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鋒,趙 紅,劉 超
(1.北京工業(yè)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北京 100124;2.中國科學院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北京 100190)
創(chuàng)新是引領發(fā)展的第一動力。2015年9月,國務院公布了關于“大眾創(chuàng)業(yè) 萬眾創(chuàng)新”支撐平臺指導意見,宣布要加快發(fā)展“眾創(chuàng)、眾籌、眾扶、眾包”等支撐平臺的發(fā)展,以創(chuàng)新促進經濟結構產業(yè)優(yōu)化,實現經濟平穩(wěn)較快發(fā)展。在此背景下,網絡創(chuàng)新競賽作為一種“眾創(chuàng)、眾包”機制,是實現國家創(chuàng)新發(fā)展戰(zhàn)略的重要路徑之一。創(chuàng)新競賽包括組織者和參與者。組織者將需要解決的創(chuàng)新問題(或為編程類問題,如編寫代碼;或為設計類問題,如設計企業(yè)標識)通過一定的方式(如借助創(chuàng)新競賽網絡平臺)公開發(fā)布,并提供相應的競賽酬金、競賽時長等相關信息。參與者通過網絡檢索獲知相關競賽信息后,可自由選擇登陸網絡平臺,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提交候選解決方案。組織者在接收到方案后可對其進行評分、評價,或直接與參與者進行互動溝通,參與者根據收到的反饋意見,改進其想法并提交改進后的方案。當競賽結束后,組織者依據其對方案的評分,選出獲勝方案,并根據公布的獎勵規(guī)則支付相應的報酬,以此取得獲勝方案的知識產權。如今,借助互聯網,網絡創(chuàng)新競賽在全球范圍內高效對接了組織者的創(chuàng)新需求和參與者的創(chuàng)新供給,日益成為公司企業(yè)獲取創(chuàng)新的重要來源之一,戴爾、百思買、英國廣播公司、寶馬以及Adobe等均曾通過創(chuàng)新競賽獲取創(chuàng)新[1]。
學術界對于網絡創(chuàng)新競賽的關注大多集中于如何設置競賽獎勵方案、競賽時長、反饋機制從而使組織者獲取盡可能多的高質量方案(即提升競賽績效)。一類研究發(fā)現競賽酬金設置[2-5]、信息反饋[6-8]、創(chuàng)新問題特征[9-10]、創(chuàng)新過程中涉及的知識產權安排[11]等會影響創(chuàng)新績效。另一類研究聚焦于參與者的資源、智力投入,研究如何管理、激勵參與者從而最大化創(chuàng)新績效[12]。他們發(fā)現,參與者排名[13]、參與者個數[14]、參與者知識與技能水平[15-16]、參與者文化屬性特征[17-18]、參與者所受的非貨幣激勵[19]、參與者的社會網絡結構[20]、參與者之間的共謀行為[21]等均能夠影響競賽績效。組織者在網絡平臺上發(fā)布的創(chuàng)新競賽理論上能夠吸引、招募全球范圍內的參與者為其服務。因此,與傳統的R&D組織相比,網絡創(chuàng)新競賽參與者多樣性水平更高。參與者的屬性特征眾多,參與者群組①參加同一個網絡創(chuàng)新競賽的參與者組成一個群組,定義該群組為該創(chuàng)新競賽的參與者群組,下同。的多樣性水平亦可有多種度量方式,如參與者國別多樣性、參與者技能種類多樣性等?;趥鹘y組織的結構,組織行為學等相關領域的研究發(fā)現組織個體的多樣性會影響組織的績效[22-25]。而對于個體多樣性水平更高的網絡創(chuàng)新競賽,卻鮮有研究關注參與者群組多樣性水平對競賽績效的影響。