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伊瑪堪”說唱特征中探索傳承與發(fā)展新途徑*

顧惠媛，李光杰，譚 杰

(佳木斯大學 人文學院,黑龍江 佳木斯 154007)

一、“伊瑪堪”的采集與整理

世代聚居于黑龍江、松花江、烏蘇里江三江流域的赫哲族以其驚人的想象、豐富的民間口語、生動的比喻共同創(chuàng)作出記載著赫哲族的民族歷史、民族英雄、民族精神，以及赫哲族悠久的漁獵生產生活的發(fā)展歷程的民族史詩——伊瑪堪。在捕魚的場所、在狩獵的宿營地、在歡樂喜慶節(jié)日里，伊瑪堪成為赫哲人精神的依托和消遣時光的主要方式；對于只有語言、沒有本民族文字的赫哲族來說，伊瑪堪更是研究赫哲族歷史與神話、早期社會制度與風俗習慣、原始宗教與薩滿教信仰、漁獵生產與生活方式、赫哲族語言、文化觀念與審美追求的珍貴資料。

1930年，民族學學者凌純聲先生深入到依蘭至撫遠一帶進行實地考察，對赫哲族的民族文化事項進行調查記錄，發(fā)表了《松花江下游的赫哲族》一書。書中收錄了伊瑪堪《木竹林莫日根》《什爾大如莫日根》《薩里比五莫日根》《一新薩滿》《杜步秀莫日根》等19部長篇故事作品，是伊瑪堪最早的文字記錄。新中國成立后，許多民族工作者以錄音和文字形式收集和整理了《安徒莫日根》《滿都莫日根》《香叟莫日根》《阿格弟莫日根》等“伊瑪堪”說唱長篇。目前，收集整理的“伊瑪堪”作品已達50多部，并發(fā)表了《赫哲族“伊瑪堪”調查報告》《“伊瑪堪”研究專集》《薩滿英雄之歌——“伊瑪堪”研究》等研究成果，為進一步研究“伊瑪堪”的傳承與發(fā)展提供了堅實的基礎，發(fā)揮了積極的作用。

二、“伊瑪堪”說唱的特征

赫哲族“伊瑪堪”口耳相承，代代相傳，一直流傳至今。盡管赫哲族漁獵文化具有與草原文化、農耕文化相融合的開放性，但早期赫哲族聚居的黑龍江、松花江和烏蘇里江相對閉鎖的地理位置和社會歷史條件，使得“伊瑪堪”說唱又形成一定的獨特特征。

1.伊瑪堪說唱具有群體的家族性

赫哲族先民都會說唱“伊瑪堪”， 赫哲族人從小受到“伊瑪堪”說唱環(huán)境的熏陶，在長輩的教導下，把“伊瑪堪”說唱中的“莫日根”英雄復仇、降妖伏魔、不畏艱辛、抗擊入侵者的形象作為早期教育的榜樣，不斷地培養(yǎng)堅強勇敢的心理素質和堅忍不拔的意志。因此，“伊瑪堪”說唱的傳播都是以家族為單位的，各個家族的“伊瑪堪”說唱節(jié)拍、節(jié)奏、調式、音階、唱腔都不相同，赫哲人在成長過程中所說唱的“伊瑪堪”都保持著自家原有的曲調，這種濃厚的民族文化環(huán)境，使得伊瑪堪在一定時期以家族形式得以傳承。

2.伊瑪堪說唱具有時空的隨意性

原始的伊瑪堪說唱不僅是一種表演形式，而且還是赫哲人生活的一部分，說唱的時間、地點都具有隨意性，這與原始赫哲族人的生活環(huán)境息息相關。赫哲人以漁獵為主要生產活動，狩獵結束后，大家會在樹林深處聚集在一處休息，點燃篝火，搭上“吊鍋子”，圍坐在篝火旁一邊吃肉喝酒，一邊說唱“伊瑪堪”，于是“伊瑪堪”說唱就成為赫哲人休息時的余興節(jié)目；捕魚的赫哲族人會在岸邊搭起“撮羅子”，在捕魚結束后，赫哲人會回到自己的“撮羅子”里，與家人唱上一段伊瑪堪。伊瑪堪說唱以長篇故事為主，但在漁獵后赫哲人都會只挑選精彩部分唱上一段，有時興致高昂時，漁獵的各個隊伍會派出代表進行對唱，有種“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感。每逢過節(jié)，族人會提前安排好順序，每家輪流說唱“伊瑪堪”以烘托節(jié)日祥和、快樂的風味。不同于漁獵后，節(jié)日時的伊瑪堪都是唱成套的內容，哪家唱的好就到哪家里去喝酒，一個接一個地唱，故事隨唱隨來，一直唱到后半夜。哪家有喜事，來往的親戚會到這家唱上一段“伊瑪堪”表示慶祝；遇到喪事，“伊瑪堪”只由老人來唱，調聲變低，悲哀婉轉，表達悲痛的心情。此外，赫哲人在自家庭院里織網(wǎng)、漁船上捕魚、田地里耕作時都會唱上一段“伊瑪堪”，表達自己勞動歡快、豐收愉悅、幸福真摯的情感。

