策略選擇,以保護和維持農戶生計[4-5]。因此,探討貧困山區(qū)農戶的生計資本現狀及其對大病風險沖擊的影響,不僅可以為我國農戶生計資本的提升提供理論依據,而且對于增強農戶的大病風險抵抗能力和制定反貧困戰(zhàn)略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
國內外有關大病或健康風險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大病治療時的家庭承受能力和醫(yī)療服務獲取[6]、大病風險沖擊下的農戶民間借貸[7]、大病風險的影響因素[3]、健康風險與家庭收入[8]、健康風險與農村合作醫(yī)療[9]、社會資本對健康風險的影響[10-11]、大病風險的測量與評價[12]等方面,其研究成果較為豐富,但從生計資本角度來分析農戶大病風險的實證研究并不多見。生計資本是農戶進行生計活動的基礎,是其調整生計策略、選擇生計方式、提升生活質量的基本條件[13]。生計資本的積累程度直接影響著農戶對事物的認知,進而影響到農戶的行為。在農戶應對大病風險時,史月蘭等和王第海等有關生計資本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人力資本、金融資本、物質資本和自然資本四個維度[4,14],往往忽視社會資本維度,能夠考慮到心理資本維度的更是少之又少,例如僅有馬紅玉等學者從社會資本和心理資本角度研究了農民工創(chuàng)業(yè)績效的問題[15]。此外,許漢石等和黎潔等對生計資本的研究大多只考慮到生計資本的分維度水平,沒有將生計資本的結構和水平綜合起來考慮[3,16]。因此,本文在可持續(xù)生計分析框架的基礎上,通過納入心理資本維度將該分析框架拓展為六維生計資本框架,并基于資本結構和水平的雙重視角,利用廣西、湖北和江西省(自治區(qū))的農戶調研數據,對農戶生計資本進行量化;在此基礎上實證探討農戶的生計資本對大病風險沖擊的影響,以期為農戶實現生計的可持續(xù)和增強大病風險的抵御能力提供參考。本文嘗試解決以下兩個問題:第一,貧困山區(qū)農戶的生計資本現狀如何?第二,農戶的生計資本的結構和水平對大病風險沖擊會產生怎樣的影響?
農戶家庭的生計資本影響著農戶抵御大病風險沖擊的能力,在農戶抵御生計風險、改善生計狀況和提高家庭生活水平等方面有著重要的作用。黎潔等通過對比分析發(fā)現,擁有較多的人力、自然、物質、金融和社會資本稟賦,有助于實現生計方式多樣化,提高家庭抵御風險的能力,降低大病的發(fā)生率[16]。與此同時,李小云等也反向證實了有限且脆弱的生計資本,會增加貧困農戶面臨的風險,加大其陷入貧困和遭受大病沖擊的可能性[17]。然而大病風險沖擊給農戶帶來的影響不僅體現在物質層面,同時也有心理和精神層面的影響。以往對健康的了解和大病風險沖擊的評價主要集中在生理層面,但事實上還要有完整的心理狀態(tài)[18]。提升人力、自然、物質、金融和社會資本更多是基于物質層面的考慮,缺乏對心理層面的考慮。心理資本是繼人力資本、物質資本、社會資本等之后又一重要的資本形式,該資本在抑制社區(qū)老年人抑郁情緒[19]、心理健康[20]等方面都有重要作用。對貧困山區(qū)農戶而言,心理資本存量與農戶心理壓力是否得到緩解,是否能夠以積極心態(tài)應對大病風險的沖擊有著重要關系。同時,心理學和臨床醫(yī)學也證明了積極樂觀的心理狀態(tài)對健康及疾病的治療有較大的影響[20],故很有必要將心理資本納入到可持續(xù)生計框架中。
