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麗艷
摘要:張藝謀的影片《影》憑借水墨丹青的獨特畫風和大量中國傳統(tǒng)文化符號的運用,將中國文化元素完美地融入到影片中,以電影為載體賦予文化符號一定的現(xiàn)實意義。從而體現(xiàn)中國文化的價值觀念及深刻內(nèi)涵,讓更多的人了解中國文化,接受中國文化。此片不僅在商業(yè)上獲得巨大成功,也在文化傳播上做了嶄新的嘗試。獨特的中國文化符號既有助于中國電影屹立于世界電影之林,也可以依托電影得到更加強有力的傳播,促進中外文化交流,塑造國家形象。
關(guān)鍵詞:文化符號? ?傳播? ?文化輸出? ?獨特魅力
中圖分類號:J905?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文章編號:1008-3359(2020)02-0130-03
張藝謀2018年國慶黃金檔面世的新片《影》以低調(diào)的用色,濃重的中國水墨風,一面世便“驚艷”了世界。在第75屆威尼斯電影節(jié)上,被媒體稱為“展現(xiàn)了出乎意料的東方哲學之美”。電影虛化了時代背景,假定性強,視覺風格非常突出,書法、琴瑟、畫屏、松竹、刀劍、陰陽、山水、圍棋等,將這些中國文化元素集結(jié)出現(xiàn),鑄成了獨特的電影美學特色。
一、水墨丹青中色彩的多樣性
《影》是一部不像張藝謀作品的張藝謀作品。之所以說他“不像”是因為水墨丹青一樣的黑白灰畫面,與以往張藝謀作品的濃艷色彩成為鮮明對比?!队啊返拈_篇就是小艾占卜:“卦相已動,只需七日連雨,水漫則勝”,通過七天的連雨天氣的烘托,使影片形成了一幅完美的水墨畫。在特定的場景中,雨成了推動情節(jié)必不可少的道具。這七日連雨不僅讓沛國收復了境州,也讓整部影片始終暈染在似有似無的“水”氣里。色彩如中國水墨畫一般有了濃墨、淡墨、干墨、濕墨,整部影片顯出濃淡不同黑、白、灰的“墨韻”。在人物造型設計上,子虞和境州的造型一黑一白,一個羸弱枯槁,一個健壯挺拔,一個遍體黑袍,一個一身素白,一個是高貴的“都督”,一個是卑賤的“影子”,一個總是生活在暗處,一個則自帶光源,從而形成鮮明的對比,恰好符合中國畫單純性和象征性的特點。對小艾的服裝設計則最初是一件黑白暈染的衣服,不黑不白,亦黑亦白。到最后小艾教境州傘舞時,又變成二人都是白衣,而子虞一襲黑衣,通過服裝的變化可以讓觀眾直觀地感覺到人物關(guān)系的分層。黑白穿在身上既表現(xiàn)人物性格,也可以進一步強化影片的色調(diào)。同時又用人的膚色、血的紅色、竹林的綠色作為點染,通過歃血為盟、刀鋒劃過血水、刀子劃破皮膚,使觀眾在黑白水墨如夢如幻的視覺體驗中驚覺——這并不是一部黑白電影,彩色的運用似中國畫里畫龍點睛的一筆,帶來更強烈的震撼。水墨丹青的大膽的用色,呈現(xiàn)了“東方韻味”獨特的光影魅力,這很“張藝謀”。
二、太極八卦中陰陽的互生性
《易經(jīng)》是中國的五個經(jīng)之一,也是中國哲學的根源,它的核心思想就是“陰陽互濟”。相信《影》的觀眾都對太極陰陽印象深刻,小艾開篇即起卦宣稱:“至陽至剛,沒有女人位置”,用“陰陽”點題,并輔以陰陽圖,給觀眾直觀的印象。隨著劇情的推進,特別是當小艾以“至陰”的傘,來克“至陽”的刀,“陰陽”相克作為一個理念,直接在影片中被提及。為了強化“陰陽”兩儀,影片又讓子虞和境州直接站在陰陽圖中演習破解楊蒼大刀的方法,黑袍的子虞站在“陽”位,而白衣的境州則站在“陰”位。且破解至剛刀法的沛?zhèn)?,意在表現(xiàn)女性的“陰柔”,但在最后的決戰(zhàn)中,傘又化為特殊的刀,即“以至陰克至柔”,又是“柔中帶剛”,恰好符合兩儀推演。就如周敦頤《太極圖說》:無極而太極,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陰,靜極復動?,動一靜,互為其根,分陰分陽[1]?!?“陰陽”也很好的體現(xiàn)了人物的不同側(cè)面,現(xiàn)實社會中每個人都不是孤立和單一的個體,而是具有一定的矛盾性和復雜性,也不能簡單的以正邪和黑白來區(qū)分,人物在劇中不斷的變化,不斷的互相滲透、互相補充,如同“陰陽”對事物的解釋:萬物不是對立的非黑即白,而是互相轉(zhuǎn)化的。人物的成長變化也最終推動了劇情的變化。當所有的隱秘都被拆穿,所有的陰謀都有了答案,影子“境州”也終于突破了自己的身份,成了真正的都督“子虞”,既救贖了自己,也毀滅了自己,完成了“陰陽”互換。觀眾在這時也會現(xiàn),境州的服裝此時已變成了黑色,用網(wǎng)絡語言說就是“他黑化了”。
三、琴瑟和奏中情感的轉(zhuǎn)換性
