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華本土茶文化略談

馬美愛

摘 ? ?要： 金華是一個產(chǎn)茶大市。本文以金華茶史文獻為基礎，從文化視角切入，從物質基礎、生活習俗、精神內涵三方面對金華茶文化的深厚內涵進行梳理，以彰顯金華茶文化的個性，為金華本土茶文化的傳播奠定基礎。

關鍵詞： 金華 ? ?茶文化 ? ?內涵

中國是茶文化的發(fā)源地。近年來，茶作為中國文化的代表性元素頻繁亮相國際舞臺，茶事外交成為常態(tài)化。這讓現(xiàn)代人重新體驗到幾千年來中國人的待客溫度，有力推動中國茶文化的傳播，提升中國文化自信。

金華位于浙江省中部，素有“歷史文化之邦，名人薈萃之地，文風鼎盛之城，山清水秀之鄉(xiāng)”的盛譽[1]。這里四季分明、氣溫適中，雨量充沛，光照充足。得天獨厚的自然環(huán)境使金華自古盛產(chǎn)茶葉，在一千六百多年的栽茶、制茶歷史中積累了深厚的茶文化。挖掘金華茶文化，可以彰顯金華地方文化個性，促進金華與其他地區(qū)間的文化交流，提升本地茶企的品牌識別度，增強地方文化自豪感。

“文化”是指人類在社會實踐過程中所創(chuàng)造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總和，“由表及里包括物質文化、人類行為模式和意識形態(tài)三個層次”[2]（18）。中國茶文化源遠流長，“在茶葉物質文化不斷發(fā)展的基礎上，逐漸形成了我國特有的茶禮、茶俗、茶藝等一整套道德風尚和社會風情，包含著極為豐富的精神文化內涵”[3]（11）。為此，本文從物質基礎、生活習俗、精神內涵三個方面對金華茶文化的深厚內涵進行梳理，以為金華本土茶文化的傳播奠定基礎。

一、金華本土茶文化傳播的物質基礎

1.歷史悠久、推陳出新的茶園茶品。

金華處于北緯29度左右，正位于我國北緯30度上下1度—2度的名茶產(chǎn)區(qū)。“三面環(huán)山夾一川，盆地錯落涵三江”的地貌特征使境內山巒挺拔，土層深厚，加上光溫水源充沛的氣候條件，非常適合茶樹生長。在金華北山鹿田水庫邊，有占地約兩畝的古茶園，是古時舉巖貢茶的原始產(chǎn)地。南宋時永康東陳炳坑、浦江仙華山茶園都已見于史料記載。“在金華，以茶命名的村莊如茶山、茶園、茶場、茶亭等多達42個，遍布市域全境”[4]（75）。可見茶葉生產(chǎn)代代相傳。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武義、磐安大面積開辟茶園。目前全市茶園面積38.4萬畝[5]（18），采云間茶園還獲得“中國最佳生態(tài)茶園獎”[6]（35）。云霧繚繞、清香四溢的茶園使金華成為“中國有機茶之鄉(xiāng)”“中國生態(tài)龍井茶之鄉(xiāng)”。

獨特的自然生態(tài)條件為金華歷史名茶創(chuàng)制提供了先天優(yōu)勢。陸羽在《茶經(jīng)》中云“浙東以越州上，明州婺州次，臺州下”，可見金華在唐代就是名茶產(chǎn)地;又云“婺州東陽縣東白山，與荊州同”，更以文字記載了“婺州東白”的品質檔次，成為金華最早的名茶。著名茶人明代許次紓在《茶疏》中說：“東陽之金華，與武夷相為伯仲?！碧锼囖吭凇吨笕∑贰分性啤肮桃凰玻湟膭t黃而燥冽，金華則碧而清香”，明確指出金華茶的品質勝過武夷茶。婺州舉巖茶在唐朝時創(chuàng)制并聞名于世，五代十國毛文錫所著《茶譜》已有“味極甘芳，煎如碧乳”的記載，后來成為明清兩代貢茶[7]（281）。雖一度失傳，所幸試制恢復成功，并被評為浙江省一類名茶，位居浙江省四大名茶之首[7]（233）。在積極恢復歷史名茶的同時，金華也著力創(chuàng)制新名茶，涌現(xiàn)出“武陽春雨”“東白春芽”“道人峰茶”“大寒山高山茶”“蘭溪銀露”“浦江春毫”“磐安云峰”等一批享譽全省、全國的名茶。

