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慶年
九月第一周,先后讀到兩位本行前輩的著作,令我仰慕有加,感慨萬千。先是得到《潘懋元文集:卷九·潘懋元教育口述史》。八月份剛剛隆重慶祝了潘先生百年華誕,再讀他的口述史,余味回甘,齒頰生香。以前只知道潘先生是我國高等教育學科的開創(chuàng)者,而對四十余年先生引領高等教育學科建設的整個過程并不十分清楚。而先生的口述史分明告訴我,中國高等教育研究學科就是在推進中國高等教育改革和發(fā)展中生長、成形、發(fā)展、壯大的。先生的學術足跡所映射的就是高等教育研究的發(fā)展史,口述史所勾勒的學術脈絡就是高等教育學科的學術史。
沒兩天,我又得到《楊德廣八十自述自選》。潘懋元先生為此書作序,故知楊德廣教授與潘先生有近四十年的交往。兩位前輩同是改革開放以來推動高等教育學科建設的友伴。潘先生“對楊德廣教授的欽敬,更多的是他思想開放,常以批判性思維在高等教育理論研究中提出創(chuàng)新見解”“形勢的發(fā)展證明他的超前認識與實踐是正確的”。英雄相惜,由此可見。我為楊德廣教授八十壽辰發(fā)了祝詞:“幸為同道”。這是發(fā)自內心的感恩。因為我們就是在前輩的導引下,才能走穩(wěn)高等教育研究之路。
撫卷沉思,我們究竟應當從前輩承繼哪些傳統(tǒng)和精神呢?孔子云:“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愚以為,使命意識,擔當意識,是兩位前輩最寶貴的精神財富。不為地位,不為名利,眼睛不是只看到鼻子底下,所以他們能不息而致遠。另一方面,兩位前輩研究的強烈實踐性,也是一代學人的典型特征。從他們的著作中,我們可以觸摸到高等教育學科扎根中國大地的生命氣息。
不久前,看到鄔大光教授在微信朋友圈中發(fā)的“一天一話”:“管教育、辦教育、研究教育的人越來越‘專業(yè)’,但離真正的教育似乎越來越遠了?!蔽疑钣型?,給他點了一個贊。事實上,上世紀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中期陸續(xù)加入高等教育研究的一批人,很多不是高等教育研究科班出身,用現(xiàn)在的眼光看也不那么專業(yè)和規(guī)范,但是他們往往有大學管理或育人的實踐經歷,對現(xiàn)實改革和發(fā)展中的問題非常敏感,抓得住真問題、大問題和重要問題,研究的成果與實際較契合,提出的政策建議、管理舉措有用。如今,高等教育領域里的博士越來越多,研究成果越來越講究學科規(guī)范、理論模型、研究方法,學術越來越精致,但是不著天、不著地的東西也越來越多。這幾年有的大學把教育學院或高等教育研究所砍了,這種短視我們當然切齒。然而,也不得不承認,有些方面,我們的研究確實離實際越來越遠,離本然的目標越來越遠,這給了短視者以口實。
前兩天重讀了伯頓·克拉克的《我的學術生涯》一文,其中有一段話值得玩味:“高等教育研究作為人類努力的一部分,在近些年已經變成了一個廣闊的跨學科工作。與半個世紀前相比,高等教育研究變得廣闊多了,無論是從世界各國各地區(qū)來看,還是從一個國家內部所研究的課題的范圍來看都是如此。現(xiàn)在它是非常分散,不同的國家探究不同的問題。好的一面是,研究現(xiàn)在變得更加深刻;壞的一面是,研究迷失在無謂的瑣碎之中?!?/p>
學習前輩,反思當下。我們得好好想想:如何避免“研究迷失在無謂的瑣碎之中”?如何回答好“大光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