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索取美景到回饋藏地

苑城

中國戶外金犀牛獎

提名

天津藏十年公益服務(wù)交流中心

提名理由

2019年5月～9月，藏十年志愿者峰行團隊南卡、伊冉、張恒多次前往雪山。在希夏邦馬徒步路線上，他們沿途撿垃圾，裝滿了10個大編織袋。在貢嘎山域，他們清理了1噸多的垃圾，裝滿了21個大編織袋。作為攝影師，三人拍攝了一系列雪山垃圾為主題的作品，并受邀參加連州國際攝影年展，向全世界展示藏十年在公益路上新的探索。

藏十年緣起于1998年，21年間，他們16次進藏，行程30萬公里。從自駕探索極致風(fēng)光，到公益助學(xué)，到探索新方式守護雪山家園。時代留下印記，藏十年也用時間書寫答案，一群人只為一事，就能溫暖一地、改變一地，讓希望生根發(fā)芽。志愿者在貢嘎山域撿拾垃圾。

志愿者在貢嘎山域撿拾垃圾。

雪山背后

對于戶外攝影師南卡來說，垃圾是回避不了的問題。

拍攝時，南卡常在戶外環(huán)境見到垃圾。最直觀的影響是，垃圾在畫面中非常刺眼。像大多數(shù)攝影師一樣，他會用PS修掉。大地荒涼，沒有任何人工痕跡，雪山傲然聳立，不染纖塵，這才符合大家向往的遠方與詩意。

風(fēng)光拍得多，就要一次次用后期技術(shù)處理畫面中的垃圾。為什么不把它拍成一個專題呢？一邊是雪山，一邊將垃圾作為前景對比。人類會對自然造成怎樣的影響，南卡想用自己的鏡頭表達出來。2015年，珠峰東坡的一次拍攝后，南卡開啟了“雪山垃圾”專題的拍攝。

珠峰東坡徒步，是國內(nèi)最美徒步線路之一。在措學(xué)仁瑪營地，能看到珠峰、洛子峰、馬卡魯峰3座8000米雪山的倒影。美景之外，同樣不容忽視的還有垃圾。2015年～2017年，南卡每年都會來此拍攝，越往后走，垃圾就越多。措學(xué)仁瑪營地就在湖邊，營地旁的土坑填滿了垃圾，一陣大風(fēng)過后，垃圾就隨風(fēng)飛往更遠的冰川和峽谷。南卡曾向當(dāng)?shù)芈糜尾块T反映此事，他們牽了15頭牦牛上山清理。但面對如此龐大的垃圾和數(shù)量眾多的游客，這只是杯水車薪。

“我知道寫下這篇文章會得罪很多人……雖人微言輕，卻義不容辭?！?017年4月，以此為開頭，南卡發(fā)布《觸目驚心的牛背山》。牛背山曾被譽為亞洲最美觀景平臺，貢嘎雪山、云海日出引得眾人向往。游客看到的是美景，南卡看到的卻是滿目瘡瘼。遍布山間的塑料袋、水瓶觸目驚心，文章迅速發(fā)酵，閱讀量達到300萬，當(dāng)?shù)毓芾聿块T很快上山清理。南卡后來寫道：“牛背山只是戶外污染問題曝光的導(dǎo)火索，國內(nèi)還有無數(shù)個‘牛背山。”

文章獲得關(guān)注，南卡沒有想到，當(dāng)?shù)厝说牟粷M卻在他預(yù)料之中。在牛背山結(jié)識的好友與他疏遠，恐嚇電話一次次打來。2018年再次去牛背山，一位客棧老板很快通知山下，他們開始滿山找南卡。如此一來，南卡再也沒敢去牛背山。

帶垃圾下山

2018年開始，伊冉、張恒加入，3人組成峰行團隊，前往各地拍攝。2019年5月，3人到希夏邦馬徒步，本是去拍攝雪山，卻在沿途發(fā)現(xiàn)成堆垃圾。

海拔5000米左右，每次彎腰撿拾，人都會喘得不行。在一處開闊草地，垃圾被風(fēng)吹得散落在各處，南卡邊走邊撿。一片草叢間掛滿垃圾，他干脆蹲下來，撿起一次性餐具、粘在土里的塑料袋、襪子……表面的垃圾撿完，草叢下出現(xiàn)一個水洞，南卡只能脫下手套，徒手去掏。被捏扁的啤酒易拉罐、破碎的玻璃瓶、沒完沒了的塑料袋，七八分鐘過后，這一處的垃圾已裝下半個編織袋。人們有力氣將沉重的啤酒帶上山，卻無心將垃圾帶走，又不好意思明目張膽地扔，就找個地方藏起來。殊不知此舉更為惡劣，這種遮羞行為污染的，恰恰是寶貴的高原水源。

