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麗虹 張麗超
進入19世紀后,歐洲各國先后建立和鞏固了資本主義制度,飛速發(fā)展的社會生產力解放和影響了人們的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文學作品如雨后春筍,層出不窮。世界文學開始專注于教育兒童,涌現了一大批優(yōu)秀的兒童文學作品和文學巨匠。其中不乏一些根據兒童感興趣的成人文學作品進行刪節(jié)和改變的文學作品,如德國格林兄弟的《兒童與家庭童話集》即《格林童話》。它已成為兒童文學的經典,里面《白雪公主》的故事在世界各地被翻譯成多種文字,被不斷地改編成動畫片和影視劇,受到世界兒童和成人的喜愛。
在這個經典故事中,雖然不同版本在某些情節(jié)上略有不同,但一個關鍵情節(jié)一直沒有變化,家喻戶曉,即對白雪公主充滿嫉妒的后媽最后用一個有毒的蘋果害死了白雪公主。這個蘋果使白雪公主中毒昏迷后,幫助后媽實現了“成為世界上最美女人”的愿望。
“《格林童話》用富有象征意義的形象來影射善與惡,將生動有趣的故事來表達善惡觀,讓兒童引發(fā)對自我的追問,形成正確的善惡觀?!眎然而,從女性主義批評理論重讀傳統(tǒng)文學,文本中充斥著對女性形象的歪曲。本文擬運用女性主義批評理論,分析2008年英文版本《格林童話》中蘋果的文學意向和內涵,揭示文學作品中父權制思想如何刻畫婦女形象和推動劇情發(fā)展,從而影響讀者的價值觀。
在《白雪公主》的文本中,不斷宣揚“女性應該追求外表美麗”的觀念,白雪公主媽媽在懷孕時說“If only I had a child as white as snow,as red as blood,and as black as the wood in this frame”。她想擁有一個美麗的女兒。果然白雪公主非常美麗,“when she was seven years old she was as beautiful as the light of day,even more beautiful than the queen herself”。后媽,一個美麗的女人,每天問墨鏡的問題是“誰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奉命傷害白雪公主的獵人也“because she was so beautiful the huntsman took pity on her ”,因為白雪公主的“美麗”而不忍心傷其性命。在森林中,七個小矮人也是看到白雪公主后驚呼“This child is so beautiful”。他們欣賞她的美麗而收留她。最后,躺在玻璃棺材里的她美麗的身影深深吸引了一位路過的王子,并得到王子的幫助而獲救。
“美麗”是貫穿整個故事的主題,文本只是在描寫白雪公主因為美麗而引發(fā)的一系列的曲折遭遇,傳達的理念是女人最重要的素質是美麗漂亮,因為美麗是女性戰(zhàn)勝困難的武器,憑借美麗的外表可以得到男性的幫助甚至愛情。
在父權制傳統(tǒng)文學作品中,理想的婦女是被動的、順從的、無私的、奉獻的,是天使一般的,文本中刻畫的主人公形象是父權制社會的理想的女性模型:當遇到困難時,是軟弱無助、楚楚可憐的;當受到外界誘惑時,是沒有抵抗能力和思辨判斷能力的;當性命危在旦夕時,必須消極被動地“躺在棺材里”等待英雄出現;女人只要追求美麗就可以了,不需要果斷勇敢,足智多謀,美麗是萬能膏藥。
在“美麗至上”價值觀的主導下,白雪公主這個“好女孩”—無數讀者學習和模仿的榜樣,自然會被描寫成喜歡美、追求美的,因此即使在七個小矮人(男性)的警告下,依然上了后媽的當。因為白雪公主不僅缺乏判斷能力,而且她希望自己永遠保持美麗。當后媽第一次迫害她時,后媽高喊“Beautiful wares for sale”,她因聽到在銷售美麗的飾物而心動,并打開了門,買了“the pretty bodice lace”,因為這個連衣裙上的蕾絲邊會讓她格外光彩迷人。第二次接近她時,后媽拿出一把“comb”時,她是如此喜歡,然后“she let herself be deceived,and she opened the door.”她同樣動搖了,因為梳子可以讓頭發(fā)變得柔順光滑。這些計謀都沒有成功,后媽最后用一個鮮紅的蘋果使白雪公主倒下了,因為蘋果同樣是美麗的誘惑。
西方的語言、文化、習俗都深受古希臘神話的影響,西方文學中的很多意向都可以從古希臘神話中找到根源,《白雪公主》里蘋果是美麗的象征,成功地誘惑了白雪公主,也是根植于希臘神話的土壤。當人類英雄帕琉斯和海洋女神舉行婚禮時,因為沒有邀請不和女神厄里斯,她就心懷不滿,在婚禮下扔下了一個寫著“送給最美女神”的金蘋果,引起天后赫拉,智慧女神雅典娜以及美神阿芙洛狄俄的爭執(zhí),并最后引發(fā)了特洛伊戰(zhàn)爭。
在這個希臘神話里,金蘋果與美麗密切相關,它象征著美麗,誰得到它就說明自己是最美女神。能深深打動白雪公主,讓她忘記七個小矮人的忠告的不是“it was beautiful,white with red cheeks,and anyone who saw it would want it”。能最終摧毀白雪公主內心警戒線的不是蘋果的色澤和味道,而是一種美麗的誘惑,一顆愛慕美麗的心靈怎么能抵擋住“送給最美女神”的蘋果的誘惑!
