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嘉 李俞靜
(河北大學(xué)文學(xué)院 河北保定 070001)
王企埥,字苾遠(yuǎn),生卒年不詳,直隸雄縣人(今屬雄安新區(qū)),清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進士?!剁茌o七名家詩鈔》為其任江西巡撫時所刻,四十六卷,康熙六十年(1721年)刊本。該書所收七家為申涵光《聰山詩鈔》、楊思圣《且亭詩鈔》、王炘《茨庵詩鈔》、郝浴《中山集詩鈔》、郭棻《學(xué)源堂詩鈔》、紀(jì)炅《桂山堂詩鈔》、龐塏《叢碧山房詩鈔》,皆河北人士作品選集,其中有四人與王企埥或為親屬或為師友,在選取上帶有很明顯的親情色彩。或許也正是因此,該書影響較小,流傳不廣,時隔不足半個世紀(jì),館臣在編修《四庫全書》時僅見其中四家,將其列為存目書,《四庫總目》對其著錄如下:
《四家詩鈔》二十八卷 江西巡撫采進本
國朝王企埥編,企埥字苾遠(yuǎn),雄縣人,康熙乙丑進士,官至江西巡撫。四家者,清苑郭棻、鉅鹿楊思圣、任丘龐塏、文安紀(jì)炅也。所錄棻《學(xué)源堂集》凡六卷,思圣《且亭集》凡八卷,塏《叢碧山房集》凡六卷,炅《桂山堂集》凡八卷,每集各為之序。[1]第6冊:4064。
四庫館臣據(jù)所見四種而將全書名為“四家詩鈔”,以為該書只收錄了四家,原因在于:首先,《畿輔七名家詩鈔》中的子集在版本上并無標(biāo)冊,與普通單行的別集本無別。其次,該叢書只在第一冊《聰山詩鈔》有《畿輔七名家詩鈔》的牌記目錄及總序,而館臣恰恰未見此冊,遂以“四家”命名。此外,《清通志》《清文獻(xiàn)通考》《清史稿》《晚清簃詩匯》均著錄王企埥刻有《四家詩鈔》。隨著新版本陸續(xù)被發(fā)現(xiàn),《中國叢書綜錄》著錄有《五家詩鈔》,較之《四庫總目》更進一步。但直到《四庫存目標(biāo)注》才開始注意王企埥輯刻該書種數(shù)的問題:
《中國叢書綜錄》著錄《五家詩鈔》,清王企埥輯,清康熙六十年序刻本。子目:《桂山堂詩鈔》八卷,清紀(jì)炅撰;《學(xué)源堂詩鈔》六卷,清郭棻撰;《中山集詩鈔》六卷,清郝浴撰;《茨庵詩集鈔》六卷,清王炘撰;《且亭詩鈔》八卷,清楊思圣撰。上圖藏。與《四庫總目》所載四家合觀之,實有六家。唯昔年與輯《四庫全書存目叢書》,上圖僅覓得《桂山堂》、《學(xué)源堂》、《且亭》三種。[2]第6冊:3560
以上引文中,《四庫存目標(biāo)注》的作者雖然依據(jù)《中國叢書綜錄》《四庫總目》的著錄推斷該書應(yīng)有六家,同時又指出自己只見到其中三種,可見態(tài)度審慎。
此后,又有研究者依據(jù)《中國古籍善本書目》著錄保定市圖書館藏四十六卷本《畿輔七名家詩鈔》,指出此前《四庫總目》《中國叢書綜錄》所謂“四家”“五家”之誤,當(dāng)有七家[3]。然而作者依舊僅以書目著錄為依據(jù),失之鑿實,仍有遺憾。近年又有學(xué)位論文專門涉及了《畿輔七名家詩鈔》的版本問題,除了征引歷代重要書目的著錄之外,更是直接利用了保定市圖書館藏本的影印本[4],認(rèn)為該叢書是由最初的四家發(fā)展而來:《詩鈔》的出版過程可能是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刻《四家詩鈔》,康熙五十七年(1718年)刻《詩鈔》,康熙六十年(1721年)王企埥統(tǒng)一作序,出版《畿輔七名家詩鈔》[5]25。
