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族“云云鞋”紋樣探析

董玲玉

（上海大學 上海美術學院，上海 200444）

“云朵上的民族”是羌族傳世的美稱，羌族傳統(tǒng)的民族服飾華美多姿如同天空中的云朵，層層疊疊，絢爛多彩。古人說：“畫羅織扇總?cè)缭疲毑萑缒啻氐??！鄙蕪垞P奔放的羌族服飾如同一張醒目的文化名片，告訴世人這個帶著神秘色彩與靈奇?zhèn)髡f的民族生活在高山云朵之巔。在漫長的歷史變遷中，羌族服飾在不斷地變化發(fā)展，隨著不同時期社會環(huán)境、文化觀念以及意識形態(tài)的演變，羌族人通過自己的雙手造就了獨屬于羌民族的傳統(tǒng)手工技藝，羌繡是其中極具代表性的一種。羌繡是羌族傳統(tǒng)文化積淀下的產(chǎn)物，更是我國傳統(tǒng)民族民間手工技藝領域不可多得的文化瑰寶之一。

一、“云云鞋”的溯源

“鞋”是人類服飾文化中的重要組成部分，而“繡花鞋”也是羌族最具民族特色的服飾之一，羌族不分男女在農(nóng)閑時都愛穿繡花鞋。在當?shù)?，“繡花鞋”也被稱作為“云云鞋”。

在古代游牧時期，羌族人大多穿皮靴。在進入農(nóng)耕社會之后，皮靴逐漸從人們的生活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草鞋。這種草鞋大多使用山核桃樹皮或楊柳樹皮、玉米殼或者棕這一類韌性極強的植物做成，因為原材料的制作難度較高，故而草鞋大多由男性制作完成。隨著歷史的發(fā)展，布的出現(xiàn)改變了羌人在鞋制作上的歷史軌跡。因為踞織機所織出的布料不能橫剪，基于此種局限性，羌族人在鞋的前后部都另行縫制一塊布料，來加強鞋子的牢固性。隨著審美要求的進步，羌族人將前部縫制的布料做成翹起如同小船一般，而后部則將縫制的布料剪成云朵狀，起到裝飾的作用。這種外表看似小船，鞋面配以傳統(tǒng)云紋以及羊角花紋的繡花鞋便是羌族傳統(tǒng)服飾中的“云云鞋”，因為它的鞋尖微翹，故而也被稱作為“尖尖鞋”。

二、“云云鞋”的結構組成

從外形上來分析，“云云鞋”分為尖頭“云云鞋”和圓頭“云云鞋”兩種款式。其中，尖頭“云云鞋”鞋頭較尖且上翹，形狀如同小船，鞋子的前部鞋面上有突出的“脊梁”，通常這種“脊梁”會使用皮革材料包邊，使其更加牢固。而圓頭的“云云鞋”則是鞋頭呈圓形，鞋面也區(qū)別于尖頭鞋，鞋面較為平整?！霸圃菩钡拇汤C圖案依據(jù)穿著人的性別、年齡以及穿著的場所等存在差異性。例如，女性穿著的“云云鞋”大多繡以花草紋樣，而男性則大多繡以羊角、云朵紋樣為主；年輕人穿著的“云云鞋”大多顏色艷麗，色彩絢爛，而年紀較長的人則色彩沉穩(wěn)，端莊持重；在喜慶場合，人們穿著的“云云鞋”大多顏色艷麗，而在祭祀喪葬等場合穿著的“云云鞋”則素雅清淡。

從結構上來分析，“云云鞋”分為鞋底和鞋幫兩個部分。首先，鞋幫的制作同漢族傳統(tǒng)的布鞋制作不同，“云云鞋”需要用漿糊將多層布料相互粘合起來曬干，然后才能開始制作。在制作時需要根據(jù)腳的尺寸大小制作樣板裁剪鞋幫的內(nèi)襯，內(nèi)襯裁剪好后在內(nèi)襯外加上里外布，在此基礎上才能開始在鞋幫的外表面繡制花紋圖案。而鞋底同鞋幫一樣，也需要多層堆疊才能制作完成，鞋底大多為3到5層。其中最里層一般為棕樹皮、竹筍殼這一類植物，因為這一類植物有濾汗功能，所以能夠有效地使鞋底保持干燥。在中間層羌族婦女基于保暖的需求一般會選擇使用布料，而在最外層的材質(zhì)選擇上，一般會使用麻布，因為麻布的耐磨性能極強，故而能夠使鞋子不易磨損。鞋底各層所使用的材料都是羌族人在不斷試驗中總結出來的，充分發(fā)揮生活中常見材料的優(yōu)良性能，實踐由生活中來，到生活中去。在鞋底和鞋幫各自制作完成后，借助密密麻麻的針腳將鞋幫納入鞋底，做出一雙極具羌族民族風格的“云云鞋”。這樣針腳麻密，選材特別的鞋子，往往其實用價值極高，而且因為它在外形制作上的獨特構想，更能夠反映羌族人獨有的思維理念，具有極高的文化價值以及藝術欣賞價值。

