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戰(zhàn)“不可能”：無腿老人登頂世界最高峰

佟雨航

2018年5月14日10時41分，69歲的無腿老人夏伯渝成功登頂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瑪峰。夏伯渝老人為了征服珠穆朗瑪峰，從1975年到2018年的43年間，他歷經(jīng)兩次截肢、患癌化療等磨難，在四次登山四次失敗的情況下，依然堅持夢想，不改初衷，矢志不渝，屢敗屢戰(zhàn)，以頑強的意志和不屈不撓的精神，最終屹立于珠穆朗瑪峰的山巔。據(jù)悉，他是迄今為止中國登上珠峰年齡最大的人。

首登珠峰為救隊友痛失雙腳

出生于1949年的夏伯渝，原為青海省足球隊的足球運動員，1974年年初，中國國家登山隊招募登山隊員，經(jīng)過層層選拔，夏伯渝過五關(guān)斬六將，成功進(jìn)入中國國家登山隊，成為1975年登珠峰第一梯隊主力隊員。

1975年5月初，中國國家登山隊第一梯隊隊員到達(dá)珠峰山下，包括夏伯渝在內(nèi)的20人登山突擊隊向珠峰峰頂進(jìn)發(fā)。開始幾天，登山非常順利，突擊隊員們情緒高漲，仿佛登頂在望。然而，當(dāng)?shù)堑?600米時，天氣突變，氣溫驟降，風(fēng)力強勁。登山隊隊員們不得不就地露營，等待天氣狀況好轉(zhuǎn)后再行登山。然而，等了三天三夜，天氣絲毫不見好轉(zhuǎn)，干糧和水等物資卻消耗殆盡，登山隊迫不得已開始下撤。

在下撤過程中，藏族隊友次仁多吉因為體力不支的原因，登山包不慎掉下了萬丈冰窟，而登山包里裝有夜晚露營不可缺少的睡袋。當(dāng)晚，在海拔7600米露營處過夜時，看到次仁多吉因沒有睡袋身體幾乎要被凍僵，人送外號“火神爺”的夏伯渝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睡袋讓給了次仁多吉睡。次仁多吉擔(dān)心地問夏伯渝：“你把睡袋讓給了我，你怎么辦？”夏伯渝用拳頭捶捶自己的胸膛說：“我是誰??？我是火神爺啊，老天爺凍不死我！”最后，次仁多吉對夏伯渝說：“咱倆一人睡半宿，半夜了你叫醒我，換你來睡睡袋?！笨墒?，由于身體乏累，夏伯渝本想著頭半夜靠運動對抗寒冷，不想?yún)s在高山缺氧的環(huán)境下迷迷糊糊睡著了，竟然在零下35℃的天氣里一直睡到天明。

第二天醒來后，夏伯渝除了感到雙腳有些麻木后，身體其它地方并沒有什么不適。于是，登山隊員們繼續(xù)往南坡大本營下撤，在下撤的路上，夏伯渝感到雙腳很痛，但他忍著沒有說。一直到了晚上露營時，夏伯渝卻怎么也脫不下鞋來了，他這時才感到事態(tài)的嚴(yán)重性。隨隊的醫(yī)生過來一檢查，說他的腳可能凍傷了，需要盡快到大醫(yī)院治療。于是，隊友們加快了下撤的速度，夏伯渝的腳在下撤過程中，由粉紅色變成紫色，最后變成了黑色。當(dāng)直升機把他接到北京醫(yī)院時，醫(yī)生們已經(jīng)無力回天，只得為他做了雙腳截肢手術(shù)。當(dāng)時，他年僅26歲。

更為令人痛心的是，夏伯渝到達(dá)北京后，才知曉他的父親已于5月4日去世，而他當(dāng)時正在沖擊珠峰峰頂，連父親的最后一面都沒見著。1975年5月27日，被截去雙腳躺在病床上的夏伯渝，從收音機里聽到他的隊友成功登頂珠峰的消息，禁不住熱淚盈眶。他看著自己無腳的殘腿，心里既充滿了喜悅，又塞滿了悲傷。想到自己失去了雙腳，以后要終生和輪椅為伴，不但再也不能登山了，也踢不了足球了，心情便灰暗到了極點。那段日子，夏伯渝整天躺在病床上，不愿和任何人說話，也不吃飯，到了晚上，總是趁人不注意偷偷地抹眼淚，對生活也失去了信心。

