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晗蜜
(寶雞文理學院 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陜西 寶雞 721013)
文學地理學作為一門新的學科,其興起與發(fā)展為文學的創(chuàng)新性研究開拓了新的角度,但需要將地域性與地理性相區(qū)分,前者從地域文化角度談特定地域影響文學作品的創(chuàng)作,使文學作品具有鮮明的地域文化特點;后者涉及與作家個人聯(lián)系緊密的自然景觀。梅新林在“中國文學地理學導論”一文中談到:“文學地理學是融合文學與地理學研究,以學為本位、以文學空間研究為重心的新興交叉學科或跨學科研究方法。”[1]所以從文學地理學的角度研究文學文本,需要著重關注作品中的空間構建。作者在作品中將自然空間和人文空間相融合而構建的地理性的空間中,體現(xiàn)的正是作者的心理空間。但文學地理空間并非簡單地將自然空間和人文空間疊加,其中融合了隱性的情感思想和顯性的人物事件等,所以從自然空間和人文空間中透析文學作品空間構建的同時,亦需著重關注其顯性與隱性的工具性作用。自20 世紀80 年代興起“蕭紅熱”以來,學界對蕭紅的研究主要圍繞其感情經歷、作品中的悲涼意識、女性命運書寫和創(chuàng)作的起源與發(fā)展等方面展開。本文結合了上述內容,嘗試從文學地理學的角度,深入蕭紅的文學文本,研究蕭紅如何在哈爾濱的地理背景下,構建其作品的自然空間、人文空間及內心所追求的生命空間,試圖為蕭紅的理論研究提供新的角度與路徑,為文學地理學的學科建立提供個案研究。
蕭紅以一種浪漫化的散文筆調構建小說文本,正常小說文本的緊湊情節(jié)、矛盾沖突等特征在蕭紅的小說文本中體現(xiàn)得并不明顯,茅盾在《<呼蘭河傳>序》中曾直接表明它不是一部真正意義上的小說,但是茅盾亦指出它有比真正普遍意義的小說更為誘人的東西。筆者認為茅盾所說的更為誘人的東西體現(xiàn)在,蕭紅以散淡化的語言揭示當時的社會現(xiàn)狀尤其是人心狀態(tài),其重要特色在于她構建了一幅苦難空靈的哈爾濱都市的自然空間,這種苦難空靈正通過具有哈爾濱特色的嚴冬滲透在作品中。蕭紅筆下的北方小鄉(xiāng)村封閉閉塞,春天停留的時間極短,人們大部分生活均被嚴冬封鎖,嚴冬的地理氣候形成了蕭紅悲情的生命意識。這一特色并非僅局限于《呼蘭河傳》,她的所有作品共同形成并完善了這一自然空間,通過荒涼的院子、掙扎的“動物”、循環(huán)的四季3 個意象相互交織,共同構建了屬于蕭紅作品的自然空間。
從微觀角度看,蕭紅作品中的“院子”是她構建作品自然空間的第一步。學者大多將蕭紅視為第一個全景式反映東北人民在日寇鐵蹄下抗爭生活的女作家,拋開抗爭生活層面,蕭紅更多展現(xiàn)的是當時哈爾濱人民在生與死之間的被動徘徊?!逗籼m河傳》中約80%的篇幅圍繞自己家的院子展開,有意識地突出院子荒涼的特點。蕭紅試圖通過對“我家的院子”的描寫構建哈爾濱人生存的大框架,這個框架亦是蕭紅構建的屬于自己文學作品的自然空間框架。蕭紅在《呼蘭河傳》中多次提到“我家是荒涼的”[2],“我家”指蕭紅童年時期生活的院子。