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新世界

丁弘彬

筆者截稿時，新冠疫情還在世界各大洲肆虐。截至四月中旬，全世界已經有兩百萬人以上的確診病例，并有十萬以上的患者死亡。 為了減少病毒傳播的機會以及減少醫(yī)療體系的負擔，很多城市在本地感染人數上升的時候就采取限制外出，甚至用停工、封城的方式來減少人與人接觸的機會。畢竟只要不和帶病毒者接觸，那么受到感染的可能性就不高。在疫苗以及對癥的特效藥開發(fā)出來之前，停工封城減少接觸雖然對經濟會造成很大的沖擊，但是在人類對這個病毒還束手無策的時候，隔離這個老辦法可能是最有效的措施。

盡管封城停工是為了減緩疫情的必要措施，但是有些企業(yè)和機關并不能因為停工而停止運作。在筆者截稿時美國絕大多數的州都已經宣布關閉所有非必要的商業(yè)活動 （non-essential businesses），但是這一段時間里，很多大大小小的企業(yè)都發(fā)現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那結果可能就是疫情結束后自己也得去領失業(yè)救濟金了。于是即使顧客或客戶沒辦法上門，大家還是想出很多變通的辦法多少維持一定程度的收入。最明顯的變通應該就是很多產業(yè)都在這段時間快速把業(yè)務網絡化。

舉個例子來說，傳統上美國很多音樂才藝教室都是一對一面授，老師看著學生練習并且當場改正指導，就像這些老師自己當年跟自己的老師面對面學習一樣。但是，最近幾個月，光是我居住的城市就有很多老師改用網絡一對一線上教學。當然在這個網絡發(fā)達的時代，在線上授課教各種樂器或者樂理等等已不是什么新鮮事，事實上某些小有名氣的音樂人早就在網上授課，而且還頗受好評。但是在這場疫情暴發(fā)之前絕大多數的音樂老師還是傾向于面對面教學，原因除了音樂教學這個產業(yè)網絡化的程度還是稍微慢了一些之外，還因為上音樂課的學生很多是小孩，如果沒有大人在旁邊，要讓小孩子一個人在電腦或平板面前專心上課有點困難。但是，由于大多數的企業(yè)跟組織都要求員工在家工作，所以小孩的父母在這段時間里也可以陪著孩子在家里上課。雖然疫情結束之后，家長就不大可能整天留在家里，但是就算沒有在家工作，美國的家長們平日還是得載送孩子去上音樂課或其他才藝課。父母們突然發(fā)現網絡教學可以讓他們省下很多接送小孩的時間而不會影響到孩子的學習。有這種體悟的當然不只是父母，很多傳統上比較少利用網絡做生意的行業(yè)也開始發(fā)現網絡的無窮潛力。

如果網絡學習有這么多優(yōu)點，那為什么大家現在才開始全面性的網絡化教學？

傳統互動模式的轉型陣痛

除了前面我們提到的個人習慣之外，網絡教學更重要的阻力可能是缺乏足夠的誘因。就以音樂才藝教室來說，如果一個音樂老師可以用面對面的教學方式招徠足夠的學生，那好像并沒有什么必要非得到網絡上去招生。而且一般市場上對音樂教學這個產業(yè)的固定印象就是面對面小班制或者一對一，網絡教學好像總讓人覺得不大正統，不太放心。除此之外，網絡教學的另一個阻力是教學模式的不同。師生面對面的時候雙方除了語言之外，學生的肢體語言也讓老師知道學生是不是專心，有沒有理解。但是在網絡上的互動就比較受到限制了，因此不只是音樂老師，大多數從事教學工作的專業(yè)人士（包括學校老師和運動教練）都比較依賴傳統的互動模式。一般的理由是，面對面的教學和學習效果比較高。當然，這個理由在2020年的第一季度就不再成為拒絕網絡教學的主要因素了。因為包括我自己在內，如果不想讓教學完全停擺，那就只有把所有課程全部都改為網絡學習。

