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璐
摘 要:《到燈塔去》被看作是弗吉尼亞·伍爾夫的巔峰之作,涵蓋了伍爾夫思想中最具典型的文學(xué)表達。燈塔這一意象在小說中貫穿始終,在整部作品中發(fā)揮了極為重要的作用。同時在這部作品中,燈塔也被賦予了極為豐富的象征意義。在小說中燈塔對于每個人的意義都是不同的:對于拉姆齊夫人來說,燈塔象征一種理想的自己;對于拉姆齊先生來說,燈塔則象征理性與救贖;而對于詹姆斯來說,燈塔似乎又象征著一種希望與束縛。因此,文章從三個主要人物的立場出發(fā),探尋燈塔本身所包含的理想、理性、束縛等象征意義。
關(guān)鍵詞:燈塔;感性;理性;束縛
一、燈塔之于拉姆齊夫人
燈塔對于拉姆齊夫人來說,是一束理想之光,代表著理想狀態(tài)中的自己。與第三束燈光的不期而遇,讓她發(fā)現(xiàn)自己和燈塔的閃光一樣美麗、一樣嚴厲、一樣對這個世界感知敏銳。于是她將第三束光與自己融合起來,認為這光就是屬于自己的真理之光,而這種光芒正以一種永恒不變的方式照亮和慰藉著人的心靈。
此外,拉姆齊夫人本質(zhì)上是一個極度悲觀的人,她眼中的世界是沒有理性、秩序和公平的,到處都布滿了痛苦、死亡和貧窮。因此,她常常喜歡躲開生活,躲在一個獨屬于自己的空間,因為只有在這樣的地方,她才能獲得一個完整的自我。而遠處的燈塔就像是另一個她,另一個理想狀態(tài)中的她——自由、獨立、完整,不為生活的瑣事所困擾。因此,當燈塔的燈光閃過時,她覺得那是屬于她的閃光,彼岸的那道閃光就像是她的目光,在探究著此岸的自己的心靈和思想。在這時,燈塔就成為了她本身,成為了她的所有的理想與感性的寄托,成為了她擺脫生活枷鎖的鑰匙。
二、燈塔之于拉姆齊先生
(一)不容置喙的理性與男性權(quán)威
拉姆齊先生是一位崇尚理性,專注于思考人生的哲學(xué)家。在他看來,燈塔象征著一種不容侵犯的理性權(quán)威。在拉姆齊先生的眼中,燈塔就像是一座海市蜃樓,看似觸手可及實際上遠不可測,所以他的理性判斷不停地提醒他:燈塔并沒有什么值得向往的,而且到達燈塔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路途遙遠充滿著艱辛和不可預(yù)測性,去燈塔“這樣的遠游是很痛苦的”。因此,當拉姆齊夫人積極地準備著燈塔之行的禮物與必需品,詹姆斯不停詢問著何時到燈塔去時,他才會表現(xiàn)得暴躁,因為他通過理性判斷得出的結(jié)論受到了挑戰(zhàn)。
當?shù)綗羲サ挠媱潝R淺后,他一邊為打碎兒子的希望與揶揄妻子的計劃幸災(zāi)樂禍,一邊為自己的理性與智慧而驕傲自得。在他看來,對于燈塔的靠近意味著一種超越,一種對于男性與父權(quán)地位的超越,通往燈塔的那條路的坎坷和彼岸燈塔的未知的一切,似乎只有他才知曉。就如同他扮演的男性與父親的角色所擁有的那種權(quán)力,只有他才體會過其中的優(yōu)越感。因此,在他看來妻子與兒子的“到燈塔去”的愿望,實際上就是對于他地位的一種撼動與挑釁。因此他樂此不疲地以自己理性、客觀的角度去強調(diào)“到不了燈塔”這一事實,實際上就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增強妻子與兒子對自己的“崇拜感”,維護他作為一個男性與父親的權(quán)威,但實際上這種過于理性、過于忠于客觀事實的態(tài)度,使得他“為了追求真實而如此驚人地不顧別人的感情,如此放肆而蠻橫地撕碎文明的薄面紗”,也致使年幼的兒子討厭甚至憎惡他。
(二)理性與感性的和諧共存
拉姆齊夫人的去世,使他失去了一種“同情”。這種同情實際上就是拉姆齊夫人對于他的一種包容與妥協(xié),或者說是感性對于理性的包容與撫慰。而拉姆齊夫人的離開使得他原本冰冷與客觀的世界失去了最后的一抹溫暖與柔軟,可是他對于失去的究竟是什么依舊不得而知,于是他陷入迷茫。在這種迷茫的狀態(tài)下,燈塔似乎成為了他唯一的精神慰藉。此時的燈塔,一方面成為了緬懷拉姆齊夫人的寄托,而另一方面則代表了原本枯燥無味的理性世界中的一種溫柔和美好的情感寄托,盡管這種情感不會改變理性主宰物質(zhì)世界這一客觀事實,但是卻能放松他的心靈,使他得到一種慰藉。因此,燈塔之行對拉姆齊先生來說是一種理性審美向感性審美靠近的心靈之旅。當他抵達燈塔的那一刻,也代表著他最終達成了理性與感性的融合。
三、燈塔之于詹姆斯
(一)神秘的希望之光
