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新出土《唐趙義墓志》釋略

孫琪

摘要：在對西安交通大學(xué)博物館館藏《大唐故詹事府司直趙君墓志銘并序》墓志石刻進行介紹的基礎(chǔ)上，對志文中的26個知識點進行了認真疏證，對墓主趙義的生平世系進行考證，評析了志文的行文、書法特點，認為墓志為駢文，追求對仗聲律，典故迭出，其言雍容華麗，但淡化了志主的人生經(jīng)歷，沒有提供更多鮮活的史料;其書法承襲初唐四家面目，而又集各家所長，是中晚唐成熟期的唐楷與初唐楷書之間過渡之佳作。

關(guān)鍵詞：唐趙義墓志;疏證;生平世系;書法

中圖分類號：K873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CN61-1487-（2019）15-0039-06

西安交通大學(xué)博物館館藏《大唐故詹事府司直趙君墓志銘并序》墓志，2009年出土于西安。該志石寬47.5厘米，高46.7厘米，厚9.5厘米，石色灰白，四周飾蔓草紋。志蓋盝頂，長寬均為47厘米，蓋文四行，滿行三字。蓋頂篆書為“大唐故詹事府司直趙君之銘”十二字，頂部四周為幾何紋，四角刻朵云紋，四剎為蔓草紋。志文縱橫均為28行，以界格排布，文字齊整，全文計762字，楷書。該志石刻工精良，字口清晰完好，幾無漫漶。其書法精致俏麗，文辭逶迤藻麗，堪為唐代墓志精品。今謄錄志文如次，并對相關(guān)問題試作討論，俾求識者校正。

大唐故詹事府司直1趙君墓誌銘並序

夫人何氏合葬於此地。禮也。

君諱義，字慶九，天水之著姓。源流自遠，人物多奇，造父之御，周王瑤池2，可見襄子之臨3，代郡寶符4，斯在其後。枝分派別，各挺珪璋，佐帝従王，或遷桑梓，亦猶武侯依蜀，始乃齊國名家5;楊子6居郫7，初則汾隅8鼎族。曾祖穆，後魏殷州刺史，祖遜，齊大理司直，父應(yīng)，皇朝解褐洛州參軍，濟州盧縣丞，志在澄清，夙負陳蕃9之氣，位沉州縣，空余梁竦10之懷。君以鐘鼎傳慶，山河降祉長安，石之門庭，出慈明之裏，閈潘河陽之藻思11，高步一時，董相國之研精12，下帷三載，越王以邵南13，風(fēng)化曲阜親賢，轉(zhuǎn)畫鹿14於漳濵15，移伏熊於鄴下16，吳公作守17，方搜俊異之才，賈誼當仁，遂肈賢良之薦。茂登三道，高嗣一枝，即授將仕郎，仍直秘書省挍書，才地允諧，聲華載穆，頃之轉(zhuǎn)門下省，典儀班列，是司朝廷有序，端簪曳履18，久列于清班19，錯節(jié)盤根，行申於吏用，累遷雍州三原縣尉，揚州六合縣丞，雍州渭南乾封二縣尉。君蕭灑官曹，從容斷決，雲(yún)飛翰墨，知案牘之無疲，鏡澈心靈，識階庭之鎮(zhèn)靜。秩滿，授雍王府倉曹，高視平臺，增輝碣館，入楚國而遊雲(yún)夢，歸梁園而賦子虛。雍王20粵21，自維城光膺守器，君亦言，從鳳邸超侍龍樓。勑授詹事府主薄従班例也，俄而改授司直，峻節(jié)攸在，宮端自肅，類鮑永之乘驄22，高揖司隸，比張綱23之衣繍，連衡御史，達人知命，位薄而材高，列示侚名，身亡而道在，春秋六十三，儀鳳三年十一月三日遘疾卒於通儀禮第24，嗚呼哀哉。惟君德稟中和，精含閒氣，清姿峻遠，雅調(diào)韶明，劉禎之沉痼25，忽牽王粲之聲塵遂遠。生涯至此，不亦悲呼，嗣子貞棲等痛徹旻霄，感深霜露，山隅啓卜，郭外開墳，即以儀鳳四年二月九日葬于少陵原26。禮也。原野蒼茫，風(fēng)雲(yún)蕭索，車馬歸兮，泉壤閉哀怨結(jié)而榮華盡，嗚呼哀哉！乃為銘曰：