盡管基于傳統組織結構得到的有關個體多樣性的洞察力能夠給予如何管理、應對創(chuàng)新競賽中參與者多樣性有益的啟發(fā),但是創(chuàng)新競賽特有的屬性會弱化上述借鑒過程的基礎和依據。首先,在創(chuàng)新競賽中,參與者主要通過網絡形式進行互動,無法通過直接的交流(如面對面互動)獲取社會分類(social categorization)的線索。這種網絡中介互動會弱化、移除社會分類的線索[26],進而降低由社會分類向組內認知偏差(intergroup bias)轉化的可能性[27]。因此,在網絡創(chuàng)新競賽中,由參與者多樣性引起組內認知偏差從而負向影響競賽績效的效應可能會弱化。其次,網絡創(chuàng)新競賽中參與者群組過高的多樣性會阻礙參與者之間相互借鑒、相互學習的努力[28-29]。因此,過高的多樣性可能會負向影響競賽績效。已有研究并未著重考慮網絡創(chuàng)新競賽的特有屬性對個體多樣性效應適用范圍的影響,也并未探索參與者多樣性對競賽績效可能的非線性效應。
針對已有研究的不足,本文圍繞網絡創(chuàng)新競賽參與者之間存在的網絡中介互動形式和參與者群組較高的多樣性水平2個特征,通過理論推導提出參與者群組多樣性水平與競賽績效的倒U形關系,并引入高質量方案集中度和組織者評價次數,進而檢驗這2個變量對于參與者群組多樣性水平與競賽績效倒U形關系的中介效應。本文運用網絡爬蟲從國際知名創(chuàng)新競賽平臺CrowdSPRING上收集了8 296個設計類網絡創(chuàng)新競賽的相關數據,計算參與者群組的國別多樣性和技能種類多樣性,建立最小二乘回歸模型和負二項零膨脹回歸模型,實證檢驗上述倒U形關系和中介效應。
組織行為學等相關研究基于傳統組織架構對個性多樣性與組織績效的關系有過充分的探討,此類研究大致遵循社會分類范式和信息利用范式2類研究范式[28,30-31]。社會分類范式宣稱個體多樣性會觸發(fā)組織成員將各自面對的其余成員劃分為“組內”個體(與自己的屬性特征一致)和“組外”個體(與自己的屬性特征不一致)。與組外個體相比,個體通常會偏愛、信任組內個體(“組內偏差”)[32]。這種偏差會阻礙群組作為一個整體對于信息的處理和控制,并最終負向影響組織績效[33-34]。與之相反,信息利用范式宣稱多樣化的群組會擁有更為多樣化和寬泛的知識、技能儲備,群組內個體通過探索、利用上述知識、技能儲備可以開發(fā)出更具有創(chuàng)新性的方案,故群組多樣性會正向影響組織績效[35-37]。
一方面,在網絡創(chuàng)新競賽中,參與者可以借助網絡平臺進行互動。已有研究發(fā)現,這種網絡中介式的互動方式能夠移除社會分類的線索[26],故降低了由社會分類向組內偏差轉化的可能性[27]。因此,與在傳統組織中個體成員因組內偏差導致低組織績效相比,網絡創(chuàng)新競賽因其特有的個體之間的互動方式,在創(chuàng)新競賽參與者之間較不容易產生組內偏差,所以個體多樣性負向影響競賽績效的因果鏈條不存在。另一方面,在網絡創(chuàng)新競賽中,參與者可通過提交并相互查看方案的方式探索、利用參與者群組所掌握的知識,故參與者的互動方式并不妨礙信息利用范式的實現。綜合上述2個方面可知,多樣性對競賽績效的負向效應被抑制,但是其正向效應卻未受影響,因此,基于上述2個范式,參與者群組多樣性應正向影響競賽績效。