以上便是學(xué)界目前關(guān)于王氏《畿輔七名家詩鈔》版本及收錄種數(shù)的研究狀況,由此可見受該書版本稀見的影響,致使前人對該書在版本、內(nèi)容上的梳理產(chǎn)生了分歧和模糊疏漏之處。王企埥所輯叢書究竟是先有四家再有七家,抑或是起初便是七家,尚存疑問。
我們據(jù)《中國古籍總目》著錄,親見國家圖書館原本及保定市圖書館所藏《畿輔七名家詩鈔》的影印本[6],通過比較不同版本的差異及內(nèi)容分析,對該書版本的研究有了新的認(rèn)識。
今國家圖書館藏有兩部《畿輔七名家詩鈔》,為同一版本,四十六卷,一部裝為十冊,一部裝為七冊(有佚名朱、墨批校),為該套叢書的早期刻本。
保定市圖書館所藏《畿輔七名家詩鈔》原為清代蓮池書院舊藏,四十六卷,裝為七冊,全書未見題跋,為該套叢書的修訂本。
以上兩個版本在行款上一致,均為半葉十行,行二十一字。兩本相同書葉版片的磨損痕跡也多有吻合,因此可以斷定二者為同一批書版所印。此外,兩個版本又各有其特征。
2.1.1 國家圖書館藏早期刻本
國家圖書館藏十冊本(索書號105905)鈐有“國立北平圖書館珍藏”“北京圖書館藏”朱文藏書印;國家圖書館藏七冊本鈐有“丁福寶讀書記”“王氏信芳閣藏書印”②朱文藏書印,有佚名朱、墨批校。十冊本與七冊本雖為同一版本,但在排列順序上并不相同。
十冊本:第一冊為《聰山詩鈔》,第二、第三冊為《桂山堂詩鈔》,第四冊為《中山集詩鈔》,第五、第六冊為《且亭詩鈔》,第七冊為《茨庵詩鈔》,第八、第九冊為《學(xué)源堂詩鈔》,第十冊為《叢碧山房詩鈔》。七冊本:第一冊為《聰山詩鈔》,第二冊為《茨庵詩鈔》,第三冊為《學(xué)源堂詩鈔》,第四冊為《叢碧山房詩鈔》,第五冊為《桂山堂詩鈔》,第六冊為《中山集詩鈔》,第七冊為《且亭詩鈔》。
除分冊排列有別之外,國家圖書館所藏兩部無其他差別(十冊本第五冊《且亭詩鈔》佚去魏裔介序一葉,七冊本全)。
首冊《聰山詩鈔》書前有敬事堂牌記,牌記載有七家順序均作:文安紀(jì)絀庵、中山郝復(fù)陽、鉅鹿楊猶龍、永年申鳬盟、雄山王茨庵、清苑郭快圃、任丘龐雪崖。
正文前有四篇序,依次為:《畿輔七名家詩鈔序》(王企埥作)、魏裔介作申氏《傳》、魏裔介作申氏集《序》以及王企埥作《聰山詩鈔序》。
其余六家:《桂山堂詩鈔》正文前有王企埥《序》、陳儀撰紀(jì)氏《傳》;《中山集詩鈔》正文前有王企埥《序》、梁清標(biāo)撰郝氏《傳》、高珩作郝氏集《序》;《且亭詩鈔》正文前有魏裔介作楊氏集《序》、申涵光作楊氏集《序》、王企埥《序》、申涵光傳楊氏《傳》;《茨庵詩鈔》正文前有王企埥《序》、潘應(yīng)賓撰王氏《傳》;《學(xué)源堂詩鈔》正文前有王企埥《序》、潘應(yīng)賓撰郭氏《傳》;《叢碧山房詩鈔》正文前有魏裔介作龐氏集《序》、王企埥《序》、張鱗甲撰龐氏《傳》。
另外,關(guān)于國家圖書館所藏七冊本中的佚名朱、墨批校主要有兩類,一類是句讀和批評;一類則是對詩句的修改。我們將后者與其他版本的《畿輔七名家詩鈔》以及其中另有別集流傳的文本加以比對,并未找到這些修改所依據(jù)的版本,因此懷疑是修改者從詩學(xué)角度作出的修改,而非校改。
2.1.2 保定市圖書館藏修訂本
保定市圖書館藏本鈐有“蓮池書院藏書籍印”“直隸圖書館收藏記”“保定圖書館藏書印”朱文方印,裝為七冊。其七家排列順序與國家圖書館所藏兩本皆不同:第一冊為《聰山詩鈔》,第二冊為《且亭詩鈔》,第三冊為《茨庵詩鈔》,第四冊為《中山集詩鈔》,第五冊為《學(xué)源堂詩鈔》,第六冊為《桂山堂詩鈔》,第八冊為《叢碧山房詩鈔》。
保定市圖書館藏本雖然在整體上與國家圖書館早期本使用的是同一部書版,但已有不同之處,可以作為修訂本的依據(jù)。