生計資本是個人或家庭所擁有的,用于改善生計和生活狀況的資源、能力等的集合[5]。生計資本的提升對緩解農戶貧困、提高農戶抵御風險的能力等有重要作用。在眾多關于生計的研究中,英國國際發(fā)展署(DFID)開發(fā)的可持續(xù)生計框架(SL)最為典型。該分析框架將生計資本劃分為人力資本、社會資本、金融資本、物質資本和自然資本5種類型[21]。在中國情境下,陳傳波等、李小云等學者以該框架為藍本在分析農戶生計資本的提升路徑,以及生計資本對農戶抵御風險沖擊的作用等方面做了豐富的研究[1,22]。本文在已有研究的基礎上,通過納入心理資本維度對其進行拓展,所研究的生計資本包含心理資本、人力資本、金融資本、物質資本、自然資本和社會資本六個維度。
心理資本是指農戶對生活滿意度、人格韌性、風險意識等方面的心理因素,更是在農戶生計決策過程中基于其他資本的差異而形成的心理建設[23],抑或是一種包括自我效能、樂觀、希望和韌性的心理狀態(tài)。就心理資本與健康的關系而言,王洪禮等從自我效能維度研究了其與心理健康水平的關系[24]。心理資本的積累可以增強農戶在應對各種生計風險時的抗挫折能力,從而以一種積極的心態(tài)面對各種困難。同時,對遭受大病風險沖擊的農戶而言,積極樂觀的心理狀態(tài)有助于大病的治療。
人力資本集中體現在人的知識、職業(yè)技能、文化程度和健康狀況等方面。Baumol的研究表明通過健康的投資可以增加人力資本存量[25]。反過來,人力資本存量的多寡一方面直接影響農戶的健康水平,另一方面較多人力資本存量的農戶,在農業(yè)生產及其他非農就業(yè)方面有一定優(yōu)勢,從而通過增加農戶金融資本的存量來影響農戶對大病的認知。王弟海等研究也證實了短期健康人力資本的積累會正向影響經濟增長[14],經濟條件的改善又會在一定程度上增加家庭健康的投資。
金融資本是指農戶在日常生產生活過程中的資金積累和流動[23],主要體現在農戶家庭的收入狀況及家庭信貸情況。齊良書研究表明隨著農戶收入的不斷提高,農戶健康水平提高的概率會顯著增長[26]。可見,金融資本對農戶抵御大病風險沖擊有著很重要的作用。農戶的金融資本存量越高,農戶家庭遭受大病風險沖擊的概率就越?。患词乖馐艽蟛★L險沖擊,較高的金融資本存量能降低大病風險沖擊對農戶家庭的影響。
物質資本是指農戶用于生產和生活的物資設備和基礎設施,如住房、道路和農用機械等[23]。該資本對大病風險沖擊沒有直接的影響,這種影響主要是間接的。其中,王弟海等研究指出物質資本積累對人力資本投資及經濟增長有顯著影響,經濟條件變化進而影響到健康水平[27]。
自然資本廣義上包括了人類賴以生存的自然環(huán)境,但楊云彥等、趙雪雁等學者出于研究的考慮將自然資本理解為農戶用于生產的土地等自然資源[21,28]。馬兆良等認為關鍵自然資本的一個重要功能是提供人類健康與福利,其研究發(fā)現關鍵自然資本主要是通過影響人力資本的積累與外溢,從而產生經濟增長效應[29],家庭經濟條件的改善將帶動家庭健康投資以提高對大病風險的應對能力。
社會資本是農戶在維持生計,謀求自身發(fā)展及應對風險沖擊時所擁有的社會資源,其本質是個人或組織通過信任、參與和聲望等建立起的社會關系以便獲取資源的能力。首先,社會資本可以有效緩沖各種因素對農戶家庭的影響,提高農戶(尤其是農村老年人)的社會支持[30];其次,廣泛的社會關系和社會網絡可以使農戶更便利地獲取醫(yī)療保健、就醫(yī)以及健康生產生活等方面的知識和信息,以增強農戶的健康意識;最后,較高的社會資本能夠充當非正式保險為農戶取得借貸擔保,甚至能夠直接通過影響醫(yī)療資源的獲取和保健行為來影響人們的健康水平[10]。