2.一脈相傳，與時俱進的茶具茶市。

“器為茶之父”，茶具對茶葉的香氣、滋味、湯色等品質的呈現(xiàn)都有重要作用。八婺茶具具有鮮明的地域特點，既有極具鄉(xiāng)土氣息的竹壺、泥壺、葫蘆殼，又有工藝精湛、久負盛名的茶具。婺州窯的知名度非常高，是唐代六大青瓷產(chǎn)區(qū)之一。陸羽在《茶經(jīng)》中寫道：“碗，越州上，鼎州次之，婺州次……”陸羽將婺州窯排在第三位，可見地位價值非同一般。后來一度衰落，2004年成立婺州窯陶瓷研究所，致力于傳統(tǒng)燒制技藝的保護與傳承，取得了明顯的成效，以其古樸、大氣、圓潤的特色吸引眾多愛茶之人。五金之都永康的錫藝發(fā)展于五代，盛于明清至民國。因為錫器不易變形、脆化或霉變，且具有避光、密封及抗氧化等性能，可以保護錫器內儲存之物千年不變，有“盛水水清甜，儲茶味不變”的美譽，歷史悠久，世代相傳。民族瑰寶東陽木雕在茶室營造、茶盤茶桌設計方面流光溢彩。隨著現(xiàn)代茶藝的興起，這些工藝均與八婺茶文化聯(lián)姻，與時俱進地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為茶文化增加了生動神韻。

金華在我國古代茶市發(fā)展長河中占有一席之地。磐安的玉山古茶場，是我國現(xiàn)存歷史最悠久的茶葉交易市場，主要建筑由茶場廟、茶場管理用房、茶場三大部分組成，結構保存完好，茶文化風俗興旺，是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被國家文物局古建筑專家考察組組長羅哲文譽為“我國茶葉發(fā)展史上的一塊活化石”[8]，具有較強的保護與利用價值。

二、金華本土茶文化傳播的行為習俗

行為習俗是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在時間上是傳承的，在空間上是播布的”[9]（4）。作為古老茶鄉(xiāng)，茶融入金華人民的生產(chǎn)生活中，通過長期積累演變、世代沿襲，積淀成豐富生動的茶俗。

1.雅俗共賞，表敬重情的禮儀茶俗。

茶雅俗共賞，既是日常生活的必需之物，又是人際交往的情感紐帶。金華人成長的人生禮儀都離不開茶：孩子滿月的“茶浴開石”，祝福孩子早開智慧、長命富貴;婚姻中的“三茶六禮”，以茶樹的特性寓意愛情的清純高潔、忠貞不渝;在壽辰時，以茶為禮，通過茶葉延年益壽的保健功能表達敬祖尊老的美好祝愿;祭祀中的“三茶六酒”，以茶的清香為紐帶，與先人的精神真誠關聯(lián)。人際交往方面，以茶敬客是普遍習俗，甜蜜的糖茶聯(lián)結親情、傳遞友誼。吃茶還可以平等表達、調解糾紛，坦誠相待的“表嫂茶”[4]（191）就在濃濃茶香里融洽鄰里。

2.內飲外敷，及時應令的養(yǎng)生茶俗。

“茶之為飲，發(fā)乎神農(nóng)”，茶最早是作為一種藥而被發(fā)現(xiàn)的。金華自古就有黃大仙以茶治眼病、朱元璋軍隊駐扎北山以茶祛病健體的傳說。民間有“飯后一盅茶，到老不眼花”“吃蘿卜，喝熱茶，郎中改行拿釘耙”等諺語。元代義烏籍名醫(yī)朱震亨，善于以茶入藥，借助茶的寒涼性味治熱病。寒濕胃痛，煎茶飲之;眼紅腫、眉棱痛、口糜瘡，碾茶敷之。金華茶療之風盛行，還在不同的節(jié)氣推出及時應令的藥茶，如佛手茶、苦丁茶、午時茶等用于防暑、解熱、消炎等保健之用，至今金華的中藥店還有端午節(jié)送中藥茶包的習俗。