保定市圖書館藏本首冊亦是《聰山詩鈔》,書前有敬事堂牌記,但格式和著錄諸家稱謂已有改變,作:文安縣紀(jì)公號絀庵、定州郝公號復(fù)陽、鉅鹿縣楊公號猶龍、永年縣申公號鳬盟、雄縣王公號茨庵、清苑縣郭公號快圃、任丘縣龐公號雪崖。正文前有五篇序,依次為:湯永寬為全書所作的《序》、《畿輔七名家詩鈔序》(王企埥作)、魏裔介作申氏集《序》、王企埥作《聰山詩鈔序》以及魏裔介作申氏《傳》。較之國家圖書館所藏兩本,除四篇《序》《傳》順序不同之外,還多出一篇湯氏序文。
該本在其余六家集中也有與國家圖書館藏本不同之處,一是增加新序,二是對一些文本進行了修改。第一,增加新序。王企埥在《茨庵詩鈔》中增入了湯永寬所作《序》一篇,將其置于該集諸序之首,這是國家圖書館所藏兩本所沒有的。第二,對其中的文本進行了修改。
修改共有兩處,一處是對《聰山詩鈔》中的訛誤加以改正。該集第一卷第一葉后半葉第五行,國家圖書館藏兩本均作“西憐褐不完”,保定市圖書館藏本將“憐”改作“鄰”(此處當(dāng)作“鄰”,該詩第一句為“東鄰富珠玉”)。一處是對《叢碧山房詩鈔》第六卷所選詩作進行了改換。國家圖書館藏兩本此卷前兩首詩是《述舊寄安靜子》和《送陳其白宰漢川》,而保定市圖書館藏本此卷則刪去《述舊寄安靜子》,增入《九日登昆廬閣》作為第一首、《送王藻儒太史督學(xué)浙中》作為第三首,未改變《送陳其白宰漢川》的位置。
通過以上對國家圖書館、保定市圖書館所藏《畿輔七名家詩鈔》在版本上的特征加以比較,我們對該書在版本上的特征有如下認(rèn)識:(1)關(guān)于《畿輔七名家詩鈔》所收七家的排序問題。所見三本除第一冊因有總序排列順序一致外,其余六家的排列順序各不相同。根本原因在于王企埥對七家的排列順序存在問題,其在書中有兩處涉及了順序,但彼此是矛盾的。
無論是國家圖書館還是保定市圖書館藏本,首冊牌記中對七家的排列順序是一致的,即紀(jì)炅《桂山堂詩鈔》、郝浴《中山集詩鈔》、楊思圣《且亭詩鈔》、申涵光《聰山詩鈔》、王炘《茨庵詩鈔》、郭棻《學(xué)源堂詩鈔》、龐塏《叢碧山房詩鈔》,但是載有全書總序的卻是《聰山詩鈔》,這說明這部叢書中諸家的排序不符合牌記著錄七家的順序。
另外,王企埥在《畿輔七名家詩鈔序》提到了七家“其次序先后不以爵而以齒”,是說將七家按照年齡順序來排列。我們依據(jù)史志記載,將七家按時間順序排列為:王炘(1671—1672年)、楊思圣(1618—1661年)、申涵光(1678—1677年)、郭棻(1622—1690年)、郝浴(1623—1683年)、紀(jì)炅(1625—1708年)、龐塏(1657—1725年)。這說明該叢書中諸家的排列順序亦不符合《序》中所謂的年齡順序。
以上說明了這部叢書在最初編輯的時候可能就沒有一個明確的順序,邊編邊印,加之這部叢書中的每一子集在版本上并無諸如版心處的標(biāo)識,與通常單行的別集本無差異,這或許也是當(dāng)初四庫館臣只見到其中四家便將全書名為《四家詩鈔》的主要原因。
(2)關(guān)于《畿輔七名家詩鈔》對原有傳記的刪改問題。王企埥所輯《畿輔七名家詩鈔》刻于康熙六十年(1721年),而這七家中有四家在當(dāng)時已有別集流傳:申涵光《聰山集》詩選八卷文集三卷,清康熙二年(1662年)渾脫居刻本(《四庫存目叢書》收錄);郝浴《郝中丞全集》十六卷,清康熙間刻本(《清代詩文集匯編》收錄);郭棻《學(xué)源堂集》二十九卷,清初刻本(《四庫存目叢書》收錄);龐塏《叢碧山房詩》初集十四卷二集六卷三集十一卷四集十卷,清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刻本;《叢碧山房詩》五集五卷《和陶詩》一卷,清康熙間刻本;《叢碧山房文集》八卷《雜著》三卷,清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刻本(《清代詩文集匯編》收錄)。王企埥在選輯以上四家作品時便參考了這些單行的別集,同時也引用了其中的序文、傳記,但是經(jīng)過比對,我們發(fā)現(xiàn)叢書本對《中山集詩鈔》中的傳記進行了刪改。