此外,農戶的生計資本還表現出水平和結構的差異。資本水平直接反映農戶家庭資本積累情況以及應對風險的能力;而合理的結構配置是各類資本產生作用的重要基礎,資本結構的優(yōu)化能夠進一步增強農戶抵御各種風險的能力??傮w來說,農戶的生計資本稟賦特征直接決定了農戶家庭抵御風險的能力,很大程度上影響著農戶應對風險時的家庭決策和應對行為。一般來說,農戶家庭生計資本越豐厚,處理生計風險的策略也就越多。反之,一個家庭如果生計資本稟賦較差,甚至沒有基本的生計資本稟賦,則其抵御各種風險的能力較弱,甚至淪落到崩潰的邊緣。
本研究數據來源于2016年8—9月課題組開展的農戶調研。首先,調研過程中采取分層抽樣方法,以廣西、江西和湖北省(自治區(qū))為初級抽樣單位,根據省級統計年鑒數據每省(自治區(qū))選取經濟發(fā)展水平落后的2個國家級貧困縣(江西遂川縣、萬安縣,廣西大化縣、馬山縣,湖北建始縣、宣恩縣);其次,依據縣級統計數據每個縣選取經濟發(fā)展較差的1~2個貧困鄉(xiāng)鎮(zhèn);再次,在每個鄉(xiāng)鎮(zhèn)選取村莊人口較多且分布較集中的3~4個行政村,然后依據村莊花名冊隨機選取20~30個農戶;最后,在每戶家庭中選擇一名熟悉家庭情況的成員進行問卷訪談。選取這些貧困縣的原因在于,貧困地區(qū)的農戶相對而言發(fā)生大病的概率更高,探討貧困地區(qū)農戶生計資本現狀及其對大病風險沖擊的影響,對增強農戶大病風險抵御能力有指導意義。此外,低收入農戶家庭的生計資本的存量對農戶社會福利獲取以及脫貧有著重要的影響[31],因此,研究貧困地區(qū)農戶生計資本與大病風險沖擊的關系對農戶擺脫貧困及推進精準扶貧有一定借鑒意義。
調研主要通過與農戶面對面問卷訪談的方式進行,問卷的主要內容包括:農戶家庭的基本情況、農戶家庭資產狀況、農戶能力、風險沖擊及農戶風險感知等。其中,大病風險是指當農戶家庭成員患有重病時,巨額的治療費用可能給農戶家庭帶來經濟負擔及心理壓力的風險。本文借鑒高夢滔等[32]學者相關研究,將所有醫(yī)療總費用在5 000元以上的疾病認定為“大病”。本次調查共發(fā)放問卷578份,剔除信息空缺太多、異常值和答案前后不一致的劣質問卷,最終獲得有效問卷535份,樣本有效率92.56%。
調查結果顯示,人力資本方面,戶主受教育年限最高值為16年,最小值為0年,戶主平均受教育年限為6.8年,反映出戶主文化程度較低,普遍只讀過小學,也表明農戶人力資本不足。健康狀況方面,采用五分量表測量,測量的均值為2.768,說明樣本農戶的健康狀況大多處于一般甚至比較差的狀態(tài)。專長方面,戶主具有一定專長的有114人,占21.31%;沒有專長的有421人,占78.69%。自然資本方面,戶均擁有耕地面積5.07畝,林地面積28.51畝,且耕地和林地質量一般,反映出農戶家庭自然資本不足。金融資本方面,樣本農戶家庭年均毛收入為29 656.877元,但人均可支配收入較低,83.55%的樣本農戶家庭沒有存款且借款難度較高,這反映出貧困地區(qū)農戶金融資本較為缺乏。物質資本方面,住房條件普遍較好,270戶家庭住房是鋼筋混凝土房(占50.47%),120戶房屋是磚瓦房(占22.43%),良好的住房條件有助于疾病的預防與療養(yǎng)。心理資本方面,農戶對當前的生活比較滿意和非常滿意的有144人,占26.92%,這也意味著還有73.08%的農戶覺得當前生活一般甚至不滿意。同時,有45.23%的農戶認為可以克服面臨的困難,54.77%農戶則認為當前家庭的各方面條件還不足以應對各種困難,需要尋求他人幫助。
