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桑
It has been eight years since I learned about filament process in 2011. For me, filament process is not only a type of craft, but also implies patience, calm mind and quietness that modern people are increasingly lacking, as well as simple emotions gradually fading away from people in the hustle and bustle of cities.
從2011年認識花絲工藝至今已有八年。它對于我,不僅意味著一項工藝,還意味著現(xiàn)代人日益匱乏的那份耐心、靜心和恬淡,以及紛繁都市里那些正在與我們漸行漸遠的樸素情懷。我把它看作一支筆,可以用自己的語言或書寫或繪畫,在其間努力構建屬于個人的唯美、抽象、無序、似是而非的視覺語言,記錄所思所想。在我的眼中,它顯然與浪漫掛鉤,可以超越于現(xiàn)實,與歷史并肩,通向未知……
第一次與它邂逅在不經(jīng)意間,然而卻即刻被吸引,可以說一見傾心,后來思想,發(fā)覺這緣自個人骨子里對國畫的熱愛,以及對線條的敏感。那個時候,市場上的花絲工藝品及花絲首飾非常傳統(tǒng),消費市場的萎縮導致了它的承繼青黃不接,即便是國家工藝大師,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傳承人都難以找到自己的接班人。在分析了當時搜集到的各種資料后,我發(fā)覺問題出在設計上。不管是西南少數(shù)民族的花絲首飾制品,還是北京宮廷風貌的花絲制品,展示的多為具象形態(tài),比如鳳凰、龍、蝴蝶、花朵等,延續(xù)著中國幾千年來“有圖必有意,有意必吉祥”的思想,外輪廓繁復,裝飾復雜;即便用的是抽象紋樣,形制依然很傳統(tǒng),難以和都市人日益簡潔的服裝搭配相協(xié)調,與人們日益國際化的審美趣味相匹配。明確了問題之所在后,立即投入到設計構想中。因為在個人看來,傳承技藝本身并不是太難,畢竟還有一些傳承人愿意施教,難在如何讓更多的大眾對它有興趣,增進了解,愿意消費,難在如何讓消費持續(xù)。當需求持續(xù)產(chǎn)生,必然會帶動就業(yè)人數(shù),其中的優(yōu)秀者,會將傳承的火把點燃。
圖1 《心絲》第一期
圖2 《心絲》第二期
圖3 《心絲》第三期
圖4 《心絲》 第一期局部
圖5 《相遇》系列胸針
我思量個人也許可以在這個環(huán)節(jié)中做出一些微薄的貢獻。在這種思想的推動下,我開發(fā)出了設計產(chǎn)品《心絲》系列的第一期,之后兩年,萌生了第二期,第三期。與此同時,我也開始嘗試使用花絲工藝制作藝術作品,創(chuàng)作大件的項圈,將花絲與其他工藝相結合,竭力對創(chuàng)作的首飾的形態(tài)抽象概括化,往當代首飾躍進。創(chuàng)作出了《歸·謐》,《觀·溯》,《相遇》,《路》等作品,回觀它們,發(fā)覺在個人作品的實踐方面經(jīng)歷了幾個階段,進行了以下幾個方面的探索。
