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曉迪
34歲那一年,家庭主婦金智英患上了某種怪病,偶爾會變成身邊的某位年長女性,以她的口吻講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中秋節(jié),金智英陪著丈夫來到公婆家。婆媳兩人從早到晚都忙著做煎餅、炸食物,一家人吃著美食,共度佳節(jié)。第二天,丈夫的妹妹回來了,金智英和婆婆又抓緊燉芋頭湯、煮米飯、煎魚,為她準備午飯。
飯后,婆婆問她:“你會覺得辛苦嗎?”金智英突然“變成”自己的母親,說出了埋藏已久的抱怨:“親家母,其實我們家智英每次過完這種大節(jié)日,都會全身酸痛呢!”“既然你們的女兒可以回娘家,那也應該讓我們的女兒回來才對吧!”
金智英懷疑自己得了抑郁癥。在心理醫(yī)生面前,她慢慢吐露了自己所遭遇的種種“合理但不公平”的場景——
小時候,形狀完整的煎豆腐、餃子、豬肉圓煎餅,都會理所當然地送進弟弟嘴里,姐姐和她只能撿旁邊的小碎屑來吃。
上小學時,被鄰座男孩欺負,她哭著向老師傾訴,老師卻笑著說:“男孩子都是這樣,越是喜歡的女生就越會欺負她?!?/p>
上中學時,她被補習班的男生尾隨,反被父親嚴厲訓斥,為什么要跟陌生人說話,為什么裙子那么短……
找工作時,學校向企業(yè)引介的都是男生。教授的解釋是:“男同學會成為一家之主,這些機會算是他們當兵的補償?!?/p>
31歲那年,她結了婚,不久有了孩子,在眾人“順理成章”的期待下,她辭掉工作,成為一名全職媽媽。一天,她帶著孩子去公園,買了一杯咖啡喝,卻聽到旁邊的上班族說:“我也好想用先生賺來的錢買咖啡、到處閑晃,‘媽蟲還真好命……”
在《82年生的金智英》中,作者趙南柱記錄下這一幕幕瑣碎場景。這個有著一個男性名字的女作家,畢業(yè)于梨花女子大學社會學系,常年工作在電視臺時事節(jié)目一線。金智英的人生切中了許多女性的共同困惑,正如中文版腰封上所寫:一個女孩要經歷多少看不見的坎坷,才能跌跌撞撞地長大成人?
自2016年出版,這本書在韓國的銷量已突破100萬冊,與之相伴的則是巨大爭議。韓國男性網(wǎng)民批評其故意挑撥兩性關系,公開支持此書的女藝人立刻從“直男女神”變成“直男公敵”。不久前,同名電影在韓國上映,又引起軒然大波。男性評分只有1.71分,女性則打出了9.45分。
性別對壘下,男人女人都在大吐苦水,指斥另一方為女/男權主義者,卻遮蔽了更深刻的社會癥結。小說中寫到了韓國的“職場哲學”——難伺候的顧客總會分配給女職員,并非她們能力出眾,只是不想把可能長期留在公司服役的男職員逼得太緊;新成立的部門選擇男職員加入,也并非他們出類拔萃,只因為這是長期項目,有育兒壓力的女性不能全身心投入。
在后記中,趙南柱寫道:“期盼世上每一個女兒,都可以懷抱更遠大、更無限的夢想?!睂崿F(xiàn)這一期盼,需要我們跨越性別、階層的界限,突破那些不言自明的規(guī)則和根深蒂固的偏見。畢竟,只有在一個人人平等、自由的世界里,“每一個女兒”才能獲得真正的解放。