但是,過高的參與者多樣性水平亦會弱化個體理解、利用多樣化知識的努力。信息利用范式的核心在于個體對多樣化知識的探索和利用,而非多樣化知識本身[31]。如果多樣化水平過高,參與者之間共同的知識、技能背景將減少,從而導致他們不能很好地了解各自所擁有的知識和對于競賽問題的理解[28]。有研究發(fā)現,群組討論傾向于忽視那些群組整體未了解的或與群體個體的偏好相違背的信息[29]。實證研究亦發(fā)現,隨著個體教育多樣性水平的提高,個體對信息利用的寬度和深度會先提高,達到某一頂點后再降低[24]。基于上述理論和實證結果,推理如下:當網絡創(chuàng)新競賽中參與者群組的多樣性水平高于某一特定值時,參與者之間共同的知識、技能背景將降至能夠妨礙相互理解各自知識和意圖的境地。此時,參與者在看到其他參與者提交的方案后會發(fā)現其他參與者的知識和對于問題的領悟與自已的理解不甚相關。遵循詳盡可能性模型(elaboration likelihoodmodel,ELM)的基本原理,個體不會積極地處理、利用與自身行為、意圖不甚相關的信息[38-39]。因此,當參與者的多樣性水平過高時,參與者因無法利用多樣化的知識從而無法開發(fā)出高質量的方案,故會負向影響競賽績效。
綜上,提出如下假設。
H1 在網絡創(chuàng)新競賽中,參與者多樣性水平與競賽績效呈現倒U形關系。
前文推理論證了參與者的多樣性水平與競賽績效的非線性關系。根據已有研究,本文提出“平行路徑”與“幫助學習”2個概念分別中介多樣性對競賽績效正向和負向的影響,即“平行路徑”與“幫助學習”能夠中介參與者多樣性水平與競賽績效的非線性關系。
因參與者能夠利用多樣化的知識,其群組多樣性正向影響競賽績效。對于競賽問題而言,存在多角度、多樣化的解決思路與方法;對于競賽群組而言,高多樣性水平的參與者群組意味著網絡創(chuàng)新競賽擁有一群掌握著多樣化知識和技能的參與者。因此,在面臨相同的競賽問題時,相較于低多樣性水平的群組,高多樣性水平的群組提交高質量的方案的參與者比例更高,即會有更多的“平行路徑”通往高質量方案。網絡創(chuàng)新競賽有一類研究將參與者類比為“平行路徑”。在獲得競賽問題后,每個投入智力和時間的參與者都是探索高質量方案的“路徑”?!奥窂健痹蕉啵鉀Q方案的范圍和邊界就越容易被探查清楚,參與者發(fā)現高質量解決方案的機會就越大(或其找到高質量解決方案的個數就越多)[40-41]。亦有研究將“創(chuàng)新競賽—參與者”類比為從解決方案質量分布隨機抽取樣本的過程[41]。參與者越多,意味著樣本抽取次數越多,其抽到高質量解決方案的機會也就越大。綜上所述,在多樣性水平正向影響競賽績效的總效應中,有一部分是由于參與者多樣性水平增加了通往高質量方案的“路徑”。因此,“平行路徑”效應能夠部分中介多樣性水平對競賽績效的正向作用。因此,得到如下假設。
H2a 在網絡創(chuàng)新競賽中,“平行路徑”效應部分正向中介參與者多樣性水平與競賽績效間的倒U形關系。
過高的參與者多樣性妨礙了參與者相互學習的努力,導致參與者群組多樣性負向影響競賽績效。在競賽中,一方面,參與者通過查看、借鑒其他參與者所提交的多樣化的競賽方案以汲取多樣化的知識自用;另一方面,組織者通過審視、評價多樣化的方案,亦會通過方案評論的方式向參與者分享多樣化的知識。參與者之間相互查看、相互學習和組織者對于多樣化信息的集成和中介共同促進“幫助學習”效應?;谏鲜鲞壿嫞茖缦拢弘S著參與者多樣性水平的提高,其所提交的方案的差異性亦越來越大,參與者之間越來越難以相互理解和借鑒彼此的方案,組織者亦越來越難以對于差異程度越來越高的問題解決思路進行理解和調和。即參與者越來越難以相互學習,組織者越來越難以幫助參與者相互學習、理解其他參與者的思路。由此,基于信息利用范式,參與者接收到的多樣化知識的減少會降低參與者成功開發(fā)出高質量方案的可能性,最終負向影響競賽績效。因此,“幫助學習”效應能夠部分中介多樣性水平對競賽績效的負向作用。因此,得到如下假設。
H2b 在網絡創(chuàng)新競賽中,“幫助學習”效應部分負向中介參與者多樣性水平與競賽績效間的倒U形關系。
本研究的概念框架如圖1所示。
圖1 概念框架Fig.1 Conceptmodel
