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紅 駱長玲 謝雯
不同核苷(酸)類似物降低慢性乙型肝炎(CHB)相關肝細胞癌發(fā)生風險的比較是臨床研究關注的焦點。
Yip等[1]納入2008—2018年應用恩替卡韋(ETV)或富馬酸替諾福韋酯(TDF)的29 350例CHB患者,對肝病嚴重程度和所有主要病毒學變量進行基線評估, 比較1年病毒學應答和生化應答以及幾個HCC風險評分。 結果顯示,HCC危險因素的基線資料存在顯著差異。TDF治療的患者較年輕,HBeAg陽性的比例更高,而男性、肝硬化和糖尿病的比例更低。在29 350例肝硬化患者中,只有4.5%接受TDF治療,特別是3 860例肝硬化患者中只有1%接受了TDF治療,這可能是由于ETV在香港問世多年后TDF才開始使用。此外,接受TDF治療的HCC患者數(shù)量非常有限,在接受TDF治療的1 394例患者中只有8例診斷HCC(6例有肝硬化基礎,2例沒有肝硬化基礎)。在這項研究中,累積的HCC發(fā)生率在48周后不久就開始出現(xiàn)差異(但排除了在前48周內診斷的HCC),這更符合兩組之間基線HCC風險的差異,而不是不同藥物對HCC風險的延遲影響。
為了調整兩組間基線特征和HCC危險因素的顯著差異,Yip等[1]使用多種統(tǒng)計工具,例如多變量調整、傾向性評分(Propensity score,PS)的權重和匹配、競爭風險分析等。 最終1 200例接受TDF治療的患者按照PS加權和1:5匹配接受ETV治療的患者,TDF與HCC風險顯著降低有關(加權后的HR:0.36和0.39;P<0.016 1)。這些發(fā)現(xiàn)被其他的亞組分析所證實。但是,復雜的統(tǒng)計方法無法代替隨機化,因為它們無法針對HCC危險因素的所有差異進行調整。 即使PS可以出色地實現(xiàn)平衡,該匹配也僅適用于已確定和可用的匹配,而不是所有可能的混雜因素。實際上, HBV感染的確切階段和適當?shù)闹委熯m應證代表的2種HCC相關危險因素[2],在這種全區(qū)域研究中無法使用從大型數(shù)據(jù)庫中提取的基于代碼的診斷來進行準確評估,因此無法以任何方法進行匹配。
使用TDF治療的CHB患者中較低HCC風險的可能機制尚不清楚。Murata等[3]研究提出,TDF而不是ETV可以激活干擾素λ3途徑。有趣的是,這項研究的PS匹配隊列中,盡管ETV的生化應答率更高(71% vs 59%;P<0.001),但ETV的1年病毒學應答率顯著低于TDF(69.7%vs 77.6%;P<0.001)。這一發(fā)現(xiàn)是出乎意料的,因為病毒學應答通常是生化應答的主要驅動力。TDF對干擾素λ3的激活至少可以部分證明TDF組患者的生化應答欠佳,因為在HBV復制被抑制的患者中,ALT的持續(xù)輕度升高可能在減少HCC發(fā)生中起到一定作用,例如通過非特異性殺傷或致死可以轉化為腫瘤的肝細胞。相反,來自同一組的觀察結果表明,治療中ALT水平升高與較高的HCC風險相關[4],使得對這些發(fā)現(xiàn)的解釋變得更加復雜。[1]
香港的研究結果與Choi等來自韓國的最初報告相吻合,均表明TDF降低了HCC的風險。2018年Choi教授等在JAMAOncology發(fā)表文章[2],分析韓國國民健康保險服務數(shù)據(jù)庫的數(shù)據(jù),研究對象為未接受過治療的成人CHB患者,在2012年1月1日至2014年12月31日期間開始使用ETV(n = 11 464)或TDF(n = 12 692)進行治療(人群隊列)。作為驗證,分析了2010年1月1日至2016年12月31日期間在三級轉診中心接受ETV(n = 1 560)或TDF(n = 1 141)治療的CHB患者(醫(yī)院隊列)。首次報道TDF在降低乙型肝炎相關肝細胞癌的風險方面優(yōu)于ETV。2019年Choi等[5]修訂部分數(shù)據(jù)并替換原發(fā)表文章,結果顯示在人群隊列中,TDF組的HCC年發(fā)生率(每100人年0.64)顯著低于ETV組(每100人年1.06)。通過多變量調整分析,TDF治療組HCC發(fā)生風險顯著降低(HR:0.61;95%CI:0.54~0.70)。 TDF組在10 923對傾向性評分匹配的人群隊列中(HR:0.62; 95%CI:0.54~0.70)和869對傾向性評分匹配的醫(yī)院隊列(HR: 0.68; 95%CI:0.46~0.99)中均顯示在降低HCC風險方面優(yōu)于ETV組。