在過去幾個月里，很多家族企業(yè)都開始認真思考疫情后的問題。和很多老師們一樣，這些家族對網絡并不陌生，只要稍具規(guī)模，今天的家族企業(yè)大概對網絡設備以及資訊化都進行了相當可觀的投資。這些投資可能也在停工和封城的期間發(fā)揮了很大的作用，讓家族成員和員工可以通過視訊平臺勉強維持企業(yè)的運作。希望在撐過這段時間以后，一切就可以恢復正常運作。但是，隨著疫情在全世界擴散開來，人們突然發(fā)現，冠狀病毒對人類造成的影響可能遠遠超過我們的想象。在2020年，可能有很多新的市場機會出現，但是可能也有不少產業(yè)會經歷轉型的陣痛。

就以美國的高等教育產業(yè)來說吧。目前大概所有的美國大學都已經宣布全面網絡教學將實施到五月中旬即春季學期結束。有相當多的學校也已經宣布暑期課程也將全面采取網絡教學。如果短期內美國的疫情沒有明顯的好轉，秋季學期全面網絡化也不是不可能。大學全面網絡化的結果會讓家長和學生感覺在家念大學可能也是一個不錯的選項。除了學雜費之外，在家通過網絡上課的大學生基本上把昂貴的住宿、伙食、交通等等開銷通通省下來了。事實上，在歐美的高等教育市場中本來就有全網絡教學的大學。很多這類學校都提供學士、碩士和博士學位的學程，而且規(guī)模還相當大。目前全美國最大的私立大學是擁有16萬名注冊學生的鳳凰城大學（University of Phoenix）。這個創(chuàng)立于1976年的學校很早就開始全面網絡教學了。當然全網絡教學的大學并不只限于私立學校，現在美國各州的州立大學系統大概都有一個獨立的網絡分校。麻州大學和賓州大學的網絡分校事實上還是全美學生人數前十名的網絡大學。雖然說從早期的空中教學到后來的網絡教學一開始都是為了讓忙碌的上班族有學習進修的機會，但是隨著寬頻網絡的普及和教學平臺技術的提升，有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網絡教學并不是一個不得已的選擇或劣化的學習方式，而是一個獨具特色的有效教學模式。在疫情來襲的時候，這些網絡大學雖然也受到影響，但是沖擊比傳統大學要小得多。

百年老店進入新世界

在這個快速網絡化的過程里，大多數的企業(yè)都只是把網絡當成實體活動的替代品，也就是說不得已才利用網絡，因此很多時候我們會聽到抱怨說網絡總是不如面對面。如果我們對網絡使用一直停留在實體替代的思維，那么在家工作、電話會議將永遠只是實體工作以及實體會議的次級替代品。在過去十幾年里，中國甚至世界的經濟活動的確有一部分已經充分利用網絡的優(yōu)勢改變了我們的生活形態(tài)。零售業(yè)的共享經濟、電商，以及各種外送服務都已經是大家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但是，經歷過停工和封城之后，我們也發(fā)現網絡還有很多潛力是沒有被發(fā)掘的。

讓我們再回來看美國的高等教育產業(yè)。 每年的五月初本來是高中畢業(yè)生要進大學前繳入學保證金的時候。雖然保證金的數字不大，但是對學校來說就是表示這個學生已經確定要來入學，除非有重大意外，不會再考慮其他學校了。但是今年因為很多家長和學生因為疫情減薪或者失去工作，讓很多家庭考慮是不是晚半年或一年再送孩子上大學或者改去學費比較低的學校。面對這個市場狀況，所有的大學無不鉚足了力要說服已經錄取的學生繳保證金。在這個混沌的市場里，表現最佳的并不見的是傳統名校，而是那些很早就大量投資網絡教學的傳統大學。從表面上看，這些學校似乎和一般傳統大學校園沒什么差別，但是它們在過去十幾年里一直很努力投資并提高網絡教學成效。在最近招生的時候，它們因為同時具有高品質線上教學能力及傳統面對面教學內容，因此在今年招收秋季入學的高中畢業(yè)生市場大獲好評，很受學生和家長的歡迎。

這些趨勢其實都是2020年以前就存在的，只是大多數的企業(yè)在新冠疫情全球大暴發(fā)之前大多數人都沒有動機去好好思考怎么樣讓網絡應用真正跨出零售業(yè)，改變現有的經營方式。美國的大學多的是百年老店，即使萬般不愿意，這些又大又老的學校還是得調整自己面對后疫情時代的新世界。大家目前雖然都還在嘗試階段，但是這幾個月的實驗將會對高教事業(yè)，以及其他產業(yè)產生深遠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