通過《呼蘭河傳》能發(fā)現(xiàn),蕭紅家的院子里人口眾多,且各式各樣。蕭紅選取拉車的老胡家作為重點描寫對象,老胡家因團圓媳婦的事情成為看熱鬧的聚集地,院子里的人們也永遠少不了飯后談資。但是蕭紅用“荒涼”來形容如此一個人聲鼎沸的院子,意在突出院子里人心的荒涼。這個“荒涼的院子”見證了老胡家團圓媳婦因婆婆的愚昧,從一個鮮活的生命變?yōu)橐痪呤w的全過程。但并不能將團圓媳婦的婆婆劃分到惡毒不善良的陣營,她是被愚昧以及虛榮心浸染透了的典型形象,她認為對團圓媳婦的打罵是歷來已久的“應該”,認為當眾給團圓媳婦洗開水澡是為救命。蕭紅此處展現(xiàn)的是一個全然不開化且被愚昧充斥著的哈爾濱鄉(xiāng)下,嚴冬不僅封鎖了院子,更封鎖了人心。因此,蕭紅所構建的自然空間框架體現(xiàn)的不僅是寒冷的冬天,還有因人心荒涼而更為炎涼的東北空間。
后花園作為“荒涼的院子”的一部分,是蕭紅幼時溫情的樂園,春天好像僅在后花園停留。但這個樂園在蕭紅筆下仍透露著悲情,成為蕭紅構建荒涼自然空間的添加劑,更有不少學者將此稱為“后花園”情結。蕭紅不少作品中寫到了后花園,總體描寫上呈現(xiàn)出溫情活躍狀態(tài),并且大多以孩子的視角看后花園。后花園里蕭紅選擇的蝴蝶、螞蚱、黃瓜、大榆樹等景物,展現(xiàn)的是孩子眼中自然界充滿生機的后花園,是蕭紅對童年的追憶和對祖父的懷念,所以說后花園是溫情的。但是從悲情的角度看,描寫后花園更多的是為審視生命,悲情的后花園是溫情的畫外音,這種悲情來自于蕭紅內心的孤獨。在整個院子里只有她及其祖父是清醒的,其余人均沉醉在“忙著生忙著死的”麻木生活中,因而蕭紅成功構建了一個荒涼麻木的自然地理空間的框架。
蕭紅作為有代表性的東北作家,她在作品中的意象不自覺地承擔了一定的地理性因素。人的命運被嚴冬籠罩,蕭紅作品中人和動物交織為一體,人的命運就是動物的命運,動物的存在境遇即人的生存境遇,蕭紅正是通過嚴冬里動物的命運體現(xiàn)人的生命走向?!渡缊觥分?,動物是蕭紅筆下重要的敘述對象,此處我們仍然拋開一直以來被冠以的民族主義和女性主義不談,關注人在嚴冬的東北大地里動物般的生存。王曉平認為《生死場》的敘述結構由兩個時間段構成,前一個是“九·一八”事變前十年人們無限循環(huán)的生活,后來因日本人的入侵人們的生活被攪亂[3]。實際上,前一段揭示的是他們動物般生死的無限循環(huán),后一段是對人們如動物般掙扎的描寫。開篇寫到了,“二里半青色的面孔為了丟羊更青色了。”[2]王婆親自將自家的馬送進屠場后,蕭紅感嘆:“王婆半日的痛苦沒有代價了!王婆一生的痛苦也都是沒有代價?!盵2]在王婆喜歡的夏夜里,“蛙鳴震碎人人的寂寞,蚊蟲騷擾著不能停歇”[2]。蕭紅向讀者展示的是人們受動物的生存狀態(tài)影響而被動地生活著。小金枝被埋亂葬崗的時候,蕭紅寫到:“但那能看到什么呢?被狗扯得什么也沒有”[2]。冷漠的筆調下,人的生命如動物般被隨意地輕賤,甚至狗的生命比人的生命更自由。在日本人入侵村子后,大家掙扎的力量反而被激發(fā)。蕭紅選取趙三作為主要描寫對象,趙三以懂得反抗和進步的形象出現(xiàn),可是最終仍以“趙三和一個老牛那般樣,年輕時的氣力全部消失,只回想‘鐮刀會’”告終[2],暗示了人們掙扎的無力。整部作品均被哈爾濱的嚴冬所封鎖,沒有核心情節(jié)和跌宕起伏的語言,冷靜的筆調中透露的是嚴冬之下人心的壓抑,以壓抑的人心填塞蕭紅所構建的荒涼麻木的“院子”。