為了驗證上述假設,在創(chuàng)新競賽在線平臺CrowdSPRING上運用網絡爬蟲技術收集了8 296個設計類網絡競賽的競賽信息和相關參與者信息,上述網絡創(chuàng)新競賽均為設計企業(yè)/產品標識而設,且只獎勵一個高質量方案以排除不同設計類別的尺度效應以及不同數量的獎勵個數對競賽績效的影響。在競賽過程中,組織者可對方案給予1~5分的評分,分別表示組織者對該項方案從不喜歡到喜歡的程度。最終的獲獎方案其評分大多數為5或4。因此,定義競賽績效為該競賽所得到的評分為5或4的方案(即“高質量方案”)的數量(high-quality)。
采用香農H指數(Shannon’sH index)測度多樣性[42],相較于其他測度,該指數運用較為廣泛,測度較為靈敏[43]。香農H指數的表達式為其中,pi代表屬于第i類參與者的比例,N代表參與者的種類數。參與者的多樣性采用參與者國別多樣性(nationality)和技能種類多樣性(skill)表示。對于國別多樣性,定義居住在同一國家的參與者為一類,并以此計算pi;對于技能種類多樣性,網絡平臺提供15個技能標簽②此15個標簽為“徽標設計”“網站設計”“印刷設計”“插圖設計”“包裝設計”“移動廣告設計”“服裝/奢侈品設計”“產品/工業(yè)設計”“命名”“品牌標語”“營銷印刷品設計”“網頁內容設計”“搜索引擎營銷設計與優(yōu)化”“書籍封面設計”以及“商業(yè)信函寫作”。幫助參與者定義自己的技能列表,定義擁有相同技能列表的參與者為一類,并以此計算pi。
遵循“平行路徑”效應的含義,借用測度產業(yè)集中度的赫芬達爾—赫希曼指數(Herfindahl-Hirschman Index,HHI)測量高質量方案的集中度[44]。競賽i的HHI指數表達式為,其中,Ni為競賽i中參與者個數,Mi為高質量方案個數,mij為第j個參與者開發(fā)的高質量方案個數。HHI得分越高,說明高質量方案在參與者之間的分布越不平均,平行路徑效應越小。遵循“幫助學習”效應的含義,本研究采用競賽中參與者收到的組織者和參與者的平均評論數(comment)測度來自于參與者相互學習以及組織者幫助參與者相互學習的努力:該項數值越大,參與者收到的信息越多,說明“幫助學習”效應越大。
除上述關鍵變量外,引入如下控制變量:提交方案數量(submit)、酬金金額(award)、競賽時長(duration)、競賽問題描述性文字長度(brief-length)和易讀性(readability)、參與者平均聲譽度(ave-reputation)、組織者參與度(participation)、競賽是否被平臺推薦(featured)以及競賽發(fā)生年份。①引入submit是為了控制其他干擾因素對因變量造成的規(guī)模效應。②引入award(單位:千美元)是為了控制影響參與者開發(fā)意向的經濟因素[17],由于本研究所收集的競賽其組織者均獎勵一個候選方案,故不再引入獎勵個數作為控制變量。③參與者在一個耗時較長的競賽中一般將提交較多的高質量解決方案,因此,引入duration(單位:天)控制時間對被解釋變量的尺度效應。④有研究認為網頁中字數的長度和易讀性是網頁復雜度的量度之一[45],這種復雜度容易被參與者轉化為問題本身的難易程度[46],因此,本文引入brief-length和readability作為控制變量以控制參與者主觀感受所引致的動機水平的差異。其中,文字的易讀性由Flesch-Reading Ease得分來衡量,該得分高低與文字資料的易讀性成反向關聯:文字越易讀,該得分越高。⑤引入ave-reputation控制來自參與者的異質性。網絡平臺會依據參與者的歷史累積表現給予其一個定量評價,分數越高,說明該參與者資質越高。本文統計了在每一個競賽中提交方案的參與者的此項得分,并取其平均值作為該競賽的參與者的平均資質水平。