茂族高名，因于趙城，山川爽嵦，人物賢明，寶符之氣，鈞天之聲，地靈祖德，君其挺生，亦既従仕，清塗亟厯，天祿飛名，承華引籍，泣表贊政，神京播績，水湛心源，雲(yún)廻筆跡，式趍碣館，載輝梁苑，攀桂登山，紉蘭上阪，甲館攸關(guān)，崇班重遠，彈射雙飛，朝廷草偃，生涯詎幾，人代相催，西山照沒，東嶽符來，永閟寒壟，長埋夜臺，悲驂顧步，驚鳥徘徊，搖落原野，淒涼行路，風(fēng)急聲高，雲(yún)愁影住，馬談之葬，且對臯門，樗裏之墳，還成武庫。

唐趙義墓志碑刻

一、《唐趙義墓志》志文疏證

1.詹事府司直：東宮置三師、三少、詹事府、門下典書兩坊。[1]據(jù)《新唐書》“東宮官”“詹事府”有關(guān)記載可知，唐詹事府掌管太子家族事物?！罢彩赂O(shè)司直二人，正七品上，掌糾劾宮寮及帥府之兵?；侍映?，則分知東西班。監(jiān)國，則詹事、庶子為三司使，司直一人與司議郎、舍人分日受理啟狀。太子出，則分察鹵簿之內(nèi)。[2]

2.造父之御，周王瑤池：造父，古之善御者，趙氏之先祖，因獻八駿幸于周穆王。穆王使之御，西巡狩，沿天山到瑤池，見西王母，樂而忘歸。時徐偃王反，穆王日馳千里馬，大破之，因賜造父以趙城，由此為趙氏。[3]

3.襄子之臨：襄子即趙襄子，春秋時晉國大夫，名無恤，亦稱趙襄主，趙鞅（簡子）之子。戰(zhàn)國時期趙國的創(chuàng)始人。他出生于五霸稱雄的春秋末代，卒于諸侯兼并的戰(zhàn)國早期，卒謚襄，史稱趙襄子。

4.代郡寶符：指趙襄子尋寶符?！昂喿幽烁嬷T子曰：‘吾藏寶符於常山上，先得者賞。諸子馳之常山上，求，無所得。毋恤還，曰：‘已得符矣。簡子曰：‘奏之。毋恤曰：‘從常山上臨代，代可取也。簡子於是知毋恤果賢，乃廢太子伯魯，而以毋恤為太子。”[3]

5.猶武侯依蜀，始乃齊國名家：武侯，即諸葛亮，三國時期蜀漢丞相。諸葛亮字孔明，瑯邪陽都人，漢司隸校尉諸葛豐之后。諸葛亮的父親名叫諸葛珪，在泰山郡任郡丞。據(jù)說，他們的祖上原先并不住在陽都縣，而是住在諸縣（治今山東諸城西南）。他們的祖先是秦末農(nóng)民起義首領(lǐng)陳勝手下的將領(lǐng)葛嬰，后來被陳勝殺害。漢文帝時，為了追錄葛嬰反秦之功，便將他的孫子封為諸縣侯。從此，葛嬰的后代便世代居住于此，并把地名和姓氏合在一起，以諸葛為姓。諸葛氏是齊魯?shù)貐^(qū)的顯赫大族，在西漢時曾出過大名鼎鼎的司隸校尉諸葛豐。到東漢初期，這支諸葛家族才從諸縣遷到陽都，到了諸葛珪這一輩，已經(jīng)在陽都定居近一個世紀了。[4]因此，志文稱，武侯雖依蜀地而生，但是其祖則為“齊國名家”。

6.楊子：揚子，西漢文學(xué)家楊雄。“揚雄字子云，蜀郡成都人也。其先出自有周伯僑者，以支庶初食采于晉之揚，因氏焉，不知伯僑周何別也。揚在河、汾之間，周衰而揚氏或稱侯，號曰揚侯。會晉六卿爭權(quán)、韓、魏、趙興而范中行、知伯弊。當是時，逼揚侯，揚侯逃于楚巫山，因家焉。楚漢之興也，揚氏溯江上，處巴江州。而揚季官至廬江太守。漢元鼎間避仇復(fù)溯江上，處岷山之陽曰郫，有田一廛，有宅一區(qū)，世世以農(nóng)桑為業(yè)。自季至雄，五世而傳一子，故雄亡它揚于蜀?！盵5]