與其說蕭紅在四季的變換中描寫了呼蘭縣人們不同的生活狀況,倒不如說呼蘭縣永遠生活在冬季,四季的變換只是時間的循環(huán),蕭紅作品構建的空間中真正具有意義性的循環(huán)是生與死的循環(huán)。文學作品的空間構建需要同時兼顧時間和空間兩個維度,蕭紅利用哈爾濱地區(qū)的季節(jié)特征,構建其被嚴冬封鎖的文學自然空間。蕭紅未利用有時間順序的故事情節(jié)推動小說,而是以季節(jié)的變換作推手,這一特點在《生死場》中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生死場》以3 個家庭的故事貫穿全書,首尾呼應的第一層是二里半與麻面婆的家庭,第二層是王婆與趙三的家庭,其次則是金枝的故事。圍繞這3 個家庭,蕭紅對這個處于不同季節(jié)下的鄉(xiāng)村選取了不同的自然景物予以描寫,展示的是不同季節(jié)下人們的不同生活情境。如春天的東北鄉(xiāng)村“山頂像是開著小花一般,綠了!而變紅了!”[2]這是他們牧羊的季節(jié)。夏天“太陽燒上人們的皮膚”[2],這是他們割麥的季節(jié)。秋天的田間變成了一片殘敗景象,日漸憔悴起來,這是冬天的前兆,因為一入冬,四處都被冷空氣圍繞。“冬天,對于村中的孩子們,和對于花果同樣殘暴”[2],月英便是在如此殘暴的冬天去世的。季節(jié)雖然在轉換,“山坡隨著季節(jié)而更換衣裳;大片的村莊生死輪回著和十年前一樣”[2]。每個季節(jié)輪回著的并非何種幸福,而是生命的逝去或生存的苦難,未見生命誕生的生機,故每個季節(jié)均被冬天的嚴寒封鎖?!缎〕侨隆芬源洪_篇,以春結尾,“我”和翠姨逛街,翠姨與“我”哥哥的相遇等情節(jié)均發(fā)生在冬天。東北小城春天的生命尤其短暫,冬天的生命卻尤其漫長,這不僅是自然氣候的體現(xiàn),更是小說氛圍的暗示。首尾春天的循環(huán),是生死生命的無限循環(huán),生命所經歷的卻是冬天的嚴寒。因此,蕭紅通過對在循環(huán)的四季下掙扎的人們生活常態(tài)的描寫,成功構建了一個被嚴冬封鎖的自然空間,赤裸裸地揭露了東北大地被封鎖的人心。
“人文環(huán)境包括政治、經濟、文教、宗教、風俗和語言等要素,這些要素都能對人類的生活和思想產生重要的影響”[4],對文學創(chuàng)作產生影響毋庸置疑。蕭紅在自然環(huán)境空間中透露出的悲情生命意識,仍然延續(xù)至人文空間的構建。蕭紅構建的人文空間中,悲情的生命意識背后隱藏著的是東北百姓在20 世紀二三十年代,絕望卻又頑強地生存,無力卻又不放棄地掙扎。人文環(huán)境屬于空間性的概念,曾大興在《文學地理學概論》中根據(jù)空間的大小,將人文環(huán)境分為國家環(huán)境、地域環(huán)境和家庭環(huán)境。論者從這三個層面分析蕭紅人文空間的構建。