3.“伊瑪堪”說唱具有表演的獨立性

“伊瑪堪”作為赫哲族獨特的說唱藝術，說唱不需要任何樂器的伴奏，“伊瑪堪”演唱歌手都是徒口吟唱，甚至除了輕微的手勢以外，也很少有表演動作。赫哲人將聽到的、記得的事隨時隨地采用葉韻和散文體的語言說唱出來，隨意發(fā)揮……雖然沒有伴奏，但“伊瑪堪”歌手通過運用不同唱腔表現(xiàn)人物和情節(jié)，通過講究押頭韻及說與唱之間特定的引子使“伊瑪堪”說唱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極富感染力。例如，《希特莫日根》開頭部分：“赫尼娜——赫尼娜”中“赫”就是在押頭韻；由說轉入唱時，末尾會拉長音；故事主人公的情緒發(fā)生變化時，說唱的語調也會跟著變化；結束時，由唱轉入說白，一般用“啊朗——”起興，也有用“額乞合西——安切，啊日那——”(我說的話你記住了嗎？)來結束唱段。

三、“伊瑪堪”的傳承與發(fā)展新途徑

根據(jù)上述對“伊瑪堪”說唱的特征的疏理，我們知道，“伊瑪堪”說唱以家族為單位進行傳承，沒有固定的表演時間與地點，隨時隨地想唱就唱，說唱具有獨立性，不需要任何伴奏。雖然“伊瑪堪”說唱形式使“伊瑪堪”更易于融入赫哲族的生產生活之中，但在現(xiàn)代社會中如果繼續(xù)保持原有的風格則有一定的局限性，不利于其傳承與發(fā)展。對此，結合伊瑪堪說唱的特征，以及現(xiàn)代社會的實際發(fā)展狀況，應探索伊瑪堪傳承與發(fā)展的新途徑。

1.讓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成為“伊瑪堪”傳承的形式

赫哲人說唱“伊瑪堪”僅限于在赫哲人聚集的地區(qū)進行，所以了解并熟知“伊瑪堪”說唱的外族人甚少。隨著社會的發(fā)展，赫哲族傳統(tǒng)文化受到外來文化強烈的沖擊，逐漸被同化，并且由于漢語的語言系統(tǒng)比較完善，文化內涵也豐富，“伊瑪堪”說唱逐漸淡出赫哲人的生活，瀕臨消失。雖然政府已經出臺相應的政策，各地區(qū)成立了“伊瑪堪”傳習所，并且對“伊瑪堪”傳承人給予資金上的資助，以便更好地傳承“伊瑪堪”；但隨著作為“伊瑪堪”說唱載體的赫哲族語言精通者的減少，傳播途徑比較單一，不利于“伊瑪堪”說唱的發(fā)展。所以要想改變“伊瑪堪”說唱瀕危的局面，必須對“伊瑪堪”進行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和創(chuàng)造性轉化。

當前，網(wǎng)絡媒體已成為人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便捷、高效的文化傳播方式受到大眾的歡迎，人們可以利用碎片化的時間學習到想要了解的信息，對于新事物的吸收效率也明顯提高?；诖?，“伊瑪堪”說唱的傳承也不應僅局限于學校教學的模式，要充分合理利用“互聯(lián)網(wǎng)+”的時代資源，融合視頻軟件、音樂軟件、直播平臺等，上傳有關“伊瑪堪”說唱的表演視頻或在直播平臺上講授赫哲族文化，以及說唱伊瑪堪的要領，以選擇迎合大眾接受新事物的方式、以大眾喜聞樂見的新媒體藝術形式展現(xiàn)“伊瑪堪”的藝術魅力，這樣既能提高民族知名度，提高大眾的關注度，也可以促進“伊瑪堪”說唱的傳承與發(fā)展。

另外，“伊瑪堪”說唱講述的多是英雄故事，可以將“伊瑪堪”說唱與童話故事相結合講給兒童聽，因為兒童的語言習得能力相對較強，從小在“伊瑪堪”說唱的環(huán)境中成長比后天學習“伊瑪堪”說唱更有效率。再者，原始的伊瑪堪說唱不需要伴奏，而現(xiàn)代人們喜好的是節(jié)奏感強烈的音樂，“伊瑪堪”說唱也可以加上適當?shù)谋尘耙魳?，在聽覺上刺激受眾，吸引聽者主動去了解“伊瑪堪”的含義。本民族文化受到大眾的認可，可以增加赫哲人自豪感，從而主動地去學習“伊瑪堪”說唱。