7.郫：（～縣〕地名，在中國四川省。西漢蜀郡成都即今四川省成都市郫縣。

8.汾隅：即山西汾河之濱，今山西省境內(nèi)。楊雄的 《反離騷》其辭曰：“有周氏之蟬嫣兮，或鼻祖于汾隅。靈宗初諜伯僑兮，流于末之楊侯?！奔词菞钚鄣氖甲嬷f，指出了楊雄始祖的兩個要點：周氏（周朝姬姓）和汾隅（山西汾河之濱）。志文以楊雄之祖“初則汾隅鼎族”類比墓主家世枝流。

9.陳蕃：陳蕃字仲舉，汝南平輿人也，祖河?xùn)|太守。蕃年十五，嘗閑處一室，而庭宇蕪穢。父友同郡薛勤來候之，謂蕃曰：“孺子何不灑掃以待賓客？”蕃曰：“大丈夫處世，當掃除天下，安事一室乎？”勤知其有清世志，甚奇之。[6]陳仲舉言為士則，行為世范，登車攬轡，有澄清天下之志。[7]后人以澄清天下喻整肅政治、清除奸佞，使天下復(fù)歸太平。此志中“澄清”“陳蕃”意即志主父親之抱負。

10.梁竦：東漢辭賦家家，字叔敬，安定烏氏（今甘肅平?jīng)鑫鞅保┤?。梁統(tǒng)子。①“竦字叔敬，少習(xí)《孟習(xí)易》，弱冠能教授。后坐兄松事，與弟恭俱徙九真。既徂南土，歷江、湖，濟沅、湘，感悼子胥、屈原以非辜沉身，乃作《悼騷賦》，系玄石而沉之?！盵8]。明帝時，下詔允他們可以返鄉(xiāng)。梁竦還鄉(xiāng)后，閉門不出，以讀書著述為娛，作《七序》數(shù)篇。班固見之，稱道說：“孔子著《春秋》而亂臣賊子懼，梁竦作《七序》而竊位素餐者慚。”[8]“梁竦在京長大，不喜故鄉(xiāng)烏氏，自負才高，郁郁不得志?！盵9]這里以梁竦喻趙應(yīng)官位沉州縣，因抱負未展。

11.潘河陽之藻思：潘河陽，指晉潘岳，曾任河陽縣令，后多以“河陽”指稱潘岳。潘岳（公元247—300年）西晉著名文學(xué)家，字安仁，榮陽中豐（今屬河南）人。曾任河陽令、著作郎，給事黃門侍郎等職，后為趙王（司馬偷）及孫秀所害。他擅長詩賦駢文，文辭綺麗，與陸機齊名。其作品長于抒情，除《閑居》 《秋興》《懷舊》等賦外，《悼亡詩》及《馬并督誅》等哀吊之作皆有名。他的《關(guān)中詩》接觸到人民的疾苦，較有社會意義，著有《潘黃門集》。②潘岳從小受到很好的文學(xué)熏陶，“總角辯惠，詞藻清艷”[10]，善于用精美的辭藻來描寫景物。唐代錢起有詩歌《和蜀縣段明府秋城望歸期》：制錦蜀江靜，飛鳧漢闕遙。一茲風(fēng)靡草，再視露盈條。旅望多愁思，秋天更泬寥。河陽傳麗藻，清韻入歌謠。這里指墓主用心于詩文辭藻。

12.董相國之研精：董相國，即董仲舒，漢武帝元光元年（前134年）起任江都易王劉非國相10年;元朔四年（前125年），任膠西王劉端國相，后世稱董相國。董仲舒為學(xué)異常勤奮，數(shù)十年如一日，《史記》《漢書》本傳說他專心學(xué)業(yè)，“蓋三年不窺園，其精如此”。王充《論衡·儒增》亦載：“儒書言董仲舒讀《春秋》，專精一思，志不在他，三年不窺園菜。”董仲舒學(xué)通五經(jīng)，義兼百家，且長于議論，善為文章，《漢書·儒林傳》載：“仲舒通五經(jīng)，能持論，善屬文。”于是“下帷講誦”，傳道授業(yè)，今河北景縣尚有“董仲舒下帷處”遺跡。下帷，放下室內(nèi)懸掛的帷幕，指教書?！妒酚洝と辶至袀鳌罚骸跋箩≈v誦，弟子傳以久次相授業(yè)，或莫見其面，蓋三年董仲舒不觀於舍園，其精如此?！痹诖艘曛搁]門苦讀。