矢志不渝三次重登珠峰皆失敗

也許上蒼并不想辜負(fù)每個有夢想的人吧，1986年春，夏伯渝遇到了德國假肢專家漢斯，漢斯告訴他，安裝假肢后，他不但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還可以登山。就是這句話，讓夏伯渝看到了希望，他重登珠峰的夢想之火又被重新點燃。然而，夏伯渝心里非常清楚，擁有健全雙腳時登上珠峰尚是萬般不易，失去雙腳后更是勢比登天。他決定不急于一時，厚積薄發(fā)先把身體鍛煉好了再說。

安裝上假肢后，夏伯渝被分配到國家體委工作。在失去雙腳住院期間，他的體能下降得很厲害，為了恢復(fù)和增強自己的體能為重登珠峰做準(zhǔn)備，他每天5點多就起床進(jìn)行體能訓(xùn)練，背10公斤的沙袋做下蹲運動，150個一組，做10組；引體向上，10個10組；俯臥撐，一次60個6組；仰臥起坐，一次40個練6組……由于堅持不懈的鍛煉，夏伯渝的體能恢復(fù)得很快，身體也一天比一天健壯起來。

十年磨一劍。正當(dāng)夏伯渝準(zhǔn)備重登珠峰時，不幸再次降臨到他身上。由于長年高強度運動，最初用的假肢也比較粗陋，夏伯渝的傷口經(jīng)常被磨得流血不止，最終導(dǎo)致傷口發(fā)生病變。1993年夏，夏伯渝不得不再次截肢，截去了近三分之一的小腿。本以為病魔會就此罷休，但三年后，一個更可怕的病魔再次襲擊了他——淋巴癌，還是中晚期。

“我不能死，我登頂珠峰的夢想還沒有實現(xiàn)呢。”夏伯渝在心里反復(fù)對自己說。帶著這份夢想的力量，夏伯渝一路與病魔抗?fàn)?。在癌癥放療期間，他沒有選擇住院，而是每天做完治療后騎車回家，鍛煉身體，增強抵抗力。也正是在這段時間里，他還參加了殘疾人運動會，并多次獲得獎牌。2008年，夏伯渝追隨北京奧運火炬?zhèn)鬟f，終于回到他魂牽夢縈的珠峰面前。這是他時隔33年后，再次回到喜馬拉雅山脈。他和同伴一起攀登了海拔6178米的玉珠峰。2011年，60歲的夏伯渝作為當(dāng)時年紀(jì)最大的參賽者，前往意大利參加首屆殘疾人攀巖錦標(biāo)賽，并摘得兩塊金牌。2012年、2013年，他又先后成功登頂5040米高的巴郎山和7509米高的慕士塔格峰。直到此時，夏伯渝才深切地感到，他蓄勢待發(fā)攀登珠峰的時刻到了。

可正應(yīng)了那句話：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骨感。2014年，夏伯渝從尼泊爾出發(fā)準(zhǔn)備向珠峰發(fā)起沖擊，卻不想意外遭遇雪崩，鎩羽而歸。2015年，他再次沖頂珠峰，卻遇上了尼泊爾大地震，再次無功而返。2016年5月，夏伯渝決定“背水一戰(zhàn)”，一定要登頂珠峰。但是，現(xiàn)實卻為夏伯渝設(shè)置了更大的障礙，在距離珠峰山頂僅僅94米的地方，天氣突變，他不得不面臨一個艱難的抉擇：不顧一切地為了完成自己的夢想而沖頂，還是為了團(tuán)隊的安全放棄沖頂而很可能終生遺憾。最終，為了五個年輕的隊員的生命安全，夏伯渝放棄了沖頂?shù)囊庠?，與登頂珠峰擦肩而過。