《中山集詩鈔》中《郝復(fù)陽先生傳》即來自《中山郝中丞全集》中《粵撫中丞復(fù)陽郝公本傳》,作者均是梁清標(biāo)?!逗聫?fù)陽先生傳》的刪改情況如下:①“己丑成進士”與“起家刑部廣東司主事”之間刪去“出灤州石公申之門,石公不輕許可,獨稱公國士”;②“老吏不能欺”與“尋改授湖廣道御史”之間刪去“言論風(fēng)采傾動一時”;③“兵將斂手”與“吳三桂方握重兵駐蜀”之間刪去“先是,歲屢歉,……世祖允豁,民困以蘇”;④“上皆荷采納”與“三桂挾王爵驕貴”之間刪去“詳錦江疏中”;⑤“訴于朝”與“公竟坐降調(diào)”之間刪去“云能識字”;⑥“公竟坐降調(diào)”與“閣臣馮公銓、陳公名夏、成公克鞏,呂公宮、張公端”之間有刪減;⑦“不知身在窮荒也”與“尤嗜《孟子》”之間刪去“故侍郎董公祥同在徙所,公讀書瑯瑯,……幾于傷股,其厲志如此”;⑧“果如公向所言”與“特旨取還錄用”之間刪去“部院大臣及言路爭訟公冤,謂三桂之所仇正國家之所取,部議皆格不行”;⑨“公諸子亦能世其家學(xué)”后刪去“克昌厥后,知熊熊未有艾也”。
以上9處刪改的原因主要在于簡省文字,雖不影響傳主的主要事跡,但終究是在很大程度上省略了郝浴在四川為政以及謫居時的作為,有悖知人論世的初衷,也可見《畿輔七名家詩鈔》作為叢書本,并非精良之本。
(3)關(guān)于早期刻本和修訂本的刊刻時間。國家圖書館所藏兩本與保定市圖書館藏本各篇序文所署時間最晚均是康熙六十年季冬(1721年),而修訂本中所增入的湯永寬兩篇序文,其中為《茨庵詩鈔》所撰序的時間同樣為康熙六十年(湯氏在首冊所撰《序》未署時間)。結(jié)合上文中提及修訂本對早期刻本的修改之處,可以推斷早期刻本和修訂本刊刻時間相距不會太遠(yuǎn),早期刻本的刊刻時間應(yīng)該不會早于康熙六十年(1721年),而修訂本刊印的時間應(yīng)該在康熙六十年之后,而并非是湯氏序文中所寫的時間。據(jù)《清代職官年表》,王企埥任江西巡撫的時間是在康熙五十九年(1720年)八月至雍正元年(1723年)二月[7],結(jié)合湯氏在首冊《序》中“《畿輔七名家詩鈔》乃我豫章開府保定王公……”,可知當(dāng)時王企埥尚在江西巡撫任上,則該書修訂本之刊行當(dāng)在1721年至1723年卸任前。
(4)另外,王企埥為《畿輔七名家詩鈔》各家所作之序,對研究王企埥生平亦有一定價值。如前人所據(jù)史料只知其為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進士,曾官江西巡撫,尚不知其生卒年,而王企埥在《茨庵詩鈔》序中提及“康熙丁未(1667),埥甫七歲”,則王企埥當(dāng)生于順治十七年,即1660年。
前代叢書所收家數(shù)多有由少變多之增益情況,如明代叢書《七十二家集》與《漢魏百三家集》《漢魏叢書》與《廣漢魏叢書》即屬此種。前人亦有認(rèn)為王企埥所輯《畿輔七名家詩鈔》亦是先有四家再有七家者。
杜信孚《明清兩朝直隸書籍梓行錄》:
《四家詩鈔》二十卷,清雄縣王企靖輯,清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雄縣王企靖刊本。