20 世紀二三十年代,中國文化正處于中西碰撞之中,中國人民的生活因戰(zhàn)爭而支離破碎。封建社會大背景下中國人民的生活秩序,因西方思想文化及西方侵略者的入侵而被打亂。到20 世紀三四十年代,戰(zhàn)爭并未平息,戰(zhàn)爭亦成為文學作品創(chuàng)作的背景,本文雖然拋開常被提及的民族主義來探究蕭紅的作品,但是戰(zhàn)爭的背景不容忽視。封建愚昧的人心是悲情的來源之一,因戰(zhàn)爭帶來的對死亡的麻木感是悲情的另一個來源,整個東北大地上因戰(zhàn)爭而彌漫著悲涼氛圍。蕭紅并未用激烈的語言控訴戰(zhàn)爭,而是用深沉的文字回望承載著苦難的東北故鄉(xiāng),戰(zhàn)爭使蕭紅開始追問人的生存境遇和歸宿。蕭紅沒有選擇對戰(zhàn)爭進行正面描述,而是細致刻畫戰(zhàn)爭環(huán)境下人的生存困境,構建了一個雖絕望卻仍不放棄掙扎的人文空間。面對殘酷的戰(zhàn)爭,每天重復著生與死的東北鄉(xiāng)村中,仍不乏有李青山、趙三等掙扎著反抗的人存在。金枝如浮萍般的生命從東北鄉(xiāng)村掙扎著到哈爾濱都市,但是“羞恨又把她趕回了鄉(xiāng)村”[2],回到鄉(xiāng)村后面臨的依舊是日本人的作惡。因此,殘酷的戰(zhàn)爭在蕭紅構建人文空間的作用在于展現(xiàn)人們無限循環(huán)的絕望與掙扎。
從文學作品外部環(huán)境來看,蕭紅作品中在絕望中掙扎的人文空間得以成功構建,與其童年經歷密切相關?!凹彝キh(huán)境又可稱為小文化環(huán)境,它對文學人才的影響是微觀層面的。”[4]其實亦可理解為隱性層面。家庭環(huán)境包括自然環(huán)境和人文環(huán)境兩方面,人文環(huán)境在某種程度上亦是在自然環(huán)境的影響上發(fā)展而來,這一部分主要探究蕭紅童年家庭人文環(huán)境對其文學作品人文空間構建的潛在影響。蕭紅出生于呼蘭縣的一個地主家,父親張廷舉曾任呼蘭縣教育局長、巴彥縣教育局督學等職務,足以奠定了蕭紅學習的經濟基礎。但母親早逝,父親并未給予足夠的關愛,與繼母之間一直有隔膜,童年唯一的溫暖來自其祖父張維禎。童年親情的缺失及來自家庭嚴重的重男輕女思想,造就了蕭紅孤寂的心境。尤其是祖父死后,她便只能孤軍奮戰(zhàn)。“我懂得的盡是些偏僻的人生,我想世間死了祖父,就沒有同情我的人了。”[5]童年時期不幸的家庭生活奠定了蕭紅悲情孤寂的個性與氣質,長大后的蕭紅因戰(zhàn)爭漂泊一生,由此強化了她的孤寂意識。因而她的文學作品中構建的人文空間透露著絕望和孤獨。如《呼蘭河傳》以孩童的視角回憶自己童年時期的自由及與祖父的幸福時光,但是整個空間卻彌漫著孤寂的悲情,又如《小城三月》中翠姨的一生都是孤苦的。