13.邵南：邵南“邵”即“召”，指《詩經(jīng)》中《召南》一組詩，為十五國風(fēng)之一?！对姶笮颉氛f：“《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薄罢倌稀奔凑俟梢刂希ㄊ駠桶蛧蟛糠值赜??！睹娦颉吩疲骸啊蛾P(guān)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風(fēng)，故系之周公。南，言化自北而南也?！儿o巢》、《騶虞》之德，諸侯之風(fēng)也，先王之所以教，故系之召公。”此論最早提出“二南”分系周、召二公之說，并認為“二南”是“正始之道，王化之基”。

14.畫鹿：《詩·小雅·鹿鳴》這首詩描寫了周初社會繁榮時期貴族盛宴賓客、賞賜有功的場面，表達了對賓客品德的贊美和燕樂嘉賓之情，進而成為奴隸主貴族朝會宴饗的樂曲。后來，這首樂歌便在奴隸主貴族、封建官府宴席上流行，用以歌功頌德。到了唐代便有了“鹿鳴宴”，即鄉(xiāng)舉考試以后，州縣長官宴請得中舉子的宴會，因在宴會上也歌《詩·小雅·鹿鳴》，故名?！缎绿茣みx舉志上》載“每歲仲冬……試已，長吏以鄉(xiāng)飲酒禮會屬僚，設(shè)賓上，陳俎豆，備管弦，牲用少牢，歌《鹿鳴》之詩?！彼蔚钤囄奈鋬砂駹钤O(shè)宴，亦稱鹿鳴宴。于此，《鹿鳴》之歌由用于奴隸主貴族、封建統(tǒng)治階級宴會之歌功頌德，演變?yōu)榉饨ü俑缯埮e子的專門宴會的仁題歌?！奥锅Q”一詞遂有科舉及第、科場得意之意。綜上而推之，畫鹿，寓含科舉及第之意[11]。

15.漳濵：漳水邊。漳水出湖北南漳縣與沮水合流，流經(jīng)江陵入長江。

16.鄴下：古代地名，在今河北省臨漳縣西南，漢獻帝建安時，曹操據(jù)守鄴城，招攬文士。志文“轉(zhuǎn)畫鹿于漳濵，移伏熊于鄴下”，用此典來含蓄地說明當朝招納賢士，墓主因之被舉薦而入仕途。

17.吳公作守：指河南郡守吳公，曾舉薦賈誼，賈誼20余歲被文帝召為博士。

18.曳履：拖著鞋子，形容閑暇、從容。唐劉禹錫《和令狐相公初歸京國賦詩言懷》：“殿庭捧日飄纓入，閣道看山曳履迴?！痹讟恪段嗤┯辍沸ㄗ樱骸八暮３衅綗o一事，朝朝曳履侍君王?！?/p>

19.清班：清貴的官班，多指文學(xué)侍從一類臣子。唐白居易《初授拾遺獻書》：“豈意圣慈，擢居近職……未申微功，又擢清班?！?/p>

20.雍王：在此指太子李賢。“章懷太子賢，字明允，高宗第六子也”[12]為武則天第二子?！镑氲露?，加右衛(wèi)大將軍。咸亨三年，改名德，徙封雍王，授涼州大都督、雍州牧、右衛(wèi)大將軍如故，食實封一千戶。上元元年，又依舊名賢。上元二上，孝敬皇帝（李弘）薨。其年六月，立為皇太子，大赦天下，尋令監(jiān)國。”[12]公元665年李賢被封雍王，上元二年（公元675年6月）李賢被立為太子。由此可知，墓主生前為章懷太子李賢之屬官。

21.粵：助詞，用于句首或句中，起舒緩語氣的作用?！墩f文》：“粵，虧也，審慎之詞也?！毙戾|系傳：“凡言粵，皆在事端句首，未便言之，駐其言以審思之也?！比纾骸盎涀詵|蜀，言旋上京。郭泰墓邊，空多會葬;鄧攸身后，不見遺孤?！保ā斗衔募ご钚榇蘧┱准朗捠汤晌摹罚13]454按：“粵”、“言”均為句首助詞。