海拔如此高，垃圾數(shù)量卻觸目驚心。15天的徒步，峰行團隊撿拾的垃圾裝滿10個大編織袋，垃圾種類相當(dāng)于小型超市。他們每人都背著20斤的攝影器材，雇了當(dāng)?shù)仃笈ｊ牪虐牙鴰律健?/p>

2015年～2019年，南卡和同伴的足跡遍及珠峰、喬戈里峰、年保玉則、牛背山、岡仁波齊等高海拔地區(qū)。最初，他們是在拍攝風(fēng)光時關(guān)注垃圾問題，漸漸轉(zhuǎn)變?yōu)閷ｉT組織人員去撿拾垃圾。

2019年7月，南卡、伊冉、張恒等5位志愿者來到貢嘎山域。3天里，他們在子梅埡口、雅哈埡口和冷嘎措進行拉網(wǎng)式清理，最后清理出21袋、共計1噸重的垃圾。他們開來的SUV變身垃圾車，后備箱被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連副駕駛都堆了3個編織袋。垃圾被悉數(shù)送往甲根壩垃圾站處理，他們還在游客多的地方豎起提示牌，呼吁大家自覺將垃圾帶下山。

峰行團隊的行跡。

尋找

劉劍是天津藏十年的創(chuàng)始人，與南卡最初因攝影結(jié)識。1998年開始進藏，他熟悉藏地，南卡也在藏十年的交流群中，有時兩人會一起研究拍攝雪山。伊冉是天津人，原本就是藏十年的志愿者。

天津藏十年公益服務(wù)交流中心成立于201 4年，其前身是西藏有約自駕車俱樂部。1998年開始，劉劍組織自駕愛好者進藏，拍攝藏地風(fēng)光。那時自駕車隊都會帶著文具、衣物，遇到學(xué)校、村莊就會捐給那里的孩子們。劉劍也不例外，但他更多的心思還是在拍攝上。直到2011年，車隊行至日唁則浪卡子縣，百十來個孩子搬著小板凳，在高原的草地上考試。他想到，在索取美景之后，也要真正回饋這里的孩子。

2012年，他多年來第一次沒有進藏，全年都利用業(yè)余時間整理《藏十年》的公益畫冊。第二年，畫冊出版，當(dāng)年即籌集善款50余萬元。那時“郭美美事件”余波仍在，劉劍堅持不走郵寄，而是車隊將物資直接送到孩子手中。

自此，藏十年開始每年以車隊形式，有組織地進藏援助。他們會選擇偏遠路線，畢竟那里更需要幫助。此外，之所以走礙偏遠，劉劍是想完成一個自己的小心愿。

打開藏十年的官方網(wǎng)站，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五六歲女孩的照片，她望著鏡頭，小臉臟兮兮的，一雙大眼格外閃亮。2006年，劉劍在玉樹新寨瑪尼堆旁拍下這張照片。他原本想將照片寄給小女孩，卻不小心弄丟了記有聯(lián)系方式的紙條。4年后，玉樹發(fā)生7.1級大地震，劉劍想起照片中的女孩，之后每年進藏，他都想方設(shè)法尋找小女孩的下落。

吾金才措，劉劍尋找11年的玉樹小女孩。

4500米的西藏滿拉水庫旁垃圾成片。

震后的玉樹千瘡百孔，唯一的線索就是這張照片，一次次尋找，迎來的是一次次落空。2017年，藏十年策劃了一場名為“尋找”的活動，發(fā)動各個平臺尋找照片中的女孩。劉劍重回拍照的地方，剛做完活動，就有人在藏十年的公眾號留言，聲稱照片中的小女孩是自己的表妹，就在玉樹新寨。多年心愿觸手可及，劉劍起初并不相信。第二天，將信將疑的他還是去了。小院的門一開，一只小狗先竄出來，后邊追出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她抱起小狗，看了劉劍一眼?！拔乙豢矗@眼睛沒錯。”面前的少女，正是11年前的小女孩。小女孩名叫吾金才措，地震那天早早就出門上學(xué)，因而躲過一劫。而她的父親和年幼的弟弟在睡夢中遇難。

在多年的尋找中，藏十年遇到一個個需要幫助的玉樹震后孤兒，在邊境線上、無人區(qū)邊緣捐建30余所偏僻的校舍，捐資助學(xué)5000余人，志愿者1500余人，累計捐助物資超過500萬元。近年，他們從單一的物資捐助逐漸轉(zhuǎn)化到技術(shù)幫扶、精準(zhǔn)扶貧的全新公益模式。2019年，藏十年組織20多名志愿者，作為專業(yè)教師團，對昌都兒童福利院的420名孩子做心理輔導(dǎo)。峰行團隊的活動也是新的嘗試之一?！白尨蠹也蝗ト?，比你去撿重要得多?！眲οＭㄟ^傳播“雪山垃圾”的攝影作品，守護孩子們的家園，還藏地純凈。

新年伊始，吾金才措出現(xiàn)在藏十年的年會上。當(dāng)年的大眼睛女孩，已是大一新生，她今后將作為志愿者，參與到藏十年的活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