一定的自然環(huán)境總能在一定程度上形成特定的地域環(huán)境,地域環(huán)境影響著人文空間的形成,在具體文本中總是通過地域性的習俗和人的日常行為體現(xiàn)出來。蕭紅通過其筆下在絕望中掙扎的人物形象,更多的是想展示他們心靈不斷覺醒的過程,雖然艱難但是始終朝著啟迪的方向前進。她的筆尖觸及到東北大地之下迂腐的地域環(huán)境。呼蘭河的生活卑瑣平凡,精神生活“都是為鬼而做的,并非為人而做”[2]。跳大神會幫人治??;放河燈是為死去的鬼魂以求脫生;野臺子戲是為感謝上天下雨求得更好的收成,或為指腹為婚創(chuàng)造機會;娘娘廟大會也是為著拜神拜佛一類的事情。跳大神的老胡家是封建迷信的幫兇,活生生地將團圓媳婦一條鮮活的生命折磨致死,他們是麻木不仁的典型代表。東北大地上的人們不明白生命的意義,但神奇的是他們自己卻頑強地生活著?!缎〕侨隆分械拇湟淌墙^望中努力掙扎的代表,雖最終以死亡告終,但其靈魂始終帶著光。翠姨的凄慘不在于她的死亡,而在于她善于如傳統(tǒng)女性那般隱藏自己的需求與心事,“她似乎要把它帶到墳墓里去,一直不要說出口”[6]。但是翠姨又是東北大地上的一道光,她主動要求進學校,在“被訂婚”的情況下并未放棄自己對愛情的向往,其最后的死亡是她對自己生命價值的追尋,是蕭紅在絕望掙扎的人文空間中放入的一道光。
“文學地理學對自然地理——人文地理的關注本源于生命的發(fā)生發(fā)展與體驗認知。”[7]生與死的循環(huán)中體現(xiàn)的是人與自然的契合與共生,面臨著生存的困境,蕭紅最終追問的是生存的意義,即人的生命價值,亦是蕭紅心理空間的最終落腳點。蕭紅用冷靜的筆調細致描寫人們的生與死,盡可能將自己從筆下人物的故事中脫離出來,還原當時人們在生死的循環(huán)中對生存意義的追尋。當然,對自身生存意義的追求可以說是他們內在的本能,他們對此沒有清晰的理性認識,作者采用的是充滿原始血腥的文字,并非用理性的筆調來展現(xiàn)。蕭紅細致描繪了王婆服毒后在生死邊緣掙扎的場景,在身邊人忙著哭泣悲傷忙著料理后事時,王婆的氣息其實一直未斷絕,在釘棺材蓋的最后時刻她醒了。從主動選擇死亡到從死亡邊緣撿回自己的命,她追求生命的本能意識朦朧卻又強烈。人此時的生存境遇雖與動物密切聯(lián)系,但人終究與動物不同,人們在忙著生和死的同時,有著主觀選擇生命的強烈意愿。蕭紅與東北人民一樣,一直奔跑在追尋生命意義的路上,但并未找到最終的結果。因此小金枝被摔死,她沒有生的選擇,王阿嫂的丈夫睡覺時被地主和著草堆點燃,最后葬送生命,王阿嫂在血泊中結束了生命,他們沒有王婆那般幸運能在死亡邊緣及時選擇生。換言之,在追求生命意義的過程中,蕭紅意識到自己無法控制的并非是否有追求生命意義的權利,而是能否有生與死選擇的主動權。蕭紅最終構建的追求生存意義的生命空間,實則回到了對人最原始的“生存”主題的關懷。
蕭紅在短暫的生命中,將自己全部的生命體驗均注入其文學作品中,東北大地特有的地理自然空間與人文空間被蕭紅融入其作品空間的構建之中。蕭紅極力克制激烈的情感,使用近似于冷漠的筆調透視東北尤其是哈爾濱人民的生與死,自然與人文空間的融匯最終構建的是對生存意識追求的生命空間。從文學地理學的角度來看,蕭紅的作品體現(xiàn)著人與自然之間最原始的和諧。實際上,蕭紅一直追尋的生存意義在于最原始的“生存”本身,不僅有人的生存,亦包含了自然界的生存,其突破了以往圍繞感情經歷、悲情意識和女性書寫等研究存在的局限,擺脫了純粹感性的剖析,為蕭紅的作品找到了理性層面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