關于生計資本的量化,目前學者主要是通過設計測量指標以及確定指標權重來測量農戶生計資本[17,28,33]。本文借鑒相關研究,并結合調查地農戶的實際情況,選取適當的指標對農戶的生計資本進行量化。由于獲得的數據具有不同的量綱、數量級和變化幅度,故首先采取極差標準化的方法來對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其次運用變異系數法對不同指標層級結構賦予權重;最后對不同生計資本維度進行測度與量化。
結合國內外關于生計資本測量的研究[17,28,33],依據調研地區(qū)的現實情況以及問卷的完成情況,本研究設計了相應的生計資本測量指標。戶主作為“一家之主”通常是家中的決策者,其人力資本水平是影響家庭生活狀況的關鍵[34],故對人力資本的測量主要通過戶主受教育年限、戶主健康狀況及是否有專長三個指標。此外,選取戶有耕地面積、耕地質量、戶有林地面積和林地質量四個指標來測量農戶的自然資本;對于物質資本的測量主要選取三個指標,分別是住房面積、住房類型和家庭自有資產(住房除外);對于金融資本的測量主要選取家庭年毛收入、是否有存款及借款難易程度三個指標;本文借鑒相關研究選取社會網絡、社會信任、社會威望和社會參與四個指標來反映社會資本。具體指標設置及說明見表1。
因為心理資本更具主觀性,故相比于其他幾種資本更難測量。目前,學者們嘗試從不同的維度對心理資本進行了測量,例如李廣東等從自信指數、生活改善期望指數、幸福感指數和韌性指數等方面測量了心理資本[35];陳祺琪等主要從自信、幸福感、環(huán)境感知、韌性以及風險意識來量化心理資本[23];池上新用因子分析法將心理資本歸納為自信、樂觀和韌性三個維度[18]。本文借鑒已有研究,從生活滿意度、自信指數、風險意識及韌性指數四個方面測量心理資本。
(1)從生計資本水平上來看。其一,生計資本總值為2.162(最高值為6),反映出樣本地區(qū)農戶生計水平總體偏低,生計存在一定程度的脆弱性。低水平的生計在很大程度上會影響到家庭在農業(yè)生產、教育、健康等方面的投資。其二,生計資本各分維度水平差異明顯,各類資本的測量值的大小順序為心理資本>社會資本>人力資本>金融資本>物質資本>自然資本??紤]到樣本地區(qū)均是國家級貧困縣,其地形等自然條件和各種生產性資源相對匱乏,而且心理資本和社會資本往往是長期積累的。故為進一步提升農戶生計資本,短期可以通過提高農戶人力資本、物質資本和金融資本存量,以從整體上提高農戶生計資本水平。其三,地區(qū)差異方面,三個樣本省份農戶的六種生計資本在水平上沒有太大差異,但各省(自治區(qū))農戶生計資本的構成存在明顯差異(見表2)。江西和湖北農戶的心理資本所占比重最大,其比例分別為27.06%和23.94%,社會資本次之,占比分別為20.65%和23.08%;而廣西的情況則是社會資本占比最大,為24.58%,心理資本次之,占比為22.34%。相比之下,江西、廣西和湖北農戶的自然資本的比重最小,分別僅占8.56%、8.06%和8.95%。
表1 生計資本指標設置與說明
注:家庭自有資產的測量按照樣本農戶家庭所擁有自有物質資產數量占總物質資產數量的比重確定[21]。比如某戶家庭有一臺冰箱和一臺電視機,則該戶家庭物質資產指標值為2/11,即0.182。此外,權重的確定是根據變異系數法計算而得。
表2 樣本省份農戶生計資本概況