《畿輔七名家詩鈔》不分卷,清雄縣王企靖輯,清康熙五十七年(1718年)雄縣王企靖刊本[8]。
杜氏認(rèn)為王氏曾有兩個刻本,一個是刻于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的四家集本,另一個是刻于康熙五十七年(1718年)的《畿輔七名家詩鈔》不分卷本。而上文中提到的《桂山堂詩集整理與研究》亦認(rèn)同此說,認(rèn)為先有四家集本,再有不分卷本《畿輔七名家詩鈔》,最后有王氏統(tǒng)一作序之康熙六十年(1721年)本。
經(jīng)過對國家圖書館及保定市圖書館藏本序文及相關(guān)史料的細(xì)讀,我們認(rèn)為以上的說法存在商榷之處,理由如下:①杜氏所提及康熙五十五年及五十七年刻本,至今未見其他目錄著錄,而且將“王企埥”誤作“王企靖”,讓人懷疑杜氏是否親見過原書。②如果先有《四家詩鈔》成立,那么四家之一的紀(jì)炅《桂山堂詩鈔》之《紀(jì)征君傳》所述時間亦與杜氏所言矛盾。《紀(jì)征君傳》為陳儀撰,其中有“(紀(jì)炅)戊子三月以疾卒于家”“征君之歿距今十有四年”。按“戊子”為康熙戊子(1708年),后十四年即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顯然不是康熙五十五(1716年)或五十七年(1718年)。③王企埥《畿輔七名家詩鈔序》中亦提及了七家集刊刻的順序,并非是先有四家集。王氏《詩鈔序》言“謹(jǐn)以先中丞(按,指王炘)及征君詩付之剞劂而并采申、楊、郝、郭、龐之遺集,匯而梓之,為《畿輔七名家詩鈔》”。按王氏所言,七家集即便是陸續(xù)匯集而成,也應(yīng)該是先有《茨庵詩鈔》和《桂山堂詩鈔》,而前者并非《四家詩鈔》之一,與先有四家之說相左。④現(xiàn)存《畿輔七名家詩鈔》的版本,無論是藏于國家圖書館、保定市圖書館的全本,還是上海圖書館所藏的零本,每家集前都有王企埥作于康熙六十年(1721年)的序,格式一致。同時,三部全本首冊牌記皆有“敬事堂藏版”字樣。“敬事堂”一詞在封建社會常作為衙署中廳堂的名字。因此,《畿輔七名家詩鈔》本既為“敬事堂藏版”,必為王企埥任江西巡撫所刻,而上文已經(jīng)提到王氏任巡撫時為康熙五十九年(1720年)至雍正元年(1723年)期間,也與杜氏所謂之康熙五十七年(1718年)不符。
以上四點,均說明前人認(rèn)為王氏輯刻《畿輔七名家詩鈔》乃從四家增益而來及存在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五十七年(1718年)刻本似非事實,若以現(xiàn)存版本及序文中的線索為依據(jù),更傾向于王氏在輯刻該書之初便已為七家。
通過以上三方面的論述,我們將《畿輔七名家詩鈔》的現(xiàn)存版本及主要特征加以闡釋,并對其產(chǎn)生和流傳進行了分析,以說明《四庫總目》所謂“《四家詩鈔》”并非原書書名,當(dāng)時也并非只有四家;同時后人對該書先有四家再有七家的判斷尚無可信依據(jù),《畿輔七名家詩鈔》應(yīng)當(dāng)是王企埥在編輯之初便已成立。
明清兩代是我國古代叢書刊刻數(shù)量最多的時期,但因其產(chǎn)生較晚,子集中版本關(guān)系復(fù)雜,長期以來并未受到足夠的重視,許多類似《畿輔七名家詩鈔》情況的叢書本尚待今后的學(xué)者去探究發(fā)掘,從而編制出更為全面準(zhǔn)確的版本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