⑥引入participation控制來自組織者反饋的異質性。網絡平臺會依據組織者在當前競賽的表現給其一個定量評價,分數越高,說明該組織者在當前競賽中參與程度較高,能夠及時回復參與者的問題。⑦引入featured來控制平臺服務引起的異質性。組織者在平臺組織一個創(chuàng)新競賽時,平臺會有償提供推薦服務,用以吸引和鼓勵更多組織者加入競賽。⑧引入平臺發(fā)生的年份用以控制時間因素帶來的異質性。經過統計,本研究所用的8 296個創(chuàng)新競賽發(fā)生時間在2011—2016年。以2011年為基準年,引入5個啞變量(year2012、year2013、year2014、year2015、year2016)分別指示競賽發(fā)生在2012—2016年。
表1給出了上述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和相關性矩陣。由表1可知,主要因變量高質量解決方案的方差遠大于均值(16.952?17.52),故存在過度離散問題,因此運用負二項回歸代替泊松回歸以應對此問題。與此同時,本文還在負二項回歸基礎上引入零膨脹模型以應對該變量可能存在的零膨脹問題。在零膨脹模型中,用酬金金額、競賽時長、競賽問題描述性文字長度解釋過多的零值。除此之外,對高質量方案分布集中度和人均評論數進行對數化處理用以糾正其偏態(tài)分布。在以上述2個變量為因變量的模型中應用最小二乘回歸方法。
表1 變量描述性統計和相關矩陣Tab.1 Descriptive statisticsof the variablesand their correlationmatrix
針對國別多樣性和技能種類多樣性2個測度,分別以如下步驟驗證上述2個假設。首先,引入多樣性測度線性項和二次項以檢驗H1;其次,以對數化的高質量方案分布集中度和人均評論數為因變量,檢驗多樣性測度對上述2個變量的影響;再次,引入對數化的高質量方案分布集中度和人均評論數,檢驗上述2個變量對競賽績效的影響,比較引入前后多樣性測度線性項和二次項的變化,用以檢驗H2。分別以參與者國別多樣性和技能種類多樣性為自變量進行檢驗。本文采用的是“負二項零膨脹回歸模型”,該模型包括兩個部分:一部分用“零膨脹模型”解釋數據中過多的0,一部分用“負二項回歸模型”解釋數據的剩余的變異。模型擬合結果如表2和表3所示,通過分析擬合結果得到如下發(fā)現。
(1)表2和表3顯示過度離散參數ln(alpha)均顯著為負,說明過度離散問題確實存在,亦說明采用負二項零膨脹回歸擬合以高質量方案為因變量的模型的必要性。
(2)表2和表3中的模型(1)顯示國別多樣性和技能種類多樣性的二次項系數均顯著為負,說明上述2個多樣性測度與競賽績效之間存在“倒U形”關系。據此判斷,H1成立。
表2 參與者國別多樣性擬合結果Tab.2 Model results forsolvernationality diversity
(3)表2和表3中的模型(2)與模型(4)的結果顯示,國別多樣性和技能種類多樣性均負向影響高質量方案分布集中度測度,高質量方案分布集中度測度負向影響競賽績效。由于高質量方案分布集中度測度與“平行路徑”效應負相關,上述結果證明了“平行路徑”效應中介了國別多樣性和技能種類多樣性測度對競賽績效的正向影響。
(4)表2和表3中的模型(3)與模型(5)顯示國別多樣性和技能種類多樣性均負向影響人均評論數,人均評論數正向影響競賽績效。上述結果證明了“幫助學習”效應中介了多樣性測度對競賽績效的負向影響。
表3 技能種類多樣性擬合結果Tab.3 Model results for solver skillprofile diversity