(2)從生計資本結構上來看。借鑒相關研究,將生計資本總量低于均值(2.162)的劃分為弱資本型農戶,反之為強資本型農戶。為進一步刻畫生計資本的結構,本文參考相關研究,以六類生計資本中水平最高的資本為依據,將其定義為該類生計資本占優(yōu)型[36-37],比如若農戶人力資本在六類生計資本中水平最高,則該農戶為人力資本占優(yōu)型農戶。表3的結果顯示,535個樣本中,53.46%的農戶屬于弱資本型,強資本型的農戶只有46.54%,表明樣本區(qū)農戶的生計資本相對較低。分維度資本結構顯示,心理資本占優(yōu)型和社會資本占優(yōu)型農戶較多,分別占樣本總數的39.62%和32.52%,表明樣本農戶的心理資本和社會資本較為豐富;其次,20.19%的農戶屬于人力資本占優(yōu)型,6.36%的農戶屬于金融資本占優(yōu)型。另外,僅僅只有6戶屬于物質資本占優(yōu)型和1戶自然資本占優(yōu)型,這再一次印證樣本區(qū)農戶的物質資本和自然資本普遍較為缺乏。此外,就生計資本與大病風險沖擊的關系而言,強資本型農戶應對大病風險沖擊的能力較強,故遭受大病風險沖擊的強資本型農戶受大病風險對其家庭沖擊程度較低。人力資本和心理資本在農戶應對大病風險沖擊時起著重要的作用,統計數據顯示,遭受大病風險沖擊的人力資本占優(yōu)型和心理資本占優(yōu)型的農戶受大病風險對其家庭的沖擊相對較弱。
表3 生計資本結構異質性與大病風險情況統計
生計資本對大病風險沖擊的影響分析中,首先是要分析生計資本對農戶家庭是否遭受到大病風險沖擊的影響;其次是在農戶遭受到大病風險沖擊的基礎上,進一步分析生計資本對大病風險沖擊嚴重程度的影響。所以,為了避免存在樣本選擇性偏誤問題,本文采用Heckman兩階段模型。該方法的具體應用如下:
第一階段建立選擇模型,主要分析生計資本對農戶家庭是否遭受到大病風險沖擊的影響,其中被解釋變量是一個二分類變量(遭受大病賦值為1,沒有賦值為0),故采用Logistic回歸模型來分析。Logistic回歸模型如下:
(1)
式(1)中,p為農戶遭受大病風險沖擊的概率;b0為常數項;bi為回歸系數;xi表示農戶是否遭受大病風險沖擊的影響因素;μ為隨機干擾項。
第二階段建立主回歸方程,將解釋變量與第一階段選擇方程估計中得到的逆米爾斯比率λ一起回歸,逆米爾斯比率作為第二階段方程的修正變量,分析生計資本對大病風險沖擊嚴重程度的影響。如果修正的λ顯著,則表明方程存在選擇性偏誤,適合采用Heckman兩階段模型。本文在大病風險測度中把大病風險具體化為“您遭受的大病風險對您家庭的影響程度”,并設置了5種程度的測量標準(非常低=1;比較低=2;一般=3;比較高=4;非常高=5),通過面對面訪談形式,讓農戶根據自己家庭的具體情況及主觀判斷來對大病風險進行評價,采用OLS的方法來進行估計。具體模型如下:
y=β0+βxi+ε
(2)
式(2)中,y為被解釋變量,表示大病風險沖擊對農戶家庭的影響程度;xi是大病風險沖擊嚴重程度的影響因素;β為系數,ε為殘差項。
為了保證回歸結果的有效性,先對模型中的自變量進行多重共線性檢驗。檢驗結果顯示方差膨脹因子(VIF)的值均小于2,說明自變量存在共性性的可能性極小(限于篇幅并未列出檢驗結果)。在此基礎上,運用Stata軟件中Heckman命令,分析農戶家庭生計資本受大病風險沖擊的影響,模型中卡方值為198.830,對應的P值為0.000,說明模型整體擬合效果比較好。另外,為了模型的識別,在第一階段回歸中控制了湖北和江西的地區(qū)虛擬變量,在第二階段中沒有控制,但在第二階段中納入了逆米爾斯比率且通過了10%的顯著性水平檢驗,說明用Heckman兩階段模型是合理的,模型估計的結果見表4。此外,出于估計結果穩(wěn)健性的考慮,本文采用多種估計方法進行回歸。具體而言,基于全樣本采用Probit模型對農戶是否遭受大病風險沖擊的影響因素進行估計,基于分樣本(遭受大病風險沖擊農戶樣本)采用Oprobit模型對大病風險沖擊嚴重程度的影響因素進行估計。表4中方程3和方程4的回歸結果與Heckman兩階段模型的估計結果基本一致,說明估計結果是穩(wěn)健的。