2.讓“烏日貢”大會成為“伊瑪堪”傳承的舞臺

“烏日貢”大會是以“赫哲族傳統(tǒng)漁獵文化為背景，以表現(xiàn)古今赫哲人生產生活為主題，集赫哲族傳統(tǒng)民間文化與體育項目為一體的綜合性節(jié)日與節(jié)慶盛會”?！盀跞肇暋贝髸匍_時，各地區(qū)赫哲族代表團都來參加，各民族愛好者也前來參觀學習；大會除了族人之間的競技比賽，還有各地區(qū)赫哲族的文藝表演，其中赫哲族傳統(tǒng)民間說唱藝術“伊瑪堪”更是文藝演出的壓軸大戲?！耙连斂啊备枋终f唱《滿都莫日根》《木都里莫日根》、代表隊表演“表演唱伊瑪堪”“說唱伊瑪堪”等節(jié)目，表演既有“傳統(tǒng)的講唱技巧、原始的曲調和內容、熟練的赫哲語言，又有舞臺藝術的創(chuàng)新”。

“烏日貢”大會是赫哲傳統(tǒng)文化交流的最佳時機，是最適合“伊瑪堪”傳承的舞臺。來自各地區(qū)赫哲族都坐在一起觀看表演，感受“伊瑪堪”的精華，對民族藝術瑰寶的展演充滿熱情，從而更主動地學習伊瑪堪說唱，民族愛好者也能對“伊瑪堪”更加深入地了解，有利于拓寬“伊瑪堪”說唱的發(fā)展環(huán)境。

3.讓赫哲族青年成為“伊瑪堪”傳承的主體

“青年一代有理想，有本領，有擔當，國家就有前途，民族就有希望?！焙照茏宓那嗄暌淮彩呛照茏灏l(fā)展希望，是繼承和發(fā)揚“伊瑪堪”的主力軍。目前，赫哲族傳承人僅局限于年齡稍長的老一輩赫哲傳承人，雖然各地區(qū)會定期舉辦“伊瑪堪”說唱交流會，但多是表演上的交流，對“伊瑪堪”藝術內涵的交流甚少，且前來參加的長者居多，會說唱“伊瑪堪”、掌握“伊瑪堪”說唱技藝的赫哲族青年人也相對較少。因此，要使伊瑪堪說唱能長久傳承與發(fā)展下去，必須依靠青年一代的力量，要提高赫哲青年學習本民族文化的興趣，使其認真對待本民族的文化。青年一代接受事物的能力比較強，學習速度快，并且能將學習到的知識運用到實際生活中，有利于更好地傳承伊瑪堪說唱，促進其發(fā)展。

4.讓地方高校成為“伊瑪堪”傳承的引領

地方高校理應擔負保護傳承地域文化重要的責任，主動融入“文化保護”戰(zhàn)略布局，發(fā)揮對地域文化保護傳承的示范作用。佳木斯大學位于赫哲族世居的三江平原區(qū)域，依托地緣優(yōu)勢，于20世紀80年代就開展了對赫哲族歷史文化與社會發(fā)展的研究、保護與傳承工作，對“伊瑪堪”說唱的研究更是“保護、挖掘赫哲族民族文化資源的主要方向，從歷史學、民族學、藝術學、經濟學等學科領域多角度、多層次開展綜合性保護與傳承”。為了使更多學生了解“伊瑪堪”，將研究成果應用于教學，開設赫哲族歷史文化研究、赫哲族史詩“伊瑪堪”專題研究、赫哲族“伊瑪堪”說唱藝術等課程，不斷提升學生對“伊瑪堪”的熟知程度，并與佳木斯市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協(xié)同合作，把“伊瑪堪”說唱傳習活動引入高校，在大學生中開展“伊瑪堪”傳習活動，從而培養(yǎng)更多的“伊瑪堪”說唱年輕專業(yè)人才。

赫哲族雖然是人口較少民族，但其深厚的文化底蘊不可忽視。赫哲族伊瑪堪說唱記載著赫哲族的歷史，是研究赫哲族文化的珍貴資源?，F(xiàn)在，赫哲族傳統(tǒng)文化受到越來越多民族工作者的重視，對“伊瑪堪”說唱的傳承與發(fā)展工作也不斷地進行著越來越深入地探索，當然“伊瑪堪”說唱的傳承與發(fā)展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我們跟隨社會的發(fā)展，不斷創(chuàng)新形式。因此，從伊瑪堪說唱特征中探索傳承與發(fā)展新途徑，不僅有利于“伊瑪堪”說唱的傳承的發(fā)展，更有利于對赫哲族瀕危語言、信仰、民俗與習慣方面的保護工作的開展，使赫哲族傳統(tǒng)文化綻放異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