22.鮑永之乘驄，高揖司隸：鮑永，《后漢書》卷二十九鮑永列傳有載。其父為鮑宣，“至子永、孫昱，并為司隸。及其為公，皆乘驄馬，故京師歌曰：‘鮑氏驄，三入司隸再入公;馬雖疲，行步轉(zhuǎn)工[14]?！贝颂?，撰文者以鮑永乘的驄馬類比墓主，因鮑永三代皆為司隸，即監(jiān)察官。謂墓主以司隸為范，恭敬執(zhí)事。

23.張綱：據(jù)《后漢書列傳卷五十六——張綱傳》：“張綱少明經(jīng)學(xué)，雖為公子，而厲布衣之節(jié)，舉孝廉不就，司徒辟為侍御史?！睘闁|漢武陽人。歷史典故有“張綱埋輪”一則，比喻不畏權(quán)貴，直言正諫，敢于彈劾當權(quán)者。此處謂墓主以張綱之衣袖自比，與監(jiān)察官御史聯(lián)袂彈劾、糾察官員違法。

24.通儀禮第：“儀”通“義”[15]1305，據(jù)《兩京城坊考》“西京外郭城圖”，有坊名為“通義”。即通義坊，位于唐長安城含光門外第二坊，即今天西安市含光門外大學(xué)南路附近。此坊內(nèi)有唐興圣尼寺、九華觀、右羽林大將軍李思訓(xùn)宅、朔方節(jié)度使李進賢宅等。

25.劉禎之沉痼：劉禎，建安七子之一，以文學(xué)見貴。建安二十二年，與陳琳、徐瑀、應(yīng)玚等同染疾疫而亡。

26.少陵原：位于浐河、潏之間，漢代稱鴻固原。后來漢宣帝墓在杜城南，原名杜陵，亦稱杜陵原;漢宣帝許皇后葬杜陵南，墳較?。ü糯吧佟薄靶　倍滞ㄓ茫杂纸猩倭暝，F(xiàn)在少陵原泛指兩河之間的地區(qū)，南起引鎮(zhèn)，北到陸家寨，北望長安，南接秦嶺。

二、墓主趙義生平世系考略

墓主趙義，字慶九，祖籍天水，為“天水之著姓”。志文伊始，追溯趙姓淵源，“造父之御，周王瑤池，可見襄子之臨，代郡寶符，斯在其后”。造父為其始祖，后趙氏家族“枝分派別，各挺珪璋，佐帝従王，或遷桑梓”，據(jù)《歷代趙氏望族》[16]8一書考：造父封于趙城而得趙姓，至叔帶時，率領(lǐng)子孫遷往晉國，在趙國滅亡時，趙姓已分布以下趙城、耿、原、晉陽、代、邯鄲、武城、真定等地區(qū)，在今山西、河北、河南、山東等地都有趙姓。趙國的疆域包括今陜西一部分，趙武靈王時開疆拓土，疆域擴充至河套地區(qū)，趙亡前趙姓的活動范圍還包括今陜西、內(nèi)蒙古。秦始皇滅趙國后，把代王嘉派往西戎，趙姓隨之遷往甘肅，趙嘉之子趙公輔裔孫世代居住在天水，形成一個望族。