中國古琴藝術(shù)在2003年被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人類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代表作名錄》[2]。《史記》《禮記》中都曾記載“舜彈五弦琴治理天下”,把彈琴與對國家的治理思想有機的聯(lián)系在一起。古琴作為我國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其的文化內(nèi)涵及藝術(shù)價值遠遠超出其他樂器,具有極強的代表性?!队啊分泄灿腥巍扒偕焙献?,充滿了傳統(tǒng)戲劇哈姆雷特般的儀式感,為劇情的發(fā)展做了注解。
第一次合奏即用琴瑟留下懸念:沛王要求都督子虞夫婦“琴瑟和鳴”,但子虞推脫了。這不禁讓觀影者產(chǎn)生疑問:為什么寧肯斷發(fā)也不肯和奏?接著劇情推進,揭開謎底——因為都督不過是“影子”?!对娊?jīng)》的《鄭風·女曰雞鳴》中就有“琴瑟在御,莫不靜好”,琴瑟和鳴在中國文化中被用來形容夫妻情篤和好。所以影子“境州”是不會、不配也不可能與夫人小艾合奏的。影子“境州”出場即表明他是一個被奴役的犧牲品,這時,無論是都督子虞夫婦,還是境州都很明白自己的身份和位置。
第二次的琴瑟合奏的基調(diào)是子虞堅信“沒有真身,何來影子”,所以他安排境州和小艾為了“心意相通”而和奏。境州則為了獲得自由,聽從了子虞的命令,也接受了作為“影子”宿命。小艾則在與境州的合奏及習武中,情愫暗生,境州則不斷的回憶自己,構(gòu)筑自己,兩人感情的天平在悄然傾斜。人性的多面性,不是簡單的非黑即白,即使影子也不可能沒有靈魂像水墨一樣是流動的,動態(tài)的,暈染開的豐富的層次,從而表現(xiàn)了其內(nèi)心的復雜。
第三次的琴瑟出現(xiàn)則是真正的夫妻合奏,但琴聲并不是觀眾期待的天籟之音,而是琴瑟相爭相斗。子虞意識到事情已經(jīng)失控,影子似乎產(chǎn)生了靈魂。琴音也表達了人性的博弈,讓我們看到現(xiàn)實社會中不同人物有不同的生活側(cè)面,在帝王將相的歷史背景下,人性的善惡、通過黑白來發(fā)生著轉(zhuǎn)換,影子“境州”作為低起點的人物,開始試圖擺脫命運,在被動的環(huán)境中當中發(fā)出自己的主動動作,掙扎、求生,帶動觀眾產(chǎn)生同樣的體驗:即使沒有真身,影子照樣能夠晃動,因為影子就是真身。
四、《影》中的中國文化符號傳播的運用及啟示
文化傳播本身就是一種符號輸出現(xiàn)象,符號是構(gòu)成社會文化模式的最小單位。我國傳統(tǒng)文化,恰恰是以符號作為實體而彰顯其魅力。在全球背景的影響下,當今的中國在與世界各國的交往過程中,一次次地展示著強大的經(jīng)濟實力。同時我們也看到,中國文化的國際影響與經(jīng)濟影響并不匹配,世界對中國的了解還很片面,了解中國的渠道并不多元,電影無疑是一種最好的文化傳播方式。
近年來,張藝謀電影一直在努力做文化輸出與傳播的嘗試,在《影》的創(chuàng)作中,很顯然張藝謀已經(jīng)不滿足于只是簡單的運用中國元素,而是用“書法、琴、劍、陰陽”等中國元素來展現(xiàn)中國精神,表現(xiàn)中國特殊的哲學,將中國的價值觀展示給世界?!扒?、棋、書、畫”歷來被視為修身養(yǎng)性必修之藝,他們寄寓了文人凌風傲骨、超凡脫俗的處世心態(tài),中正仁和的處世哲學,最能體現(xiàn)中國古代的哲學思想。運用中國文化符號,展現(xiàn)中國的風采。讓世界更加全面深入的了解中國文化及其內(nèi)涵,《影》未嘗不是一次成功的探索。
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是中華民族的精神命脈,也是哺育優(yōu)秀文藝產(chǎn)品的豐厚土壤,“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電影本身具有商品和作品的屬性,拋開其現(xiàn)代工業(yè)產(chǎn)品的商業(yè)屬性,電影所承載著藝術(shù)審美功能,影響著文化生活,是一個放至四海而皆準的文化交流形式?!队啊芬詮娏业奈幕柋磉_,既展示了獨特的中國文化,極大的烘托了劇情,表達了強大的文化自信,創(chuàng)造了一個中國式審美語境。好的影視作品是撬動文化自信的杠桿,中國符號的正確運用,既會得到受眾的喜愛與追捧,也是傳遞正能量的文化價值觀,深刻的反映中華文化,釋放傳統(tǒng)文化的魅力的重要途徑。
參考文獻:
[1]王煥利.試論道家思想對太極拳的影響[J].黑龍江科技信息,2010,(30).
[2]陳芳.背叛與忠實:論《背叛》的文本重構(gòu)[J].云南藝術(shù)學院學報,2014,(04).
[3][德]恩斯特·卡西爾《人論》[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