表4 生計資本對大病風險沖擊的影響分析
注:*、**、***分別表示在10%、5%和1%的置信水平上顯著。下同。
表4的回歸結果顯示,在第一階段模型中,戶主健康狀況、住房類型、是否有存款、生活滿意度和風險意識均對農戶是否遭受大病風險沖擊有著顯著的負向影響,這表明戶主健康狀況越好、住房類型越好、家庭有存款、對生活滿意度越高以及風險意識越好的農戶,遭受到大病風險沖擊的概率越低??赡艿脑蚴菓糁鹘】禒顩r越好,則其賺取收入的能力更強,一定程度上也會增加農戶家庭存款,從而增強農戶抵御風險的能力;相反,健康狀況越差就越需要藥物來維持,且轉為大病的可能性越高,長期更會影響勞動力的質量從而降低家庭收入。良好的住房條件是農戶健康的重要條件,因此住房類型越好的農戶,家庭成員遭受大病風險沖擊的可能性越低。風險意識越強,農戶就越會通過體檢等方式,預防大病的發(fā)生,進而遭受大病風險沖擊的概率越低。
在第二階段的模型中,是否有專長、戶有林地面積、家庭年毛收入、是否有存款、社會威望、自信指數、風險意識和韌性指數對大病風險沖擊嚴重程度均產生了顯著的負向影響。表明有專長、林地面積越大、家庭有存款且年毛收入越多、社會威望越強、自信指數越高、風險意識越強以及韌性指數越高的農戶,抵御大病風險沖擊的能力越強,即遭受的大病風險對農戶家庭的影響程度越小??赡艿慕忉屖怯袑iL且家庭林地面積越大的農戶賺取收入的能力越強,相應的家庭年毛收入越高,且一定程度上會增加家庭存款,農戶收入提高和信貸環(huán)境改善有助于提高農戶的生活質量,改善家庭成員在教育、健康和衛(wèi)生等方面的條件,這能增強農戶抵御大病風險沖擊的能力。此外,較強的社會威望能夠增強農戶在遭受大病風險沖擊時的應對能力,社會資本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享受社會福利的機會,而且還能夠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農戶家庭享受醫(yī)療服務、提高健康水平的可能[10,38]。風險意識的影響主要是一種事前影響,即農戶可能會經常體檢等預防大病的發(fā)生。積極樂觀的心理狀態(tài)、比較強的人格韌性有助于農戶降低大病對其造成的影響,這也進一步驗證了池上新[18]的結論。
在前文分析的基礎上,進一步分析農戶生計資本的結構和水平對大病風險沖擊的影響,表5匯報了模型的回歸結果,其中方程5、方程7和方程9是基于全樣本的分析,主要考察生計資本結構和水平對農戶是否遭受大病風險沖擊的影響,采用的是Probit模型。而方程6、方程8和方程10是基于遭受大病風險沖擊農戶的分樣本回歸,采用的是OLS模型,主要考察生計資本結構和水平對大病風險沖擊嚴重程度的影響。此外,考慮到樣本中僅有1戶自然資本占優(yōu)型農戶和4戶物質資本占優(yōu)型農戶遭受了大病風險沖擊,故剔除了這兩類農戶的樣本。
表5 生計資本結構和水平對大病風險沖擊的影響分析
注:括號中為標準誤。