當開始進行《心絲》首飾設計的嘗試時,就決意采用單純的幾何外框,打破當時市面上的首飾形態(tài)。第一期的《心絲》誕生了,市場反應良好,個人感覺這一期在外形上有突破,但造型局限于片狀,比較單薄(圖1)。后來在第二期,第三期的設計中,嘗試讓項圈主體部位的局部細節(jié)隆起,呈現(xiàn)半浮雕的狀態(tài)(圖2)。再接著將片狀的花絲部件進行卷曲造型,嘗試全立體(圖3)。受到這幾款的啟發(fā),后面進行了藝術創(chuàng)作《歸·謐》大項圈的嘗試。創(chuàng)作手法是先將紙片塑造成期望的形態(tài),用照片記錄各個角度,然后將紙片恢復平整,畫出所要填的花絲紋樣,再進行實物制作,類似服裝打版。待花絲及背扣部分全部完成,根據(jù)照片,通過工具將其打造成立體的形態(tài)。由于《歸·謐》系列的兩件都為項圈,受到頸部及胸部結構的限制,后來創(chuàng)作了《相遇》系列胸針(圖5),因為胸針可以用來裝飾胸部的任意位置,與項圈相比尺幅小,受的局限也相對少??梢砸砸环N更為放松的狀態(tài),探討花絲片通過卷曲可能出現(xiàn)的造型。隨著系列數(shù)量的增加,創(chuàng)作的狀態(tài)也越發(fā)自由起來。
從一開始,對花絲紋樣的可能性探索,就奠定在“抽象”這個詞上,一來是個人的審美傾向,二來是想打破傳統(tǒng)花絲制品紋樣組成的圖案大多數(shù)為具象的狀態(tài)。希望通過紋樣的不同組合,在花絲首飾的當代性方面做出一點突破。
第一期的《心絲》,選用了西南花絲最為基本的紋樣元素——8字紋和回形卷,進行不規(guī)則的排列設計(圖4),以使其看上去變化豐富,打破傳統(tǒng)花絲往往采用的對稱花型。在之后的第二期,第三期,我發(fā)覺一旦絲所填的形狀呈現(xiàn)角度,或狹長的形態(tài),就會出現(xiàn)一條條的空當,而這空當不但可以與密填的部位相對比,還讓整個單元顯得極有韻律感且美觀。之后在《歸·謐》項圈之一,之二中,就將這一發(fā)現(xiàn)體現(xiàn)出來,主體部位的花絲劃分成不規(guī)則且大小不一的幾何形,讓它們帶角度,在美觀的前提下將一些角拉長(圖7),并且用花絲和光絲交錯填入。這樣一來光絲部分越發(fā)地突顯花絲部分的雅致,而它的光澤也彌補了花絲部分的啞色,相互交映,加上線條的流暢,顯得優(yōu)雅溫和而美好。在這部分的處理上,得益于大學時期所受的平面設計的訓練。
之后對市面上的花絲首飾觀察了一段時間,我思考如何讓對稱而具象的形態(tài)出現(xiàn),但同時褪去傳統(tǒng)的氣息,體現(xiàn)當代感。我借鑒了自己研究生時期作品《雪》的處理方法——通過將不同類型的具象個體放置在同一空間,進行現(xiàn)實自然界中不可能存在的組合,體現(xiàn)“似是而非”的鏡像。在這種想法的引領下,作品《觀·溯》系列中的幾件在局部采用了對稱而具象的花絲形態(tài),讓這形態(tài)作為一個部分出現(xiàn),與實物澆鑄和自制花蕊部分相結合,呈現(xiàn)出一種祥和的,貌似井然有序,但卻是無規(guī)律可循,是又不是的狀態(tài)。
在《觀·溯》創(chuàng)作之后,由于對花絲工藝制作的首飾在外形抽象立體化,面貌當代化的可能性的好奇,我重又恢復到對幾何形紋樣的探索中?!断嘤觥泛汀堵贰烦欣^了《歸·謐》項圈創(chuàng)作時的發(fā)現(xiàn),嘗試讓紋樣盡可能地單純,以8字紋為主,一步步削弱紋樣本身在花絲首飾設計中的話語權,極力突顯首飾自身輪廓線條的流暢和韻律感。創(chuàng)作過程中,自己有一種難以言語的愉悅感,就如拿著毛筆書寫,在紙上揮灑下自己的《天書》。