但是韓國另外2項設計良好的大型獨立研究并未得出相同的結論。Kim等[6]2019年4月發(fā)表在JournalofHepatology的文章顯示TDF和ETV在減少HBV相關HCC風險方面無明顯差異。這項回顧性隊列研究納入了韓國4所教學醫(yī)院中1 484例接受ETV治療的患者和1 413例接受TDF治療的患者,通過多變量(調整后的HR:0.975;P=0.852)或PS匹配和治療權重的逆概率( inverse probability of treatment weighting,ITPW)分析,每年的HCC發(fā)生率未見差異(每100人年1.92 vs 1.69),其中代償期肝硬化患者的HCC年發(fā)生率分別為4.3%和3.4%(校正后HR:0.83,P=0.25),無肝硬化患者的HCC年發(fā)生率分別為0.58%和0.76%(校正后HR:1.60,P=0.07)。兩組患者治療5年內HCC、乙型肝炎相關死亡或肝移植等臨床終點事件發(fā)生率無顯著差異。但是Kim教授的研究中沒有納入失代償期乙型肝炎肝硬化的患者,而失代償期乙型肝炎肝硬化是HCC高風險的人群,而且研究中僅排除了在治療開始半年內發(fā)生HCC的患者,在HCC發(fā)生時間方面存在爭議。 Lee等[7]2019年10月在Gut發(fā)表另一項研究中報道了相似的結果,該研究連續(xù)招募了2007年2月至2018年1月在韓國天主教大學肝病科接受TDF或ETV治療的7 015例CHB患者,最終3 022例符合入排標準的患者納入研究。研究終點為開始抗病毒治療后5年內發(fā)生HCC、全因死亡或肝移植,使用傾向評分匹配(propensity score match,PSM)等方法進行統(tǒng)計分析。結果顯示整個隊列(HR :1.030; 95%CI:0.703~1.509,PSM模型,P=0.880)以及慢性肝炎和肝硬化患者亞組中,TDF和ETV兩組之間的HCC發(fā)生率沒有顯著差異。
Hsu等[8]2019年10月發(fā)表的文章表明,接受TDF或ETV治療后5年HCC發(fā)生風險無顯著差異。共有6個國家或地區(qū)的19個中心參與研究,招募這些中心未接受治療的CHB患者,然后接受ETV或TDF單藥治療,排除抗病毒治療之前或在治療1年內發(fā)展為HCC的患者。使用競爭風險生存回歸評估抗病毒方案與HCC風險之間的相關性。應用傾向評分按照1:1匹配平衡兩個治療隊列。共有5 537例患者符合條件(4 837例接受ETV,700例接受TDF),觀察HCC的發(fā)生。在未經校正的分析中,TDF與較低的HCC風險相關[subdistribution hazard ratio(SHR):0.45;95%CI:0.26~0.79;P=0.005]。調整了年齡、性別、國家、白蛋白、血小板、甲胎蛋白、肝硬化、糖尿病后再進行分析顯示,TDF和肝癌之間的關聯(lián)不再存在(SHR:0.81; 95%CI:0.42~1.56;P=0.52)。PSM后分析520對患者,兩組患者的HCC發(fā)生率無明顯差異(P=0.51)。在多變量校正分析中,治療方案(TDF或ETV)與HCC風險之間無關聯(lián)(校正SHR:0.89; 95%CI:0.41~1.92;P=0.77)。
除了最近發(fā)表的這5篇研究報告之外,還有幾篇尚未發(fā)表的報告也對上述問題進行了研究。在包括大約2 000例白種人患者的PAGE-B隊列中,經ETV治療的患者5年HCC風險為5.4%,經TDF治療的患者為6%(校正后的HR:1.00;95%CI:0.70~1.42)[9]。在包括2 658例患者的法國隊列中,ETV治療和TDF治療患者的HCC年發(fā)生風險也無顯著差異(每100人年0.91比0.88;校正后的HR為1.41;95%CI:0.65~3.03)[10]。近期美國的一項研究表明,調整基線變量和PS權重后,與ETV治療(4 060例)相比,TDF(6 145例)與HCC風險顯著降低相關(HR:0.56;95%CI:0.37~0.86)[11]。
總之,與ETV治療相比,接受TDF治療的患者是否具有較低的HCC風險尚無定論,因為即使來自同一國家的不同研究也得出相反的結論。唯一的例外是歐洲,來自歐洲的2個大型獨立研究機構的研究報告均顯示,兩種藥物之間的HCC風險無顯著差異。為了提高數(shù)據(jù)質量及研究結果的有效性,應仔細收集來自同質和臨床相關亞人群的大型隊列中的個體數(shù)據(jù),例如代償性肝硬化、疾病嚴重程度、HBeAg狀態(tài)均應該納入分析。因此,鼓勵研究者合并他們的研究隊列,因為只有相互認真合作才能進一步明確這個有爭議的臨床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