方程5和方程6為資本總量的回歸結果,結果顯示農戶生計資本總量越大,農戶家庭在遭受大病風險沖擊后,能夠顯著降低大病風險沖擊對農戶家庭的影響,表明優(yōu)質高效的生計資本是農戶降低生計脆弱性、增強風險抵御能力的基礎[3]。方程7和方程8分維度生計資本水平的回歸結果顯示,就農戶是否遭受大病風險沖擊而言,物質資本、金融資本和社會資本對農戶家庭是否遭受大病風險沖擊有著顯著負向影響,表明農戶家庭物質資本、金融資本和社會資本越豐富,遭受大病風險沖擊的可能性就越小,說明物質資本、金融資本和社會資本在預防大病方面的效果明顯。而對遭受大病風險沖擊的農戶而言,人力資本、物質資本、金融資本、社會資本和心理資本均對大病風險沖擊的嚴重程度有顯著負向影響。這說明人力資本、物質資本、金融資本、社會資本和心理資本越豐富的農戶抵御大病風險沖擊的能力越強。方程9和方程10為生計資本結構的四個虛擬變量的回歸結果。其中人力資本占優(yōu)型和金融資本占優(yōu)型通過了顯著性檢驗,表明人力資本和金融資本是增強農戶抵御大病風險沖擊的最主要的途徑。換句話說,要提高農戶抵御大病風險沖擊的能力,降低大病對農戶家庭的影響,更多的是通過提升農戶的人力資本和金融資本來實現。
生計資本在農戶抵御生計風險、改善生計狀況和提高家庭生活水平等方面有著重要的作用。本文通過納入心理資本這一新的維度對可持續(xù)生計分析框架進行拓展,并從生計資本的結構和水平雙重視角出發(fā),利用湖北、江西和廣西三省(自治區(qū))535個農戶的調研數據,運用Heckman兩階段模型研究了生計資本對大病風險沖擊的影響。主要結論如下:
(1)農戶生計資本的整體水平和結構存在較為明顯的差異和不均衡現象。在生計資本水平上,各類資本測量值的大小順序為心理資本>社會資本>人力資本>金融資本>物質資本>自然資本;在生計資本區(qū)域分布上,江西和湖北農戶的心理資本所占比重最大,而廣西則是社會資本所占比重最大,此外,三省(自治區(qū))農戶的自然資本占比都最小。從結構上來看,53.46%的農戶屬于弱資本型。分維度資本結構中心理資本占優(yōu)型和社會資本占優(yōu)型農戶較多,分別占樣本總數的39.63%和32.52%。(2)貧困山區(qū)農戶生計資本的分維度水平對農戶家庭是否遭受大病風險沖擊有著顯著的影響。其中,物質資本、金融資本和社會資本對農戶抵御大病風險、降低大病發(fā)生概率有著顯著的負向影響。但生計資本結構對農戶是否遭受大病風險沖擊的影響并不顯著。(3)對遭受大病風險沖擊的農戶而言,無論是生計資本的結構還是水平均在減弱大病風險沖擊的嚴重程度方面有著顯著作用。水平上,資本總量和分維度水平均對大病風險沖擊的嚴重程度有顯著負向影響;結構上,人力資本占優(yōu)型和金融資本占優(yōu)型通過了顯著性檢驗,表明這兩種資本是增強農戶抵御大病風險沖擊的最主要的途徑。
提升生計資本,降低生計資本的脆弱性,實現生計的可持續(xù)能夠增強農戶對風險的抵御能力。結合前文分析和研究結論,考慮到自然資本的有限性及社會資本積累的長期性,故在短期可從人力資本、物質資本和金融資本方面來提升農戶生計資本,同時注重幫助農戶改善心理狀態(tài)。在心理層面主要是增加對農戶的社會支持,營造公平的社會氛圍,提高農戶的韌性;在人力資本層面主要是加強對農戶的醫(yī)療衛(wèi)生知識教育和宣傳,促使農戶養(yǎng)成良好的生活衛(wèi)生習慣提高健康意識,以及開展專業(yè)技能培訓以增強農戶創(chuàng)收能力;在物質資本層面需完善農村道路等基礎設施和加強村衛(wèi)生室、醫(yī)務室、門診所、社區(qū)衛(wèi)生服務中心等基層醫(yī)療機構的建設,以及改善鄉(xiāng)村衛(wèi)生條件;在金融資本層面主要增加農民收入和改善農村信貸環(huán)境以提高農戶應對風險的能力??偟膩碚f,農戶生計資本的提升需要綜合運用財政、金融等各種手段,兼顧物質和心理兩個層面,根據不同地方的具體情況制定相應政策,以促使農戶生計的可持續(xù)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