三、“云云鞋”的圖案紋樣

羌族傳統(tǒng)的“云云鞋”其中所使用的精湛制作工藝以及精美的刺繡紋樣是羌繡文化中不可缺少的重要部分。羌族“云云鞋”的紋樣大多使用花草紋、螺旋紋、云形紋等，而常用的刺繡針法也多種多樣，包括有：平鋪針、貼布針、十字針等?！霸圃菩钡拇汤C紋樣大多分布于鞋幫上，故而羌族“云云鞋”紋樣的表現(xiàn)一般使用鞋子的側(cè)面圖或者是鞋幫的平面圖來表示。

羌族人生于高山峻嶺之間，長于煙霞云海之下，他們對自然有著源于生命根本的崇拜與景仰，他們認為萬物皆有靈，山野、云朵、叢林這一切的自然都是他們崇拜的對象。他們將白云轉(zhuǎn)煉物化成云紋，用以裝飾在服飾中，“云云鞋”就是云紋裝飾下的產(chǎn)物之一。“云云鞋”鞋尖微翹，相傳這樣的鞋尖能夠驅(qū)邪避妖，羌族人相信穿著這樣的鞋子走在路上，一切妖邪看到這樣鞋頭帶尖，鞋面配以云紋的花鞋，會誤以為是來捉拿自己的神仙，從而會避而遠之。正是因為對這樣的靈奇?zhèn)髡f的信仰，才造就了羌族傳統(tǒng)紋樣中極具特色的彩色云紋紋樣。

日、月、山、火、水等諸多神靈都是羌族人信仰的對象，他們認為自然能夠造就生命，給與他們平安喜樂的生活。其中，羌族人對于羊有著根植于靈魂深處的崇拜，而羊角花紋樣也正是基于此才被廣泛運用于羌族服飾刺繡之中。隨著時代的發(fā)展，“云云鞋”的制作工藝也越來越精致，人們嘗試使用多種材質(zhì)來制作“云云鞋”，例如布制、鑲皮以及全皮制等。除了材料的使用在變化外，“云云鞋”上的裝飾紋樣也越來越豐富，人們將大多的羊角花繡制在鞋面上，形成滿繡的樣式。

“云云鞋”上所繡制的紋樣細致精巧，結構完整，通過將云紋、羊角花等紋樣進行處理對鞋面進行裝飾，使其整體樣式與羌族傳統(tǒng)服飾交相呼應。除了傳統(tǒng)的云紋以及羊角花紋樣外，人們也會時常將其他的動植物紋樣甚至其他幾何紋樣繡制在鞋面上，使其裝飾的紋樣更加豐富。“云云鞋”上的裝飾紋樣是基于羌族傳統(tǒng)文化演練而成的符號象征，是羌族人對社會文化環(huán)境感悟的真實體現(xiàn)，是羌族人審美意識的切實反映。

四、“云云鞋”色彩構成

紅色在漢族人的心中有吉祥安康、幸福常健的含義，在羌族人的概念里，紅色是太陽和火的象征。羌族人信奉“火紅文化”，在《左傳·哀公九年》中講到炎帝“炎帝為火師，姜姓其后也”，而炎帝正是“以火德王，故為炎帝”，這一歷史記載講述了羌族尚火習俗的由來。同時，紅色在羌族人眼中還代表熱情，也可用于避邪。遠方有客而來，要掛紅以示尊敬歡迎之意。同漢族一樣，女子出嫁時，要著紅色嫁衣，頭搭紅色綢布，穿紅色“云云鞋”，嫁妝上系紅花，以此來呼應喜悅的氛圍。羌族人在重大事件上好用紅色，也正是因為這種喜好，可見羌族人在色彩使用觀念上的源遠流長。

正因如此，作為羌族傳統(tǒng)服飾之一的“云云鞋”在其制作的材料使用上多選擇紅色布料作為襯底。“云云鞋”在色彩構成上偏好于質(zhì)樸率真的用色，通過簡單的視覺沖擊給人帶來直觀的感受。其在紋樣色彩的選擇搭配上相對而言更加多樣化一些，除了紅色以外，常使用白色、藍色等不同的色彩，通過對基礎形態(tài)的云紋、羊角花紋這一類紋樣的造型轉(zhuǎn)化，在鞋面上進行構造設計，使鞋面整體色調(diào)融合，張揚大方，極具羌族民族特色。除了基礎的顏色搭配外，鞋面上還會時而點綴以羊角花本身的自然色彩，例如淺粉色、淺紅色、黃白色等等，這一類色彩是羊角花與自然之中的生長色，羌族人將其轉(zhuǎn)化繡制在服飾上，這樣的配色是羌繡中常見的色彩構成方式。

五、結語

隨著社會的發(fā)展進步，更多舒適的鞋履出現(xiàn)在人們的生活中，“云云鞋”也在隨著當今的時代發(fā)展而演變，為了保留傳統(tǒng)羌族的文化特色，人們往往會選擇在全黑或者全紅的皮鞋上鑲貼多種傳統(tǒng)的羌繡圖案紋樣。繡制有多色花卉的高跟鞋也出現(xiàn)在人們的生活中，讓羌族婦女的鞋履款型得到了豐富，這種變化是社會發(fā)展的必然趨勢，也是在當今時代下傳統(tǒng)與當代文化融合的產(chǎn)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