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集》是西方文學翻譯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的作品。本文剖析出《華夏集》成功原因的五個方面,認為在一定意義上,《華夏集》的成功并非偶然,反之,是一些偶然因素的必然。
從《華夏集》問世至今,《華夏集》作品本身與龐德的翻譯思想在海內(nèi)外學界都引發(fā)了較大爭議。詆毀者認為龐德譯詩創(chuàng)造性的特點違背了翻譯標準中最重要的忠實性原則。而贊譽者稱贊“龐德的譯詩清新、優(yōu)美、簡潔”,認為《華夏集》為推動和發(fā)展現(xiàn)代主義意象派新詩做出了重大貢獻。本文認為,雖然《華夏集》中的思想內(nèi)容和藝術特點和原詩的確有著較大差別,但作為西方文學翻譯史上的重要譯本之一,《華夏集》已成為美國文學中不可或缺的部分,這一事實足以肯定《華夏集》的成功。于此,本文擬梳理《華夏集》成功與龐德譯詩之間的五種因果聯(lián)系,探討作為一種文化現(xiàn)象存在的《華夏集》,其成功的歷史必然性。
其一,龐德翻譯選材迎合了當時西方讀者的心理訴求。從《華夏集》所選作品可以看出,龐德選譯的作品并非全是中國古典詩歌的名篇。但從入選的十九首詩歌和其中十二首李白詩歌的題材看,不難發(fā)現(xiàn)它們有共通之處,即這些詩篇的題材大多以表現(xiàn)離別愁恨、孤獨厭戰(zhàn)等情緒。眾所周知,龐德發(fā)表《華夏集》的時代正是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如火如荼的關鍵關頭。戰(zhàn)爭給人們帶來了空前的恐懼,讓人們備受壓抑,思想交流受到扭曲,急需尋求一個有價值的東西?!度A夏集》的問世,正好填補了這個空白。“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臺”,“誰憐李飛將,白首沒三邊?”在歷史與現(xiàn)實的交融中,李白筆下的怨婦愁、離別恨與飽經(jīng)戰(zhàn)苦的西方讀者共鳴,打開了西方民眾尋找心理慰藉的缺口。
其二,《華夏集》讓世人看到了英詩發(fā)展的方向。20世紀初美國詩壇占據(jù)主流位置的是“高雅派”詩人,他們極度重視詩人主觀情緒的抒發(fā),為抒情而抒情,最終出現(xiàn)了濫情的抒情之風。龐德非常憎恨這樣的詩歌模式,認為在這樣的模式下,由于抒情過多,整個詩歌已經(jīng)腐爛變質(zhì)了。詩歌應該是客觀的直接呈現(xiàn),應該是客觀呈現(xiàn)主觀情緒。這對當時的文壇文風而言是一創(chuàng)新。本著革新英美詩歌的目的,龐德翻譯了《華夏集》?!度A夏集》實踐了龐德的詩學主張。其中,龐德翻譯手法的核心是表現(xiàn)“鮮明的細節(jié)”,“表現(xiàn)個別”。通過打破英語語言結構,創(chuàng)建意象個體,意象并置構建意境,拓寬了詩歌時空意蘊的自由度,也擴大了讀者的審美張力,受到了眾多詩人的首肯,后來的譯者紛紛效仿。這就為聲勢浩大的美國新詩運動起到了鋪路石的作用,為英美詩歌的發(fā)展指出了方向。
其三,忽略原詩的形式也是成功的一因素。龐德身處的時代周圍有一個以賺錢為動機,專門為上層服務的所謂的翻譯精英階層。他們嘩眾取寵,故意用艱澀的語言去表達外國古典文學作品,以此求得古典文學作品的遙不可及,給古典文學作品蒙上神秘色彩。龐德清楚這種看似真實的漂亮的忠實,并非人人都能讀懂。他認為美國詩歌應該擺脫對陳腐僵化的詩歌格律的依附,應該使用自由詩這一更適合表達情感的詩歌形式來翻譯中國古詩。事實上,中英詩歌之間根本就不存在對等的格律形式。漢語中常見的詩歌形式是五言律詩和七言律詩,而英語詩歌形式以抑揚格五音步最為常見。要保證音節(jié)數(shù)量的相等,必須改變譯詩的格律形式。因此,龐德認為,譯者譯詩時可以不用考慮詩歌形式這一問題,需要考慮的只是目的語的語言文化語境?!度A夏集》中,龐德幾乎全部采用短語式的自由詩,打破英語詩歌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英語特點,讓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英語詩歌變得十分松散,這改變了人們對語言的感覺,更容易讓讀者接受其存在的新穎性。
其四,美國翻譯研討班的推動作用不可小覷。
嚴格地講,僅僅是普通民眾的接受不可能成就《華夏集》在世界文壇如此深遠的影響與成功。20世紀60年代美國大學開設的翻譯研討班是推廣《華夏集》及龐德翻譯思想的另一有力舞臺。翻譯研討班出現(xiàn)于《華夏集》出版之后接近五十年的時間,發(fā)端于美國著名高等學府,他們的宗旨是推廣文學翻譯在美國文化中的地位,他們認為《華夏集》中創(chuàng)造性的翻譯是對文學翻譯最大的貢獻,因此成員們都以龐德為榜樣,吸取龐德的翻譯方法,學習龐德譯詩時用語通俗,用自由體,不用修辭等審美元素。應該說,翻譯研討班這一學術平臺,確定了《華夏集》和龐德翻譯思想的在學界的權威性。
其五,李白等中國詩人的東方文化因素?!度A夏集》的成功不能忽視李白等東方詩人和東方文化這一因素的影響。這一層面上,之所以成功是龐德個人因素與李白東方元素共同作用的結果。龐德除了譯詩外,自己也創(chuàng)作詩歌,但事實證明,龐德自己的創(chuàng)作遠不如其譯詩有名。有人評價,龐德自己創(chuàng)作的詩歌不值一讀,但《華夏集》卻具有極高的藝術價值。“有一人讀過龐德自己創(chuàng)作的詩,就有十人讀過龐德翻譯的中國詩?!边@的確是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究其原因,援引1917年龐德談論《華夏集》的話,“主題是中國的,翻譯語言是我的?!敝黝}所依賴的意象塑造和意境創(chuàng)造是中國詩歌的靈魂,而這些在龐德之前在西方詩壇卻毫無建樹。由此,龐德把翻譯當作工具,故意在譯詩中凸顯中國古詩的特質(zhì),展現(xiàn)經(jīng)典作品的絢爛之美,創(chuàng)造出獨立的藝術生命體,這就為西方讀者打開了一扇窗,令世人驚愕和嘆服。
龐德以最簡單的語言和最大的自由完成了美國文學史上最經(jīng)典又最受非議的譯作。它實現(xiàn)了過去和現(xiàn)實的交融,東方文化與西方文明的共鳴,這種跨越時空的共舞使得《華夏集》具有充分的現(xiàn)實意義和藝術生命力。它是特殊歷史語境下的產(chǎn)物。在一定意義上,它的成功是必然的,是諸多偶然因素的必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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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郭勤,綿陽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