兒童文學中選擇用蘋果作為后媽的武器,取材的標準不僅是從兒童日常生活相關的事物的角度出發(fā),也是與《圣經》中亞當夏娃偷吃禁果的故事淵源頗深。在《圣經》創(chuàng)世紀的記載中,最初亞當和夏娃生活在伊甸園中,無憂無慮,快樂幸福。上帝告誡他們絕對不能偷吃兩棵樹上的果子,但是夏娃卻經不起蛇的誘惑,先吃了智慧果(apple),上帝知道后無比震怒,把他們趕出了伊甸園,從此生兒育女,辛苦勞作。圣經中提到的禁果就是蘋果,因此蘋果有了強烈的吸引和誘惑的含義。蘋果在拉丁語中也有邪惡之意,蘋果也和人類的原罪發(fā)生聯系。
面對強烈的誘惑時,白雪公主的心理防線倒塌了,把自己受過兩次迫害的經歷忘得一干二凈,把小矮人的忠告也拋之難后,義無反顧地咬下紅蘋果。正如《圣經》偷吃智慧果所暗示的那樣,男性和女性在面對誘惑時,最先失去抵抗誘惑能力的是女性,她們的原罪是經不起誘惑。故事的結尾描寫白雪公主獲救時,那咬下去的毒蘋果卡在了白雪公主的咽喉處,也正隱喻了女性天性軟弱的品質必將伴隨其一生。即使她和王子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她的愛美之心和軟弱無助的性格也不會絲毫改變。
這種從男性為中心的角度去構建女性角色的愛好,充斥著對女性的歧視和漠視,女性受到了男性的控制和擺布。女權主義者西蒙·德·波伏娃在《第二性》中論述到“文學傳統(tǒng)創(chuàng)造了一個神秘化的世界,這個世界里婦女自然低等,父權制統(tǒng)治穩(wěn)若磐石”ii。依從與男性社會的價值標準,男性社會依賴自己的喜好塑造的不僅是白雪公主,更是在借由文學作品中的主人公力圖復制更多符合男性喜好的女性。
白雪公主的遭遇反映了“現實中男性對女性的偏見、懼怕、壓迫和不公,他們是在以男性的臆造來認識和再現女性的形象。”iii蘋果的毒,其不再是使白雪公主受到迫害的后媽設計的毒藥,而是父權制思想對女性殘害的象征。
在作品將白雪公主描寫得以追求美麗愛慕漂亮為人生目標時,將白雪公描寫成為小矮人作家務活而心滿意足時,白雪公主具有缺乏智慧和判斷力的特點。而她會追求美麗和因做家務時感到心滿意足,并且喪失了警戒心和處處被動,不是白雪公主的意愿決定的,而是父權制社會的價值觀塑造了女性的經典形象,她必將在面對外界美麗的誘惑時,上當受騙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這個悲劇的始作俑者是父權制社會對女性的消極影響,白雪公主的悲劇是男性話語占主動地位的產物,起到關鍵作用的蘋果恰是女性受到壓迫和曲解的象征。
本文運用女性主義理論分析《白雪公主》中蘋果的意向,在男性話語占統(tǒng)治地位的文本中,雖然主人公是女性,但卻是按照父權制社會的價值標準建構的人物,蘋果不僅代表著美麗,代表著誘惑,同時也暗示了女性的悲慘命運是由父權制思想所造成的。
注 釋
i熊雅麗倫理教化與心靈啟迪——論《格林童話》中的三類形象華中師范大學碩士論文2012.
iiEdward N.Zalta,Principal Editor,Stanford Encyclopedia of Philosophy,2007.2007年8月28日http://plato.standard.edu/entries/beauvoir/
iii劉涓“從邊緣走向中心”:美法女性主義文學批評與理論鮑曉蘭主編西方女性主義研究評介北京:三聯書店,1995,P.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