據(jù)志文，趙義曾祖趙穆，北魏時任殷州③刺史。查《魏書列傳四十》載有趙穆祖趙逸：“趙逸，字思群，天水人也。十世祖融，漢光祿大夫。父昌，石勒黃門郎。逸好學(xué)夙成，仕姚興，歷中書侍郎……”趙逸是趙融的十世孫，而趙融與東漢末年曹操、袁紹等同列西園八校尉，本人為北魏顯貴。由“初，姚萇以逸伯父遷為尚書左仆射，卒于長安。劉裕滅姚泓，徙遷子孫于建業(yè)。遷玄孫翼、翼從子超宗、令勝、遐、叔隆、穆等，太和、景明中，相尋歸降。”可知，趙穆為趙逸后代趙翼侄，“翼，粗涉書傳，通率有器藝。初為平昌太守，甚有治稱。入歷軍校，加鎮(zhèn)遠將軍長史，深為領(lǐng)軍元義所知待。遷光祿大夫。卒，贈左將軍、齊州刺史?！薄澳?，善書記，有刀筆之用。為汾州平西府司馬。翼臨亡，以穆托領(lǐng)軍元義，以穆為汝南刺史?！睋?jù)志文，墓主趙義為“天水著姓”，其祖趙穆與《魏書》載趙穆同為天水趙氏宗族，《魏書》載趙穆與本族超宗、令勝、遐、叔隆等人于太和（公元477年—公元499年）、景明（公元500年—公元503年）年間相繼歸降于北魏，墓主趙義生于公元615或616年，而其父為北齊大理司直，那么，他的祖父生活的年代就在北魏后期，與《魏書》趙穆所出現(xiàn)的年代吻合。而《魏書》載穆為后魏“汝南刺史”：“翼臨亡，以穆托領(lǐng)軍元義，以穆為汝南刺史。”在志文中，趙穆為殷州刺史，《魏書》載“汝南刺史”為趙翼臨終所托，而在此之后趙穆官職調(diào)更遷變未有提及。那么，據(jù)此，趙穆其生活的時代、家世皆與志石所述吻合，可推斷志主趙義曾祖趙穆應(yīng)與《魏書》記載趙穆為同一人，而官終殷州刺史，亦可補史之缺。

由此理清墓主家世源流，當以茂族沿之，為天水趙逸一支。祖父趙遜，查《北書》，未見載，官至北齊大理司直。大理寺掌出使推按之官，從五品。父趙應(yīng)，唐洛州④參軍、濟州盧縣丞。據(jù)志文，墓主趙義“儀鳳三年十一月三日遘疾卒于通儀禮第”，“儀鳳四年二月九日葬于少陵原”，即公元678年卒于唐長安城通儀坊，“春秋六十三”。由此可見，墓主趙義生于公元615或616年，也就是隋末隋煬帝大業(yè)十一、十二年。隋朝滅于公元618年，那么，墓主生于隋末而生活在唐初，歷仕唐高祖、唐太宗、唐高宗三代。這個時期正是唐王朝蓄能生息、“中國既安、四夷自服”的上升時期，在經(jīng)歷“貞觀之治”文治武功的太平年代，墓主亦能奮起追賢、展施抱負。他“閈潘河陽之藻思”又以“董相國之研精”為楷模，初“下帷三載”，以教書為涯，后經(jīng)舉薦，授將仕郎、秘書省校書官職，后轉(zhuǎn)為門下省，擔(dān)當雍州三原縣尉以及揚州六合縣丞、雍州渭南乾封二縣尉，任期屆滿之后，始任雍王府倉曹，后勑授詹事府主簿、詹事府司直官職。公元675年隨李賢立為太子始任東宮屬官，墓主趙義作為李賢僚屬跟隨他一路累遷，一直至公元678年離世。墓主在離世前官職雖不高，但近侍皇太子，亦為東宮要官。然而，太子李賢因明崇儼一案，于永隆元年（680）八月二十二日被廢。此案事發(fā)后，使一大批人遭到牽連，太子的東宮屬僚，如儀鳳二年拜相的左庶子張大安，因李賢案受牽連，以阿附太子罪名，被左遷為普州刺史。如果不是墓主678年離世，那么，他應(yīng)該也難逃一劫。今考其志文疏通源流，或可為史料補遺。

三、《唐趙義墓志》志文特點

此志文，以整齊的四言、六言為主，追求對仗聲律，典故迭出。如：“造父之御，周王瑤池，可見襄子之臨，代郡寶符，斯在其后。枝分派別，各挺珪璋，佐帝従王，或遷桑梓?！逼湮霓o繁華富麗，鋪排墓主生平、貴族家事淵源，以及官階累遷、品格風(fēng)表，文才氣骨，其言雍容瑰麗，如：

“蕭灑官曹，從容斷決，云飛翰墨，知案牘之無疲，鏡澈心靈，識階庭之鎮(zhèn)靜……”

“高視平臺，增輝碣館，入楚國而遊云夢，歸梁園而賦子虛……”

上句寫墓主從官之德行，升遷高位后容止行事，讀者跟隨墓主履歷怡情于作者描述的人物風(fēng)華，感情飽滿濃烈，讀來節(jié)奏鏗鏘，兼有文學(xué)及音樂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