(5)表2和表3中的模型(6)顯示,當加入高質量方案分布集中度測度和人均評論數后,國別多樣性和技能種類多樣性的二次項系數仍顯著為負,但與模型(1)相比,其絕對值顯著變小,說明上述2個多樣性測度與競賽績效的非線性關系程度減弱。為方便說明,本文分別繪制了表2和表3中第1列和第6列所指代的非線性關系。在繪制過程中其他變量均設置為其均值點。從圖2所示的關系可以看出,控制“平行路徑”效應和“幫助學習”效應后,多樣性測度和競賽績效之間的非線性關系顯著減弱。同時,分別基于表2和表3中模型(1)(總效應)和模型(6)(直接效應)的結果估計高質量方案的國別多樣性總彈性、直接彈性,以及高質量方案的技能種類多樣性總彈性、直接彈性。在計算彈性時,其他變量的取值為樣本均值。間接彈性定義為總彈性和直接彈性的差,上述結果如圖3所示。從圖3可以看出:①高質量方案的國別多樣性間接彈性和高質量方案的技能種類多樣性間接彈性在多樣性水平較低時為正,說明“平行路徑”在多樣性水平較低時正向中介多樣性水平和高質量解決方案之間的非線性關系;②高質量方案的國別多樣性間接彈性和高質量方案的技能種類多樣性間接彈性在多樣性水平較高時為負,說明“幫助學習”在多樣性水平較高時負向中介多樣性水平和高質量解決方案之間的非線性關系。綜合以上發(fā)現(3)~(5),可以認為,H2a和H2b成立。
圖2 參與者國別多樣性、技能種類多樣性與競賽績效的非線性關系Fig.2 Thenonlinear relationship between nationality and skillprofile diversity ofsolversand contestperformance
圖3 高質量方案參與者的多樣性彈性:總彈性、直接彈性和間接彈性Fig.3 Solver diversity elasticity ofhigh-quality solutions:total,direct,and indirectelastics
研究個體多樣性對組織績效的影響并據此獲取管理洞察力,一直是組織行為學關注的中心議題之一。與傳統組織不同,網絡創(chuàng)新競賽具有參與者之間采用網絡中介互動形式和參與者群組多樣性水平較高2個特征,已有的基于傳統組織的個體多樣性研究得到的結論并不適合網絡創(chuàng)新競賽的情境,而基于網絡創(chuàng)新競賽的研究對上述影響的探討卻鮮有涉及。針對上述研究的不足,本文基于由網絡爬蟲得到的網絡行為數據,系統而全面地探討了參與者群組多樣性對競賽績效的非線性影響,以及“平行路徑”和“幫助學習”效應對上述非線性影響的中介作用,充分揭示了網絡創(chuàng)新競賽情境下個體多樣性對競賽績效的影響機制,故本研究具有較強的理論貢獻和管理借鑒意義。
1)本研究揭示的參與者多樣性對競賽績效的影響機制豐富了創(chuàng)新競賽績效的相關研究。參與者在競賽過程中的行為決定了最終的競賽績效,對于參與者自身屬性與競賽績效之間關系的認識亦是構建競賽管理策略的關鍵。已有研究揭示了參與者的個數[9]、參與者的技能水平[15]均能影響競賽績效。亦有學者聚焦于參與者自身的國別因素、文化因素等維度,研究了參與者與組織者在上述維度的匹配程度對參與者動機的影響[17]。但是,并未深入研究參與者多樣性角度下競賽績效的提升機理。本文揭示的參與者多樣性對競賽績效的影響機理填補了上述研究空白,為競賽組織者管理參與者群組提供了有效的途徑。
2)本研究拓展了基于傳統組織架構而得到的用以指導個體多樣性研究的社會分類范式和信息利用范式的應用范圍。社會分類范式指個體自發(fā)的社會分類會導致組內偏差,影響、扭曲群組整體的信息處理過程,進而負向影響組織績效;信息利用范式指多樣性個體因相互學習對方多樣性的知識,而提高自身能力,進而正向影響組織績效[28,30-31]。通過理論推理和數據驗證,本研究闡釋了網絡中介的溝通方式引致社會分類的線索被消除[26],并非社會分類范式,而是信息利用范式主導網絡創(chuàng)新競賽情境下個體多樣性和組織績效的關系。盡管上述兩類范式基于傳統組織結構,但是其對于網絡創(chuàng)新競賽研究亦具有很強的理論指導意義。