終于圓夢無腿老人屹立珠峰之巔

一晃43年過去了，已經(jīng)步入69歲的夏伯渝，年少時的珠峰夢仍在他心中激蕩。當(dāng)他對妻兒說出他想最后挑戰(zhàn)一次珠峰時，妻子和兒子都強烈表示反對：“您馬上就70歲了，身體又這個樣子，這不是拿生命開玩笑嗎？”周圍的人更是感到不解：“你都這么大年紀(jì)了，又沒有腿，你這是花錢買罪受，何必呢？”夏伯渝激動地說：“我今生最大的夢想就是登頂珠峰，我為此失敗了四次，截去了雙腳和雙小腿，患上了淋巴癌，如果我此生不能達(dá)成夙愿，我將死不瞑目！”妻子和兒子聽了，默默流淚不再阻攔了。

2017年12月，夏伯渝向尼泊爾政府遞交了登山手續(xù)，準(zhǔn)備次年5月做最后的一搏。然而，讓夏伯渝始料不及的是，2018年1月1日，尼泊爾政府頒發(fā)禁令，禁止單人攀登包括珠穆朗瑪峰在內(nèi)的高峰，所有在尼泊爾的外國登山者必須配備向?qū)?，同時盲人和雙腿截肢的殘疾人則被完全禁止登山。

43年的夢想難道就此被一紙禁令破滅了嗎？“不！決不！”夏伯渝在心底里發(fā)出怒吼。他決定請律師與尼泊爾政府打官司，請求暫停禁令。有心人，天不負(fù)！終于，2018年3月7日，尼泊爾最高法院暫停了禁令，夏伯渝聽到消息后，高興得像個小孩子一樣手舞足蹈。

2018年3月31日，夏伯渝從北京出發(fā)。4月12日，順利到達(dá)尼泊爾境內(nèi)珠峰南坡的登山大本營。在大本營等待好天氣期間，夏伯渝根據(jù)以前四次登珠峰失敗的前車之鑒，總結(jié)出沖頂珠峰過程中可能遇到的各種突發(fā)狀況和危險，并預(yù)想出了幾套應(yīng)對方案和解決辦法。2018年5月8日，尼泊爾時間凌晨3點，也就是北京時間凌晨5點，夏伯渝從珠峰大本營正式出發(fā)，正式對登頂珠峰發(fā)起挑戰(zhàn)——挑戰(zhàn)別人眼中的“不可能”。

然而，攀登珠峰對健全的登山者尚且“難于上青天”，何況夏伯渝還是一個穿著假肢的無腿老人。夏伯渝老人也深切地感覺到了，他說：“靠假肢登山的確要比正常人付出更大的毅力和體力，首先假肢沒有知覺，踩到哪兒是什么情況，平不平，你完全不知道。只有力量傳遞到腰上才能感覺到?！币虼?，他只能用上肢來保持平衡。假肢的踝關(guān)節(jié)是死的，活動不了，所以上山和下山的角度它調(diào)節(jié)不了，上山就是“腳尖”在那兒上，下山就只有“腳跟”在那兒下。這樣接觸面就很小，很容易打滑摔倒，險象環(huán)生。這樣一來，他就要比一般人多付出三分之一的體能。

經(jīng)過6天艱苦卓絕的攀登，69歲的無腿老人夏伯渝，在經(jīng)歷了43年4次登珠峰失敗之后，終于在第5次重登珠峰時，登上了世界屋脊珠穆朗瑪峰的峰頂。站在珠峰之巔，夏伯渝老人熱淚盈眶，他張開雙臂激動地吶喊：“2018年5月14日，我終于站在了我夢想了43年的世界最高峰的峰頂！”

山再高，高不過登山的人；路再險，擋不住勇敢的心。夏伯渝為登珠峰奮斗了大半輩子，也等待了大半輩子。他穿著假肢攀登珠峰，每一步都是極其艱難的，每一步都是在超越自己，而最終他憑著堅定的信念和毅力，終于圓了他43年的夢，終于迎來了成功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