3.融會三教，敬獻祈福的信仰茶俗。

在歷史發(fā)展長河中，金華這片廣袤的土地上產(chǎn)生了各種民間信仰。傳種五谷、遍嘗百草的神農(nóng)，贈醫(yī)施藥、普濟勸善的黃大仙，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胡則，白日飛升的許遜等都深得人心，成為民間供祭的本地神。另外，儒釋道三教諸神、天地山川城市諸神也有廣泛信仰。這些民間信仰孕育了金華十分發(fā)達的信仰茶俗。茶在祭神祀祖、祭天謝地、迎神拜佛等各種民間信仰祭祀活動中發(fā)揮著獨特的作用。在“排茶”、茶葉米、五色茶果、趕茶場廟會等活動中，茶被看作是凡間通向神靈的天梯，老百姓通過清茶供奉表達對祭獻對象的敬畏和祈愿，傳遞民間樸素的感懷寄托和美好的生活向往。

三、金華本土茶文化傳播的精神內涵

茶是一種珍貴高尚的飲料，“飲茶是一種精神上的享受，是一種藝術，或是一種修身養(yǎng)性的手段”[10]（185）。中國文化包容和諧，儒釋道三家融合相處，中國茶文化最大限度地包容儒釋道三家的思想精華。金華歷來崇文重教，悠久的茶史和深厚的人文基礎賦予金華茶文化豐富的精神內涵。

1.合德天地、重人貴生的道茶文化。

金華道教資源豐富，“道教第三十六洞天”金華山、“列仙洞天”九峰山、東陽東白山、浦江仙華山，歷來都是方士道家垂青的活動場所[4]（24）。洞天福地仙喜聚，歷史上先后出現(xiàn)了在此修仙的著名道士，如安期生、黃大仙、許遜、葛洪、葉法善等。“金華茶則是因神仙道士而興起”[4]（31），留下了許多道士與仙茶的傳說，如“安期生在金華山拋手杖化為茶樹”“黃大仙用茶葉治療百姓的眼疾”“許遜創(chuàng)制婺州東白茶”“葉法善在武義沖真觀種制仙茶”等[4]（31-35）。這些道士無一例外順應自然、扶危濟困，或利用當?shù)匚锂a(chǎn)傳授茶葉精制之法，為百姓求得謀生之路;或利用茶葉寒涼特性，用茶葉治病救人;或妙用茶葉的身心滋養(yǎng)，掀起養(yǎng)生時尚……《易經(jīng)》云：“天地之大德曰生?！钡澜陶J為：“人最善者，莫若常欲樂生?！苯鹑A茶文化因仙道而初興，觀察天地變化之機，分辨萬物生長之利，維持生命、保養(yǎng)生命、享受生命，“在茶事活動中，遵循天地生生之大德，貫徹尊人貴生、樂生養(yǎng)生的思想”[11]（100）。積淀了與天地合德，重人貴生的道茶文化內涵。茶與道家文化的相融是金華茶文化的獨到內涵，是當代著名茶人王旭烽“一直想找的茶文化文脈資料”[7]（287）。