3)信息處理范式亦蘊含個體多樣性對組織績效的負向影響。信息處理范式預測的個體多樣性對組織績效的正向影響根植于個體對于多樣性知識的利用,而非僅僅多樣性知識本身[31]。因此,個體運用多樣性知識的動機、廣度、深度等因素都將調節(jié)個體多樣性對組織績效正向影響的程度[28]。當多樣性知識過于分散以致直接抑制了個體相互學習的可能性,正如本文所推理并驗證的那樣,個體多樣性會負向影響組織績效。因此,過度的多樣性抑制了組織績效。
4)本研究發(fā)現的多樣性和組織績效之間的非線性關系對于國別多樣性和技能種類多樣性均成立,揭示了以往依據多樣性種類區(qū)分多樣性效應的研究思路并不成立。已有研究將多樣性歸為社會統計學變量多樣性(如性別、年齡、國別)與信息功能相關多樣性(如教育水平、技能),并認為前者負向影響組織績效,后者正向影響組織績效[33,47]。正如本研究所揭示的那樣,屬于社會統計學變量多樣性的國別多樣性和屬于信息功能相關多樣性的技能種類多樣性對競賽績效具有一致的非線性效應,說明以往研究結論可能不夠嚴謹,從側面印證了基于社會分類范式和信息利用范式推理的科學性。
5)本研究通過探究“平行路徑”和“幫助學習”部分中介參與者多樣性對競賽績效的正負影響機制,進一步揭示了信息利用范式的基本邏輯?!捌叫新窂健焙汀皫椭鷮W習”也為后續(xù)管理實踐預留了充裕的管理工具,用于借助多樣性提升競賽績效。
本研究為網絡創(chuàng)新競賽平臺管理者和競賽組織者提供了如下管理洞察。首先,參與者多樣性與競賽績效的倒U形關系預示存在一個最優(yōu)的多樣性水平使得競賽組織者接收到最多的高質量方案。因此,對于平臺管理者來說,設計并向競賽組織者提供有關參與者多樣性測度的信息尤為重要。然而現有平臺尚未提供上述信息供組織者主動管理參與者群組的多樣性水平。本研究建議競賽平臺加入該部分的測度,以幫助組織者維持一個適宜的多樣性水平以最大化競賽績效。
其次,“幫助學習”效應揭示了組織者可以幫助參與者理解、整合、利用多樣性的知識以開發(fā)高質量方案,尤其是當多樣性水平很高且超出參與者自身理解能力的時候。因此,本研究建議組織者應該承擔起協助參與者利用多樣化知識和技能的職責。高質量方案來自于組織者與參與者良好的溝通和協作。
第一,本研究以參與者國別多樣性和技能種類多樣性為基礎,驗證了多樣性水平與競賽績效的非線性關系。未來研究可繼續(xù)探究其他類型的多樣性測度對績效的影響,以進一步完善現有研究推理的適用性。第二,本研究驗證了“平行路徑”和“幫助學習”效應中介多樣性對于競賽績效的影響,但是如表2、表3以及圖2、圖3所示,上述效應并未完全解釋多樣性對于競賽績效的所有效應,殘存的非線性效應預示還有其他因素隱藏其中。后續(xù)研究可繼續(xù)挖掘其他中介因素以充分揭示上述非線性效應。第三,本研究對于“平行路徑”和“幫助學習”中介效應的探究顯示:在多樣性水平較低的情況下,“平行路徑”正向中介效應較強,在多樣性水平較高的情況下,“幫助學習”負向中介效應較強。后續(xù)研究可進一步探討上述中介效應的其他適用邊界:在何種情境下“平行路徑”中介作用較強,在何種情境下“幫助學習”中介作用較強,以進一步提煉相關的管理洞察力。最后,本研究基于設計類網絡創(chuàng)新競賽數據而展開。除設計類問題以外,編程類問題亦可通過網絡創(chuàng)新競賽的方式尋找解決方案。但是與設計類問題相比,編程類問題的解決方案空間較小。參與者多樣性對編程類競賽績效的影響未必與其對設計類競賽績效的影響一致。未來研究可探討參與者多樣性對于編程類競賽績效的影響,從而明晰本研究所確定的非線性效應成立的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