商業(yè)實踐里,個人品牌中出現(xiàn)的都為純銀的花絲首飾。因為最初研究花絲工藝的目的,就是為了讓這項瀕臨失傳的工藝為更多人認識,引起消費關注,而純銀質地的設計商品與黃金相比顯然在價格上更親民,更容易在一定的時間段引發(fā)繼續(xù)消費。因此設計商品《心絲》從頭到尾主體部分的花絲都為純銀。在 《心絲》第二期嘗試增加了半寶石,以豐富色彩;《心絲》第三期,我嘗試將花絲與木頭相結合(圖6),因為同體積的木頭相對于金屬和石頭來說分量輕很多,可以作為花絲造型的內襯,幫助花絲部分鞏固造型,而且樸素低調,選擇得當,不會搶奪觀者對花絲的注意力。在對比了多種木頭的顏色后,選用了紫檀,它的木質細密堅實,顏色深沉,紋理低調,可以很好地襯托花絲部分。
在搜集消費者回饋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部分消費者無法按照指導的方法處理氧化過的花絲首飾,就嘗試了下鍍金。覺得銀質花絲首飾一旦高度拋光鍍金后,不管鍍的是白金色,還是黃金色,原來溫婉、低調的氣質都蕩然無存。因為白金色與純銀本來的顏色相比,顏色偏冷,而高度拋光過的金色在色澤上看上去很犀利。在與另外一個品牌合作后,嘗試了用18k黃金復制銀質同款,分量重了很多,加之金花絲的加工費大大高于銀花絲,成本一下子翻了很多倍。后來在控制成本的思想主導下,設計盡量鏤空或者是尺寸極小件的花絲首飾,以符合市場千元左右人民幣的價格容易銷售的需求,但效果并不很理想。個人認為,花絲首飾要廣為傳播,材質為銀,而不是金。
在藝術創(chuàng)作中,我嘗試將實物澆鑄與花絲工藝結合,輔以鑲嵌點睛,因為翻看歷史畫卷,花絲工藝在首飾上往往與鑲嵌、點翠、琺瑯工藝相搭配,希望以自己的實踐另辟蹊徑。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發(fā)覺實物澆鑄工藝制作出的部件能與花絲工藝制作的部件在形態(tài)上很好地結合,一個自然而放松,一個精細而縝密,相得益彰。但實物澆鑄出來的銀部件的某些部位會帶有孔隙,不夠結實,以后可以采用雕蠟工藝,模擬自然造型,再與花絲結合。另外關于鑲嵌,歷史中花絲首飾用的寶石往往尺寸比較大,選用與金屬對比強的顏色,以達到盡現(xiàn)華貴,突顯擁有者身份和地位的目的。而個人作品中鑲嵌用的半寶石,不管大顆,還是小顆,其目的都是為了襯托銀花絲部分,通過顏色柔和或尺幅的迷你來給作品點睛,讓花絲首飾在材質上大眾化,視覺上藝術化。
圖6 《心絲》第三期(帶木頭)
圖7 《歸·謐》項圈之一
藝術創(chuàng)作中,還曾嘗試過氧化工藝,將銀處理成灰黑色,與純銀本色給人的純潔和超然于世感覺不同,氧化黑給作品平添了些神秘的色彩,體現(xiàn)了另一種風情。
縱觀個人這些年來對花絲工藝的實踐和探索,成果主要集中在花絲首飾的外形演進和內填紋樣的可能性研究上。今后還可以就兩方面進行探索,一是嘗試花絲工藝中的編和織的技法,還有就是研究為男性佩戴的花絲飾品。
花絲工藝是通過二十多種工序,把初始的銀塊制作成各樣的細絲,再加工成為精美的飾品的工藝。其中大的工序分為堆、壘、編、織、掐、填、攢、焊,其中堆、壘多用于器形和擺件的制作,掐、填、攢、焊在以往個人的花絲作品中一直涉及,而編和織卻從未體現(xiàn)過。在以后的創(chuàng)作中,可以研究老祖宗在編與織方面的應用,比如歷史上最為著名的《萬歷皇帝翼善金冠》,《清嵌珠寶鳳鈿》等,嘗試運用到個人的創(chuàng)作中。另外花絲工藝在首飾方面,歷史上大多應用于女性。因為它往往能呈現(xiàn)蕾絲的效果,掐填的紋樣柔美,鏤空又常常賦予整件首飾纖弱的氣息,相對于男性,女性更為匹配。如何利用花絲的精致,給予它適合男士佩戴的外觀,又具有一定的當代性,是另外一個很值得探索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