2.自在隨緣、明心見性的佛茶文化。

靈山異水佛多居，金華著名佛教人物輩出，佛教中的重要人物菩提達摩、寶掌禪師都曾在金華落腳并圓寂，本土有傅大士、智者國師、玄朗禪師、詩僧貫休等著名高僧大德[4]（25），最早將中國的茶樹帶回日本的高僧最澄“曾在雙林為僧”[12]。他們都對茶與佛教的默契做出了突出的貢獻。佛茶文化的標桿禪茶文化，“是以北魏禪宗菩提達摩祖師來中國傳法為緣起”[13]（166）。雙林寺的開山祖師傅大士的茶詩《行路易》：“須彌芥子父，芥子須彌爺。山海平坦地，燒冰將煮茶。……菩提在心中，世人元不覺?！盵14]（3）妙理深遠，至誠懇切，以小大不二、高低互變、冰火互通來比喻巨細可相容、禍福會轉化、諸相非真實，旨歸于自在隨緣、明心見性，勸人回復到自然本原的境地，得到真正的解脫。貫休則留下三十多首茶詩，從“嘴紅澗鳥啼芳草，頭白山僧自采茶”“茶和阿魏暖，火種柏根馨”“紅黍飯溪臺，清吟茗數(shù)杯”“好鳥聲長睡眼開，好茶擎乳坐莓苔”“火云不入長松徑，露茗何須白玉杯”[14]（11-15）等詩句中，不難領會貫休修行不離生活的本質，在采茶、制茶、品茶等“微不足道的平凡的生活中去感悟宇宙的奧妙和人生的哲理”的“茶道的本質”[11]（79）?？梢姺鸩栉幕鳛榻鹑A茶文化非常精彩與珍貴的內涵讓生活更加從容平和。

3.仁民愛物、明理躬行的儒茶文化。

金華自古崇文重教，文化名人輩出，素有“江南小鄒魯”之稱。作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正宗，儒家學說仁民愛物的禮樂思想、推己及人的忠恕之道都對金華本土茶文化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金華人愛喝茶，常用茶當藥治病。在夏秋悶熱季節(jié)，他們心懷善良純潔之意將自己的嗜愛無償施與過路行人，“修路筑橋造茶亭”蔚然成風，并發(fā)展出一套組織形式和運作模式[4]（174）。據(jù)史料記載，早在五代時期就有方姓阿婆在浙嶺山上施茶[4]（174），自明、清、民國至現(xiàn)今，施茶風俗一脈相傳，百歲茶娘陳球花堅持施茶79年[4]（177）。他們樂善好施，傳承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美德，將一池清泉化作甘霖，像春雨一樣灑遍人間?！斑@種儒家的仁心也正是中國茶人之心”[11]（66）。

宋代書院非常興盛，成為儒家學者進行學術研究和教學的中心?！版闹菥陀?7所，占全省書院的1/4還多”[4]（78）。呂祖謙的性命之學、陳同甫的事功之學、唐仲友的經(jīng)制之學，婺學學派林立，思想活躍。金華文士注重治經(jīng)讀史，主張經(jīng)世致用，成為書院文化的重要一支。這些書院大多盛行茶道，呂祖謙“明理躬行”“清慎勤實”、陳同甫“道在物中，理在事中”“千途萬轍，因事作則”的主張恰與茶道旨趣同歸：一方面借助飲茶使人清靜沉思的特性把儒學的內省觀念融入茶飲之中，凈化心靈，完美情操，另一方面在“講堂集茶”[4]（77）的茶藝躬身實踐中以茶論道，以茶喻理，生發(fā)“啜苦可勵志，咽甘思報國”積極有為的入世情懷并付諸行動，影響深遠。曾在方巖“拾菌寒云下，烹茶翠竹前”的胡則因“為官一任，造福一方”而被尊為“胡公大帝”，宗澤在《謝傳宣撫諭并賜茶藥表》中一心為江山社稷的忠肝義膽躍然紙上即是明證。避難金華的李清照、三次寓居金華的陸游也都在詩文中表現(xiàn)出從茶中明理而又回歸現(xiàn)實的內涵。到明代，宋濂與一班文友飲茶吟詩聯(lián)句。這些都極大地豐富了金華茶文化“以茶喻理，以茶言志，以茶比德，以茶聯(lián)誼，以茶示雅”的儒茶文化內涵[11]（72）。

綜上所述，金華茶文化源遠流長，內涵深厚。弘揚金華本土茶文化，傳播其間所包含的歷史韻味、情感氣息與人文底蘊，必將為老百姓的美好生活添磚加瓦、為繁榮茶產(chǎn)業(yè)做助力推手、為建設和諧金華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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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金華市社科聯(lián)2018年重點課題（金社課〔2018〕重點20180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