對于幼年的詹姆斯來說燈塔就像一個“魔盒”。燈塔遠離小島,也遠離了現(xiàn)實生活,不同的人們對于燈塔有著不同的闡釋。他們的關(guān)注點不再聚焦到燈塔的實用價值上,而是聚集到燈塔給他們帶來的精神方面的感受以及由此而散發(fā)的聯(lián)想和想象。尤其對那些涉世未深的孩子來說,現(xiàn)實的陰暗面尚未波及他們純凈的心靈,充溢著他們幼小心靈的是一切美好而又神秘的生活憧憬。燈塔遙遠而又不可捉摸,難以企及卻又心向往之,因而燈塔對詹姆斯來說,就是日思夜想的神秘之處。他渴望去燈塔,期待揭開燈塔神秘的面紗,了解守塔人的生活以及母親竭力所做的事情。在童年的他的眼里,燈塔是一座銀色的、神秘的白塔,有一只在黃昏時突然睜開的柔和的黃眼睛。這白色的秘境激起了詹姆斯極大的好奇心,去燈塔也成了小詹姆斯日思夜想的事情。雖然他并不知道彼岸的燈塔到底代表著什么,但對于幼小的詹姆斯來說,那座神秘的燈塔承載著他許許多多懵懂的希望。
(二)沉重的父權(quán)壓迫枷鎖
幼年時期的詹姆斯,實際上是有一定的“戀母情結(jié)”的。因此,燈塔就成為了對于“嚴厲、不解風(fēng)情”的哲學(xué)家父親的一種反抗。同時,對于到燈塔去的期望,能夠激發(fā)拉姆齊夫人的認同感,使她與自己站在同一戰(zhàn)線。這種認同感一方面吸引了母親給予自己更多關(guān)注,另一方面,母親的認同和這種對于母親的“霸占”,其實也是對于強調(diào)客觀事實的父親的一種變相的反抗。
多年以后,那個對于神秘的成人世界懷有強烈好奇心的小小少年,早已過了不諳世事的年紀,他的思想也發(fā)生了改變。燈塔“到燈塔去”,都已經(jīng)不再是幼時的自由之地和反抗父權(quán)的工具了,燈塔反而成為了一種負擔和一種束縛。隨著母親的去世,詹姆斯對于燈塔的執(zhí)念已經(jīng)沒有那么深刻了。但母親的死對于父親來說是一個很沉重的打擊,他從對于“到燈塔去”的冷嘲熱諷,變成了懷有一種必須到燈塔去的執(zhí)念,而強迫的對象就是詹姆斯與卡姆。因此,對于詹姆斯而言,“到燈塔去”的性質(zhì)其實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化,它由一種反抗變成了一種對于“父親的專權(quán)”的服從,燈塔也就變成了一種束縛。因此,在去往燈塔的路上,他思緒萬千,甚至產(chǎn)生了逃離的念頭。
當成年的詹姆斯真正駕船駛進燈塔時,發(fā)現(xiàn)矗立在眼前的只不過是一座刷成白色的巖石的光禿禿的直立著的塔、刷成黑白的粗道道、窗戶及晾曬的衣服。以前看到那個遙遠朦朧的“眼睛”一開一閃透著柔和神秘光束的燈塔時,心情也格外爽朗,而現(xiàn)在燈塔就在眼前,他卻清楚地認識到那只不過是一座由白色巖石堆砌成的塔而已。年少時心心念念求之不得的東西,現(xiàn)在看來不過爾爾,甚至在不知不覺間成為了一道無法擺脫的父權(quán)的枷鎖。
(三)缺失的父愛的渴求
燈塔對詹姆斯來說似乎還有一種象征的意義,它象征著父親的認可。自幼生活在哥哥姐姐的光環(huán)之下的詹姆斯,其實是不受固執(zhí)地堅守理性的父親關(guān)注的。因此,他不停地呼喊著“到燈塔去”,其實也是一種吸引父親注意的方式,即使這種方式產(chǎn)生的是一種反效果,但只要能夠得到父親的關(guān)注似乎就足夠了。成年后的他,雖然對父親更多的是懷有一種抵觸與掙脫的心理,但是潛意識中還是希望得到父親的認可與夸贊的,這是童年的一種遺憾與缺失。因此,當他們到達燈塔,父親夸贊他“干得好”時,卡姆心中暗暗地對詹姆斯說“你終于得到了”,這其實就是詹姆斯的內(nèi)心中一直渴求的東西。現(xiàn)在通過“到燈塔去”這樣一種方式終于實現(xiàn)了。因此,燈塔實際上也就成為了詹姆斯對于缺失的父愛的渴求。
四、結(jié)語
燈塔不僅僅代表著一種客觀的意象,一種由白色巖石堆砌成的塔,它同時也代表著人們精神領(lǐng)域的能指與所指。詹姆斯對燈塔的希冀與抵觸,體現(xiàn)了燈塔引領(lǐng)希望和呈現(xiàn)生活真實的寓意。拉姆齊先生在對燈塔的逃避與眷戀之間,完成了理性與感性的完美交融。而拉姆齊夫人與第三束燈光的完美融合,成就了時光流逝中理想狀態(tài)中的自己。但無論是希冀也好,抵觸也好,那座遙遠的燈塔都作為一種精神的象征永遠存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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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
青島大學(xué)文學(xu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